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迟意几乎刚在陆枕溪身后站定,就见到姜义走了过来,他似是愣了下:“祁阳王?”
姜义还是拿不定卫谚的态度,便过来想着先恫吓沈熠一番,先击溃他的心理防线,后面他再算计挖坑的时候就会容易许多,这也是他审讯时的惯用伎俩了,没想到竟在这儿碰到陆枕溪。
陆枕溪淡然解释:“我有些话要来问问要犯。”
姜义目光狐疑地从他脸上掠过,又看了眼他身后站着的沈迟意,虽然他没识破沈迟意的易容,但还是凭借多年断案的直觉,觉着她有些古怪,昨日可没瞧见陆枕溪身边有这么个人。
沈迟意被他看得有些心惊,本来姜义就有意坑害沈家,若他发现她今日来了大佬,后果不堪设想。
他沉吟道:“这位是…”
陆枕溪淡道:“本王的护卫。”
姜义疑惑捋须:“郡王来牢里审犯人,为何要带护卫?”
陆枕溪不带温度地笑了下:“姜巡抚不必拿对付犯人那套对付我,我只是习惯有护卫时时跟着罢了。”
姜义见他这里下不了手,声音微沉:“牢里的规矩,进出要犯监牢…”他阴沉的目光落在沈迟意身上:“必得搜身!”
……
卫谚心思烦乱地在衙署里呆了一宿,早上的时候到底还是没按捺住,骑马直奔回了王府。
他一进王府,就直向着云影阁去了,清涧拦着不让他进去,也被他轻松绕开,一把推开房门,就见床上躺着的是个和沈迟意有五六分相似的女子——沈若渝。
他眉心一跳,瞧见这场景就猜出了些许,沈若渝脸色惨白,神色惶恐地要辩解:“世子…”
她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来,慌乱辩解:“我,我是旧疾犯了,才在阿稚床上歇一歇,世子…”
卫谚压根没理她,‘砰’地一声甩上门,撂下她转身出了云影阁,唤来了周钊:“祁阳王呢?”
周钊愣了下,回道:“祁阳王说是去了关押要犯的大牢里…”
他话才说了一半,卫谚脸色阴沉地仿佛蓄满了风雷。
周钊又道:“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儿早上人人都往大牢里跑,不光是祁阳王,就连姜巡抚也去了…”
姜义也去了牢里…卫谚脸色微变,低骂了声,大跨步地出了易空院。
……
沈迟意只是脸上易容,身子又没变,若是给人脱光了搜查,羞耻不羞耻地先不说,身份一准是瞒不住了,那才是真的要命!就连陆枕溪都得受牵连。
陆枕溪神色平静,漠然道:“巡抚的意思,是要来搜本王?”
姜义一低头,不卑不亢地笑:“自是不敢,不过王爷若带了随行,自是要搜身的,这也是牢里的规矩,免得有夹带串供的,一时说不清。”他又看向沈迟意:“请吧。”
陆枕溪道:“本王的人,本王自己负责搜查,就不劳巡抚费心了。”
他虽然是郡王,但一不得皇上宠爱,二他的封地又远在荆州,又不是这蜀中的郡王,姜义还真不怎么怕他,就算得罪了,陆枕溪也奈何不得他。
姜义闻言立刻道:“这怎么能成?按照规矩,须得牢里衙役来搜,还请王爷见谅。”姜义见他推搪,心下越发狐疑:“王爷既然清白,让人搜上一搜又有何妨?区区下人而已。”
陆枕溪面色一冷,竟是不欲与姜义再争辩,抬步打算带着沈迟意强行出去。
姜义不料他做出此举,脸色一变:“郡王迟迟不让人搜身,莫非心虚不成?”他高喊道:“来人,拦住他们!”
他话音一落,就有几个差役围了上来挡在陆枕溪和沈迟意身前,一副要强行搜身的架势。
姜义冲陆枕溪一拱手,态度却是狐疑轻慢:“若搜错了,本官亲自上门向王爷叩头赔罪。”他一指沈迟意:“搜!”
陆枕溪横臂拦在沈迟意身前:“她是本王的人,没有本王的同意,谁敢?”
差役还在踌躇的时候,大牢的门被再次打开,门外的差役齐齐行礼:“见过世子!”
卫谚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沈迟意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心里打了个突。
卫谚很快走了进来,按说沈迟意脸上有易容,他不该认出的那么快才是,但他却一眼就落到沈迟意脸上,凝视良久,他的目光似乎燃烧着炽热的焰流,几乎要把人灼穿。
他看了半晌,才慢慢把目光转到陆枕溪身上,语调阴翳地反问:“郡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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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沈迟意听说卫谚过来, 更是心如擂鼓,低下头不敢看他,也不知道卫谚有没有认出自己…这易容术颇是高明, 卫谚眼睛应当没那么毒…的吧?
姜义倒还好打发一些,只要姜义敢对他动手, 他当即就能治下一个不敬之罪,陆枕溪没想到卫谚这时候也过来了, 一时心中亦是觉得棘手。
不过他神色沉静依旧, 看向卫谚的眸中甚至带了一丝冷意:“自然。”
其实两人的关系在之前还称得上不错, 但此时两人的脸色都称不上好, 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撞,似乎让牢内的温度更低了几分。
卫谚忽然往前跨了一步,突然和陆枕溪贴的极近,似乎下一刻就要动起手来。
这样强大的侵略性和威慑力骤然靠近,让陆枕溪眼神都变了,他甚至下意识地将腰间短刃拔出了一截, 以地狱卫谚带来的威胁。
卫谚轻蔑一笑,伸手按在他手掌上,把他还没拔出一半的短刃生生按了回去。他神色鄙夷:“郡王想对我动手?”
陆枕溪面色极寒:“世子离我远点。”
姜义在一旁瞧的目瞪口呆, 都给看傻了。他本想着卫谚过来, 他就更可以让祁阳王把他身边那人交出来搜身了,没想到卫谚一来竟和祁阳王闹的剑拔弩张, 仿佛下一刻就会打起来的架势,这剧情他都看不懂了!
他这时候也顾不得搜身的事儿了,忙劝道:“两位息怒,小事而已,犯不着大动干戈。”要是这两尊神仙打起架来, 倒霉的不还是他们这些池鱼?
陆枕溪自制力颇强,此时已经镇定下来,他松开腰间握着的短刃:“是我一时冲动了。”他淡淡瞥了眼卫谚和姜义,已把两人归为一伙,他主动和他们错开身:“若是世子没有旁的事,我就先出去了。”
姜义有心想拦,却怕两人再起冲突,一时有些踌躇。卫谚目光又从沈迟意身上扫过,慢慢地收回手,满眼轻慢和挑衅:“郡王当我这大牢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陆枕溪差点给他气笑:“不然呢?本王来审问罪犯违了哪条律法?难道世子要把我关进牢里?”
卫谚讥讽地扯了下嘴角:“那自然是不会,不过…”他又瞧了眼全程低着头的沈迟意:“姜巡抚说的没错,进出牢房的无干之人,须得搜身验证。”
姜义面色一喜,陆枕溪当即拒绝:“不行,本王自己的人自己会负责,凭什么要一些无感紧要的人搜她?”
卫谚嘴角鄙夷地弯起,眼底毫无笑意:“不是郡王说不行就不行的。”
姜义见他也同意搜身,面色一喜,卫谚直直地看着沈迟意,忽然道了句:“本世子亲自来搜。”
众人齐齐愣了下。
陆枕溪还没说话,卫谚却是在哪儿都是横着走的,他根本没和陆枕溪多废话的意思,老鹰抓小鸡似的把沈迟意拎到自己身边,陆枕溪甚至根本没反应过来。
卫谚眼睛仍瞧着沈迟意:“我会好好地搜一搜‘郡王的人’。”
他‘郡王的人’四个字上加了重音,也不给众人反应的时间,挟着沈迟意就大步出了牢里,来到一个黑黢黢的小房间。
沈迟意心里已经隐约猜出卫谚认出她了,虽然她不知道卫谚是怎么办到的,但卫谚现在八成和姜义一个鼻孔出气,两人没准还想联手对付沈家,她现在唯一的办法只能咬死抵赖,不然帮了大忙的陆枕溪和她哥都要倒霉!
她念及此处,越发咬紧了牙关,打算一见情势不对就找个横梁墙壁一磕,装晕装死糊弄过去,然后再联手陆枕溪借机逃跑。
卫谚在人前那般阴戾狠绝的样子,在沈迟意面前却气的心肝脾胃肾乱抖:“你好大的能耐,我竟不知你什么时候成了陆枕溪的人?”
这声音俨然怒极,甚至还夹带了一丝莫名的委屈,沈迟意听的眉心乱跳,越发咬紧牙关不敢开口。
卫谚见她这宁死不屈的样子,猜出她是不想牵连陆枕溪,心头怒意勃发,他指着小屋里放置的一处屏风,冷声道:“要么交代清楚你今天和陆枕溪来牢里的目的,要么你就去屏风后面,把衣裳除了,一件一件的让我搜查。”
沈迟意掩耳盗铃般的沙哑着嗓子开口:“我若是真让世子搜了,世子能放我走吗?”
卫谚一下顿住,显然已经恼到说不出话来。
沈迟意还真的绕到了屏风后面,低头解着衣裳系带,转眼就把外裳扯了下来,很快屏风里探出一只白玉玲珑的胳膊,她把胳膊往前递了递,示意卫谚搜查。
卫谚觉着自己再忍下去,一定会把自己活活气死,他大步走进去,重重擂了一下屏风:“你…”
他才冒出一个字就顿住了。
最近天气转暖,沈迟意身上拢共就穿了三件衣裳,一件最外层的护卫外裳,里面是一件薄薄的鹅黄色里衣,最里头的裹着的是同色的兜衣,衬的肌肤鲜妍雪白。
现在她那件里衣已经散开,露出薄削双肩和玲珑锁骨,鹅黄色的兜衣裹着那团莹润,两人都齐齐愣住了。
上辈子沈迟意倒是穿过搞定的低胸礼服,但如今情势不同,她双眉一挑,正要发怒,却没想到卫谚反应比她还大几分。
哪怕沈迟意现在顶了张五大三粗的男人脸,依然闹的他脸上忽红忽白,直觉得面皮烧得慌,想到之前流鼻血的尴尬事,再不敢多看她一眼,忙扯下肩膀披风,劈头盖脸地把她给罩上,懊恼道:“别脱了,换好衣裳出来说话!”
话虽仍带着恼意,气势却比方才弱了一半不止。
沈迟意也压下恼怒紧张的复杂心思,裹好衣裳走了出来,他披风上带着清爽疏朗的草木香气,说不上是哪种草木,让人闻之神清气爽,原本纷乱的心绪也镇定下来。
再面对卫谚,她神色已经沉静下来:“此事皆是我一人谋划,与其他人无关,世子要杀要剐,就冲着我一个人来吧。”她自己倒还好些,毕竟她现在是无罪之身,但若因为这事儿牵连到她大哥,那真是雪上加霜。
卫谚没想到她这时候还护着陆泽溪,他怒火登时蹿高了一节,冷冷砸下两个字:“偏不。”
他嗤笑道:“你们那点心思能瞒得住谁?陆枕溪自己扶持的心腹也被牵连进此案里,姜义又一心咬死了要置这些人于死地,陆枕溪自己碍于身份不好出手,所以让你来给他做棋,利用你们兄妹俩串供为他成事,你是不是还对他感激涕零?真当他是个好玩意啊?与虎谋皮,不自量力!”
沈迟意听他三言两语就把每个人的心中盘算道了出来,脸色不禁微变,脱口道:“我总不能看着姜义戕害沈氏一族!”
“所以你就铤而走险了?!”卫谚气的拿指头戳白嫩嫩的脑门:“你是不是傻?你平时不是瞧着挺精的吗?那姜义岂是好缠的,你以为你们那点剂量能瞒得过他,万一被他…”
他说到这里,猛然顿住了。
他特地赶过来,吃她和陆枕溪的飞醋倒还在其次。姜义精通刑名,颇有些识人之术,对沈家人又一向辣手,他一听说姜义也来了牢里,生怕沈迟意一个不慎就落到他手里,若是被姜义抓住了她的这等把柄,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他当即便骑马赶了过来。
他飞奔而来的一路上,又是愤懑沈迟意和陆枕溪走得太近,又是懊恼自己昨日故意晾着她,更加上担心她安危,心情别提多复杂了。
沈迟意额角被他戳的泛红,忍不住往后躲了躲,都没躲开他的纤长手指,被他硬是戳了好几下。
不过…她听着卫谚的话,倒不像要责问她串供之事的样子,她拧了拧眉:“首先,我不知姜义会临时过来,其次,除了铤而走险相信祁阳王,我也没其他法子了,难道我由着姜义陷害沈家吗?”卫谚昨日并不见她,她其实可以理解,但她今日和陆枕溪合作也是被逼无奈,卫谚责罚倒罢了,何必生出这么大的恼火?
卫谚手指一顿,听她这般说,心气反倒平了些。
沈迟意就是有这样的能耐,随便一句话都能牵动他的喜怒,他抿了抿唇,冷眼道:“你当真是因为走投无路才跟他联手的?”
沈迟意摸了摸泛红的额角,瞅了卫谚一眼:“我和世子既然合作,我遇到事情,自然是第一个想到世子的,但昨日世子不欲见我,恰巧我和祁阳王又有相同的目的,他既提出谋划,我自然会应下。”
卫谚莫名品出一丝别的意味,心头泛出喜意:“你遇到事,最先想到的是我?”
沈迟意愣了下,没想到他直接偏了重点,她愣了下才道:“自然,我和世子合作,最该信的自然是世子了。”
卫谚怒意不觉散了打扮,嘴角有些想要上翘,又忙以拳抵唇遮掩,他轻哼了声:“我不信。”
沈迟意觉着这个话题直接歪到爪哇国去了,两人方才讨论的不是她沈家案子以及她串供地事儿吗?她颇为无语地摇头:“信不信都随世子。”
“你既跟我合作,如今又背着我和陆枕溪有牵连,让我如何轻信你?你若真想合作,就该拿出些诚意来。”卫谚瞥了她一眼:“除非你立个字据,写上…你是我的人,”
他看见沈迟意微微睁大的眼睛,忙生生扭转了话头:“是我的合作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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