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刚刚还在修正果园的围墙,现在又在陪着小孩子玩耍的金发青年。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他在不久之前的会议上西装革履,贵气逼人的样子。
那时的Giotto,任谁看到都会认为那是一位符合大家期许的完美首领。
年纪轻轻就实力强大,气势不凡。无论怎样的为难都能沉稳应对。就像是一头正在成长的雄狮,不断地扩大着自己的领地,走向‘兽王’之位。
但是怎么看都没办法跟这个逗小孩子玩儿,仿佛自己也是个还没长大的大男孩儿一样的青年扯上关系。
温柔稳重又有些腹黑的首领和这个在面对孩子时总是笑得格外灿烂的大男孩儿。
究竟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呢?
阿缘说不好,但只要他是那个宁肯放弃调查有着巨大力量的‘基石’而去救一个只有也一面之缘的孩子的人,就是她所信赖的盟友。
虽说这种因一方摸鱼而加深的友情有些奇怪,但两人之间的信赖确实也因此加深了——与此同时,阿缘也知道了不少守护者们的八卦。
比如口癖是‘究极’的纳克尔神父他以前是个拳击家,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才让他选择放弃拳头转而做了神父,后来又因为有共同理念才来帮忙的。
再比如斯佩多——尽管非常厌恶堕落腐朽的贵族们,但其实平时也十分在意气质风范。只要条件允许,就绝不会委屈自己,一定会在允许的范围内得到最好的享受……
反而是艾莲娜,虽然出身高贵,但是如果需要,她也可以撸起袖子跟着人们一起去工作。就算是难吃的水煮菜也可以咽下肚子而没有抱怨。
又比如蓝宝,虽然娇气又任性,怎么看都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却是彭格列的最强前锋——因为不是可以顾虑到别人并且冷静思考后再行动的性子,于是干脆用那如同雷击一半强大的力量冲锋在前。
尽管听起来是个很随便的决定,但就现在的结果来看,这个随便的决定反而是最适合的。
不知道这跟Giotto那传说中就如同预言力量一样超质感有没有关系。
如果有,那他这种可以靠直觉选择正确路线的能力也太外挂了。要知道很多时候并不是人们不想改变或者没有能力改变,而是他们不知道究竟哪个方向才是好的。
就比如斑先生和柱间先生,也比如自己——其实她也并不能肯定自己做的就一定是正确的,可以稳稳地到达一个所有人都能幸福的好结局。
她只是有幸见生在了一个大多数人都可以平平安安生活的国家,并且拥有学习如何才能创造这样一个和平国家的些许知识的机会。
因为亲身体会过,所以知道最终的目的是什么样子的——但就算如此,如果是自己捏着‘基石’这样的底牌,她大概率是会选择隐瞒的。
就像她至今都没有跟人说过那个到处都透露着怪异和不详的系统一样。
所以是那个玄学的超直感告诉他,告诉自己会比较好?
带着微妙的疑问和好奇,阿缘第一次接触到了这个世界特别力量的‘管理者’——一个穿着白色衣服,带着巨大的白色帽子端庄又沉稳,仅仅只是待在这里,就让人十分安心。
是一位连空气都因她而多了几分宁静,稳重到让人不自觉的想要依靠的女性。
然而在见到阿缘的那一刹那,她眼睛一亮:
“哦哦,这就是曾经被基石选中的孩子么?”
她站起身来,快步走到了阿缘面前,眼睛亮晶晶的仔细端详着阿缘。
“就如我所想,是个可爱的孩子啊。”
“……哈?”自己不是应该只是一个来打酱油的旁观者么?
阿缘被她的热情吓到了,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仰头避开她凑过来的脸。
“您的热情吓到她啦。”
异国的女剑士挡到了自己的雇主身前,被声音所吸引,女人的视线又转移到了这位有着灿烂金发和艳丽容貌的女性剑士身上。
“啊啊,离开故土四处漂泊无法回家,真的是十分辛苦的旅程呢。”
听到她的话,宫本武藏浑身的肌肉先是一紧,然后露出了笑容:“是有点,不过也经历了很多有趣的事情,还遇到了很多很棒的人。”
“是么……那一定是一场精彩的旅行。”两人自顾自的说着别人不懂的话,“如果有机会的话,请务必在离开之前讲给我听呢。”
“如果有时间的话当然——要是能有酒和乌冬面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等等,你们在说什么?”被晒在一边的G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什么叫曾经被基石选中?大小姐并不具备火焰的力量吧?而且那不是只是一场意外?”
听到他不礼貌的发言,女人并没有生气,只是微微一笑:“那么意外还是必然,究竟是谁来决定呢?”
“这……”
“好啦,不要介意这些想破头也想不明白的事情了。”她示意到来之后就一言不发的Giotto拿出了那个木匣子。
“嗯,没错,这确实就是基石。”
她检查了一番之后,收下了木匣子。
“那么你说的,将基石炼制成我们可以使用的武器……”
“这点我也没打算反悔。”女人的表情重新严肃了起来。“但在此之前我要再问一次。”
她的视线转到了那个从刚刚开始就反常的沉默的金发首领身上。阿缘顺着她的视线也看了过去。
Giotto安静地站着,明明应该是得偿所愿的时刻,但他脸上却看不出高兴的样子。甚至还有几分阴郁。
就像被乌云遮蔽了的太阳。
“你真的,做好准备了么?”
做好了使用这份力量,并且能够背负它背后的那些东西了么?
“……我不知道。”
出乎意料的,giotto摇了摇头。
“giotto?”
g惊讶的转过头,惊讶而困惑。
他们不是早就决定了么?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又反悔了?
“抱歉G。”他愧疚的看着这位从一开始就陪伴在自己身边同伴,他们是同伴,是朋友,更是彼此如同兄弟一般亲密的存在。
他比任何人都不希望看到G失望,却不愿再这个时候这么草率的就做下决定。
“但我确实还没有做好掌握那份力量的准备。”
“就算我会因此把这份力量给别人?”
年轻的女人挑了挑眉。
这一次,giotto沉默了很久。
“如果有更好的人选的话。”
让更好的人去掌握这份力量,然后做出更伟大的伟业,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giotto杀|过人。
尽管并都是敌人,其中有许多都是罪大恶极之人,他也不后悔将那些败类送进地狱。
但杀|人这件事,他无论如何都无法适应。
并非是一行数字,或者报告上的寥寥几笔。
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一个又一个的因为他而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尤其随着彭格列势力的扩大,数十……甚至上百条生命就可能因为他一个命令而消失的现在。
不管是自己人还是敌人,他都没办法把这些当成理所当然的事情。
一开始想要得到这份力量,是因为他们实力弱小。
没有大贵族的人脉,也没有大地主大富豪们的资产。他们很难养活更多的人,得到更多的武器,更没有足够的钱去修缮那些满目疮痍的城镇和家庭。
所以他想要这份力量,因为这是他们想到的,唯一能够跟那些人抗衡的办法了。
只要足够强大,那么他们就可以用最少的人数去战斗。
然而随着领地的扩大和彭格列的发展,他反而迟疑了。
这段时间来,已经有许多事情同他一开始的预想背道而驰。
他并不能确定现在所拥有的这些,还有未来可能得到的那些,就是他曾经憧憬并渴望的。比起拥有取得胜利的力量,他更担心解放了这力量之后,它会不会反过来摧毁那些他所珍视的东西。
“多思考是好事。”年轻女人并没有生气,反而是笑着点了点头。“你还有一次机会,下定决心后再来我这里吧。”
Giotto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女人干脆利落的以‘接下来是女孩子的时间’为由把那两人轰了出去。等男人都离开之后,她转头看向阿缘,眼神中隐隐有几分慈爱与怜惜。
她看了阿缘很久,一直到阿缘开始觉得不自在,也在想是不是应该找个借口离开的时候,才轻声开口:“你背负了比想象中更加沉重黑暗的东西。”
第193章
阿缘并没有立刻回应。
毕竟这种说法听起来太玄学了。
没有指名究竟是什么东西,就代表着它可以套入很多——如果自己一口答应下来,反而可能暴露。
面对阿缘的警惕,女人只是微微一笑,就像一个慈祥的长辈看着有了自己小秘密的孩子。
事实上,只说实际年龄的话,她甚至可以当面前这个女孩子的老祖宗了。当然对女性来说,年龄永远是个秘密,所以具体数字是不会公布的。
但不管她是老祖宗还是恰到好处的大姐姐,这都不影响她对可爱又能干的晚辈的欣赏。
“放心吧,我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人,也没有骗你,之所以没有说出具体的名称,是因为在我的认知里并没有一个可以精准的称呼它的名字。”
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少女身后那一团汹涌翻滚的东西。
比黑夜更黑暗,又比鲜血更猩红。让每一个看到的人心底都涌现出不详的预感——若是被它侵蚀,一定会有极为可怕的事情发生。
值得庆幸的是,它就像是被什么束缚了一样,每当想要挣脱的时候,就会被拉回到原本的位置,只能不停地翻滚蠕动,却无法脱离。
无法离开这位少女的身边。
其他人安全了,但这位少女,却成了‘祭品’。
身上满是侵蚀后留下的纹路。从四肢,到胸口,再到脸上。
就像缠绕在她身上的蜘蛛网。
若不是少女身上那微弱的光一直在束缚着那东西,她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但就算是有‘光’的帮助,如果少女本人不够坚定,不够顽强的话,恐怕也无法逃过那无时无刻的侵蚀。
这个孩子现在还能挺直胸膛站在这里,就是她足够坚毅的证明。
她欣赏这份品质,因此想要帮助她。
——更何况,她身上还有些许熟人的气息。
有着乌木色的长发,来自异国的友人。
“那是难以用某个词汇形容的东西,你跟它牵扯的太深,几乎已经是一体……不,不对。”
女人突然又靠近了几分,手上不知何时亮起了橙色的光芒——就如同朦胧的火焰,接着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那火焰送入了阿缘的体内。
“喂!”宫本武藏下意识的对女人发出了攻击。
尽管只是刀背,但她也自信这一击一定可以将女人同自己的可爱的雇主小姐分开。
然而就在她的刀碰到这个美丽却神秘的女人前一秒,一切突然停止了。刀背带着金属特有的冷光,轻轻地贴在女人手臂上,却没有更进一步。
准确说是宫本武藏这个人,就停在了那里。
“她很安全,我只是稍微将空间分割开了一点。”
见阿缘脸上浮现焦急而警惕的神色,女人主动解释道。
“这里只有你和我,再不会有第三个人听到,所以我也不与你绕圈子了,你现在的情况,非常危险。”
这听起来简直就像是什么神秘学传销现场。
阿缘向后退了两步,并没有因为她的解释而安心,反而更加警惕了。
就像一只突然到了陌生环境的猫,眼睛滚圆——就差再拱个背了。
“我之前以为你只是因为某种诅咒而被那东西缠上了,但就在刚才我用大空属性的火焰探查了一下才发现,并非是那东西附着在你身上,而是你同它,是共生的。”
“它侵蚀着你,但同时也维系着你的生机,为你提供了力量。”
“你是说系统?”
阿缘脱口而出。
“系统?这是你对它的称呼?”
女人有些困惑,她无法从这个名字中听出任何意义和形象。
“姑且是……这么一回事吧。”
说漏嘴了总不能再吞回去,面对这样明显拥有力量的人,改口或者说谎都没办法瞒过去的。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下问。
“那么您有没有什么……解决它的办法么?或者能够让我更有效的掌握它也行。”
万一能够找到回去的方法呢?回家……或者能回到那个每一寸都是她的血汗的土地都好。
“很抱歉。”
女人摇了摇头。
“这并不是我所擅长的……确实,我可以尝试使用基石的力量,然后用我的火焰去燃烧它,但并不能保证结果。”
大空的火焰确实拥有吞噬、包容的属性,但是在保证宿主性命的同时清除共生关系……至今为止还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至少她所知道的传承里是没有的。
“没事,反正也习惯了。”
阿缘有些失望,但并不不止于因此气馁。
本来这就是自己的事情,别人能帮忙是情分,是她的幸运。找不到办法也只是维持原样而已。而且这次也不算是毫无收获——至少知道了一些有关自己同‘系统’之间的关系。
这样一来那个‘系统’的怪异和可疑也就有了解释。
——之所以这么奇怪,这么多不合理,是因为它根本就不是经过精心策划和改善才设计出来的系统,而是某种披着系统皮的其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