“建国,让我陪你好吗?”虹燕一双眼睛深情地望着他。
翟建国不忍拒绝她,但是还是不愿意她为了自己牺牲什么。他自己的命都是朝不保夕的,他真的很不愿意虹燕把自己的青春浪费在他身上。
“虹燕你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决定吗?我是有可能要死的人,我没办法向你保证自己的生命。你如果嫁给了我,那么如果有一天我牺牲了,你就会守寡,到时候就会耽搁你的一辈子。”
虹燕摇头:“建国,我都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我才下定了决心要嫁给你。我想嫁给你,我们生一个孩子,我们的爱情结晶。你先回答我,你喜不喜欢我。不许骗我,看着我的眼睛说话。如果你不说话我,那我转头就走,从此以后不再纠缠你。”
翟建国说不出“不爱”的话,因为他喜欢她。
以前还不懂爱,但是在小姑娘说出爱的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是爱她的。
他想起了以前很多事情,因为喜欢,所以他的目光总是追逐她,明明他不是一个能够一直注意女生的人。毕竟那么久,真正让他记住的女生少之又少,但他却记住了她。
她向他表白,他心里竟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窃喜,但是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又不忍心看她将来守寡,不希望她为了自己,把一生都耽搁了。
“我喜欢你。”翟建国无法回避自己的感情。
“那我们结婚吧。”女孩笑吟吟地说。
翟建国严肃:“你真的决定要嫁给我吗?哪怕将来我牺牲了,你不后悔?”
女孩坚定地说:“我不后悔,一辈子都守着你。”
……
妻子婚前的声音,还回荡在他耳边,但已物是人非。
那个坚定地说不后悔,会一直守着他的妻子,已经违反了他们当初约定的。
她背叛了他。
抛下三岁的儿子走了,走得那么坚决。
如今,他再从武装部的电话里,得知有了虹燕的消息。
这一刻,他却无法平静。
他一直以为,自己对虹燕的爱,已经消失怠尽,心里对她已经无爱无欲无求。
但是他错了。
错得离谱。
不是没有爱了,只是因为恨。
但是没有爱,哪来的恨呢?
他的心无法平静,那一天他失眠了。
怎么也睡不着,心里想的都是虹燕的事情。
他无法把虹燕从脑子里剔除出去。
到后来,他下了床,推开门去了院子。
掏出烟盒,颤抖着手取出一支烟,划了火柴点上。
黑夜很黑,只有零星的几颗星光。
他坐在院子里,轻轻地抽着烟。
精神却越来越清醒,一点睡意都没有。
这么多年没有虹燕的消息,翟建国就好像忘了她了,他自我吹眠也以为是忘了。以为自己再听到她的消息,再见她,会很平静,却没有想到,那些只是她自己我麻痹的结果。
原来,他从来就没有遗忘过。
他的脑海里,一直都是妻子小学时的样子,只有她跟他表白时的羞涩,还有他答应娶她时的高兴。
又抽了一口烟。
他又烦躁的把烟给掐灭了。
这一坐,就是整整的一夜。
当翟阿婆早上起来,推开门的刹那,看到自己的儿子坐在院子里,似乎坐了一夜?
“建国,你这是怎么了?”翟阿婆关心地问他。
她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怎么了,但是看着地上那些烟头,她猜到儿子心里肯定有什么事情。否则他不会那么烦躁。
儿子的性格她知道,平日里很少有事情会压垮他,也很少有事情能够让他那么烦躁,能够在外面坐了一夜,抽了那么多烟。
翟阿婆心疼极了。
“儿子,你遇到什么事情了?告诉阿娘,阿娘能不能替你分担。”
翟建国欲言又止,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又咽了回去。
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他不想让阿娘为他担心,也不想阿娘看到他现在烦躁的样子,抓起帽子,说了句:“我上班去了。”
“建国,你还没有吃早饭!”翟阿婆喊。
翟建国头也没有回:“不吃了!”就好像身后有什么东西追着他似的,跑得很快。
翟阿婆看着儿子仓促逃离的背影,心里叹了一声。
儿子以为她看不出来,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儿子心里藏着心事。
这么多年了,儿子什么时候被事情烦恼过?
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情,儿子绝对不会像如今这样逃避,她问他的时候他的眼神就一直闪避。
那烦恼的事情肯定是她知道的事情,或跟她有关的事情。
但有什么事情是能够跟她扯上关系的?还能够让儿子躲避成这样的?
翟阿婆似乎想起了什么,她连早饭也不做了,直接就跑去了冉家。
急躁得她,身上的围裙都没有解下来,走路不是特别的顺,却依然用跑的。
跑到冉家的时候,冉团长还没有去上班,夫妻两人正在吃早饭。
冉团长和宓月华的儿子也坐在饭桌前,吃得一脸的米粒。
“婶?”宓月华一抬头,看到了翟阿婆。
他们院门并没有关,房门也开着,翟阿婆过来的时候,并不用敲门。
他们是在她走进屋里才发现的她。
冉夏生说:“婶,吃饭?要不,在我们这边用点?”
翟阿婆摇头,欲言又止,不知道应该怎么问他们。
冉夏生发现了翟阿婆的异样,问她:“婶,你有什么事情要问?”
宓月华说:“婶,你有什么事情尽管问我们,我们能帮的肯定帮。”
翟阿婆叹了一声:“冉团长啊,我们家建国这几天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冉夏生愣了一下,跟宓月华相互对视。
“冉团长,有什么事情,你一定要告诉我啊,我担心建国啊。”
冉夏生沉默了许久,“婶,你是不是猜到什么了?”
翟阿婆并不隐瞒,“对,我猜到了一些,但不知道是不是跟我猜的一样。”她的声音里全是疲惫,“建国这些年,过得并不开心。我知道,他心里还有虹燕,他们夫妻这么多久的感情,是从小学那会就有的感情,怎么可能说忘就忘。虽然他一直不说,但我就是知道。”
冉夏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翟阿婆说。
宓月华叹息,也没有说话,给儿子擦了嘴角的饭粒,决定当一个倾听者。
“这么多年了,虽然说他们一直没有离婚,但并不妨碍他去接受新的女人……”
翟阿婆话音未落,却听冉夏生说:“婶,建国没有离婚,是不能谈感情的,这会影响他的前途和军人的生涯。”
翟阿婆愣了下,想起了以前荷花的事情,她说:“我知道,但是不妨碍他内心想要谈感情的心思吧?等到离婚了,就可以谈了。但是我每次问他,他都是说不谈了。”
冉夏生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本来是想说,他们作为军人,在一件事情没有解决之前,是不会朝三暮四的。哪怕这件事情,不会让人抓到生活作风问题,只要没有采取行动,就没有人能够抓到他们的把柄。
但,尽管如此,人还是会在心里留下阴影,这样的思想绝对不能动。
翟阿婆并不希望儿子永远这样孤独的过日子,她希望能够有一个人陪伴着他。等到她过世了,孙子又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家庭,建国不至于那么孤单。
但是建国却一口回绝了她。
那个时候,她就知道建国的心里一直都没有忘记儿媳妇。
哪怕她做出了那样背叛他的事情,他都没办法忘记她。
今天,她看到建国坐在院子里,抽了一地的烟头,她就明白了。
过来问冉团长,也是因为心里想要确定一个事情。
她想要确定儿子是不是有虹燕的消息了?
“冉团长,建国他……是不是知道虹燕在哪了?”翟阿婆犹豫了下,还是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问。
冉夏生叹了一声,他知道瞒不住。
翟阿婆都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他再瞒下去,又有什么用呢?
这事,他也是昨天刚知道的。当时建国并没有告诉他,但是他看到建国的神情,也翟阿婆一样猜到了,之后问了建国,他这才说了实话。
虹燕抓到了。
她逃了十年,终于被抓了回来。
他不清楚建国会怎么对待这个结发妻子,他也知道建国对妻子的感情很深。
但是背叛就是背叛了,而且还扔下了那么年幼的儿子。
他也知道,建国不是那种甘愿被戴绿帽子的人,哪怕再爱,这婚也离定了。
至于会不会惩罚那个女人,他无法猜测建国的心思。
或许会,也或许不会。
此时,看到翟阿婆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冉夏生觉得那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但是再残忍,这件事情也必须解决。
而且也必须告诉眼前的老人。
冉夏生叹了一声:“婶,既然你猜到了,我就不瞒你了。建国媳妇找到了,是被地方的武装部找到的,现在正被押往西南。”
翟阿婆身子一阵踉跄,脸色也苍白得像张纸。
果然!她心里想。
虹燕还是被找到了。她以为这个儿媳妇会躲得远远的,再也找不见,建国他永远被这个人拖着。
翟阿婆是恨虹燕的,因为她不配为人妻,不配为人母。
在她扔下三岁的儿子,出轨开始,翟阿婆就再不承认她是翟家的儿媳妇。
她只是心疼儿子,心疼孙子。
如果没有找到,那么他们还能平静地过着日子,儿子的心里就不会生出那些波折。
还有孙子,孙子现在早就已经从丧母(在翟阿婆心里儿媳妇就跟死了没什么区别)之痛中走出,如果虹燕出现了,让孙子再看到她,会不会又让孩子再次回忆起三岁时被抛弃的情景?
她真的不忍。
但同时,她又在心里舒出一口气。
这件事情拖得太久了,总是需要解决的。总不可能一辈子拖着她的儿子。
这事越早解决,他们就可以越早解脱。
再这么拖下去,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了。
“婶,这件事情总是要解决的,不管建国心里的决定是什么,咱们都没办法替他解决”
宓月华也道:“婶,咱们就不要插手了,看建国自己的决定吧。”
不管是放过虹燕,还是不放过,或是不离婚还让婚姻存在着,他们都没办法替翟建国做决定。
这人生是他过的,他们哪怕再着急,也没有用。
但是她也相信,建国不是那种糊涂的人,哪怕心里再难受,这婚肯定得离。
当时,宓月华也挺好奇虹燕的,也不知道她当初抛弃阿泓的时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一个母亲,再狠,也不会做得出抛弃儿子的事情。
是当时有什么难言之瘾吗?
宓月华想不出来,她还是坚信,没有一个母亲能够做得出来这样残忍的事情。
肯定是有苦衷。
她是一个做母亲的,能够理解母亲的心思。
至少她是做不出这样残忍的事情,自己的孩子自己心疼。
翟阿婆说:“我知道,我都知道。”她就是不放心建国。
建国是个重情的人,他此时的心情肯定是糟透了。
此刻,翟阿婆恨透了虹燕,这女人真是坏透了,抛夫弃子的事情,竟被她做得那么顺,一点也不留念。
难道以前的日子,过得都是假的吗?难道她对建国的爱也是假的?
当年可是她自己厚着脸皮上门来告白,让建国娶了她。
建国终于答应娶她了,结果就没几年,她竟然就受不了这种日子了?就一去不回。
翟阿婆心里难以忍受,但现在她却不敢在冉团长夫妻面前表露什么。
她跌跌撞撞地就要离去。
“婶,在家里吃点吧。”宓月华喊。
翟阿婆却摇头,“不了,我回去做饭,说不定建国回来了呢。”
老人苍老的身影,慢慢地远去。
宓月华叹息着,心里堵得难受。
刚才一家子吃早饭的好心情,也被冲淡得一点不剩。
“娘,奶奶刚才哭了。”小儿子冉明俊说。
宓月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儿子,只是胡乱地回应了下。
冉明俊说:“奶奶为什么哭啊?”他还小,不明白奶奶刚才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
他也听不懂大人的话,只是感受出来,奶奶很伤心。
宓月华说:“你阿泓哥哥的亲娘回来了。”
冉明俊眨着眼睛:“阿泓哥哥的亲娘回来了,不是应该高兴吗?那为什么要哭啊?”
小家伙问题一个接一个的,让宓月华一时之间无法回答。
“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宓月华只得这么回答他。
冉明俊说:“我已经长大了,已经四岁了。”在他的思维里,四岁就已经长大了,能够知道很多事了。
宓月华说:“再长大些。”
儿子还小,这些事情不需要让他知道。
……
冉莹莹和翟泓并不知道,翟妈虹燕已经被找到了,更不知道她已经被押送回西南的途中。
更不可能知道,翟建国因为这件事情,心里再也无法平静。
此时,冉莹莹和翟泓正走在学校后头那片树林里。
这片树林,是作为平日里训练用的,也是学生们休闲的地方。
树林里除了一些训练的设备,还有一些供人坐的长凳子。
冉莹莹和翟泓走在树荫下,看着树林里的设备下有人在那里训练,但更多的人却是在树林另一边的长凳上看书。
冉莹莹的心里一片的详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