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分钟。”沈明恒从口袋里取出钱包,抽出之前温栀给的那张卡递了过来,“一百万。”
温栀直直看着沈明恒,墨镜下的眼全然是冷。
沈明恒摆了她一道,他很敢,非常敢。
很好,很优秀。
“沈明恒。”温栀越生气时越冷静,她抱臂直视沈明恒,凤眸里没有任何情绪,“你在挑衅?”
沈明恒:“……”
“我们互不相欠。”沈明恒浓密睫毛动了下,清冷眸子黑的纯粹,没有多余的情绪,“互相被占两分钟,你的钱还给你。”
“我的两分钟不是你的两分钟。”温栀的手指上勾着限量款的包,气场十足,冷冷看着沈明恒,“我的价格你付不起!”
他们永远不会再见面了。
“一百万赏你了。”电梯停到了一楼,温栀没看他手上的卡,抬腿走了出去。她穿高腰裙子,细腰婀娜,脊背挺的笔直,高跟鞋落到地面上踩出节点,几步路走出了女王的气势。
沈明恒蹙眉收回视线,整了下衬衣袖口。随手把卡扔进电梯垃圾桶,迈开长腿走出电梯,钱包装回口袋,他走出餐厅。
手机响了起来,沈明恒的车停在马路对面的地下停车场,他站在斑马线前等车辆通过,面无表情的接通电话。
“温栀是温铖的女儿?温顾两家联姻,她好像是主角吧?”女人的声音落过来,“我需要如实跟董事长汇报吗?”
“昨天解除了婚约。”沈明恒单手插兜,浓密睫毛垂下。
电话那头默了几秒,“所以,你不谈恋爱是在等她分手?”
沈明恒:“……”
————
顶楼餐厅,四面落地玻璃,金色的夕阳余晖照进餐厅。临窗位置坐着戴墨镜的美艳女人,她坐姿端正,拿刀叉的姿势极近优雅。
她面前摞着一叠生牛排,血水染红了洁白的餐盘。她切到第六块才放下刀叉,端坐回去静静看着面前的肌红蛋白。
陈昭进门便看到他们老板在发疯,相当刺激。温栀包下了餐厅,整个餐厅只有温栀一个人静静的切牛肉。
陈昭是温栀的秘书,今年二十五岁,在温色传媒工作两年。毕业签进温色,再也没换过工作。
“温总。”陈昭拉开椅子在对面坐下,说道,“您没事吧?”
温栀放下刀叉,发泄完毕。拿起白色餐布慢条斯理的擦手,抬眼看着陈昭,“我像有事的样子吗?我为什么要有事?”
服务员上前,低声询问,“需要撤走吗?”
这位客人非常奇葩,居然包下他们餐厅——切肉!
陈昭点头,“拿下去给我打包,我一会儿带走。”
别浪费,回家还能炒菜。
温栀放下餐巾布,端起红酒杯喝了一口,抬眼落到陈昭身上,“我美吗?”
“美!温总,您最美了。”陈昭这话不是完全的吹捧,温栀确实非常美。她的脸没话说,绝巘的美貌,走到哪里都是艳压,“只要有眼睛有审美的人都会认定您最美。”
就是脾气真的很差!非常差,差到经常让人想打她。不过她出手大方,作为老板还是很优秀的,陈昭对收入满意,也就很爱护老板。
“你很有眼光。”温栀把酒喝完,抬了下皙白的手指,服务员连忙给她倒上红酒。
“我要橙汁,谢谢。”陈昭说,“这边都点了什么?”
“只有牛排。”服务员道,“已经给你打包好了。”
陈昭又点了几个正常的菜,把菜单还回去,喝了一口橙汁观察对面的温栀,“我们跟巨威联系了,巨威那边暂时没有回应。这次巨威的损失更大,他们大概是在想对策。”
温栀漫不经心的点头,继续喝酒。
“今天有很多家媒体联系我们,想采访您,要接待吗?”
“不要,全拒了,他们应该去采访顾林朝。”温栀不愿意在这个时候面对媒体,“我不是动物园里的猴子。”
温栀随便找的餐厅,味道意外的可以。她慢悠悠的吃着东西,热量的摄入让她跌入谷地的心情渐渐回温。
“温总。”陈昭吃饭很快,也没有温栀那么讲究,她吃完餐后甜点便放下了刀叉,“这次损失数目有些大,您有个心理准备。我中午接到张秘书的电话,他说温氏集团不会再投资温色。”
“我知道,损失做出汇总了吗?”温栀的表情和缓下来,但还是没有摘墨镜,宽大的墨镜罩住了半边脸。还在吃东西,吃的非常专注。
“暂时没有,大概明天能做出来,我给你送过来?”
“后天早上九点开会。”温栀要休息一天,休养生息,她把最后一块丝绒蛋糕送到嘴里,感受到了饱,非常饱。她握着勺子看桌子上的空盘,她吃了一份牛排一碗汤一碟虾球一块红丝绒蛋糕。远远超过了她正常的晚餐量,温栀一直严苛的控制着饮食,她绝不允许自己的身材走形,“所有的问题在会议上一块提,以及巨威的索赔。”
“好。”
温栀放下勺子,又看了白色盘子里残留的蛋糕。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甜食了,丝滑的甜在口腔里溢开,带给人的满足感无可比拟。温栀强行移开眼,拿餐巾擦干净唇角,才从包中取出口红补妆。
红唇精致一丝不苟,温栀才起身离开餐厅。
陈昭的车是奔驰商务,进公司第三个月温栀给她配的,只要陈昭不离职就可以一直用。陈昭先一步走到车前,拉开车门让温栀上车,“回家吗?”
“去观江一号,我搬到了观江一号。”
陈昭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坐进去,从玫瑰公馆搬到观江一号,温栀这生活水平下降的是不是过于快了?
接到张秘书的电话,陈昭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温家不会是放弃温栀了吧?
夜幕降临,城市的灯光冉冉升起,夜被照的通明。钢筋混泥土的城市,永远看不到星空,温栀坐姿端正,“对了,还有一件事。”
“您说。”
“帮我在观江一号找一套房子。”
“买?”陈昭问。
“租。”很现实的问题,温栀手里能用的资金不足以买观江一号的房子,她很多投资不能套现,“要两百平以上。”
“好的。”
陈昭的车进不去地下停车场,只能把温栀送到正门口。
“我送你进去吧?”
“不用。”温栀拒绝。
“周一需要来接你吗?”陈昭问道。
“不需要。”温栀推开车门下去,戴好墨镜,“我的车明天会送过来,走吧。”
“温总再见。”
走出车厢,炽热的空气直扑过来,温栀皱眉关上车门。从包中取出门禁卡快步往入口走,奔驰商务离开了观江一号,驶进车流之中。
温栀来唐钰这里次数有限,小区正门口更是陌生。她过来时走的另一道门,直接进地下停车场。温栀环视四周,她不愿意张口问人怎么进门,观察出入行人。恰好有一个人拿卡出门,温栀连忙走过去刷卡。
刷卡机附近站了几个扛摄像机的人,温栀看了一眼,收回视线绕过他们打算去刷卡。
“温栀?”
温栀抬头看过去,拿着门卡的手按到刷卡处。
“真的是温栀!”
滴的一声,小区的门打开,温栀刚要进门就被冲过来的摄像机怼到了脸上,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小记者径直撞了过来,温栀重重的撞到门卡的桩子上。
温栀抬眼,冷静道,“我不接受采访。”
不对劲,她混迹这个圈子也有几年,大多媒体都混个熟面孔,这些人她全不认识。
她今天中午搬过来,知道她住在这里还能精准蹲到她的是什么人?有人设套坑她。
“温栀,昨天泼顾林朝油漆的人是你吗?你怎么断定顾林朝出轨呢? ”
“你跟顾林朝在一起多久?能不能谈谈具体?”
“顾林朝和周怡什么时候在一起?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你有什么证据?周怡和顾林朝都发出声明澄清。你有没有直接证据?你在微博上骂的是周怡和顾林朝吗?为什么又删除了呢?”
“温色跟巨威共同投资的《宫墙》还拍吗?”
没有人在意温栀的话,她的声音被淹没。
“有人爆料说你有心理疾病,是不是真的吗?”
温栀的耳朵嗡的一声,盯着面前那个人张合的嘴,凤眸里是全然冷了下去。她环视四周,摄像机仿佛怪兽,张着血盆大口怼到她的脸上,似乎要撕碎她的骄傲她的自尊,撕碎她这个人。
那种喘不过气的窒息感再次涌了上来,几乎要吞噬她,温栀的胸膛起伏,她丢开手袋往前一步一把抓住对方的脖子递到了旁边的栏杆上。哐当一声巨响,温栀冰冷的看着她,“你说什么?”
“如果你有病,那你看到的听到的并非真实的,你拿什么证明你说的那些东西不是你幻想出来的?”被她抓住的人已经喘不过气,还是尖锐反击,“温栀你是不是犯病了?你为什么掐我脖子?救命!”
温栀一直用冷静美丽优雅的形象出现在公众面前,她神秘低调,她是完美的女神。如今公然失态,当着镜头实施暴力。
记者朝四周散去,举着摄像机拍温栀。
温栀的视线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她用力抓着面前的人,她就是要杀人,怎么了?
手腕突然被握住,熟悉的清冽笼了上来。很干净的气息,非常干净。仿佛一望无际的苍茫雪原,除了碧蓝的天空便是晶莹的白。
“松手。”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温栀。”
温栀的手指被一根根掰开,她转头冷漠的看着沈明恒,“沈教授,我不喜欢别人动我。”
沈明恒凭什么敢拦她?他以为他是谁?
沈明恒似没听见,掰开温栀的手,把她推到身后。被掐的人终于得到解脱,顺着栏杆滑坐到了地上,惊恐的盯着温栀,急促的喘息。
沈明恒把温栀的手翻过来,她手上的纱布早就撕掉了,伤口泛白此刻裂开有血渗出,惨不忍睹。沈明恒拿出手机拨报警电话,黑眸环视四周,道,“我已经报警,你们攻击温小姐的行为涉嫌违法。我看,你们要的不是流量,而是人命。”
第9章 (“能再抱我一次吗?”...)
“故意伤害,非法拍摄。”沈明恒跟那边报完地址,握着手机垂到身侧,黑眸凌冽,“以工作之名对她施暴。”
“这位先生,你是谁?”其中一个媒体人环视四周,觉得这依旧是个大新闻,“公众需要真相,误伤温小姐是意外。”
“真相?”沈明恒嗓音冷沉,“不如说群体施暴。”
‘媒体人’还欲解释,保安已经跑了过来。保安终于是反应过来,全部人赶往南门。
温栀长发散开倾落在肩头,她垂着头,墨镜掉到了地上,她死死抓着沈明恒的衬衣,压抑因为愤怒而颤抖的手。
知道唐钰的住处,知道能拿什么轻而易举的击溃她,知道她无家可归。知道这些人的是谁?顾林朝啊,顾林朝与温栀差点走入婚姻。
十五岁那年,父母以温栀有心理问题,在没有任何一家医院任何鉴定机构证明的情况下,把她送进了特殊学校。只是父母认为,温栀便在那里关了九十天。
订婚前,她把一切都告诉了顾林朝,她不想隐瞒,她不是完美的女神,她有弱点。她把弱点告诉了顾林朝,顾林朝一刀捅了上来。
她以为顾林朝是可以停靠的岸,她用尽全力把自己推过去,才发现只是海市蜃楼。
她的世界根本就没有岸。
大批保安跑了过来把媒体人团团围住,警察出警非常快,不到五分钟就赶到了。分别问话,又调监控。
“身份证。”
“在车上。”
沈明恒松开温栀的手腕,路边停着他的车,车门敞着车灯大亮。手腕被抓住,沈明恒回头,温栀低着头嗓音压的很低,“别走。”
傲娇温孔雀此时威风不在,她的妆容凌乱,漂亮的凤眸里盈满了泪,高跟鞋被踩上了污渍,苍白纤细的手指修长,扣着沈明恒的手腕。
她看起来十分孱弱。
“路边那辆XC40是我的,身份证在车里,能帮我拿一下吗?”沈明恒停住了脚步,对要证件的警察说道,“她状况不太好。”
“需要鉴伤吗?”
“需要。”沈明恒看温栀没有反应,大小姐很脆弱。
警察道,“那先带她去医院吧。”
“谢谢。”
温栀不愿意承认这个世界没有人爱她,她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被抛弃的,一旦低头去看真相,她会失去全部活的动力。她必须像个永动机麻木的往前走,不知疲倦的走。脚下荆棘有着尖利的刺,温栀满脚鲜血,但仍是往前走着。
有荆棘便有鲜花,哪怕不是她的鲜花。
她在温家全部的价值是能为温家换取一份不错的合同,得到不菲的价值,绑定温家和顾家的利益。如今她的价值没了,毫不犹豫的被抛弃。
温栀的脚踝尖锐的疼,她忍着疼走到车上,拉上了安全带。
有人给她递纸巾,温栀沉默了一会儿才接过来,她擦掉花掉的眼妆。攥着泛潮的纸巾转头看窗外,城市高楼林立,灯光璀璨,她只觉得冷。
一件外套递了过来,带着清冽的薄荷香。
温栀抬眼看过去,沈明恒坐在驾驶座上,一只手落在方向盘上,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虚虚的拢着,另一只手拿着件黑色衬衣递给温栀,他没有看温栀,只看着前方,“需要披吗?”
温栀垂眼看自己的裙子,一边肩带滑落。再昂贵的衣服,也会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