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七零舞丹青——鱼钤
时间:2021-02-03 09:44:24

  几个人正要回家,就见知青李东来跑到电影幕布下头,朝第一排的唐耀祖大声说:“大队长,我有点事要跟您商量。”
  唐耀祖摆摆手说:“有事儿上我家说。”
  “我觉得这事儿吧,当着大伙的面说比较好。所谓能者上,平者让,刷墙这样的活,谁干不是干,您说是不是?”
 
 
第18章 向日葵不跟太阳走
  “怎么个意思?”唐耀祖眼睛立起来,这点事儿怎么闹腾不完了?下午一出,晚上又一出,看来是工分太多把大家给整眼红了。
  李东来知道唐耀祖不待见自己,现在更加庆幸选择当众说。春妮都挨揍了,大队长肯定记着草垛垛的事呢,如果私底下说,恐怕刷墙不成还得挨顿削。
  原本呢,社员们看完电影都打算回家,听到李东来的话谁还肯走?大家重新坐上小板凳,有的掏出瓜子儿,有的掏出了瓜:这回热闹了,刷墙是沈知青提出来的,现在李知青想抢,还文绉绉地说之乎者也呢!看吧,这是知青跟知青的较量,比老娘们之间的对骂文明多了,多念几年书就是不一样。
  李东来一看,围观者众!正合心意!于是清了两下嗓子,作出诚恳的姿态:“大队长,画墙不需要什么技术,美术功底可能需要一些,但是能画的人也不止那两个。”
  唐耀祖低头点上了烟袋锅,吸了两口问:“你的意思,你会画?”
  李东来点点头,大声道:“我觉得,画墙并不是多难的活,根本用不上十二个工分,十个足够了。”
  “你一个人能顶上大花他们两个?”
  “大队长,我和刘媛媛合作,他们会的我们全会,画的不比他们差,每人十个工分就行,绝对不占集体便宜。”
  李东来心道:不盯着你家的丑丫头总行了吧?这回能让我刷墙了吧?
  社员们瓜子嗑得飞起:哎呀,这可精彩了!李东来还会压价竞争呢,看大花咋说。
  大家目光望向唐昭,结果人家根本不在乎,在帮着放映队收东西,抱着一卷胶片跟宝贝似的。
  社员们挺纳闷,放映队这次也太好说话了,以前谁敢对机器和胶片好奇啊,凑过去肯定会被呵斥的,大花怎么就敢动人家东西?有人看得清楚,沈知青给放映队发了一盒烟呢,所以才没人训大花。
  那三花呢?她姐被人抢工分,她能忍?她不骂李知青低头干啥呀?哦哦哦,指定找砖头呢。
  “不行,我不同意!”知青点户长周芸站了出来:“给大队刷墙是沈晏清提出来的,县领导来视察,这些墙面给咱们大队争了光,功劳是沈晏清和大花同志的,怎么能说换就换?”
  社员们深以为然,看看人家周户长,从来都是有理有据。
  这时,又有人站出来:“我同意换李知青和刘知青。”
  大伙一看,这不是唐二花吗,当众拆堂姐的台,这是要大义灭亲呐!
  二花斜睨着唐昭他们几个,居然也说得头头是道:“大花虽然是我姐,但是我得说句公道话:她干活啥样全公社都知道,沈知青种豆子也不是很利索,两个都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要是下地干活,大花一天三个分不能再多,沈知青了不起能挣七八个分,凭啥他俩一刷墙就全生产队工分最多呀?”
  “凭啥?凭本事!”三花能忍住不捡砖头,可没打算忍着二花,大声说:“你以为画画那么简单?我姐画个圈那叫太阳,李东来画个圈没准就是鸡蛋。一样的油漆涂料,我姐和沈知青就是神笔马良,能妙笔生花。换成李东来,呵,鱼都游不动,猪都不长肉,向日葵都不跟太阳走!”
  二花被噎得说不出话,三花以前不是从不废话,拿起砖头就是干吗?这都跟谁学的,怎么还一套一套的?
  李东来气得差点吐血,凭啥我画圈就是鸡蛋?鸡蛋招谁惹谁了?人家达芬奇小时候还画鸡蛋呢,怎么到我这儿就不行呢?
  三花一口气说了一大段,看见姐姐朝自己竖大拇指,一激动又多整了几句:“要不是我姐会画画,你以为咱们村能糊上火柴盒啊?”
  二花涨红了脸:“她那叫资产阶级路线!”
  三花冷哼一声:“我姐的画都贴在火柴盒上,你要是硬扣帽子,那咱们村还是别跟火柴厂合作了。”
  社员们一听这话坐不住了,涉及到自身利益,那是半点不能含糊:“二花你别乱说,你家不想糊,别耽误我们糊。”
  二花被说得脸通红,气呼呼地坐下,也不敢说自己家不糊了,更不敢说惹怒社员的话。
  这边刚消停,又有人说话:“我觉得换人没啥不行的,不管大花是不是有功,只要李知青画的一样,那就是给大队省工分。这么一比,还是人家李知青懂事啊,对不对?”
  狗子妈这番说辞有不少人赞成,大花他俩拿的太多了,太贪,占集体便宜。
  狗子妈得意地回头瞪唐昭,鸡蛋的仇她还记得呢!那天二狗子裤子都脏了,这账还没跟她们家算呢。
  李东来和刘媛媛对视一眼,心里颇为得意,看吧,主动降点儿工分,就受到人民群众的支持了呢。
  没想到这时候,又有人站出来:“李东来和刘媛媛咋会刷墙的?以前怎么没听说?”
  不是吧,社员们面面相觑,这次居然是大队长家的唐春妮!
  三花冷哼一声:“他俩钻猪圈里偷学的。”
  哈哈哈,场院里大笑不止,太有才了,清理猪圈没清够,还要在里面猫着,他俩果然热爱这项工作!
  唐春妮道:“这都行?人家忠叔做木匠也是凭手艺吃饭,要跟师父学好几年呢,有的人拜了师也不一定能学成,李知青他俩偷学就能学会?”
  咦,春妮说得有道理啊,可她前段时间不是还跟李东来黏黏糊糊吗,怎么替大花说话了呢?
  有人看得明白:“你们觉得李东来是好东西吗?又是大花又是春妮,现在又跟刘知青天天在一块儿,春妮肯定气坏了呀!”
  “对对对,春妮被她爸一顿削,腿差点儿瘸了,李知青转头就跟别人一起嘚瑟,肯定不能让他如愿。”
  李东来着急了,赶忙表态:“我们不是躲在猪圈偷学的,我原本就会,之所以没先提出来,是觉得十个工分有点多,正犹豫着呢,结果让沈晏清抢了先。大队长放心,我们肯定不给大队丢人,一定把兄弟村的墙面画好,让咱公社所有生产大队都迎来崭新的面貌!”
  前面李东来胡说八道唐昭懒得理会,这回说到沈晏清头上,她可不能忍:“李知青,你的意思是我们抢了你的活?你真行,眼睁睁看着我们挣了一个多星期的工分硬是不吭声。你这么能忍,就接着忍呗,现在跳出来干啥呀?县领导都表扬你了,你就继续在猪场奉献青春呗!”
  大伙又是一阵哄笑,李东来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厚着脸皮说:“我那是让你们呢,可是你们太过分了!”
  唐耀祖拎着烟袋锅冷眼瞧着,心里清楚得很:目前有五个生产大队求大旺村给画墙,照大花两人的速度,怎么也得画一个半月。李东来肯定觉得,这么长时间不用到地里挨累,一天十工分也相当划算。
  这些人,就是见不得人好啊。
  唐昭不搭理李东来的时候,沈晏清也懒得理会,唐昭一开口,他便不再保持沉默。
  反正同乡情嘛,你护着我,我也护着你嘛。
  “李东来,”沈晏清问:“你刚才说能者上,平者让,你是能者还是平者?”
  李东来当然觉得自己是能者,可是他那还没实践的画墙本领确实是跟沈晏清偷学的,当着人家的面,还真有点不太敢说。
  沈晏清淡淡道:“既然平庸,何必自取其辱?”
  “谁说的!我就是能者!能者多劳!几个大队我全包了!”
  唐昭冷笑:“行,你愿意干你就干去,还自愿往下降工分,也不嫌掉价。叔,我不干了,县里的活也别找我。”
  唐耀祖急了,刚要说话,记工员唐壮道:“李东来他俩便宜,好不好用不妨试试。再说人家说能干,也不能不让人家去。”
  唐壮专门负责记工,自然觉得给大队省工分就是省粮食,每天给大花记那么多,他也觉得心疼。
  唐耀祖心念一转,觉得唐壮说得有几分道理:“行,让他俩去,是骡子是马拉出去溜!咱们丑话说前头,要是画不好给大队抹黑,可别怪我翻脸。”说完,他又好声好气地说:“花啊,县政府那头你不许撂挑子,必须去袄,那可不是给李东来做实验的地方。”
  沈晏清笑笑:“大队长,那咱们可说好,我和大花不再参与各个生产大队的建设,只画县政府的墙,但是我们工分不能减。”
  “行,十二个分,干几天给几天。”
  三花十分不解,小声问:“沈知青,这活儿让给他们了?”
  沈晏清唇角勾起:“让什么,咱们且看着吧,眼红的时候谁都觉得能干,回头收不了场,还得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三花恍然大悟,怪不得姐姐也那么淡定,原来他俩都心里有数呢。
  这件事就这么敲定,瓜子嗑完了,瓜也吃完了,社员们正要回家,就见大奎撒着欢儿跑过来:“有人偷东西啦!偷大花姐家的东西!叫人当场抓住了!”
  哇,真是一瓜未平一瓜又起呀!
 
 
第19章 行了,跪安吧
  唐二花这才想起老妈还没回来,听到人已被抓,吓得腿肚子直哆嗦。她顾不上别的,抓起小板凳就跟着大部队跑,跑到堂姐家时,院子里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袁磊双手叉腰站在院子中间,正吹着呢:“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鬼鬼祟祟从后面翻进来,被我一掌劈晕!看,还没醒呢。”
  只见地上躺着个人,上半身套着麻袋,袁知青一只脚踩在麻袋上,颇有我最能我抓了小偷我是英雄的嘚瑟劲儿。
  社员们指指点点,二狗子妈咋咋呼呼地喊:“哎呀,这不是桂莲的裤子,这双鞋我也认识,今晚看电影的时候她还穿着呢。”
  二花躲在人群里不敢吱声,这时候,就见唐昭慢吞吞走进来,一进院就打了个哈欠。
  三花知道姐姐累了,赶紧送了个凳子过去,想了想,又拿了一个给沈晏清。
  又想了想,最后给唐耀祖递了一个。
  大队长终于有了面子,坐下来擎着烟袋锅:“行了,把麻袋拿下来吧,指定是李桂莲。”
  大伙七手八脚把人弄出来,二狗子妈含了口水,噗地一声全喷在李桂莲脸上,那水雾特别细腻,如果是白天,没准儿能出彩虹。
  经过凉水喷雾的洗礼,李桂莲幽幽转醒。
  唐耀祖问:“大晚上的你跑大花家干啥?”
  李桂莲头还晕乎着,下意识回答:“我……我来看看能拿点儿啥。”
  哎呀我去,社员们面面相觑,见过不要脸的,但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唐耀祖铁青着脸正要发话,二花赶忙站出来,一个劲儿朝老妈使眼色:“妈你是不是头疼?都开始说胡话了!袁知青也太虎了,也没问问你就动手。”
  她连暗示带明示的,李桂莲终于认清了形势,也明白是谁朝自己下的手。她一拍大腿,坐在地上开始耍赖:“我都给削迷糊了,我是大花的大伯娘,是实在亲戚,只是来取东西的呀。袁知青,别人都在看电影,你在大花家干啥?打我打得那么狠,要我说,你肯定是来偷的。”
  袁磊都给说愣了,这都能倒打一耙?
  唐昭冷哼一声:“袁知青肚子疼不想看电影,在这儿帮我看个门。大伯娘,谁允许你上我家取东西了?你想取啥?你白天没拿够,晚上还来拿?”
  啊?社员们觉得不可思议,下午都来过一趟了?还来?李桂莲挺贪啊。
  “白天抢凳子抢猫砂,晚上未经允许从后院翻进来,大伯娘,您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唐昭瞥了眼沈晏清:“所谓无法则乱,这边应该是个什么章程?”
  沈晏清的话掷地有声:“入室盗窃,应该送派出所,视情节拘留。”
  派出所?拘留?那还了得?!
  李桂莲这种无知妇女以为上侄女家顺点东西没啥了不起,被抓住撒泼打滚就能混过去,没想到新来的知青一句话就要送她进派出所!
  按照村里人的理解,进派出所基本上可以跟十恶不赦划等号,全村都绕着走的那种。
  李桂莲真慌了,不知道为什么特怕沈知青,那个人腰杆直直的,眼神淡淡的,刚才一眼看过来,让人后背直冒凉气。她定了定神,结结巴巴道:“我不是来偷东西啊,我……我是来找胖胖厕所的!”
  啥?社员同志们都被她说懵了,你趁全村看电影的时候跑来,费了牛劲□□而入,就为了找大花家小猫的厕所?
  李桂莲开始胡诌:“我家老太太催我再给她生个大孙子,我总也怀不上,后来进城在老中医那儿得了个偏方,药引子就是一岁小猫的猫屎。”
  妇女们当即就像炸了锅一样:
  “你快别逗了,多大岁数不知道啊?都朽木了就别想逢春了。”
  “别瞎扯,想要孩子的这么多,就没听说过有这种偏方。”
  李桂莲硬着头皮争辩:“谁说不行?蝙蝠的都能入药,猫差啥呀?”
  唐昭实在没想到会有这种操作,和沈晏清对视一眼,眼中满是震惊。大伯娘可真行,人家这叫急智,临危不乱思路清晰,还编出这么清奇的故事,是个干大事的人!
  说实话,以前宫中的伎艺人里,也有演史和说书的,大伯娘讲故事声情并茂,编瞎话眼都不眨,水准不比那些人差。
  李桂莲环视周围,发现大家对她的话题挺感兴趣,表演自动升级,神色中带了一丢丢羞涩:“大花,这事儿我也不好意思让大伙知道,寻思趁黑拿点儿回去,我也没碰别的,你看看我这手,”她把右手一摊:“没骗人吧,这都是胖胖的……那个啥。”
  唐昭震惊于大伯娘的臭不要脸:“大伯娘,你家不是也有猫吗?”
  “我家那是乌云盖雪,人家大夫说了,就要三花猫。”
  “可是大伯娘,你下午不是抢走一袋胖胖的那个啥吗?拎着那么沉的一袋还跑得飞快,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是大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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