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子在坐落在金城最繁华的西街,人流量自不用说,两边铺子多是首饰铺、裁缝铺,这是邬颜的想法,相似商品可以带动消费。
一进去便是几排书柜——当然,现在它叫做货架,比起其他铺子, 这里更像是一个现代的百货超市。
陆南蓉带着面纱开心地迎上来:“邬姐姐。”
因为忙生意, 之前只待在家中的大家闺秀也频繁出入市集,陆父近来繁忙,并未注意女儿在做什么, 远在京城的陆母那儿,陆南蓉倒是寄过去几块肥皂和香皂,算算日子,大概也才刚收到。
“南蓉,你太厉害了,居然能把我们的想法全部做出来!”普一进来,邬颜便惊喜道,房子里面的装修让她有种熟悉感,墙上挂着人物画,柜台摆着.插.花,一排排按照颜色、大小、香味区分摆放的肥皂、香皂……如果不是周围都是穿着古装的人,她恐怕要觉得自己穿回去了。
就连旁边默默站着的施傅兴也面露讶然,随后不知道想起什么,不由紧张起来。
“肥皂的方子是邬姐姐的,南蓉也只能在这些小事上出力。”陆南蓉被夸得脸红了,将两人领到后面,泡上热茶,“邬姐姐打算什么时候开业?”
邬颜笑了笑:“再过几日吧,等夫君考完院试。”
倒是把这事给忘了,陆南蓉悄然看了施傅兴一眼,点头:“嗯,那就等几日。”
从铺子离开,邬颜看向从刚才便不说话的人,眼里闪过狡黠:“夫君怎么不高兴,可是担心院试?”
施傅兴顿了顿,摇头。
他从来不担心考试,尽人事听天命,读了那么久的书,知识已经全部在他脑中,到时候只要输出便可。
邬颜唔了一声,头微微歪了歪,像是在思考,“夫君不担心,其实颜儿有些担心。”
施傅兴拿眼角觑她,他真的没有看得出女人有哪里担心。
对方的放松程度,仿佛只是去参加县学举办的小小测试,连带着让他自己都跟着放松下来。
这样想着,不经意瞥见对面街角一个熟悉的人影,个头矮小瘦弱,穿着打扮却是比常人富贵。
除此之外,那人身后跟着一穷酸书生,两人身份天差地别,不知为何却能走到一块儿,穷书生对富公子自然是卑躬屈膝,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同一家茶楼。
邬颜注意到施傅兴的走神,顺着目光看过去:“夫君认识?”
施傅兴点头,因着上次衙门被坑的事情,他和瘦子也算结了梁子。
没有多说。
回家的路上,经过一处蹴鞠场,里面的年轻人你追我赶,争先恐后,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那么意气风发,朝气蓬勃。
一颗小小的蹴鞠,在脚上玩出百般花样,看着看着,都能让人露出舒心的笑容。
当今天子好蹴鞠,底下的百姓自然效仿,导致蹴鞠风靡全国,甚至每年各地都会举办几场蹴鞠比赛,赢得魁首者便有机会上京给天子表演。
邬颜的学生时代,也曾和朋友去球场给帅哥加油,然而落到古代,这里的小娘子们可就没有这般大胆了。
此刻球场上,有一些在初春的季节,踢得满头大汗的年轻人,干脆脱掉衣衫,只着下服,.赤.着.的上身露出遒.劲的肌.肉。
邬颜感兴趣地往那儿瞧了几眼,别说,常年在蹴鞠场上运动的人,身材都挺不错的。
“哼,莽夫。”
旁边传来施傅兴的不屑,袖子在空气中甩动,带起气流。
邬颜挑眉,这就莽夫了?可是这些莽夫的身材都比他要好啊。
而且不会稍微运动就累得.喘.息,也不会因为身体原因让她担心后面的考试。
说起来,这段时间邬颜并非未尝试拉着施傅兴运动,但对方一概采取不配合的态度,甚至指责邬颜做的动作不雅。
天知道,那只是最基础的广播体操好不好?
施傅兴嘴上喋喋不休,大概是在其中看到几位穿着县学学子的衣裳,这个时间点不在县学反而在蹴鞠场,不用想就知道是逃学。
邬颜听的好笑,她故意道:“虽然逃学不对,但看起来还是算赏心悦目。”
“都是莽撞之人,有何可观商?!”施傅兴不满邬颜往一堆男人那儿看,拉住对方的衣袖,“快些回去,我要看书。”
这会儿倒是要看书了。
邬颜对肥皂的赌注隐隐有了些想法,此刻顺由施傅兴的拉扯:“既然夫君想看书,那便回去吧。”
闻言,施傅兴拔腿便走。
可惜他想走,被他“骂”了半天的蹴鞠球却不让他走。
仿佛成精似的,那球不知怎的就从场中脱离轨迹,朝着施傅兴的方向砸来。
“你们两个!快躲开——”
噌——
千钧一刻,落后一步的邬颜及时拉了施傅兴一把,挟裹着冷风的蹴鞠从少年人的胳膊擦过,刺啦,留下痕迹。
不远处,地上的土被蹴鞠砸的四处纷飞。
施傅兴脚步僵在原地,额头出了一身冷汗,后知后觉察觉到刚才有多么危险。
“夫君没事吧?!”邬颜担忧地问
少年人摇摇头,还未开口,那边的球场上就跑过来一人,“唉唉唉,你们怎么走路的!”
来人人高马大,刚才的球便是他踢得,此刻还在气喘吁吁,“下次走路,你们得用眼睛看看周边……这次就算了,把蹴鞠还给我!”
邬颜听了这话忍不住皱眉:“这是什么意思?你们的过错,居然还要怪行人不看路?”
那人啧了一声,将目光移向邬颜,本想骂人,待看到邬颜长相的时候愣了愣,突然转头朝球场喊:“小三爷,追求你的那个女人又来了!”
施傅兴:?
邬颜:“……”
小三爷?
熟悉的名字在看到来人模样的时候,女人终于想起来了,这不是上次逃学被自己撞见的学子吗?
小三爷见邬颜“偷偷”跑来看自己打球,脸上不耐烦,实际心里颇为得意:“你怎么又来了,小爷忙着踢蹴鞠,没时间搭理你,还有,小爷家风严厉,你和我是没有可能的!”
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自然而然忽略了站在女人身边的施傅兴。
邬颜:“……”
她明明扎着妇人头,这孩子是瞎了吗?
“公子怕是误会了……”
“误会什么?哼,小爷知道你情不自禁想要接触我,但身为女儿家还是应该矜持……”
眼看旁边的施傅兴目光越来越奇怪,邬颜头疼地赶紧叫停。
“等一下。”
“呵呵。”小三爷得意地看向邬颜,“怎么?不好意思了?其实也没有什么,我娘说女儿家就要敢于追求自己喜欢的人……”
“抱歉,”这下邬颜终于忍不住打断他,“公子怕是误会了,妾身只是和夫君经过此处,不幸被你们的蹴鞠打到而已。”
“何况,妾身并不认识公子您,还请公子不要败坏妾身的名声。”
小三爷瞪着眼,不愿意相信:“可以上次明明跟着我……”
邬颜木着脸:“哦,那次啊。”
眼底露出了然的神情,语气平淡,毫不留情打破小孩的美梦:“实话不相瞒,那条路是妾身回家的路,看到几位和妾身同行,妾身还以为是拐卖女人的人牙子呢。”
小三爷:“……”
什么鬼?!他这副样子怎么看也不像人牙子啊!人牙子有他长的玉树临风?!有他长的风流倜傥嘛!!
一场闹剧,谁能想到会是自己的自作多情!小三爷似乎感觉到周围人看自己的目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恼羞成怒地拍了一巴掌叫自己过来的人:“废物,踢蹴鞠还踢出场,想进小爷的队还是做梦吧!”
“哎!小三爷!小三爷我错了!”
……
年轻人回到球场,邬颜松了口气,上前拿帕子擦了擦施傅兴的胳膊:“夫君,我们回去吧。”
施傅兴没说话。
邬颜抬头看他。
背着阳光,施三郎的眼睛沉在暗中,他忽然抓住女人的衣袖,声音沙哑:“你当真不认识他?”
这是还在怀疑呢。
也不能说怀疑,实在是邬颜太漂亮,走在路上经常收到男人们追捧的目光,让施三郎心里隐隐有些不对劲。
邬颜眨眨眼,点头:“自然当真。”
随后眉眼弯起来:“不过,颜儿的确经常过来。”
施傅兴刚松下的眉头又立了起来:“你!”
“夫君先别生气,”邬颜笑了笑,而后认真道,“肥皂铺子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着开业呢,眼看着之前的赌约要赢,颜儿最近忙着考察实验基地。”
“什么实验基地?”
“啊,当然是夫君要履行什么承诺了。”
闻言,施傅兴心中升起不好的想法……
直到回家,看到从荷花村过来的施父施母,施傅兴才暂时将事情抛之脑后,开始全身心准备三日后的院试。
第67章 修字
三日后, 院试。
从早晨起,天气便是阴沉沉的,好在施母受邬颜嘱托, 提前做了一套里面装着鹅毛的衣裳。
“三宝, 你今天穿这件,娘看天气怕是要下雨,晚上睡觉冻着可就不好了。”
施傅兴接过来, 看着膨胀如同充气的衣裳便忍不住蹙眉:“怎么如此奇怪?”
“是你媳妇让娘做的, 说是叫羽绒服, 别说,看起来不好看,但穿着可暖和了, 听娘的,赶快穿上。”
施傅兴无法, 只能在施母的催促下穿上胖胖的羽绒服。
时间不早了,需要出门往考试场地赶去, 施傅兴看了一圈,却没有发现邬颜,不由得问:“颜娘呢?”
刚问完,女人便提着考篮从厨房出来:“夫君,笔墨和食物都准备好了,都在这里面,你拿好。”
施傅兴接过去, 几人出门, 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邬颜笑着解释:“夫君考试,还是坐马车方便些。”
施父施母点点头, 觉得还是老三媳妇考虑周全,一路到了考试的地点,施傅兴下车:“院试需考两日,待我进场后,颜娘你便带着爹娘先回去。”
“夫君放心。”
邬颜温柔地说,这会儿,她有一种送孩子参加高考的感觉。
以她的年纪,显然算是提前体会了。
这时候,宁邵和王麟也赶到地方,看见施家人后过来打招呼:“施兄可准备好了,要不一同进去?”
“嗯。”施傅兴点点头。
三人一前一后排队入内,金城不算大,大部分考生都互相认识,比如施傅兴便看见了昨天和瘦子在一起的穷书生。
“那个人,你们可认识?”
“哪个?”宁邵还是第一次被施傅兴问问题,有些受宠若惊,顺着少年指的方向看过去:“...好像是丙字班的学子。”
王麟也接话道:“的确是丙字班的人,叫什么不知道,但最近刘彬经常带着他。”
刘彬就是瘦子,施傅兴听到王麟的后半句话,皱起眉毛。
院试算是文人入仕的第一次大考,三年两办,总共分为两场,考试内容与县试、府试大致相同。
但场规却是比前两者要严格许多,进场前需要进行搜检,轮到施傅兴的时候,检查的兵卫将其考篮打开。
“这是什么?”
施傅兴怔了怔,他也没有见过。
只能硬着头皮道:“是内人为学生准备的吃食。”
和其他学子普遍带着馒头锅饼不同,施傅兴的篮子里,装着一个奇怪的食物。
形状似盖,膨胀比发面馒头要大,表皮金黄,上面撒着许多白色芝麻。
将其从纸包中拿出来,一股香甜的味道扑面而来,两个兵卫对视一眼,将其从中间掰开。
没有见过的东西,以防万一,还是要检查仔细些。
等到掰的时候,更是让人惊讶了。手中这个和馒头类似的食物,竟然是异常松软,轻轻一掰就开了,且面上许多气孔,不难想象咬一口是多么的糯。
别说,连兵卫都想尝尝了。
其他人的饼子又冷又硬,他这个倒是反其道而行。
检查完毕后,兵卫将吃食重新包起来,又检查了旁边的东西,几块煎炸锅的肉片,几片生菜叶,一盒橙红色的酱料,没有什么奇怪,便挥挥手:“可以进去了。”
“麻烦二位。”
进场后唱名、各自找到号舍,说来也巧,施傅兴的斜对面便是刘彬。
瘦子显然也看到了施傅兴,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
两人的位置邻着,虽然未分到.粪.号旁边,却是在第一排。
这个位置,监考的官员和侍卫会时常走动,按照邬颜的说法,便是容易给考生造成压力。
施傅兴再聪明,未进考场前再淡定,面对这种情况也有些慌,主持考试的考官是学政,姓陆,站在最前面讲了几句话,施傅兴认真听完后,便开始做卷子。
原以为自己会被影响,真正投入进去后,实际根本注意不到其他事情。
等到一气呵成答完题目,一抬头,发现外面竟然是淅淅沥沥下起了春雨。
瞥到斜对面号舍里的瘦子,冻的嘴唇青紫,浑身哆嗦。
而施傅兴除了因为久不活动,双脚冻的有些麻木外,身上却是暖乎乎的。
他摸了摸穿着的衣裳。
时间不早,陆续有学子开始拿出干粮吃饭,说是吃饭,实际就是麻木填饱肚子。
施傅兴也将卷子放到一旁,打开考篮。
考场中,某个巡场的兵卫注意到后,不动神色往这边靠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