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七零舞丹青——鱼钤
时间:2021-02-03 09:44:24

  “好,我记下了。”于干事客气地把人送走,回来立刻把沈晏清的话写在记事本上。
  画酬到手,接下来当然是买买买了。唐昭给虎子和三花每人一块钱当零花,这可是笔“巨款”呐,俩小孩也不舍得用,放在兜里用手死死捂着。
  唐昭边走边跟沈晏清商量:“县里也有粮站和副食供销社,米啊,油啊就不在这边买了,要不拎着怪沉的。”
  沈晏清赞成:“反正还要到县里刷墙,到时候顺路买就成。”
  “有肉的话倒是可以买点儿,县里不一定能抢到。”
  “嗯,上次你买的饼子挺好吃的,多买些,今晚做主食。”
  一提到吃,三花想起件事儿:“姐,调料要多多地买,要不炒菜不好吃。”
  “行,茶叶也再买些,还有糖块,今天大奎二奎主动要求帮咱们看家,不能让小孩失望。”
  ……
  大副食边上有一个小书店,唐昭上次就发现了,不过那时她的第一要务是填饱肚子,还顾不上精神建设。这回不一样了啊,二十多张大团结呢!
  买完肉和饼子这些,几人就去了书店。书店门脸儿不大,推门进去,映入眼帘的是满墙的伟人宣传画,店里只有三五个玻璃柜台,其中一个柜台摆着□□,还有一个摆着线装书。
  这些线装书都是响应号召印制的,字比较大,竖排繁体。店里只有几种,唐昭给三花和虎子挑了《唐诗三百首》《李太白全集》《唐宋名家词选》,然后问沈晏清:“我该看些什么?”
  沈晏清帮她挑了八十回本的《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四大名著先看这个,看完再买下一套。”又给她拿了普通印刷的萧红的《呼兰河传》,“新时代女性的文字,可以一读。”
  说完,自己买了本《物种起源》。
  两个人都自动忽略柜台里的十万个为什么,唐昭虽然心痒痒,但想到过不久就会寄来,且忍上几天。
  虎子迷恋地雷战地道战,自己掏钱买了几本小人书,三花趴在柜台上看了半天,突然说:“同志,给我拿这本。”
  售货员以为自己听错了:“《大众菜谱》?你要的是这本?”
  三花严肃地点点头:“我要好好钻研,这样才能更好地为人民服务!”
  四个人全都笑开来,欢欢喜喜打包走人,去国营饭店好好吃了一顿,然后直奔百货大楼。
  虽然手里钱多票也不少,但是家里好多东西都旧了,西屋的炕也要修,冬天的棉被褥子全都要换,唐昭哪里敢乱花?她只买了几个碗,在冯丹的柜台买了些棉布和布头,又花了大半的布票凑了一套被面。叹了口气,布票远远不够,还得多攒些才行。
  上次看好的毛巾被不要票,唐昭一咬牙,给三花和虎子一人买了一条。
  成衣柜台有新来的白半袖,镶着蓝色海军领,中间一排小白扣,右边胸口有个兜,又简单又干净。一问价格,两块五一件。
  行,虎子三花各一件。
  唐昭看了眼在商店里晃来晃去的沈晏清,想了想,又要了条工装裤。
  觉得差不多了,她招呼大家走人。虽然控制着花,这一圈逛下来也买了不少,好在有沈晏清这个壮劳力替她拎东西。
  她跟沈晏清打开地图,研究怎么去黑市和汽车站。两个小孩在后面嘀嘀咕咕的,三花突然道:“姐,我还有东西想买。”
  “我也有呢!沈知青,你带我俩去。”
  前面有个交通岗楼,唐昭便坐在人家门口,边看地图边等人。沈晏清带着两个孩子往回走,三花犹犹豫豫的,终于鼓起勇气问:“沈知青,你有工业票吗?”
  “有。”
  “那……有钱吗?”
  “也有。”
  他这么敞亮,三花红着脸反倒不好意思说了。虎子道:“我姐给我俩买了一堆东西,自己啥都没买,我俩想给她买小皮鞋。”
  三花点点头:“其实我姐不喜欢解放鞋,她那双都没怎么穿。我悄悄问了,猪皮的丁字鞋六块五,牛皮的八块。唉,毛巾被十七块钱呢,我姐说买就买了,还买两条,小皮鞋她左一眼右一眼地看,最后也没舍得买。沈知青,现在我跟虎子加起来有一块多,不够,但是过两天就有钱了,村里不是半个月收一次火柴盒嘛,我俩糊的能挣十块多。”
  沈晏清听明白了,笑着问:“那你们想买哪种?”
  虎子道:“你要是有七块,就买牛皮的,盒子钱发下来就还你。”
  “行,走吧。”
  俩小孩仔仔细细挑了一双黑色丁字鞋,小牛皮,一擦油亮亮的,鞋底很软,透气又舒服。
  “沈知青,先别给我姐看见,放你书包里呗?”
  沈晏清打开军用书包,三花眼尖,指着里面的东西问:“沈知青,你偷着买了啥?”
  “随便买的。”沈晏清不慌不忙把小皮鞋塞进包里扣上包带,心道:你姐看的确良衬衫的时候,眼睛都要黏在上面了,我能眼睁睁地看着么?我不得偷着给她买么?
  离开百货大楼,沈晏清买了四根冰棍,虎子擎着冰棍散着欢找他姐去了。
  “这几个是宋代影青,大爷就放在脚边,一眼照顾不到就得踢碎。”唐昭擦拭着瓷器,一脸心疼:“影青的小罐,影青的三联粉盒,多了不得的东西!一想到他们可能砸碎过什么,我的心都碎了。”
  此时已是傍晚,四人一到家马上各忙各的。三花直接进灶间,虎子心疼衣服,去洗自己的白背心,唐昭和沈晏清连水都顾不上喝,赶紧收拾从黑市淘来的瓷器。
  唐昭爱死了影青小罐:“我用它装茶叶吧,虽然茶不是很好,可只要放在里头,就变成最好的了。”
  沈晏清摇头笑笑,用古董装茶叶,真有她的。也多亏这几年形势宽松了,要不然,哪敢让她收这些、用这些?
  “还有这个小花瓶,爱死了爱死了。大爷可嫌弃它了,说要是再卖不出去就扔掉呢。”
  沈晏清道:“他才不会扔呢,他不傻,一见你去每件都涨价。”
  唐昭笑道:“涨就涨吧,我不在乎多给他些钱。虽然我现在挺抠的,但是这些瓶子无价呀,给他二十块,他高兴我也开心。快看,这还有个水洗,今晚练字就用上,还有一套酒杯,哪天咱们打二两酒,举樽共饮再行个飞花令。”
  沈晏清笑着帮她把东西收好,唐昭问:“在县城的时候,你去铁器社干啥?”
  “我画了几个图样,叫他们帮我打出来,以后咱们用得着。”
  唐昭笑着嗔他一眼:“搞得神神秘秘的,还不叫我看。”
  屋外的小虎子已经把背心晾上,又给买来的几只小鸡崽搭了个窝。然后抱着小猫好一番教育:“唐胖胖你听着,小鸡崽长大了,有肉吃有蛋吃,你不许打小鸡崽的主意。”
  三花把汤炖上,喊了虎子过来,在东屋门口朝沈晏清使眼色:“沈知青,你包里的东西。”
  沈晏清把书包拿到外头,三花和虎子特别害羞:“你帮我们给我姐呗。”
  沈晏清笑问:“不亲自送么?”
  三花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你给你给,我俩在门口看着。”
  沈晏清只好拿着小皮鞋进屋,摆在唐昭面前。唐昭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买的?给……我的?”
  “虎子和三花看你什么都没买,心疼你,非要给你买一双。”
  唐昭是个玲珑心思,稍稍一想就明白怎么回事,不由得鼻子一酸。门口探出两颗小脑袋,眼睛里全是期待。虎子问:“姐姐,你喜欢不?”
  唐昭的眼泪啊,唰地流下来:“喜欢,我可太喜欢了。”
  她跑过去抱住俩小孩,一人亲了一大口。
  “姐,我以后多挣钱,还给你买。”
  “姐,我好好学习,以后当县长,你俩要啥我都买得起。”
  唐昭噗嗤一声笑了:“虎子,你不当大队长了?”
  “不当了,大队长的理想太低了。”
  几个人被逗得不行,唐昭试了试鞋子,不大不小正好,而且一点儿都不打脚。
  “三花,回头我也给你买一双。”
  “不用,你肯定不会穿原来那双,就等于我有两双解放鞋,在大旺村能横着走。”
  汤煮好了,三花又去炒菜,虎子帮着收拾桌子。唐昭把小皮鞋放在小板凳上,给这双鞋设了个专属位置。
  “刚才吓我一跳,还以为你给我的呢。”
  沈晏清问:“我不能给?”
  唐昭切了一声:“这可是小皮鞋,贴身穿的,没什么特殊关系能随便送吗?在咱们家乡,偷偷送绣鞋还了得?要不要闺誉了?”
  沈晏清心口一滞:“我跟你没什么关系?”
  “哦,也有。”唐昭道:“搭伙吃饭,山河故人,在大旺村咱们走得比较近,仅此而已。”
  “没记错的话,咱们以前……”
  “提以前做什么,都翻篇了。你自己说的,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对吧?”
  沈晏清叹了口气,话都说到这份上,白衬衫还怎么送?“虽是故人却也是陌生人,以后各自安好”这样的话,是哪个缺心眼说的?
  唐昭说完也有些后悔,脑抽了说贴身的东西不能送,给他买的裤子可怎么办?
 
 
第22章 天要下雨
  沈晏清暗忖:今天怕是送不成了,只能以后找个合适时机。
  唐昭心道:罢了,这裤子还有些厚,等天凉的时候再说吧。
  于是两人默默收好礼物,明明心里纠结,面上却都装作无事发生。
  吃过饭,唐昭去左近邻居家坐了一会儿,给大奎二奎拿了糖块和饼子,谢谢他们帮忙看家,又给赵婶送了盒万紫千红。
  赵婶稀罕得不行,马上打开盒子擦手:“大花,我刚才听三花说,你要修西屋的炕?”
  “是啊,得赶紧把炕修好。虎子都八岁了,以前都说七岁不同席,现在虽然没这规矩,可他得有自己的屋。”
  “也是,你想哪天修?”
  “我这几天没空,得等县里的墙面弄完再说呢。”
  赵婶擦好了手,笑道:“这事儿你就别管了,村东的唐铁牛最会盘炕,你家炕面的窟窿也没多大,要不了多少料。黄泥什么的他家就有,炕板子让你忠叔给锯两块,小半天就能修完。你该去县里就去,修炕我帮你看着。”
  唐昭一想,倒真是个办法,于是给赵婶留了些钱,请她帮忙结算料钱和工钱。
  赵婶又借给她一大块塑料布:“明天炕修好了就得烧,把这个铺在炕上,塑料布底下没有水汽了才能睡人。”
  唐昭谢过赵婶拎着塑料布回家,虎子和三花已经做完功课练完字,糊纸盒糊得格外卖力。沈晏清不让他们脑子闲着,每个人还背了两首古诗。
  别看唐昭促成了大旺村与火柴厂的合作,她自己是不会动手糊盒子的。这段日子晚间一直在画画,今天终于闲下来,当然要煮茶摆谱手谈一局。下完棋,唐昭拿了小本子出来,将最近的伙食费拢了个帐。
  “之前吃饭花的都是你的,我都记着呢,该我花的这会儿就补进去。”
  沈晏清看她公事公办的模样,不由为之气结:“非要算得这么清楚?”
  唐昭一脸诧异:“为什么不算清楚?我手里要是一笔烂账,咱们还怎么做同乡?我家人多,账目混乱我就有可能占你的便宜,我好歹是名门闺秀,怎么会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儿?”
  沈晏清心中郁结,对呀,人家跟你又没关系,“同乡”这两个字唐大花不止说了三遍,重点强调得很清楚了。
  他只觉得,再聊下去又会被她气到,于是站起身:“我有点儿困,先回去了。”
  “哦,那我去闩……”
  呃……不用闩门了,殿下已经利落地翻出去了。
  第二天一早,赵婶带了唐铁牛来修炕,唐昭嘱咐弟弟妹妹几句,便跟沈晏清一起前往县城。说来也巧,今天坐在马车上的居然有唐春妮,看见唐昭马上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并翻了个大白眼:“该,让你得瑟,刷墙让别人抢了吧?”
  唐昭笑了笑,并不跟她计较:“春妮,多谢你那天帮我说话。”
  唐春妮坚决否认:“你可别往脸上贴金了,谁为你说话了?我是看不惯那个什么刘媛媛,我告诉你,我绝对绝对不会站在你那边。”
  唐昭暗笑:行行行,你说的都对,你没站我这边。
  “我只是不想让刘媛媛给大队抹黑,跟你没半毛钱关系。还有,刘媛媛烦你,你顶多算我敌人的敌人!”
  好好好,你说的全在理。
  “哼,”春妮开始揪衣角:“你说你多废物,那么多工分都能让人抢走。”
  对对对,我最废物。
  唐昭笑眯眯的,搞得唐春妮没脾气,最后撂下一句:“你好好刷县政府的墙,别给我爸惹麻烦,还有,看好你弟弟!”
  这回唐昭说话了:“那没问题,我还能看好我妹妹。”
  唐春妮:“……”
  马车离开大树荫,开始往县城跑,唐昭拿出个“帷帽”戴在头上。这不是手里有更多布头了吗,她就找了一块缝在草帽外圈挡日光。
  唐春妮忍不住又翻白眼,娇气死了,哪个农村姑娘像她这样,恨不得时时躲着太阳。
  县政府昨天就已备好材料,沈晏清和唐昭一到立马开工。唐昭现在是熟练工,刮墙算得上得心应手,两个人配合着来,速度也挺快。中午最热的时候,沈晏清知道她怕晒,就让她去树荫底下歇着。
  开玩笑,姑娘好不容易养白了些,当然不能让她晒着。
  县委的周秘书过来攀谈几句,拿了饭票让他们去食堂吃饭。到了下午,周秘书又来了:“沈晏清同志,明天有大雨,这墙不碍事吧?”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