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就是这鱼头,”船夫将刚盛出来的鱼头献过去,“因为给贵人吃,所用工序复杂,费事了些。”
“嗤,当爷是傻子,骗鬼呢!”手下不相信,然而等他看着碗中漂亮的鱼头,又闻着空气里的香味,鬼使神差接了过去……
。
“哎,李牛那小子怎么还不回来,快饿死我了。”
二楼房间,殷焱的几个手下饿的肚子咕咕叫:“急什么,就这点路,估计马上就到。”
“我这是为自己急吗,我这是为将军着急!”
“呸,我看你脸皮都掉地上了,真是大得很。”手下一边反驳一边偷偷看不远处的将军,见对方没有反应,心里偷偷松了口气。
正此时,千呼万唤的李牛端着鱼头进来,“来了来了,刚出锅,还热乎着呢。”
闻言,几人迫不及待迎过去,结果只有一个鱼头?
“额,肯定将军先。”
没有办法。唯一的一个鱼头端到殷焱面前,男人眉间紧缩,像是瞧不上这鱼头,但实在肚中饥饿,便拾起筷子夹了一块。
第一感觉是酸甜爽口,格外开胃,鱼肉娇嫩,尤其鱼皮,被油炸过之后是酥脆的,再入锅一煮,又变得软下来。
因为常年征战,殷焱并不挑食。但美味谁都喜欢,吃过一口之后,接下来的速度变快了些。
几个手下张着嘴……他们等着将军的评语呢,然而将军连表情都没有改变,只是一筷又一筷地夹肉,鱼头本来肉就不多,最后将碗里的汤汁倒进米饭中,搅了搅,就着吃下去。
手下忍不住了:“将军,味道怎么样?”
殷焱放下筷子,啧,怎么已经没了呢:“尚可。”
“那再和后厨要一条?”
“两条。”殷焱道。
“好勒!”
结果再端回来,不仅颜色不一样了,连味道都不同。
“呸!这什么东西!”
殷焱听着手下的怒骂,心想原来不是他的错觉,一边淡淡将口中的鱼肉吐出来。
一墙之隔。
有娇妻照顾,施傅兴不懂殷焱几人的痛苦,自己一个人吃掉大半条糖醋鱼,末了只剩下尾巴和汤汁,因为实在吃不掉。
“夫君可感觉好些了?”邬颜双手托腮,笑着问。
施傅兴点点头,矜持地拿帕子擦了擦嘴,“听说宁兄找我?”
“嗯,说有问题想请教你。”
“趁着天色未晚,那我们过去吧。”
蜡烛熄灭,房门关闭,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黑暗中,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传出“吱哟”一声。
一个人影凭空从床上出现,黑影个子不高,只有一米左右,而后晃晃悠悠从床上爬下来,走到桌子前。
“哇,好香啊!”
声音软糯,居然是个小孩子。
第81章 捉虫
小孩爬到凳子上, 他个头矮,坐上去之后两条腿在空中晃来晃去,目光落到桌面, 散发着香味的糖醋鱼只剩下一条尾巴和金黄色的汤汁。
但他一点儿也不嫌弃, 因为他已经饿了两天的时间。以前的时候,这个房间不会有人进来,小孩经常出来溜达。
可这几天, 躺在床板下, 只听见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念叨着让人打瞌睡的句子, 一直念一直念,念到眼睛闭上再睁开,念到从后厨偷来的吃食全部吃光光。
于是小孩的肚子开始饿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饿死的时候, 讨厌的声音居然消失啦!
好不容易等到对方离开,小孩迫不及待从床板下出来, 空气中的香味惹得他的肚子咕噜噜叫。
狼吞虎咽吃掉剩菜,喝着香喷喷的酸甜汤汁, 又翻出来好多的果干和肉干,终于,小孩打了个饱嗝。
小红姐姐说,到达京城前一定不要被人发现,否则会被坏人抓回去。小孩悄悄爬回床板下的狭小空间里,正要关上的时候,目光突然落到大包的干货上, 忍不住想, 这么多,他们应该吃不完吧?
月亮升高,邬颜和施傅兴从宁邵那里回来, 刚上二楼,便碰见隔壁的黑衣男人们趴在栏杆上吐。
“娘的,后厨那群龟.儿子,明天老子绝对饶不了他们!呕----”
“习武之人也会晕船吗?”见状,邬颜好奇道。
施傅兴看到这个场面,就想起自己吐到脱水的样子,顿时有些不舒服,赶紧拉着邬颜走开:“戌时了,你不是说要睡“美容觉”吗,应该休息了。”
“也对。”邬颜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大概是秋季太干,她总觉得皮肤不是那么滑嫩了。
“夫君,你摸摸颜儿的脸,是不是不滑了?”
女人声音充满担忧,只恨上辈子没有从事护肤行业,眼下除了肥皂,其他东西都没办法做出来。
施傅兴被强拉着手蹭了蹭女人的脸颊,嘴角抽抽,不滑倒是没有感觉,他只觉得自己的手是遍地的野草,糙得很。
殷焱从房间里出来,正好看见两人亲密的动作。
女人没有戴面纱,露出来的侧脸,美到不可方物。
“呸,还以为是什么正经人呢,真腻歪。”
殷焱收回视线,淡淡瞥了手下一眼,吓得对方赶紧赔笑:“呵呵,将军,我说的那个书生呢。”
“称呼错了,自己去领罚。”能背地里说人坏话,看来吐的不是很厉害。
手下哀嚎一声,顾不得酸施傅兴,又爬回去吐了。
点燃蜡烛,房间被温暖的光盈满,施傅兴自觉去收拾桌子上的残羹剩饭。
糖醋鱼的盘子空空如也,鱼尾不知所踪,酱汁被抹了个干净,甚至都不用刷碗。
施傅兴皱眉,他刚才有吃的这么干净吗?
正疑惑着,身后邬颜突然“啊”了声。
“怎么了?”
“夫君,你快过来!”
女人语气古怪,施傅兴走过去,还未开口,便一眼瞧见地上翻的乱七八糟的行李,“......”
“有人进来过。”他笃定道。
“……”邬颜一阵无语,这么明显,是个人就能看出来。
她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会不是是那个鬼呀?”邬颜没有出声,用嘴型和施傅兴悄悄说话。
施傅兴沉思,忽而想起什么,回去将反光的糖醋鱼盘子拿给邬颜看,严肃分析:“如果是鬼,一定是个饿死鬼。”
邬颜:“......”
一瞬间头皮有些发麻,她倒不是信鬼神,而是因为施傅兴的这句话,让邬颜突然觉得,这“鬼”怕是一直藏在房间里。
否则,为什么不拿钱财,只拿吃食?
联想到这些日子施傅兴并未出门,藏起来的“鬼”为了躲避,便一直无法出来找食物。
而且船家也说过,后厨经常丢东西……
心思一动,邬颜拉住义愤填膺去找船家的施傅兴,在耳边悄声道:“夫君,这样......”
第二天,床板下的小孩醒来后,在黑暗中摸出偷拿的果干,像小老鼠似的一口一口咀嚼。
他最爱的是桃子干,因为印象中,有一个女人会抱着他在树下哼曲,女人的怀抱很温暖,身上有甜甜的桃子味,像极了小红姐姐所说的娘亲,于是小孩偷偷把记忆中模糊的女人形象当做自己娘亲。
小红姐姐说自己的家在京城,等回去后,他就能找到自己的亲人,再也不用睡在床板下咯。
小孩子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快啦快啦,他有偷偷听甲板上的船夫说,很快就要到京城啦。
迷迷糊糊中,床板外面又飘进来一股香味。
香味和昨天的鱼尾一模一样,且特别浓郁,仿佛就在鼻子边似的,小孩吞了口口水:哇,他们又吃鱼吗?
心中羡慕不已,这样想着,就听见外面传来说话声,是那个总想让人睡觉的男人:“颜娘,今天的午膳吃什么?”
“夫君,颜儿亲自下厨给你做了一份糖醋鱼,一份红烧鱼,一份酸菜鱼。”
回答的是一个女人,小孩知道,住在这里的是一对夫妻,女人说话柔柔的,只听着,就知道对方的脸上必然带着笑容,小孩没有见过娘亲,但他觉得,娘亲一定是像这个“颜娘”般温柔。
又是那个讨人厌的声音,略微不满:“怎么做了这么多,你我二人肯定无法吃完。”
“对不起,夫君,颜儿……”
“算了算了,吃不完拿去倒掉吧。”男人打断女人的话。
听得床板下的小孩震惊不已:那么好吃的东西,他们居然倒掉?也太浪费啦!
之后声音变小,窸窸窣窣的,像是离得远了些。然而糖醋鱼、红烧鱼、酸菜鱼饭香味却越来越浓,馋的小孩不停地咽口水。
手摸到果干,自己还有很多食物呢,不能出去,不能出去。
心里这样告诫自己,可是等听着外面的两人离开房间后,小孩终于还是被美食打败,伸手推开头上的床板。
“吱哟......”
阳光刺的小孩眯起眼睛,瘦小的身子灵活地钻出来,房间静悄悄的,没有动静,落地时,激起地上薄薄的一层尘土。
小孩蹑手蹑脚走到桌子前,定眼一看,三条香喷喷的鱼居然一点儿也没有动!
他觉得有些不对劲,猛然间,身后有手按到他的肩膀上
“终于抓到你了。”
熟悉的声音让小孩腿一软,一屁股墩到了地上。
......
大白天,甲板上热热闹闹,是船夫和渡客们在外面走动。
二楼邬颜将房门关上,回到位置上坐下:“原来所谓的鬼是个小孩子啊,怪不得船家说会听到小孩子的哭声。”
女人双手拖着腮,好奇打量对面的小孩。
”你叫什么?为什么会藏在床底下啊?”
小孩低着头扣.弄自己的手指,不说话。
见状,施傅兴眉间拧着,板着脸道:“或许是船上其他人家的孩子,把他送到船家那。”
“不要!”
听到男人的话,小孩整个人吓得哆嗦,和施家其他几个孩子似的,“我不走,求求你们不要告诉别人!”
“哼,”施傅兴嗤笑,“你藏在我的房间里,偷吃我的食物,还让我留下你?”
“可,可是我一直都在这里,这是我和小红姐姐的地方,呜呜呜......”
眼泪啪嗒滴到地上,小孩吓哭了,他还要回京城找家人呢,如果被发现,就会被赶下船,还会被坏人再次抓回去,“我睡在床板下面,不会吵到你们,还有食物,我再也不会偷拿了,之前剩下的也还给你们!”
说着说着就跑回床铺旁,弯腰从洞里掏出大包果干:“只吃了两块桃子干,其他的都在这里,还,还给你们。”
看着小孩黑乎乎的手爪子,上面有许多小口子,像是被木刺划伤的,施傅兴抿了抿了唇,没有接。
“好了,夫君你别吓他。”邬颜把看贼似的施傅兴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既然偷跑出来,肯定是肚子饿了,她把桌上的菜往小孩推了推,“你不是想吃鱼吗,那,吃吧。”
闻言,小孩抬头看了她一眼。
他年纪看起来也就十岁,身上的衣服已经脏的看不出颜色,头发也像鸟窝般杂乱,只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看人的时候,怯着,藏着满满的不信任。
邬颜笑了笑,眉眼弯弯:“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藏在床板下,但那个地方,船家也不知道吧?”
闹鬼后船家曾经在白天进来翻找过,如果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肯定就把人找到了。
小孩咬住嘴唇,点了点头。
“那你藏在那一定是有理由的咯,放心,如果你不愿被船家知道,我们不会将你交出去......”
“真的吗?!”小孩有些激动。
邬颜眨眨眼:“当然,前提是,你能给出一个好理由。”
小孩的笑容僵住,小红姐姐说,绝对不可以告诉任何人的!
可是,对面的女人笑起来真的好看哦,而且很温柔,比小红姐姐都温柔,像娘亲一样……
咬咬牙,小孩睁着大大的眼睛,说:“我想坐船回家。”
第82章 捉虫
“你的家在哪?”
小孩, 也就是豆子抠着黑乎乎的指甲,小声道:“小红姐姐说在京城。”
“小红姐姐?”
豆子点点头:“小红姐姐是从京城把我偷出来的。”
邬颜一顿,眼底划过一丝诧异, 她没想到这个小红姐姐居然是牙婆。
那船家说的吊.死在房间的女人......
“小红姐姐被船上的人抬走了, 她说后悔了,想把我送回家,可是后来她又说不想送我了, 让我自己回去。”这时候, 豆子像是知道她的疑惑一般, 自己就把事情全部说了出来。指甲里抠出来的脏东西搓成圆球,本想弹出去,最后攥到了手心。
旁边的施傅兴冷哼:“死有余辜。”
声音凶凶的, 把豆子吓得直耸脖子。
邬颜轻推了男人一把。
施傅兴的眉头凝成一簇,他做什么了, 为什么小孩子都害怕他?
“豆子除了知道家在京城,还有其他的吗, 比如爹娘是谁,家里有兄弟姐妹吗?或者豆子的家长什么样子?”
豆子摇摇头,有些难过,他什么也记不得了。
只知道:“我有娘亲,娘亲总是抱着我哄我睡觉,她的身上香香的,和颜姐姐一模一样!”
小孩眨着大眼睛, 看向邬颜的眼神充满向往, 大概支撑他在床板下待一个多月,就是“娘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