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颜摇头,沾水的手指挑开眼前的刘海:“娘,炒田螺有甜面酱,其他人不好仿制,这个炸丸子可就不一样了,只要种萝卜的人家都可以自己做。”
施母一想是这个理,哎!还以为找到好主意了呢!
邬颜见老太婆有些失望,想了想,是时候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其实媳妇已经想好卖什么了,方便路人走着路吃的东西,又可以保持着温热…”
“娘,我们卖串串吧。”
。
晌午,施傅兴读书读得废寝忘食,他突然觉得有些头晕,但未多想,正此时,屋外有人敲门:“夫君,吃饭啦。”
施傅兴应了声,放下书出去,看见邬颜裹得像个球似的站在那儿朝自己伸手,自从回到荷花村,女人便脱掉繁杂的衣物,换上农家的裳裙,继续过她的冬天。
施傅兴抿了抿唇,动作极快地拉住邬颜的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邬颜好笑:“恩,都听夫君的。”
至于下次这人能不能做到无动于衷,真真正正做一个柳下惠,那就不是她现在需要思考的了。
堂屋里,一家人入座等着吃饭。
今日的饭比较特殊,除了粗粮饼子,桌子中间还摆着一个大大的陶盆。陶盆下置一铁打的小炉子,此刻正燃着火苗,将陶盆里的东西煮的冒白气。
“可是来了,老三家的,这个串串能吃了吧?”
邬颜坐下,往陶盆里看了一眼:“蔬菜可以吃,竹竿猪肺猪心大约还要煮一会儿。”
“得了!”一听说可以吃,座位上的人纷纷开始动手。用竹条穿起来的大白菜、萝卜片、莲藕片,老豆腐、豆腐干、豆腐片,以及晌午刚刚炸好的萝卜丸子,在红彤彤的油锅里涮好,捏住竹签的一头,轻松将其拿出来。
别说,这样吃还挺方便。
迫不及待吃了一口,从竹签的顶端往下.撸……
“嘶……好辣好辣!”一个说。
“哇!好吃好吃!”一个说。
还有人夸赞:“真香啊,原来水煮大白菜也可以这么香!”
邬颜心想,那是因为有锅底啊,她今天做的是辣锅,其实还可以做些菌菇锅底和猪骨锅底之类的,适合给不吃辣的小孩子和老人。
拿出一个碗,在里面倒入不同的调料,邬颜推到施傅兴面前:“夫君蘸这个吃。”
林氏看见后哟了一声:“三弟妹这是啥,咋不给我们弄点儿呢?”
“你是我的夫君吗?”邬颜笑呵呵顶她。
林氏一噎,她就是个妯娌,还真比不上人家夫君呢。
一旁施母看见后乐呵呵的,又开始惦记,老三家什么时候才能怀上。
别是真的有问题吧?
想到这种可能,老婆子口中的串串都不香了。
施傅兴接过调料,因邬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表示亲近,他的耳朵有些红。
先尝了一口藕片,切的薄薄的藕片,在红油辣锅里涮过,但时间不长,口感脆脆的,保留着莲藕的清甜,表面又被辣油包裹,其上.沾满白色的芝麻,一口下去,满嘴留香。
只是对他来说过于辣了,于是试着蘸了下邬颜调配的蘸料,洗去一部分辣椒,又有酸溜溜的米醋和提鲜的酱油,酸辣可口,比之前那样的吃法更为好吃。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比如施父就更喜欢直接吃,辣的嘴唇红肿都不停下。
大冬天,寒冷的屋里,吃上一顿辣锅热串串,火辣辣的感觉让身体出汗,竟是暖和了许多。
“爹娘,大哥二哥,大嫂二嫂,你们觉得卖这个食物怎么样?”
“当然是好了!”施老大吃的满头大汗,没忍住激动地说出口。
刚说完,就意识到做主的是施父施母,赶紧加了一句,“我也不懂,就是瞎说,还得看爹娘的意见。”
施父咳了咳,吃辣吃多了,喉咙不舒服:“老婆子,你怎么看?”
“我觉得倒是比炒田螺还好呢。”施母吃得停不下来,说着话的功夫又拿了一串猪肝,“一来,咱们准备起来方便,二来,那些食客吃起来也方便,可以选择吃什么菜,不喜欢白菜就买萝卜皮,不喜欢猪肉就买鸡肉,多好啊。”
“嗯,有道理。”
“不过呢,缺点也有。”
“什么缺点?”
邬颜接过施母的话,道:“不是很难,容易被模仿。”
“没错,那些人,绝对会干这种事情!”
一听到会被模仿,施家人不免想起炒田螺的事情,个个义愤填膺,连小孩子都喊着要去揍施二牛。
施傅兴蹙着眉,他也厌恶这种事情,但一时间却想不出什么办法。
侧头看向自己的妻子,少年人有一种预感,对方一定有办法。
这会儿,女人正垂着眼眸,桌上的食物她并没有吃多少,嘴唇却被辣椒弄得红润似血。
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焦急,相反,表情很平静:“这种事情避免不了。”
“哎!那该怎么办啊!”
“别人卖就卖吧,只要我们先做,做好,做出名声,以后提起串串,他们的第一反应便是我们施家串串,如此才可做长远生意。”
邬颜想的还有,不只是串串,炒田螺,小龙虾,以及以后推出新的小吃,都可以打上施家小吃的牌子,像后世那些鼎鼎有名的餐饮,做一个连锁店铺。
众人没有明白邬颜的打算,倒是施傅兴听到后若有所思。
当晚.就.寝时,施傅兴提起这件事情:“什么叫品牌?”
邬颜慵懒地趴在那儿,山丘起伏.,她懒洋洋道:“独人连吃八碗的炒田螺是最香的,独人连吃二十串的串串也应该是香的,食客跟着独人,买到了好吃的田螺和串串,以后再听到独人爱吃的东西,肯定也会选择相信。”
施傅兴:“……”
乍然从女人口中听到这个诨名,少年人尴尬地不知所以。
邬颜笑了笑,她也是从王麟那儿得知 ,施三郎在县学里居然一个朋友也没有。
这可不是什么好行为。
不过眼下,并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女人翻了个身子,动作间,露出一边的香.肩:“夫君,要来吗?”
她抬起一边的腿。
“……”施傅兴表面绷着严肃,实际上却兴致高昂,上前一番“任劳任怨”的努力,木床吱哟吱哟响个不停。半夜起床解手的施母听了一耳,满意地回到自己屋。
看来,离抱孙子的时候快咯。
第53章 ……
过年这天, 要出门拜年,邬颜终于脱.掉她的那球似的衣裳,换上可以修饰身材的衣裙, 头发简单披散在背后, 从顶部取一部分挽髻,再把自己的买来的银簪子.插.上。
铜镜中映出一个漂亮女人的模样,邬颜满意极了, 正巧施傅兴起床, 女人欢喜地走到对方面前:“好看吗?”
施傅兴深深看了一眼, 虽然他很少与女性接触,不甚了解,但也清楚知道自己的妻子很美。
美到走在路上, 能吸引所有男人的眼睛。
点点头:“很,好看。”
闻言, 邬颜便笑了,踮起脚亲了男人一下。
之后, 把剩下的簪子分给两个小姑娘并施母。
这还是施母第一次收到礼物,她愣了愣,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簪子也是银的,款式和小姑娘的自然不同,更为花哨,完全符合中老年人的审美选择。
这段时间她的确对邬颜态度好了点,但那是因为对方有菜谱, 从来没想过, 三儿媳会给自己买礼物。
施母没有闺女,她也不想要闺女,闺女长大后都是泼出去的水, 可女儿到底和儿子不同,就连她最偏向的三宝,也从未想着给自己买些东西。
“呸,又乱花钱了不是?”施母接过簪子,喜爱地摸了摸,嘴上却臭骂邬颜不懂的持家,要不是她帮忙看着,老三早就被她败坏光了。
邬颜翻了个白眼,没有和口是心非的施母计较,别以为她没有看见,老太婆偷偷转过去抹眼泪呢。
这时候,林氏一手抱着孩子,一手领着俩来堂屋,刚进来便看见施母手中的东西。
眼珠子一转:“哟,娘买簪子了?还真是好看呢。”
“呵呵,这是老三家给我买的。”
“三弟妹给娘买东西怎么不和嫂子商量商量呢,这下好了,嫂子什么也没有准备,倒显得嫂子不对似的。”
林氏这人好了伤疤忘了疼,爱占口头便宜,有时候对方不找茬,邬颜都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此刻不慌不忙道:“二嫂嫁来多年,肯定经常给娘买东西,弟妹不同,弟妹才刚来,得好好讨好娘,才能让娘护着呢。”
这种“胆大”的话让她说来也充满俏皮感,想来只有真正亲近施母,拿施母当亲人的人才能够说出。
一瞬间,施母心里更满意了,想着以后就把三儿媳看作自己的亲闺女,邬颜对自己好,她老婆子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人,得多多照顾着点啊。
不满意?
呵呵,人家老三家的想着给她这个婆婆买东西,其他人谁想着呢?
新一年,就这样在施母的偏向中拉开帷幕。
早上在荷花村拜年,从村头走到村尾,再从山脚到山腰。林二叔卖手动椅的赚了一大笔钱,和儿子搬去县城生活,现在他们的旧房子,卖给了村长。
“哎呀,施家的怎么还在这啊,你们家来人啦!”
村长媳妇着急地喊。
“来人,来的什么人?”施母的娘家已经没人,大房周氏的继母又巴不得不来往,施母第一反应是林氏的娘家,谁知村长媳妇却说,“不知道啊,打县城那边来的,穿着打扮都像是大家户的,赶快回去看看吧!”
于施母带着儿媳和孙女赶回去。
远远的,就看见一辆气派的马车停在院门口。
进门后,施父几个都在堂屋陪人喝茶,难得是施傅兴也在,邬颜看到后有些惊讶,然后把视线移到屋里的陌生人身上。
恰好对方也在找人,看见邬颜后眼睛一亮,连忙站起来:“这位恐怕就是施三娘子了?”
邬颜一愣:“是。”
那打扮清雅的老伯喜笑颜开:“施娘子虽是女流,却有一副侠肝义胆,巾帼不让须眉,怪不得让我家小姐念念不忘。”
“你家小姐?”听到这里,邬颜表情有些古怪,虽然古人说话夸大,时不时就要“掏心掏肺”,但这句话听起来还是橘里橘气的。
坐在下位的施傅兴则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没错,是我家小姐。”老伯捋了捋胡子,笑得慈祥,“当日街头有人纵马,多亏施娘子出手相助,我家小姐才能逃过一劫,小姐说施娘子不要报答,但逢年过节,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
邬颜想起来了,慢慢将几个月前的记忆扒拉出来。
当时那位女郎的丫鬟便询问过自己身份,想要报答,被邬颜拒绝了,怎么过了这么久,对方又突然想起来了?
像是察觉到她的疑惑,老伯说:“前些日子我家小姐曾跟着老爷回去看望老夫人,也是近来才赶回。”
原来如此。
邬颜点点头表示明白,这时候,旁边听完事情起末的施母心中欢喜,听起来,这老三家救的还是个大户人家啊!如此给的救命答谢,肯定也不轻吧?
林氏则更为直接些:“这箱子里都是什么啊?”
邬颜:“......”
坐在上首的施父不满地咳了咳,心里为老二的小家子气丢脸。
于是林氏不敢说话了,虽然眼睛还一直往箱子缝上看,仿佛这样就能看到似的。
邬颜摇摇头,看向地上的大箱子,也是头疼:“贵小姐心肠好,不过妾身当日并未做什么,便是换成另外一人,也定会出手相助,所以东西实在受之有愧,还请这位...老伯将其带回去。”
“非也非也!”老伯当然不肯带回去,小姐可是亲自叮嘱过的,“施三娘子就是菩萨心肠,所以才觉得所有人都像您一样,其实,我家小姐也说过当日便有很多人袖手旁观。”
“嗯?”
老伯叹气:“听说有一书生,不仅无动于衷,甚至无理训斥我家小姐,哎!简直是世风日下啊!”
邬颜:“......”
施傅兴:“......”
忽然,邬颜回过头,捂着嘴笑得不能自已。
众人不明所以,老伯老神在在,又把邬颜给夸了一遍,最后干脆直接把箱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施母和林氏瞬间瞪大眼睛。
谁想下一秒,两人就失望了。
却原来,箱子里面装的并不是金银绸缎,而是一堆小物件。
大多数在集市上便能买到,价格也不贵,只是数量多了点儿,唯一算是贵重的,就是一摞书。
邬颜松了口气,不是贵重的东西就行,否则她肯定不会收下。
东西留下,老伯离开,走的时候,施家人还热情地给对方包了大包的萝卜丸子。
堂屋,邬颜从箱子里挑了些小玩意分给孩子,然后将东西搬回东屋。
过了会儿,施傅兴进来。
邬颜正在那儿“拆箱”,听见动静,回头瞥了他一眼。
依旧是大冬日单薄的穿着,头发高高竖起,用木簪挽住。进来后,施傅兴眼睛往天看,屋梁上,一只小蜘蛛独自结了个大大的网,而后大概累了,用一根线吊在那儿,静止不动。
他本来想让邬颜主动和自己说,奈何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施傅兴只能主动开口:“箱子里有书?”
“唔,有的。”邬颜翻了翻,“都是谢士道的书。”
施傅兴眼睛一亮,他走近了些,有些激动,“颜娘可否借为夫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