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颜一听,顿时想了起来。一颗糖炒栗子的热量堪比大碗米饭,于是她遗憾地将宋月剥好的栗子全都推给施傅兴:“那夫君帮我吃了吧。”
两人举动亲密无间,旁边的宋月一时插不上话,见状,施傅兴压了压嘴角:“可。”
而另一边,听着邬颜对施傅兴的称呼,慕秋震惊地瞪大眼睛,合着这是一对夫妻啊,怪不得男人一直对他不冷不淡呢。
慕秋撇撇嘴,他就说,像他这副模样,哪个客人见了能移得开眼睛?除非这人根本不是断袖!
他坐直了身子,不再试图往施傅兴身上靠。
一曲终了,邬颜连忙拍掌称赞,其他几位看她的动作,也学着鼓起掌来。
苏玉从帘后出来,他依旧是温文尔雅的模样,邬颜很喜欢他,便打赏了苏玉和宋月几两银子。
如今有好多项收入,她也算得上一个隐形富婆。
反观负责照顾施傅兴的慕秋,别说打赏了,连客人的眼神都没有收到。
气的他下去后大骂施傅兴,穷鬼还来这种.销.金窝,莫不是他本身也是靠女人吃饭的小白脸吧?!
房间里,施傅兴打个饱嗝。
吃栗子吃的肚子有些撑,如今曲也听完了,他松了口气,心里庆幸自己跟着进来,否则,自己的妻子还不知道要被这些男人占什么便宜呢。
“现在可以离开了吧?”
邬颜手指捏着一颗葡萄,红唇轻启,剥了皮的水润的葡萄便溜进去:“不啊,好不容易来一趟,只听一首多可惜。”
施傅兴:“……”
“对了,”窗外的阳光洒进来,给女人镀了一层金色的光芒,邬颜想起什么,清亮的大眼睛眨了眨,“上次那个怜人唱的什么呀?正好让馆主找一个会唱的公子,给我们表演一下。”
施傅兴:“……”
男人长长叹了口气。
他转过身子,宽阔的脊背如同松竹一般挺拔,背着光,同时也背着邬颜的视线。
邬颜以为他生气了,吃葡萄的手指一顿,心想自己莫不是过火了?
但,但这好像没有什么吧?古时候的女人都能做到对丈夫的妾一视同仁,怎么到了男人,就这么脆弱?
一边心中吐槽,一边莫名心虚,忽而间,耳边响起一阵低沉的吟唱。
一开始只是用鼻音哼,听不清词,或者说,这首曲本就没有词……和苏玉的声音不同,前者如同黄鹂鸣翠柳,后者便是山间的泉水,夜里悄然流淌下山,撞到岩石上,叮当作响。
女人倏尔抬起头,看到的只是一个背影。
和红到滴血的耳尖。
……
千里外,荷花村。
这天,从县城卖完串串回来的林氏,突然迎到了上门的娘家人。
“娘,您怎么来了?”
林氏累得浑身酸疼,自从分家后,串串赚到的钱都被她拿到手里,本来她还挺高兴,但随着林家也开始摆摊卖串串,客流量削弱,赚到的钱一天不如一天。
一开始,林氏还担心邬颜会将方子卖给其他人,或者继续摆摊,谁知道邬颜说不和他们抢生意,就果真不抢,因为人家转头开了一家早餐铺子,每天去吃饭的客人能把门槛踏破。
施父施母被请去看着铺子,每个月能赚一百多两,反观他们大房二房,因为分家一事和三房闹得不好,她去找邬颜说想帮忙,还被暗讽了一通。
可把林氏气得不行。
“娘,你要是想说早餐铺的事情,还是算了吧,连我们家二壮都进不去,别说你们了。”
“呸!”老林氏一巴掌拍到林氏的后背上,“老娘怎么有你这么一个闺女,果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嗨,娘,你闺女我嫁进施家这些年,可没少往家里拿东西吧?就说这串串摊,要不然你非让我教给大哥,三弟妹怎么会和我们翻脸呢!”
“咋了,后悔了?分家可不是我让你提的。”老林氏半点儿不听女儿的指责,她今天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说,“行了,别吵吵了,娘今天就是来告诉你,不管你之前和她多么不好,现在得好好巴结!”
“巴结她干啥?”林氏瞧不上邬颜,这点瞧不起里面,更多的是嫉妒对方。
“还干啥?你知不知道,你那小叔子现在可是举人了,说不定明年,就能考上进士,回来当官呢!”
林氏耳朵嗡的一声,只觉得自己没清醒:“娘,你不会是骗我吧?”
“骗你干啥!你大哥今儿去早餐铺,亲耳听到报喜的人说的!”
话刚说完,施父施母也坐着牛车回来了:“老二家的,老儿二人呢?赶快让他去一趟三老爷家,告诉你们三老爷,三郎中了举人咯!”
林氏:“……”
第97章 ……
暮秋时节, 考完乡试的施傅兴几人并还没有在晖城过多逗留,他们租了两辆马车,动身赶往京城。
晖城和京城并不遥远, 如果是现代, 坐动车只需要几个小时的时间,哪怕骑自行车,也仅仅需要十多天。
邬颜本是这样想的, 所以当马车夫告诉她, 此行大约有两个月的时候,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奇怪。
为什么要用这么长时间?
直到真正踏上路途,邬颜才知道,两个月都是说快的。
一开始还是好的, 走的地方多有人烟,只是路颠簸了些, 连不晕车的她最后也被颠晕了,更不用说本就晕车的施傅兴。
所以马车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后面越走越偏僻, 有的时候,一天一夜都没有村庄,他们只能在野外驻扎休憩。
一连吃了十几天的干粮后,邬颜终于明白,陆路是比水路还要残酷的事情。
如若不是马车夫说前面马上就到村庄,她绝对坚持不下去。
这天,又到了施傅兴吐的时间点, 这个时间点一般是有规律的, 大约在吃完饭后半个时辰,颠簸的马车让男人面色蜡黄,书读不进去, 娇柔妻子的抱抱也不管用,于是马车夫在路边停车,马儿吃草,施傅兴则脑袋昏沉地下车开始他的日常“活动”。
邬颜要扶他下去,被男人严肃拒绝:“不行,为夫还要净手,你一女人家,跟着不方便。”
邬颜好笑,眨着的大眼睛非常单纯:“颜儿又不是没见过夫君那里。”
“胡说什么!”施傅兴被她大胆发言弄的面红耳赤,他可以在行.房.事的时候无所顾忌,不代表可以大庭广众之下随随便便和邬颜聊这种事情。
丢下一句不用跟着,便扭头下了马车。
这会儿,他已经嘴里开始冒酸水了,但还是凭着意志力走的远了些,确定邬颜几人不会看见,才扶着树,一阵翻江倒海。
吃过的干粮带着肉干的咸味,全部吐干净后,嘴里也满是这种味道,施傅兴皱着眉直起身子,准备返回的时候,听到了不远处草丛的动静。
他顿了顿,实在不知道这种荒郊野岭为何会有人,而对方仿佛没有察觉到自己,正大声谈论着什么。
“你说主子让我们送东西,至于这么着急吗?”
“主子最近忙着和那位抢功劳,哪里有时间管这种小事,都是幕僚大人的主意,主子都不一定知道。”
“也是,关键那么一个小喽喽,还需要幕僚大人亲自拉拢,也是太奇怪了。”
“听说那个小喽喽和寺里有关系,所以……”
“哪个寺?”
“你忘了?当年主子受伤,被那个小寺的主持救了一命。”
“哦,你说金城那个小寺啊!”
施傅兴听到熟悉的地方,系腰带的手顿了顿,那边两人方便完,渐渐走远,他们的停歇点和施傅兴并不在一个地方。
只是不小心听了墙角,施傅兴也没有在意,他去河边洗净双手,回去的时候,邬颜已经从马车里出来,纤细的双手端着一杯花茶:“夫君,漱漱口吧。”
施傅兴心中一暖,接过去后仔细清理口中异味,也不知道是这花茶太甜或者其他什么原因,他总觉得像是吃了黏牙的麦芽糖,打内心里升起一丝甜意。
因为晕车,后半路施傅兴不敢再看书,邬颜怕他无聊,便拉着男人聊天。
原以为施傅兴整日读书,只会一些书上的死东西,没想到对方对京城的事情也很了解。
邬颜有意引着对方聊天,所以问的都是一些朝廷和国家大事,而非女人家感兴趣的胭脂水粉和八卦,每当施傅兴解答完后,邬颜便用惊讶但不夸张的神情和语气:“夫君这都知道,真的好厉害啊。”
施傅兴心中升起一丝得意,面上却谦虚道:“咳,多读些书,你也能知道。”
邬颜歪了歪头,问:“原来书中还会写三皇子和太子不合吗?”
这是从刚才两人谈话中,她得到的信息。
好在是在马车里,如果在外面,这般编排皇室,必然会被抓起来,施傅兴严肃提醒道:“在别人面前不要问这种问题。”
“颜儿当然知道了,”邬颜撇撇嘴,她在他眼里就是那么蠢的人吗,明明自己比他聪明多了,“颜儿相信夫君,所以只和夫君说。”
听到这话,施傅兴脸色变得好了些,甚至因为后面那句“只相信他”,嘴角似翘非翘,“读普通的书没有,要想提前知道朝廷之事,就得每天都读邸报。”
“邸报?”
“没错。”
一边说着一边从行李中拿出一摞折叠整齐的邸报,递给邬颜。
“看看样子便可,小心晕车。”
邬颜接过去,因着男人的提醒,娇滴滴地笑了笑:“知道了,夫君。”
所谓邸报,在这个时代,也就是悉报天下的政府新闻公报,邬颜随手翻了一番,发现和后代的报纸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这上面只有公文,且是国家发行。满目的繁体字,看的邬颜眼睛发疼,她没有翻出什么太子和三皇子的争斗,反而看到一篇夸赞太子殿下友爱兄弟的赞章。
像是明白她的想法似的,施傅兴主动解释:“三皇子如今才十二岁,太子却已及冠,他们之间的争斗,多来自于后面之人。”
后面之人?
邬颜沉思了片刻,她知道,古代这些皇子争权,一靠母族,二靠妻族,三皇子如今才十二岁,肯定没有妻子,所以……
“也就是说,三皇子的母族想要推三皇子上位?那他的母族应该很厉害吧。”
谁知施傅兴却摇了摇头:“三皇子的生母只是外族的一名歌姬,太子的生母是先皇后,虽先皇后已去,但太子还有宰相这一外祖父在背后撑着,不会轻易倒下。”
邬颜不明白了,既然三皇子出身不好,却敢于和太子争权,莫不是是个读书很好的天才?
“真要比起来,太子更胜一筹。”
邬颜:“……”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听起来,这个大颂的三皇子处处不如太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脑袋蠢,居然想篡位。
难得看到女人这幅样子,施傅兴好笑不已,有些遗憾,手头没有纸笔,否则他一定会将此时此景画下来。
他不再卖关子,“三皇子的母妃受圣上宠爱,三皇子从小和太子一起接受同样教导,甚至比太子更受圣上喜爱,朝中和太子、宰相对立的臣子,自然而然会支持他上位。”
“原来是这样。”邬颜终于明白过来,同时又忍不住想,那三皇子岂不是被逼着去和太子争位子?
随即暗自摇头,如果不愿意,别人再怎么逼迫也是没有办法成功的。
马车又赶了半天,终于见到了村落的影子。
夜色渐黑,前路已经看不清楚,马车夫便和几人商量着不再赶路,先去村里借宿一晚,顺便补充一下干粮。
施傅兴和宁邵都没有意见,邬颜吃干粮吃的上火,有机会可以吃点儿新鲜蔬菜,自然也是愿意。
“这样吧,你们现在村口等着,我和车夫去探探路。”宁父是种地人,看见村子就感觉亲切,便主动担起去村里打听的任务。
“爹,你可小心点。”
“放心吧。”
宁父头也不回地进了村子。这个村子不大,从外面瞧着也就二十几户人家,不一会儿宁父就回来了:“找到了一家老伯,说是愿意给咱们收拾出两间房子住。”
“不过……”
“怎么了?”
见宁父一脸纠结的样子,众人不由得问。
“不过他不要钱,邵儿,施侄子,你们看这可怎么办?”
宁父是个厚道人,不爱占人便宜,更何况老伯家看着就穷,他们这么一大群人去住一晚,再吃人家两顿饭,好像有些说不过去。
“为什么不要钱?”宁邵不懂,按理说他们愿意给钱,这些百姓应该很高兴才是。
宁父摇头,他也不知道,就是听说他们是上京赶考的人,便不要钱了。
“既然这样,我们可以先住下,等走的时候再将钱留下。”施傅兴缓缓开口。
这个建议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可,一行人进了村子,马车栓到老伯大门口的树干上,这下也不用给马喂干草了,因为地上的野草就已经没过了马的小腿。
马车夫夜里要看马,就在车里睡,所以收拾出来的房屋正好分成两家。
老伯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从他那里,几人得知这个村子叫石头村,虽然坐落在去京城的路上,但因为离了一些距离,生活不甚富裕。
前几年闹饥荒,一大群别处的难民往京城去,路过村子的时候,把他们给抢了个精光,让本就不富裕的村子更是雪上加霜。
“别看宅子大,现在就老朽和孙女相依为命了,家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客人要是想吃饭,得去别家看看。”
邬颜的目光转向不远处晃动的门帘,那儿躲着一个人,大约是老伯口中的孙女。
“我等会解决吃食,老伯不用担心。”施傅兴主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