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妃罢工日常[清]——沉坞
时间:2021-02-04 09:34:45

  康熙二十八年年末,石文炳自福建安稳回京,沐浴焚香之后,这位准太子妃的阿玛在乾清门前三跪九叩,郑重接过赐婚圣旨。紧接着,皇帝降下恩典,抬汉军正白旗、石姓瓜尔佳氏阖族入镶黄旗,族长领头叩谢皇恩。
  很快,东宫将要迎来新的女主人。
  太子虽已列朝,不必与弟弟们一道前往上书房读书,骑射功夫却也不能舍下。
  何柱儿眼睁睁地看着主子练得更勤更苦,近来更是扎根毓庆宫的演武场,每每落得一身汗水,不由心疼地劝道:“太子爷,满一个时辰了,您可歇歇。”
  太子睨他一眼,摆摆手,“孤还有气力。到了大婚夜,若是静初嫌孤身体孱弱,你来?”
  何柱儿:“……”
 
 
第132章 
  “太子爷,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这话要是给静初姑娘听见了,他的下场便是装在铁笼里,咕噜一声沉下水塘
  眼见着何柱儿欲哭无泪,脚尖颤抖,就差跪下来磕头了,太子收回目光,抚了抚箭筒,轻咳一声,也怪他圣训读得多了。
  这般想着,唇边带了笑:“行了,孤逗你玩呢。”
  太子说罢拉起弓来,朝着箭靶瞄了瞄,与康熙如出一辙的凤眼眯了一会儿。片刻之后手指一松,凌厉的破空之声响起,箭羽接连不断,十回有八回正中红心,又练了半个时辰,肩膀、手肘之处倒还真有了微微的酸痛之感。
  转头一看,何柱儿紧紧闭着嘴,半句话也不敢多说,太子眉心一挑,放下用具,好笑地吩咐道:“你取孤的牌子亲去太医院一趟,拿些松缓筋骨的膏药来。”
  何柱儿霎时打了鸡血一般,大声应了是,逃也似的奔远了。
  太医院太医皆为杏林高手,不过精通的方面不同,似陈院判这样的全才很是少见。有一点却是毋庸置疑的,他们擅长把脉,尤其是喜脉,在养胎保胎上更有自己的一套纯熟心得,简而言之熟能生巧,深宫里头,谁还没有拿手的绝活了。
  其中有位闵太医,以一手招牌的制药术闻名宫廷,他擅长炮制药材,捣碎了烹煮从而做成药膏,不拘是治跌打还是其他。除此之外,各宫娘娘万分喜欢他制的玉容膏,听名字就知道它是做什么的,美容养颜效果奇佳。
  只不过成本高昂,闵太医不得已挂了售价——若发了月俸有了积蓄,娘娘们便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囤上一瓶,毕竟韶华易逝,后宫之中,那是最为注重容颜的地方。
  云琇的妆台也常备着玉容膏,这点自不用提。
  何柱儿是太子爷身边最为信重的贴身太监,太医以及打下手的药童们不敢怠慢得罪,受主子吩咐的何柱儿一打听,闵太医今儿正当值,当即大松了一口气,撒腿儿直奔药柜。
  药柜旁传来低声交谈的动静,何柱儿定睛一看,哟,这不是梁大总管么?
  从他站的角度望去,梁九功揣了一瓶眼熟的膏药,偷偷摸摸放进袖口,上头贴的条目一闪而过,依稀写着三个小字。何柱儿上前几步,竖起耳朵,零星地捕捉到了几句对话。
  “这玉容膏,早晚各用一遍……七日不能停……”闵太医的语气,颇有些小心翼翼。
  梁九功重复念叨了一遍,而后满意地点点头:“咱家记住了。万岁爷也会记着你的功劳……”
  何柱儿怀疑自己听错了名儿。
  玉容膏?万岁爷?
  他僵硬地退后几步,好不容易挤出一个笑来,梁九功恰好转身,与他面对面地对上了眼。
  梁九功心里咯噔一下,把袖里的玉容膏藏得更深了些,云淡风轻地道:“这倒是巧了。”
  何柱儿赔着笑:“是巧,是巧,奴才见过梁公公。这不,太子爷遣奴才拿些舒缓筋骨的膏药去。”
  见他这般,梁九功有些慌。
  前头的话,这小子到底听去了没有?
  他又不能问。问了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于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飞快给闵太医使了个眼神,意思是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想必你都明白的。
  闵太医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
  皇上派人来拿玉容膏,这都叫什么事儿……
  何柱儿佯装不知,目送梁大总管走远,面上依旧赔着笑:“公公走好,公公走好。”
  “玉容膏?”太子执笔的手腕一抖,为静心养气练就的字画当即毁了大半。
  “皇阿玛正当盛年,同宜额娘差不了几岁,要什么玉容膏呢。”思维发散片刻,他精确地捕捉到了重点,搁下狼毫不解道,“孤的弟弟妹妹不久之后便要降生,比老大家的还小些……”
  三十六七的年纪,说是春秋鼎盛也不为过。
  沉思半晌,太子忽然忆起九弟胤禟得知宜额娘有孕的反应,一张包子脸上激动、欣喜与复杂交织,最后嘀咕了一声“真是老当益壮”,十弟还在一旁连声附和。
  太子轻轻地揉了揉胤禟的脑袋,其余的也没太过在意。现在想来,老当益壮,说的是皇阿玛?
  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是奇怪,何柱儿小声叫道:“太子爷?”
  “无事。”太子回过神来压了压惊,心道还是不要旁敲侧击了。
  他一本正经地想,若问了玉容膏这回事,皇阿玛还不得恼羞成怒?端看皇阿玛的面容有没有变得光滑细嫩即可。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原来皇阿玛也怕宜额娘嫌他。今儿可算开了眼界了……
  书房外头传来小太监的通报声,又有内务府的管事为商议大婚议程求见太子爷,这回问的是迎亲司仪的人选。
  “殿下您看,格尔芬少爷如何?”
  司仪向来由皇子的母族出人,为表亲近,也为表信任,像大阿哥成亲之时,命表弟揆叙担任此职。想当年,揆叙的颈上挂着红绸缎,喜气洋洋地去了大福晋的娘家府邸迎亲,现如今轮到了太子。
  若说绝好的人选,无异于索额图的幼子格尔芬。两人年岁相近,少时,太子与之有些交情,每每得见,都会亲昵地唤上一声“表舅”。
  思及此,太子的笑容淡了淡。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赫舍里家的不合适……你们看着选。从宗室里挑吧。”
  索府。
  索额图虽被革了官职,成了白身,身上却还有爵位在。很快步入三月中旬,现如今,全京城都在关注宫中迎进太子妃的盛事,赫舍里一族也不例外。
  太子大婚,甚至可以说与他们息息相关。身为储君的母家,他们沉寂了太久太久了,久到被储君抛到了脑后去,再也攀不上关系;雪上加霜的是,顶梁柱索额图不复往日威势,为筹措银两得罪了一大片勋贵人家,如今自身尚且难保。
  早先,他不满意太子妃的人选,又有什么用呢?
  满腔算计付之东流,族中一片惶惶然,只好盼着太子参政之后能与母家恢复联络,为他们带来往日荣光。
  格尔芬二十出头的年纪,乃是索额图的嫡幼子。他自幼颇受宠爱,平日里也没有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故而在皇帝处置索额图的时候未受牵连。
  索额图倒后,给不了家族多少荫蔽,格尔芬如今在工部担任一个六品小官,典型的油水少事务繁,也没有多少话语权,每每下衙都觉烦闷。
  太子殿下即将大婚,格尔芬好不容易盼到,心思便活络起来,四处打探迎亲司仪的人选,以图恢复与太子的联络,为家族筹谋,也为未来筹谋。索额图得知之后,默许了此事,同样拼尽内务府的人脉推波助澜了一番。
  ……
  这日,格尔芬面色阴沉地回了府。深吸一口气,沉默了许久,他道:“阿玛,司仪的人选,太子爷挑了裕亲王府的保泰。”
  索额图斟茶的右手一抖,拧起眉头,额间浮现了刀刻似的、深深的皱纹。
  顿了片刻,他淡淡道:“万岁爷厌了老夫,太子爷这是避嫌呢。”
  “避嫌?”格尔芬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红着眼咬牙道,“我看不然。太子爷避嫌避了多少年了!早年间,大阿哥与纳喇一族走得极近,皇上可有说些什么?阿玛,我看他早就忘了外家,忘了仁孝皇后,全被宜贵妃那女人笼络了去!”
  若不是为了太子爷,仁孝皇后怎会血崩而亡。若仁孝皇后还在,哪有后来居上的郭络罗氏猖獗的道理!
  “格尔芬,住嘴!”
  提起“宜贵妃”三个字,索额图重重搁下茶碗,眼底起了重重阴霾。眼见格尔芬不服气地还要说话,他一拍桌案,厉声喝道:“慎言!”
  格尔芬胸口不住地起伏着,许久之后垂下了头:“……是儿子失态了。”
  见此,索额图长叹一声,道:“你还年轻,养气功夫尚未到家,还需磨练啊。”
  即便迎亲司仪另有其人,他也不见躁郁,与往日的矜傲急性大不相同,像是千帆过尽,彻底沉淀了下来。
  “阿玛,您就半点也不急?”格尔芬忍不住道。
  索额图摇摇头,伸手指了指他,正要长篇大论地开口训导。
  恰在此时,有仆从敲了敲门,颤着声音道:“老爷,有人……有人在暗门外求见老爷……”
  语调像是见了鬼一般,索额图眯了眯眼,摩挲着茶盏问:“谁?”
  隐在茂盛杂草里的暗门嘎吱一声,缓缓打了开来。
  即便索额图有所猜测,依旧掩不住眼里的惊诧之色。
  格尔芬睁大了眼,“你——”
  面前穿着泛黄旧衫的年轻男人,浑身充斥着落魄之气,脸庞脏污,一道长长的疤痕横贯面颊,瞧着狰狞又凶恶不已。
  他一步一步地挪来,双腿一瘸一拐,好似下一刻就要失去平衡跌落在地。
  隆科多咧嘴道:“索大人,别来无恙啊。”
 
 
第133章 
  索额图定定地看着与从前模样大相径庭的隆科多,缓缓露出一个笑来,捋着长须道:“佟二爷舟车劳顿,想必疲累不已,里边请,里边请。”
  太子妃的嫁妆单子由内务府拟定,皇帝亲自修订增改,过后呈给两位太后过目,待太皇太后点了头,这才吩咐下面人备齐。
  太皇太后点头之后,操办婚事的一众人着实松了口气,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他们心有戚戚地想,终是过关了。
  皇子成亲尚有先例,太子大婚却是大清立国以来的头一回。内务府忙得脚不沾地,礼部草拟的流程三番两次被退回,皇上那儿只一个意思:不够盛大,不够隆重,你们到底会不会办事?
  礼部尚书累出了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一咬牙,照着皇上与元后大婚的成例,斟酌着减了两成,这才得了准许。
  大阿哥娶了大福晋,大福晋的嫁妆自是由娘家凑齐;而太子妃竟是内务府置办的——瓜尔佳一族出了四成,宫里头出了六成。皇上开私库添了许多好东西,两位太后更不必说;云琇思来想去,静初还未踩熟宫中地盘,日后用银子的地方少不了,于是添了自个多年积攒下来的碎金银。
  翊坤宫住着位分最高、最是受宠的宜贵妃,内务府绝不敢怠慢,什么珍品贡品全都紧着这边,茶叶是最好的,绸缎也是最好的;太监宫女不必用钱打点,他们巴不得鞠躬尽瘁为贵妃娘娘办事,让贵妃娘娘注意到自己。
  加上乾清宫三天两头的赏赐,五、九、十一阿哥的洗三、满月、周岁礼……翊坤宫开销大,云琇却着实称得上豪富,全副身家让其余嫔妃看了都得眼馋。那积攒下来添妆的碎金银,换成银票也是好一大笔数目了。
  瑞珠捧着红木匣子上了内务府。一打开,官员看着心颤,不敢擅自做主,转身上报给了皇帝。
  都说宜贵妃待太子爷亲厚,如今他可算信了。爱屋及乌到了如此地步,给太子妃的这份添妆,与嫁女儿也没什么区别了……
  听闻禀报,康熙一愣,转而失笑:“贵妃给的,收着便是。她的身家倒不比朕少。”
  内务府官员没法接话,只能连连躬身应是。一旁的梁九功幽幽叹着气,还不告退?这没眼力见的。
  梁大总管给他使了个眼色,结果被拒接了——那官员抬也没抬头,还在恭敬地等待万岁爷的指示。
  紧接着,当着一屋子宫人的面,康熙沉吟一瞬,吩咐道:“开朕的私库,贵妃给了多少,朕便补她多少。再添黄金百两,问问有什么缺的,一并补上……太子成婚,心意尽了便是,没有她破费的道理。”
  想了想,康熙接着道了一句:“悄悄的,别惊动他人。”
  内务府官员一呆,补、补上?
  没有贵妃破费的道理?
  人人都说太子爷是万岁爷的心肝肉,这就是心肝肉的待遇么?
  在宫里摸爬滚打那么多年了,他头一次失了仪态,同手同脚螃蟹似的出了御书房。守门的蓝翎侍卫见他停在原地,摸了摸腮帮子,又摸了摸腮帮子……
  怎么,这是牙口出了问题?
  翌日,翊坤宫,云琇对着黄澄澄的金元宝愣神。
  拿起一个看了看,形状上佳,成色上佳,不愧是内府准备赏人的东西。
  “皇上是怕本宫饿着他的小格格了?”云琇喃喃,说罢忍不住笑了,“这样稳赚不赔的买卖,着实可以多来几回。”
  瑞珠悄悄望去,只见主子的桃花眼里闪烁着深切的笑意,眉眼弯弯分外动人,不知怎么的,一霎那生了许多感触,数不尽的高兴漫上心间,娘娘好似与从前不一样了。
  真要形容的话,像是……像是更轻快自在了些。
  这时有人禀报,五阿哥、九阿哥、十一阿哥来给娘娘请安了。云琇放下金元宝,只觉惊喜不已,笑盈盈地道:“难得兄弟几个凑到了一块。让他们进来。”
  很快,胤祺领头,胤禟牵着胤禌的手跟在身后。请安过后,九阿哥笑嘻嘻地叫了声“额娘”,与云琇如出一辙的桃花眼眨了眨:“额娘,儿子都听说了,您昨儿给二嫂添妆……”
  五阿哥点点头,一副眼巴巴的模样:“二哥还同弟弟炫耀来着。”
  说罢,九阿哥捏了捏十一满是肉坑的小手。胤禌得了暗示,立即鼓起腮帮子,使劲从鼻子里喷出气来,佯装生气地道:“额娘,九哥说他娶福晋的时候,您也要一视同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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