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绪奈听着头皮发麻,又提到这件事情了。
“隔壁云雀家的小子就挺不错,有勇有谋,身手和气性堪称上佳,只可惜不是我家男儿。”礼绪爸爸提到云雀恭弥时眉目愈发缓和,难得这么中意一个小伙子,虽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认那小子比言还出色。
“爸爸!”
礼绪奈红着脸喊了一声,当着外人面说什么呢!?
“女孩子这方面总归比较害羞,奈奈还小,这种事情随缘吧老公。”
礼绪妈妈掩唇笑了笑,抬手轻轻抚摸着礼绪奈的发丝,毕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而且还是最贴心的小棉袄,礼绪妈妈心中还是舍不得的。
“不小了,佳雪都已经有孩子了。”礼绪爸爸瞥了她一眼,态度微微软化却也没有松口,挽起袖子从棋盒里捻出一枚棋子。
福泽谕吉不再多言,总归是别人家事。
垂眼专心对弈。
“说起来那小子还一直留在并盛,你小时候不总爱跟在人家身后吗?”礼绪爸爸皱眉,又落下一子。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云雀学长毕业后还留在并盛吗?”礼绪奈眨眨眼睛,也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浅尝一口差点没吐出来。
好苦。
为什么大人都喜欢这么浓的茶。
礼绪奈不敢在父亲大人和福泽叔叔的面失礼,只能苦着脸咽下去,然后将茶杯不着痕迹的推远。
丝毫没有注意到对面的银发男子眉间稍染的笑意。
宛如初雪消融,悄无声息。
“那当然了,而且恭弥没事还会上门拜访叙旧,经常陪言训练呢。”礼绪妈妈笑弯了眉目,歪着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理顺礼绪奈的发丝。
“而且还在并盛建立了一家风纪财团,十分壮大呢,那孩子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礼绪妈妈感叹道,如果让云雀做自家女婿的话,她也是十分满意的。
不仅品相气质出众,青年才俊都不足以衬托那孩子。
毕竟是青梅竹马,知根知底,连礼绪爸爸都称赞的后辈绝对是上佳人选。
最重要的一点,那孩子很重视家乡,会一直留在并盛,这样奈奈也不必远离家乡,还能经常看望。
“风、风纪财团!?”
礼绪奈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云雀学长竟然变成了财团创建者?!”
那是什么!?
总裁吗!?
“你以为人家跟你一样!?”礼绪爸爸提起来就来气,瞪了她一眼:“一声不吭跑去横滨工作,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一家之主!?”
“我这不是跟妈妈说过了嘛……”礼绪奈嘟囔着,如果告诉爸爸只怕是还没跑出并盛就被抓回来了。
“胡闹!”
礼绪奈很乖顺:“对不起。”
“横滨?”
福泽谕吉听后停顿了片刻,指尖持着光滑的棋子迟迟未落。
礼绪爸爸忽然一拍大腿,“对了!我记得福泽兄也定居在横滨!”粗犷严肃的脸庞终于露出笑意,“干脆你就跟着福泽修行吧。”
“!!!”
礼绪奈连忙摇头,抓紧礼绪妈妈的衣袖,结巴道:“我我、我已经有稳定的工作了,而且如果辞职或者跳槽的话岂不是违背爸爸不轻易背主的原则!”
武道师在人格与品质上尤为看中。
思想方面也很古旧。
礼绪爸爸脸色黑了下去,咳嗽一声倒也没有多言,没好气说:“我也就是说说,福泽哪有空带你这丫头,对了,你在横滨的工作是什么?”
“……”
书:“……要不要照实说?”
礼绪奈脸都青了:“……”
说什么,说我加入了横滨黑手党,说这种话的我是在找死吗?礼绪奈哽咽了半响没出声,礼绪妈妈拍着她的背安抚。
“我……我在横滨的工作就是很普通的……”礼绪奈斟酌着语句,组织了一下语言却还是不知道如何开口,如果被发现了一定会死的很惨吧。
书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你选择这种职业开始就没担心过这个问题吗?”
说起来像礼绪奈这样的人,加入港口Mafia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当时是偷偷跑出来的,身无分文,横滨物价又高房租又贵,我也是被逼无奈啊……”礼绪奈垂着脑袋嘟囔,而且刚入职时她只知道这里是森氏会社,谁知道进去后竟然是这种组织。
本来是迫于生活压力,后来发现□□的文职其实和普通会社差不多。
结果就这样在黑手党当起了混吃等死的社畜。
书噎了下:“那你心还挺大。”
“怎么了?”礼绪爸爸皱眉,不耐烦训斥:“吞吞吐吐!难成大器!”
“是!我在横滨一家森氏会社上班,主要工作就是做做贸易、谈谈生意、顺便维护一下产业秩序……”
听到森式会社时福泽谕吉眉头皱了下,目光顿时锐利。
却也一言未发,似乎在思忖些什么。
“哼!”礼绪爸爸又似不屑地哼了一声,盯着棋盘随口问:“什么贸易?”
礼绪奈:“……”
书试探性回答:“走私水果?”
“底下赌场?”
“出口军火?”
“…………”
礼绪奈表情僵住。
“怎么又吞吞吐吐!半点长进都没有!”礼绪爸爸不耐烦低喊,重重叹了口气,似乎是受不了女儿慢吞吞的回答,干脆转移话题:“这次怎么回来了?”
“出差。”
这次礼绪奈回答的倒是迅速。
礼绪爸爸盯着棋盘漫不经心问:“出什么差?”
“……”
书极为委婉地说:“你爸爸的好奇心……还挺重。”
第46章
礼绪奈很想哇的一声哭出来, 但是又不敢,只能抽抽噎噎地说:“就是普通的出差……爸爸我才刚回来你也不问我过得怎么样……”
透着对父亲丝毫不关心她的浓浓谴责。
书惊叹:“你这一招移花接木用的好啊!”
礼绪爸爸果然被带偏了思绪,不再纠结出差的事情, 干咳一声皱眉道:“不要动不动就哭哭啼啼, 女儿家像什么样子!”
“……”
礼绪奈委屈巴巴地躲进妈妈的怀里。
“好了,言快回来了。”礼绪妈妈拍拍她的后背,温柔笑了起来:“晚上想吃什么?要住在家里吗?”
礼绪奈摇摇头, 声音闷闷的:“不住家里,我跟同事住外面旅舍就可以了……”
“住什么外面!”
又是一声平地惊雷般的声音, 礼绪爸爸眉头一竖:“家里这么多空客房随便挑几间!哪有自己家女儿回来不住家里住外面的道理!”
又来了……
就是因为这种态度,所以她才不敢带朋友回家啊。
“可是大家都很忙,可能会打扰到你们……”礼绪奈尽力解释, 让樋口住进来倒是没问题, 可是芥川要是住进来,绝对会跟爸爸打起来。
而且很容易穿帮啊!
书打了个哈欠, 懒洋洋提议:“算了, 你等下还是直接跑路吧。”
反正也不是一两次了。
礼绪奈全程低着脑袋不敢出声, 直到礼绪爸爸和福泽谕吉的棋下完,才抬起酸涩胳膊揉了揉眼睛。
“今晚留下来吃饭吧。”礼绪爸爸朝好友发出邀请。
福泽谕吉摇了下头, 背脊挺拔, 坐姿端正,平淡的面孔总透出一股厉色。
他茶色的眼眸瞥了礼绪奈一眼,语气稳健沉缓,“此次只是顺道拜访, 不便多留。”
“那件事情还没解决吗?”
“早就解决了, 目前还在整顿中。”
“那就好。”
两人接着寒暄了几句, 礼绪爸爸被武道馆的学徒叫出去了, 礼绪妈妈连忙起身斟茶却被福泽谕吉婉拒,自己动手倒了一杯,并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他垂眸淡淡道:“尊夫人也去忙吧,不必招待。”
“怎么能留客人独自待着……”礼绪妈妈说完顿了顿,想到还要去打扫整理房间,还要准备晚膳,要忙的事情确实不少,于是对礼绪奈笑了笑:“奈奈很久都没有见过福泽叔叔了,留下来陪福泽先生聊聊吧。”
礼绪妈妈端起托盘,小步朝外室走去。
“啊、啊?”
礼绪奈愣了一下,磕磕绊绊地回应,这次福泽谕吉没有出声揣着袖子看向茶杯,水上漂浮的茶梗一晃一晃。
怎么聊啊!
才刚回来就要面临这种死亡局面!
礼绪奈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她确实不太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那时候据说父亲是鼎鼎大名的武道大师,后来退隐并盛开了一间武道馆。
这位福泽叔叔是爸爸唯一的好友,礼绪爸爸那个臭脾气能有福泽叔叔这么一个朋友她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了。
福泽谕吉的相貌端正凌然,当他注视你时总有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茶色的眼眸带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
看的礼绪奈头皮发麻,果然两位长辈能变成至交不是没有道理的!
对面的长辈轻启薄唇,饱经风霜后沉淀的醇厚的声线,低哑到足以颤动茶面的波纹,“你在横滨的工作……”
“是港口Mafia吧。”
礼绪奈骤然抬头,不可思议般看向福泽谕吉,脑中的警戒线瞬间被拉响,他、他怎么会知道?
见到少女的震惊表情福泽谕吉眉头皱了起来,果然。
福泽谕吉忍不住细细端详起眼前这个少女。
礼绪……奈。
对于至交好友的性格他当然知晓,所教导出来的孩子也如出一辙,只有这个长女例外,从小就胆怯爱哭,遥想起那时候被他抱一下就会不可抑止的放声大哭。
不止是猫厌体质,似乎连小孩子也是。
从那之后福泽谕吉就很少接近这些孩子们。
尽管每次拜访时总是在袖口里揣上几颗糖果,但似乎一次都没有拿出来过。
为什么她会加入Mafia?
她这样的性子,长大后会加入这种组织,真是不可思议。
福泽谕吉凝眸抛出猜想,“是被哄骗进去的吗?”
书感叹一声:“你这种性格会有这种猜想也不奇怪啊,好像本身也没错?”
礼绪奈连忙摇头,憋红了脸:“不、不是!”
却又不知道从何解释,只能无措地绞着手指。
“那你明白自己加入了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吗?”福泽谕吉有些讶异,既然知道,为何要进入那样的地方?
那些潜伏在黑暗中的危险分子,不会教她如何适应环境,而是会不着痕迹,悄无声息的吞噬掉她。
福泽谕吉想到了那个男人,森鸥外。
“……”礼绪奈抿了抿唇,或许在经历那些事情之前会被这个问题所迷惑,但中也干部已经给出她答案了。
他们是城市阴暗面的秩序维护者。
同样有着热爱自己城市,赋予绝对权利的同时,也会坚守自我原则。
她从中也干部身上,看见了黑暗中所绽放的光彩,包括樋口还有祸犬芥川,努力证明自身价值,也在学习着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城市。
只有太宰前辈……
礼绪奈出了神,她看不懂。
“想好了吗?”
福泽谕吉静静看着出神的礼绪奈,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惊慌恐惧的神色,或许是森鸥外那个男人太擅长迷惑人心了。
“我可以把你带出来,如果你不想继续留在那边。”福泽谕吉微长的眼睫煽动了几下,给出礼绪奈选择。
“我在横滨成立了一所侦探社,如果想继续留在横滨我可以推荐你入社。”
礼绪奈心脏颤了一下,倏然看向面前的长辈。
——离开吗?
同时福泽谕吉也有些不解自己的邀请,说完后他沉默下来,将目光落到礼绪奈身上,柔软的金发有些落进衣领与肩窝处,手指的关节泛着浅粉,不自然地搅动着。
也许出于至交的情谊。
不忍见这样的后辈陷入他所设想的境地。
他并不擅长思考这些事。
或许另一个孩子会给出他答案。
书思忖起来:“这是个脱离黑手党的好机会?这个男人身上有种极端的锐气,应该是常年杀伐留下的。”
也就是说明,或许他真的有这个能力。
至于是否能承担后果,那就并非独自一人能抗下的事情。
毕竟黑手党的本质,是暴力与掠夺。
仅仅只是寻求庇护之所,只会牵连更多无辜人。
“谢谢福泽叔叔。”礼绪奈想了许久最后摇摇头。
书也沉默了下来,想了想礼绪奈对于事情的敏感度如此高,却没有丝毫危机意识,或许留在那里的选择也不错。
“……”福泽谕吉有些哑然,倒是不再强求,每个人所追求的道路都不一样,只需秉持着内心所选做好自己即可。
不过……
福泽谕吉淡淡瞥了一眼礼绪奈,接收到对方可怜兮兮的祈求目光,抿了口茶水,苦涩的茶叶中竟品出了一丝微甘,最后淡淡道:
“我可以帮你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