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
机场高速的景致缺缺,林故若俯身揭卡扣、蹬掉高跟鞋,盘腿坐在副驾的位置上,去拆容磊给她带的小点心。
马卡龙和提拉米苏,冰柠檬红茶外层渗着薄薄的水雾,都是她最喜欢的。
显眼的地方还摆了一盒止痛药。
算日子快到林故若的经期了,她偶尔会疼,频率不算高。
疼了就吃药顶上,绝不会采取忌口行动。
用林故若的话讲就是,“我标准唯物主义者,现代医学没有理论支持证明痛经和喝冰水、洗头、洗澡之类的有必然关系。”
刚认识的时候容磊被她喝冰可乐就止疼药的操作气得跳脚,可是下一次就开始纵容起来了。
我没办法说服你的想法,毕竟我不痛经,那最起码我能为你准备好止痛药。
他向来足够体贴,是绝佳好的交往对象,林故若从不否认。
“这次回来什么时候再回去?”容磊目不斜视,闲聊似得提起。
林故若是突然发消息说要回国的,在此之前她都在纠结回国与否。
而这条消息,准确复述起来是:“回南平一趟。”
既加了“一趟”的限定词汇,容磊就觉得她可能是决定不回来,这次是和从前数次一样,回来消耗掉假期。
但当他看到林故若的二十六寸行李箱时候,诚然惊喜。
往来诸多,每个居所里都放了她的生活用品和衣物。
林故若根本没必要带那样大的箱子,最少的时候她背一个双肩包就能回国。
容磊猜测林故若这次不准备再离开,却没办法直白的问出口,问了就像是自己希望些什么,在逼她做什么样的抉择。
人的思维是无法共通的。
林故若只觉得容磊这问题问得怪可笑的,嘴上说着做男女朋友,结果连句,“我想你回国”都说不出口。
你又不问我,怎么知道我会不会为你选?
和谢雷如出一辙,自我感动觉得喜欢对方很多年,实际上什么都没做。
天上哪怕掉馅饼,也总要你人出门吧。
林故若把剩下的半块马卡龙塞进嘴里,牙齿破开酥脆的外壳,舌尖触及到湿润绵软的内陷。她缓慢地咀嚼完,开玩笑般地回答容磊,“我不想再努力了,回国咸鱼,你养我吗?”
“我养你。”容磊不假思索。
“那你得先和我爸打一架。”林故若悠悠然道,“讨论下谁才能当我爹。”
“……”容磊沉默片刻,调侃回来,“如果你乐意,我可以和你一起喊爸。”
声音带着笑意,磁性十足,有点儿低,尾音上挑。
是容磊一贯的风格,玩世不恭。
林故若指尖轻点杯壁,揶揄说,“那还是算了,我家养我一个,就够费劲了。”
容磊低笑接腔,“所以这甜蜜的负担还是分我点儿吧,我搬砖养你。”
“好好开你的车吧。”林故若把食品袋放到一侧,坐得规整不少。
她不乐意在接续这段对话,连上carplay随机放歌。
偏巧不巧,是林故若循环了大半个飞行旅程的那首《暗涌》。
钢琴曲跌宕起伏,王菲嗓音空灵,唱得冷淡疏离。
“就算一屋暗灯照不穿我身,仍可反映你心,让这口烟跳升,我身躯下沉。
曾多么想多么想贴近,你的心和眼口和耳亦没缘份,我都捉不紧。”
窗外的景色飞驰后退而去,事事要参考科学理论的林故若再次跪伏于宿命。
成为宿命最忠实的信徒。
林故若活到二十四岁,这是第三次信命。
第一次是母亲离去后,林故若开始相信世界上会有神明存在,母亲在天上看着她。
第二次是顾意信誓旦旦,拿着他为了泡妹儿读的神学专业学生证保证,两年前那次回国,是她一生之祸开端。
现在是身旁坐着容磊,歌里明明在唱,“就算我再爱惜你又有何用,难道我这次紧抱你未必落空。”
一曲终了,容磊却语气平淡的讲,“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很喜欢听这歌,确实好听。”
林故若终于不再能沉住气,偏头盯着容磊,脱口问出,“你这是在暗示我些什么吗?”
大家早不是十几岁大把青春可以浪费的小孩子。
容磊今年虚岁二十有七,马上就近而立之年,圈子里同龄的朋友半数都已经定下终身大事。
遑论这些年容磊待她多好,林故若为自己洗脑去享受这份爱时多快乐。
都逃不开对方曾言明,和林故若不过玩玩而已,不是结婚对象。
玩赛车出身,容磊平日里上道开车懒散,但很守规矩,他没有侧目,当然看不到此刻林故若的表情,自然而然的回,“不然呢?”
“容磊。”林故若沉声喊他。
被喊到名字后,容磊终于补全后半句,“我让你再放一次《暗涌》呢,现在明示了。”
“……”林故若破口大骂,“容磊你大爷。”
容磊笑着回,“若若,我真没有大爷,你下次可以骂点儿实际的。”
林故若冷漠地突出单字,“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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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金融产业功能区几乎包揽了南平大部分有门面的金融机构。
容磊之前在钱途基金风投部任职,现在在OM任执行董事。
风投跳投行,还在一个行业内。
值得一提的是,钱途和OM两栋办公楼比邻而立。
容磊离职钱途那天,没有任何一个同事舍不得他,低头不见,出门抬头就能撞见,就不送你了,明天中午继续一起吃饭啊。
钱途在金融产业街有家五星级连锁宾馆。
一供各位客户开会出差使用,二供各位每周工作时间超过一百个小时以上的金融从业狗们撑不住了休息。
另提供包月、包年的长租服务。
容磊从工作开始就在顶楼包了套总统套房,生活设施齐全,林故若之前也常常和他住这边。
“去给你打包烤鸭。”容磊一把轮利落的倒进车位里停稳,把房卡摸出来递过去过去,“是你自己上去,还是我送你上去?”
地下车库里的光线不太明亮,只有车里刚开的顶灯散着橙光,落在林故若的眸里,像是深山之中游人稀少的湖泊,正值黄昏落日时刻,平静而没有波澜。
林故若就那么和容磊对视,桃花眼对上狐狸眼,都是五官精致、丰姿冶丽的浓颜长相。
看着彼此,再从彼此眼睛里找到自己。
车内的气氛逐渐升温。
“怎么了?”容磊舔了下唇角,温润问。
林故若眉峰微挑,唇角弯起弧度,略过递来的房卡,伸手去勾容磊领口那被自己扯到松垮的领带,“在想,除了烤鸭之外,我还想再吃点儿什么。”
容磊配合的低头,让林故若顺势为自己扯下领带,嗓音骤哑,“那想到了吗?”
“你猜猜。”她边说边双手把领带捋平,直接覆上自己的眼睛,穿过而后和双马尾之下,系好蒙住,“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你读出来我想吃什么了吗?”
视线被遮挡,嗅觉和触觉就变得异常灵敏。
车里弥散着容磊的香水味,dior的旷野,林故若亲手选的,前调浓烈,像是空旷原野上吹来的风,裹挟着人,带着侵略性,尾调则是恰到好处的沉香木。
发顶被容磊温热的手掌压了下,他嗓音磁性十足,“怎么想起来扎双马尾了?”
“不可爱吗?”林故若用力晃脑袋,栗色马尾扫过外露的肩颈,痒酥酥的,容磊好脾气的帮她都归拢到肩膀前面。
嗅到的气息突然浓烈起来,容磊倾身跃过中控区压过来,带着薄茧的指腹划蹭过脸颊,声音带着引诱,“你怎么样都可爱,我好吃,尝尝我吗?”
“我饿了,你别闹。”林故若伸手凭着直觉去推他。
双掌覆在结实的胸膛上,胸针不小心膈到她,马上抽回去,乖巧的放在身体两侧。
委屈巴巴地扁嘴嘟哝了声,“你讨厌,穿衣服还带装饰。”
容磊坐回去,无可奈何的取下来,“是你送的啊。”
香水是你选,胸针袖扣是你送。
自己送得东西自己不满意这方面,林故若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那我又没有让你现在带!”林故若晃腿,踩到地上才惊觉自己没有把鞋子穿好。
容磊颔首哄她,“是,我的错,以后我就买个收纳盒,和你耳环收纳盒摆在一起欣赏行吗?”
林故若无情拒绝,“不要。”
容磊挑眉,“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乐意。”林故若理直气壮,她当然不能现在就提前通知容磊,在我的未来里没有设计你的存在,总共没剩下多少天,你就别在给自己添东西了。
“可以,你乐意。”容磊肯定,“那下车吧。”
林古若蹙眉,奈何领带遮挡了她的神情,只得悻悻讲,“我看不见,你为什么不送我上去?”
容磊原封不动的回给她,“不为什么,我乐意。”
林故若被他一噎,“容磊你是记仇精吗?”
“啪嗒”一声,打火机开合,容磊给自己点了支烟,清冷应,“我可以是。”
“哦。”林故若闷哼不讲话了,看谁耗得起系列,她什么时候入职都可以,现在大把时间陪容磊赌气。
领带厚实,遮挡住了全部的光源,容磊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裹挟着林故若,她根本无处可逃,可如果摘下来就代表输了。
林故若不想输。
容磊凝视着林故若的侧颜,心上人紧抿着嘴唇,脸颊微鼓,手揪着包链,是真的憋着气呢。
他认输,“喊声哥哥听,送你上去。”
“哥。”林故若立刻认怂折腰,可只肯折一半,坚决不喊全了。
容磊若有所思的讲,“行吧,反正总有你喊全的时候。”
乱晃的脚踝被轻柔的握住,容磊给她穿好鞋子,牵着人下车。
昏暗的地下停车场里,脚步声被放得无限大。
西装革履的青年,牵着红裙摇曳的美人,慢吞吞地朝着电梯口走去。
有车从入口处驶来,车灯打量这一幕后,忽然就灭了灯,像是怕惊扰这一对小情侣。
在圈子里容磊足够出色,这张脸太多人都认识,中午车很少,愿意卖给他这样的面子。
容磊朝着来车方向看过去,颔首致意,车主鸣了一声笛,表示收到。
林故若好奇他为什么突然停下来,问道,“你不会带我走主车道吧?”
“没有。”容磊把她牵得更紧,低头碰了碰林故若的唇角,“有人的车灯照到我们,人家关了灯不打扰,我们秀个恩爱给人家道谢吧。”
林故若点头,伸出那只空的手,摩挲着碰到容磊的脸。
从眼眶到高挺的鼻梁,指尖描绘着薄唇,就在容磊觉得她要亲上来的时候。
林故若突然手往左挪,捏住容磊的脸,奶凶奶凶的威胁,“快喊姐姐啊,不然掐你了。”
“林故若。”容磊拍开她的手,“你几岁了啊?”
林故若又倔强的捏回去,“我三岁,你拿我怎么办。”
容磊舔了下后槽牙,“……姐姐。”
“弟弟乖。”林故若满意的松开手。
她从前其实不会这样肆无忌惮地和容磊撒娇的,总是带着界限。
欢喜冤家、互相拆台才是之前所有人对她和容磊的定位。
可当你觉得要失去些什么事时候,总是想把从前没能做过的事情,统统做上一次。
很羡慕别的妹子可以和男朋友做某些的事情,以前怕容磊不耐烦。
今当远离,林故若要全部安排上。
往日在他身后,跟随着脚步,伸出想去牵却没能牵上的手,要通通补足。
林故若在外面作死,在屋里就换了角色。
栽倒陷进柔软的双人沙发里,双手被容磊单手扣住,高举过头顶,眼前的领带还蒙着。
容磊幽幽道,“若若,你说苍天会饶过谁呢?”
第二十章 。
她今天的裙子是斜肩的,左侧外露,流畅的颈线牵扯着平直的锁骨,窗帘大开着,正午的日光透进来,打在白瓷般的肌肤上,渡了层薄光。
林故若自己蒙住了自己的眼睛,又被容磊控着手,却丝毫没有属于下位者的自觉性。
声音不改清亮,粉唇开合,吐出句,“苍天饶过我啊。”
“是吗?”容磊空出的那只手轻捏着她的下颌,低低问,“饶过吗?”
呼吸带出的热气扑打在脸颊上,林故若用力的别过头去躲。
然后她使出绝杀技,“我还饿着呢。”
容磊不可置否的表示,“所以呢?”
“古代斩首还讲究吃个断头饭呢。”林故若有理有据的补充,“我觉得你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起码得让我吃饱再报复我吧。”
话音刚落,腕上的力道果然一松,容磊顺便摘了她蒙眼用的领带扔到一旁。
黑暗里待久的人忽然重归光明,会短暂的失明,只能看到光源,看不起物体。
林故若顿了小一分钟,才看清楚单膝跪在沙发上,半圈这自己的容磊。
容磊见到她的眼睛明亮起来,才缓缓开口,“首先,不太巧,我就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哦,怎么了?”林故若满脸无所谓地点头,“你说的好像我很讲道理一样。”
“啧。”容磊拍了拍她的发旋,手握住半截马尾,去扫她的脸。
林故若疯狂晃头躲闪,骂骂咧咧,“容磊!你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