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黎洲立马做了否定的回答。
语气硬邦邦的,又带了点不易让人察觉的委屈。
他这么着急赶回来,就是想见她,一见面,就要和他断了。
他也是人,也是有脾气的。
有时候岑黎洲就在想,面前这个女人怎么能这么冷酷无情。
可是他能怎么办,他没她不行。
已经负气过一次了,也已经弄丢过她一次了。
所以这次,他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于是即便他此刻再觉得委屈生气,还是移步上前,抓住她的袖子。
然后低声反驳:“我没有骗你,我真的只是去拜访叔叔阿姨。”
只是顺便了解了一下情况而已。
当然这些他不能说。
“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其他更没有了,你不能无缘无故冤枉我。”
走的这一周没有收到她任何消息。
每每他想给她发消息的时候,看着截止在上周的聊天界面,他都硬生生地止住了。
岑黎洲就想看看,她会不会给自己主动发一次消息。
可是她没有。
没有消息,更没有问他怎么没去吃饭。
就像他这个人在她身边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一样。
岑黎洲有时候在想,她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可这次从暮云镇回来以后,他只想好好疼她。
只不过等他见到她,满心欢喜的时候,等来的却是她想和自己断了。
岑黎洲怎么可能答应。
明瑶这辈子身边除了他,岑黎洲不允许其他任何人有任何机会。
见他不承认,明瑶只好提醒:“那天你从我家离开,你都和明霄说了什么,你自己清楚。”
“我没说什么,肯定是他在挑拨离间。”岑黎洲想都没想就反驳。
明瑶:“……”
也不知道他这倒打一耙的手段是和谁学的。
见他还抵赖,只好她自己来说:“你说你五年前跟我也只是为了钱而已。”
话一落,四下安静。
岑黎洲身子明显僵硬了一瞬。
他没想到明瑶那个弟弟竟然连这个都和她说了。
他当初之所以这样说,只是想让那段过往的形成变得更加合理一些。
明瑶的弟弟不像她,对于“英雄救美和一见钟情”这种明显带着很多疑点的巧合和疑点的事情,他更在意的是其中的逻辑。
但是她不会去思考事件本身的问题。
她更加在意的是那件事情发生后所造成的影响。
所以岑黎洲抓住她这一思维习惯,让她重新允许自己继续待在她身边。
利用的就是她心中对他的那份愧疚感。
即使那份愧疚感是他刻意引导而产生的。
只是他现在想进一步,不想她对自己仅仅只有愧疚感。
他想让她喜欢自己。
只要喜欢他就满足了。
爱,他不敢奢望。
可是她现在连份喜欢都吝啬给自己。
即使岑黎洲能感觉到一点点,她对自己的不同,可是也能看出来她在努力克制着自己心底对他的那份异样感觉。
比起她不喜欢自己,更让岑黎洲难过的是她不想喜欢自己。
本想着和明霄说的那一通话,能让他不再针对自己,顺便有可能在明瑶面前替他说几句好话。
为了不被他识破,岑黎洲特地提前打了个电话给自家母亲。
可现在好像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在意料之中。
岑黎洲目光扫过她的眉眼,然后垂下,即使是故意压着声音,也能听出来里面的慌张:“我错了,是我骗他的,我只是想让他也可怜可怜我,想让他在你面前替我说说好话。”
明瑶有些目瞪口呆,她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这一周,她设想过很多结果。
最糟糕的也不过是自己识破了他自以为是的骗局,然后她被炒鱿鱼而已。
可是现在,一身西装革履,掌管着偌大的一家公司,行事作风雷厉风行的他站在她这个小员工面前,低声下气。
她忽然就怀疑不起来了。
如若她再不相信他此刻说的话,明瑶觉得他可能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此刻她看不得他为了自己如此这般。
心口那份一直被自己压抑着的某种情绪,悄无声息地冲了出来,席卷她全身。
明瑶整个人渐渐被那种情绪侵蚀和占领。
她慌张收回目光,没敢再和他对视,她怕自己控制不住。
“你以后不用再这样,容易让人误会。”明瑶下意识道。
也不知怎的,眼前压了一周的乌云就这样散去。
明瑶忽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
“那是不是就不断了?”岑黎洲心头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小心翼翼着。
明瑶匆匆看了他一眼,而后细弱如蚊的答应声从她嗓子发出来:“嗯。”
她应声的下一秒,岑黎洲将人抱在怀里。
紧接着在她额前落下一个克制的吻。
浅浅声音,蕴含了无限的思念:“我好想你。”
可是你都不给我发消息。
这一句话,在岑黎洲脑海里盘桓了无数次,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而明瑶在突然被他抱在怀里,额头温热的触感,以及他那句带着微微颤音的话。
明瑶低着头,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此刻在“砰砰砰”地跳动。
且异常地快。
*
关于岑黎洲说的只是拜访,明瑶还是觉得很不合情理。
她总觉得自己可能忽略掉了什么。
于是在晚饭后,明瑶回到自己的房间,给远在暮云镇的爸妈打了视频电话。
视频很快接通。
明瑶喊了一声:“爸、妈。”
紧接着视频那头的人开口:“瑶瑶啊,我和你爸正想给你打视频呢!小岑在不在你身边啊?他平时工作那么累?你让明霄多做点好吃的、有营养的给小岑补补。”
明瑶还没消化掉老妈说的话,一旁的明父又挤到镜头面前:“咳咳,你问问你男朋友特产够不够啊,我和你妈准备再做点,回头给你寄过去。”
明瑶彻底纳闷了,她看着视频里的两位,疑惑:“岑黎洲给你们俩灌了迷魂汤了?”
姚敏听着女儿的话和丈夫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看向明瑶:“这……小岑没和你说啊?”
明瑶歪了歪头:“说什么?”
难道岑黎洲又骗了她?
就在这几秒间,岑黎洲因为未来岳父岳母的话,好不容易在明瑶面前重新树立起来的信任,又即将面临崩塌。
姚敏看女儿不像是知道的样子,这心里对岑黎洲的印象又上了一层楼。
她没看错。
不骄不躁,也不主动邀功。
且张弛有度。
“瑶瑶啊,你爸那件事,算是彻底解决了。”
虽然姚敏每次在两个孩子面前都表现出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可那件事何尝不是她心里的结呢。
毕竟闹事的人时不时上门,长时间下来,肯定会有影响,她和孩子父亲倒是无所谓,主要是两个孩子以后的生活和事业问题。
万一等他们俩不在了以后,那家人还不罢休,去青市找瑶瑶和小霄的麻烦。
这就是她和丈夫一直担心的地方。
可眼下麻烦解决了,他们能不高兴么。
“什么叫彻底解决了?那家人怎么会这么容易放——”明瑶话没说完,脑海里闪过某个人的名字,再加上爸妈突然转变的态度。
明瑶突然就想到了:“是岑黎洲?”
“你别怪他插手,人家是来这边办事,就想着再来看看我们,恰好碰到那家人来闹事,刚好小岑认识那家人儿子的老板,从今以后,他们不敢来闹事了。”
那家人儿子的工作工资高,工作还轻松。
在滨市还真找不到第二个了。
就算是为了儿子,他们也不敢再上楼了。
明瑶沉默了。
难怪他会突然消失一周。
原来是去滨市调查她家情况去了。
怪不得他看见老妈的腿,没有任何反应,连一点好奇的意思都没有。
明瑶刚开始以为他只是没注意,或者根本不在意而已。
原来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深。
明瑶和爸妈聊了半个小时,了解完始末够,便匆匆挂了视频。
手机屏幕一暗下来,明瑶便再也抑制不住自己。
家里的问题已经缠了明瑶五年了。
早在两年前,接父亲出狱以后,她不是没想过彻底解决。
可她试过很多办法,全都无济于事。
明瑶从来没有想过将家里的事情和外人说过,更何况是岑黎洲呢。
这几年,明瑶看的太多了,那些个亲戚在听说了她家里的情况后,一个个远离的比什么都快。
自从五年前,父亲在医院里碰到了一拿刀挟持小孩的病人,为了不让刀划到小孩的大动脉。
父亲只能铤而走险上前拔刀,谁知道那位病人情绪太激动,激烈反抗,最后不小心刺到了病人。
小孩得救,病人伤及要害,不治身亡。
她的父亲,是一名优秀的外科大夫。
却没想到过,会有一天,会在他引以为傲工作的地方,被带上了手铐。
当天下午,倒了夜班的母亲,听到了这个重大消息,慌不择地开车去警局。
因为疲劳驾驶,撞在了一根柱子上,压坏了腿。
轮椅一坐就是五年。
而事情并没有就这么结束。
那位病人家属在父亲出狱后开始对她家里进行时不时的上门骚扰。
在此之前,他们还住在滨市市区的时候,他们也来过那么几次。
后来为了不再打扰到邻居,明瑶才带着一家人搬回了许久没回过的老家暮云镇生活。
明瑶从小就对消毒水的味道特别敏感。
她知道她的爸妈是治病救人的大夫。
从前,她对此怀有敬意。
而现在,她只求爸妈们余生能够事事顺利。
其他的她都可以不在乎了。
明瑶从回忆里挣脱出来,伸手抹掉了眼泪。
不管怎样,她都应该要谢谢岑黎洲。
他在爸妈那里的说辞,明瑶是一点都不信。
什么恰巧路过,明瑶知道他肯定是查清楚以后才去的。
虽然明瑶知道岑黎洲面前撒谎了,可是她并没有在俩人面前拆穿。
巧合的帮助比起特意的安排两者对于她的爸妈来说。
前着可以还,而后者,会让他们担心和忧虑。
毕竟这世上,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这几年,不只是明瑶自己,她爸妈更是看得透彻。
因此,明瑶不想给他们徒加负担。
显然岑黎洲也是清楚这一点,所以才找了这么一个理由。
不管以前怎样,起码在这件事上,明瑶欠了他岑黎洲的。
而且还有可能永远还不完的那种。
*
明瑶失眠了。
当她拉开窗帘,看着淡淡的晨曦日光一点点从天边露出的时候。
她才恍然,天已经亮了。
厨房响起了动静,明霄已经起床做早餐了。
明瑶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去拿了衣服,将睡衣换下。
然后去洗手间洗漱。
弄完这一切,总算是清醒了许多。
在厨房忙碌的明霄端着早餐一出来就被她那两个大黑眼圈吓住了。
差点连手里的煎蛋都吓掉了。
“你昨晚几点睡的?黑眼圈这么重?”明霄由衷地怀疑她是不是一夜没睡。
明瑶含糊:“有吗?可能是昨晚临时起来加了一会儿班的原因吧。”
“没事大半夜起来加什么班。”明霄皱着眉道。
明瑶的皮肤很白,所以一熬夜,黑眼圈就会特别的明显。
所以到了公司以后,明瑶先后被几个同事拉去八卦昨晚干什么去了。
当然反应最大的还是唐音。
对于她们的八卦,明瑶除了简单解释为失眠以外,没有其他办法。
更何况她本来就是失眠了,只是这诱因和她们想的不一样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一夜没怎么睡的原因,明瑶这一天都工作的心不在焉。
完全提不起精神,脑子乱糟糟的信息,模糊得很。
可是只要有关岑黎洲的却异常清晰。
脑海里陆陆续续闪过许多不同时期,岑黎洲的脸。
有穿着白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丝不苟严谨清冷的模样。
也有一身西装革履,沉默内敛的他。
更多的还是他在自己面前变得不像他,一副小心翼翼的眼神。
原以为自己一点也不在乎,可是到头来,她才发现,在她脑海里停留最久的除了岑黎洲以外,别无他人。
他好像早就住进了她的心里。
*
失眠导致她午饭都没什么胃口,明瑶看着盘子里的菜出神。
对面的唐音吃到一半才发现她怎么一动不动的。
唐音放慢了吃饭的速度,提醒:“虽然现在是夏天,可是这里冷气开的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明瑶听到她的提醒,失神的目光重新聚焦,她看了向唐音,然后问了一句:“你以前和你那个前男友是谁先表白的?”
唐音正吃着,被她这句话吓了一跳:“明瑶,有人和你表白了?”
“不对,有人和你表白,你应该会问我如何矜持地答应或者如何委婉地拒绝才对。”
明瑶刚想解释,就被唐音的勺子挡住了:“所以明瑶,你看上谁了?要和谁表白?”
唐音仔细想了一下设计部仅有的几位男同事,不是结婚了,就是有女朋友了,剩下那个对女的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