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石燕对自己教出来的孩子有信心,宝宝绝对不会骗她的,相反,那对龙凤胎是什么样的人品,她一点信心都没有。
可她心里清楚,别人未必会这么想,因此这会儿不论是让她或是让大房的人来说,肯定是有所偏颇的。
于是葛石燕很干脆的提出让其他孩子来说,那么多孩子,总能还原出当时的真实情况。
村子拢共就那么大,傅家的动静不小,当时在山脚下打过架的孩子基本上没一会儿都到齐了,作为率先挑起战争的罪魁祸首,那个小胖子是被爹娘揪着耳朵拽过来的,哪还有早上的蛮横英勇,眼睛哭的像核桃那么大,看上去像是一个气鼓鼓的青蛙。
至于被他抢了刺泡的弟弟则是在一旁笑的得意,恨不得爹娘打地再狠一些。
“林余咬傅连翘了,咬地可狠了!”
“是龙凤胎先动手抢宝宝她们的果子,宝宝不让,就打起来了!”
“嗯,宝宝踹了傅连翘,傅连翘生气,捡起石头要砸她。”
“我也看见了,那块石头那么大!”
“林余护着宝宝不让傅连翘砸,傅连翘抓她胳膊。”
“他们打来打去,傅连翘羞羞脸,哭的好大声啊。”
一群孩子七嘴八舌地说道,虽然语序有些混乱,说话颠来倒去地,可也能基本还原出事情的经过。
根本不是像龙凤胎说的那样,他们只是开口讨要,而是一上来就动手抢,宝宝拒绝后反击,傅连翘拿着石头就要砸她,战势这才扩大。
这样听起来,似乎是龙凤胎的错更大。
“不就是一些不值钱的野果子吗,分一点给侄子侄女又怎么样呢。”
马梅芳开口了。
她的话也有道理,要不是宝宝和林余太小气,也不会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就不,那是我们捡到的果子!”
“就是,我们的果子,我们愿意分他才可以拿!”
“他们抢,他们是坏人!”
没等宝宝开口,其他一起摘果子的小伙伴率先闹腾起来了,尤其是穿开裆裤的小胖子,他可生气了,今天早上他找到的果子一部分被他哥抢走了,还有一部分在抢的过程中被碾烂了,他都没有吃到几个蛇泡果。
就这样,他爹娘都没怎么说他哥,一点都不拿他的委屈当回事,要不是傅家因为这件事闹到要分家,他爹娘还不会对他哥怎样呢。
一群四五六岁的小毛头气鼓着脸,愤怒地看着那些为龙凤胎说话的大人。
“我觉得宝宝和阿余做的没错,小辈都动手抢了,她们要是什么都不做,还大大方方地把东西分给他们,那不是大方,是蠢,是傻!现在可以抢果子,将来是不是就要抢银子了?”
葛石燕觉得她的宝一点都没有做错,又不是关系亲近的兄弟姐妹,人家差点害死她,她还和他们做朋友,观音菩萨都没有那么大的肚量。
“就因为表姑不分野果子给她吃,她就能用石头砸人了,将来稍有不顺她心的地方,她是不是都敢下毒放火了?”
葛石燕冷笑一声,这就是他们俩口子教出来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这么狠毒了,再大一些,也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事来。
“真担心将来谁娶了她做媳妇,婆媳之间、两口子之间难免会有拌嘴的地方,就怕晚上等人睡着了,她拿着石头站在炕头就把人脑袋砸地稀巴烂,反正现在她拿石头砸人也没人骂她,反而觉得她委屈呢,正好让她知道这么做原来是对的。”
葛石燕的嘴巴一点都不留情面,直接把傅连翘的名声毁了大半。
都说小时看大,小时候是什么样的人,长大了一般也不会有太大变化,小时候的傅连翘就可以为了一些野果子拿石头砸人家脑袋了,长大后她或许也会因为一些口角谋杀亲夫和婆婆啊。
这样狠辣的名声传出去,以后谁还敢娶她做媳妇呢。
马梅芳听着这些话,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
可是葛石燕根本就不等她开口反驳,又叭叭地说了起来。
“之前我家宝宝落水差点没有救过来的事大家可能也不太清楚,就是那俩孩子联通我家出嫁姑奶奶家那俩孩子给带到深潭边去的,他们还哄宝宝说深潭里的荷花好看,让她自己去摘,看到我家宝落水后全都跑了,要不是大牛嫂子路过发现救了宝宝,她这条命就折进去了!”
说到那件事,葛石燕依旧心有余悸。
“他们说孩子胆子小,回家后怕被大人骂,就不敢告诉大人宝宝落水的事,我看他们的胆子一点都不小,没胆子,能哄着小姑去深潭边玩耍?没胆子,能回家后跟没事人一样,要不是村里有人看见他们一起往深潭边去了,我都不知道当时他们几个都在场!”
看着表情沉痛的舅娘,林余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些上一世的记忆。
上一世,直到很久以后她才知道舅娘之所以会和舅舅和离的原因就是因为宝宝的死亡。
舅娘想要严惩杀人凶手,可舅舅不同意。
龙凤胎是舅舅的亲孙子,亲孙女,他们坚定是宝宝自己要去深潭边玩耍,他们是拗不过宝宝,这才跟着一块过去,那个时候宝宝落水,他们实在是太害怕了,事后想起来,心中觉得愧疚极了。
那个时候死无对证,四个孩子里最大的就是七岁的龙凤胎,最小的还是一个三岁的孩子,别说没有证据了,就算有证据的,那么小的孩子还能判死刑不成?
别说傅大岩了,傅氏宗族里也不允许族人出现这样骇人听闻的丑闻。
出于对宗族,对亲孙子孙女的维护,傅大岩选择了相信他们的说辞。
最后舅娘和舅父决裂,带着儿子傅时年离开了傅家。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三年前,我家老幺也在相同地点出事,要不是……他就死了!”
葛石燕的话语有些卡顿,不过在场几位长辈只看了眼宝宝,就意识到她为什么话说一半的原因了。
“老幺也发了一场高热,醒来后就记不清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我只想着是老幺自己调皮,跑去了深潭边玩,现在想想,未必是老幺自己跑过去的,是我把人性想的太善,没有想过自己身边还有那样一群恶鬼!”
葛石燕咬牙切齿地说道,傅时春和马梅芳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胡说八道,那个时候大弟和大丫也就五岁不到,他们和老幺差不多大,怎么可能哄亲小叔去深潭呢!”
傅时春气急败坏地反驳道。
“是啊,他们做不到,你们两口子可以啊,或许那俩孩子就是有样学样,意外听到了什么,跟着做了一遍。”
葛石燕将拳头捏的紧紧地,她只恨那个时候自己根本就没有想过继子夫妇会这么恶毒,只以为是老幺调皮,因为他那个时候经常和小伙伴们满村子跑,大半天见不到人影,自己跑去深潭边玩,意外落水也是有可能发生的。
可巧合太多,就会让人怀疑不是巧合了。
这话一出,全场骇然,包括傅大岩,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自己的大儿子和大儿媳妇。
是啊,三年前,要不是……傅时年就死了。
不论是傅时年还是宝宝,他们死了对谁的好处最大……
大伙儿心里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可还是那句话——没有证据……
现在这一切,都只是葛石燕的推测罢了。
因此傅时春和马梅芳只慌了一阵,很快就镇定下来。
“胡说八道!我知道娘你一直都看不惯我和大春,可你也不能这样污蔑我们,连亲弟弟都害,我和大春成什么人了!”
马梅芳满是委屈地说道,配着红肿的脸庞,看上去滑稽极了。
“行了,别演了,我嫌恶心。”
葛石燕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他们最好祈祷自己能够将自己的小尾巴藏好,要是让她找到证据,她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两条性命啊……至今回想起来,她都要辗转难眠……
葛石燕闭上眼睛,不让眼泪流下,她能做的,只是对宝宝更好,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肝都掏给她,这样才会觉得安心一些。
“我自认嫁到傅家这些年里也没有亏待你们兄妹,也知道你们喝了哪家的迷魂水,非得觉得我是来害你们的,在这个家里拿我当贼防着,这些年我也不是没听到外面的闲言碎语,不就是说我这个后娘偏心,把家里的东西都搂到自己儿子身上了吗。”
葛石燕看向围观的村民。
“但是我请大家想想,我是从小打骂他们兄妹了,还是让他们兄妹没饭吃,没衣服穿了?傅时春十六岁娶媳妇,傅月夏十七岁嫁人,哪一个嫁娶的酒席我没风光大办?傅时春的媳妇、傅月夏的男人,又哪个不是人模人样的?”
这话应该是在说她这个后娘没有存坏心,要不然就该给继子娶一个丑八怪病秧子,给傅月夏嫁一个酗酒打婆娘的懒汉。
可人模人样这个词听上去总觉得不太对味,马梅芳觉得葛石燕在骂她,可她没有证据。
“我这个后娘当的,问心无愧!”
这句话,葛石燕说的掷地有声。
众人沉默了,是了,也不知道哪里穿出来的风言风语,说葛石燕这个后娘面甜心苦,可她要是真是个心苦的,傅时春喝傅月夏的日子哪会这样好过。
尤其是傅月夏,有那样一副体面的嫁妆,三五不时还回娘家吃饭的姑子真是满村子打灯笼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现在我们是真的没办法再住在一个屋檐下了,人家烦我,总觉得我在搜刮他家底儿呢,我也怕他,哪天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我们娘几个弄死了,既然都看不惯对方,那干脆就分家好了,反正我再怎么好,人家也没把我当娘看,我也不求他们养我的老。”
她都说了那么大一通了,让那些想要劝她别分家的人也说不出劝阻的话来了。
“分家吧!”
葛石燕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傅大岩,轻声叹喂道。
事已至此,硬是要凑在一块过日子,问题只会更多。
傅大岩抱着脑袋,蹲在地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哪还有平日里的精气神,整个人都像是被抽了魂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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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家的家产并不算多。
现在住的老宅子,三亩上等田,八亩中等田,十二只母鸡,两只公鸡,三只水鸭,锅碗瓢盆、农具若干……
葛石燕又回了趟屋子,拿了一个木匣子出来,这里面是家里这么些年攒下的银子,一共有六十八两,还有一些零碎的铜钱。
“家里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点银子!”
马梅芳满是不信,他们之前都攒下了二十来两的私房银子呢,葛石燕那里是大头,不可能只有这些。
“就这么点银子,爱信不信,谁让俩孩子接连两次落水,光给他们看病都花了不少银两。”
这话说的,矛头又到了大房的身上。
“你们都给我闭嘴!”
傅大岩抽着旱烟,眉头紧锁,形成一个川字。
也是葛石燕精明,早在发现继子靠不住,准备搂钱的时候,她就开始各种铺垫,时不时就在老头子耳边念叨现在布匹、油盐酱醋价格飞涨、家里人情往来开销的增加……
久而久之,傅大岩也觉得银子不经用,对于家里的家底,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
“老幺念书每年要交二两束脩,加上笔墨纸砚,一年起码得花六两,我不多要,就拿八年的学费,一共是四十八两。”
说着,她数了四十八两到自己那儿。
“都分家了,老幺的束脩凭什么从公中走?”
拢共就那么点银子,葛石燕还拿那么多走,傅时春两口子急地眼睛都红了。
“按你们娘说的算,这是之前就说好的。”
傅大岩吧哒吧哒抽了几口烟,沉声说道。
“虽然分了家,可老大和大姑娘的婚事都走了公中,老幺也不能漏,之前老大娶妻彩礼加酒席花了五两,这年头办酒的价格年年都涨,十年前娶一个媳妇彩礼只要二两,现在三两都打不住,等到老幺娶妻,也不知道是什么价儿了,我要个八两,也不过分吧。”
说着,葛石燕又搂了八两银子过去。
加上之前束脩的银子,现在公中只剩下十两银子,外加一些铜板。
“之前宝宝落水和老大家的孩子脱不开关系,这个孩子内里虚了,得吃好喝好慢慢调养,所以我再拿五两,也很有道理。”
葛石燕又搂了五两,这会儿傅时春和马梅芳捏紧拳头,已经随时准备爆发了。
她睨了那俩人一眼,然后看向傅大岩。
“你准备和谁过?”
其实她的心里已经猜到了傅大岩的选择。
在沉默了良久后,傅大岩抬起眼皮,看了看老大两口子。
他能怎么办呢,儿女都是债啊,现在他算是明白了,老大两口子连带着俩孙子孙女都走了歪路,这里有他的一部分责任,作为亲爹,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女走错了路却不去纠正吧。
“我跟老大。”
傅大岩低着头,又吧哒吧哒抽了两口烟。
傅时春和马梅芳的脸上终于有了些喜色,爹跟着他们,老房子自然也该是他们的了,而且傅大岩的身子骨还很好,能够帮忙干很多活呢。
“那好,这剩下的五两银子我们每人拿二两半,剩下的那些,就给老大家吧。”
葛石燕指着那一堆不足一百个点铜板,十分大度地说道,傅时春两口子差点没气吐血来。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傅大岩都没有反对,只要没和离,她就永远是他们的娘,不服都给她憋着。
总算到了真正的大头上。
“我们是没办法住在一块了,那几间房子我不要了,就给你们吧。”
没想到后娘居然不准备争这套老房子,可还不等傅时春和马梅芳惊喜,葛石燕又说了一段让他们呕血的话。
“家里这三亩上田,八亩中田,其中七亩是祖产,还有一亩是你和前头大姐挣下的,还有三亩是我和你一块挣下的,老大俩口子分大姐和你那一半,老幺分我和你那一半。”
也就是说,大房目前分半亩,傅时年目前分到一亩半。
剩下的十一亩地,按照当地的规矩,长子分六成,剩下的其他儿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