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娇俏爱笑的三姐儿,还是个孩子呢,眼睛瞪的大大的,死了都闭不上眼睛。
家里的姑娘,只有那天正好逃过一劫的二儿媳妇和二房的俩个姑娘逃过了一劫。
说起这段悲痛的经历,男人的眼睛里透着恨意,女人们掩着面,小声悲鸣。
萧北城注意到,那个年纪最大的男孩双手攥拳,额头青筋暴起。
被人糟蹋的,应该就是他的母亲和姐妹吧。
按照那个男人的说法,他大嫂刚生完孩子没多久,可他没有在这家人身边看到出生不久的孩子,也是,那么小的孩子没了母亲,又逢逃难,肚子都填不饱,哪来的奶水喂他的,没了娘,他的命也留不住了。
萧北城见多了这样的悲剧,心情却还是忍不住有些沉重。
“这东北,哪里还是我们中原人的东北,那管狗就是东洋人指哪儿打哪儿的畜生,在那里,东洋人就是皇帝,我们的命贱啊,再不跑,都得死喽。”
这些人,都是被嚣张霸道的东洋人逼得活不下去的人。
“我们真希望西北的萧大帅能打赢这一场仗,将那些东洋人和汉奸走狗赶出中原。”
男人恨恨地说道。
“会有那一天的。”
萧北城声音低沉,待那些人稍稍平复心情后,萧北城又疑惑的问道。
“怎么这一次逃难过来的都是老人孩子?”
男人在体力上占有绝对的优势,按理逃难中即便有伤亡,也是男人活下来的机率更大才对啊,可他看了一圈新来的难民,大多都是老人小孩,就连女人的数量也不算特别多。
“抓壮丁呗,到处都在征兵抓人,不愿意当兵的,直接赏一枪,想要活命的,要么从了,要么就跑了,这是硬生生把人往死路上逼啊。”
富户家还好一些,乡下地方主要的劳动力就是家里的男丁,要是男丁被抓走当兵去了,光靠女人和老人,很难伺弄好家里的田地,也容易受欺负。
萧北城皱了皱眉。
这会儿征兵早就来不及训练了,而且管虎就算有东洋人暗中支持,可又哪来的充足经费养那么多兵呢?
除非……
萧北城眼神幽暗,除非他压根就没想过要训练那些兵,也没有想过要好好培养他们,只要饿不死,等打仗的时候将那些人赶到最前头,当人肉盾牌,消耗掉他们的一批弹药。
这种狠辣龌龊的手段,真是他一开始没有想到的。
“大家都怕了,先是征壮丁,再是抓女人,尤其是长得好看的女人,真的是活不下去了……活不下去了……”
谁愿意背井离乡,还不是因为被逼到了绝路上,逃出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留在那儿,只能绝望地一天天等死。
他们这一家的故事只是这乱世里的一个缩影,多得是比他们家更悲惨的人和事。
萧北城在感怀之余,更加萌生了战意,他觉得自己背负的不仅仅只是西北人民们的未来,更是所有同胞的未来。
他必须要打赢这几场仗,将那些侵略中原土地的国家,残害了他们同胞的敌寇,从这一片美丽的土地上赶出去。
这一刻,这样的信念超过了他其他所有的念想。
萧北城觉得,他应该快点处理完自己的婚约,赶到前线去了。
等等!
他敏锐地环顾了一圈四周,好像少了几张面孔。
萧北城闭上眼,来到烂水塘后看到的一幕幕重现在眼前闪现,不是错觉,而是刚刚四散着围在粥摊边上的人少了一些,那些虽然消瘦,但是眼神和狼一样贪婪地盯着粥摊的几个男人不见了。
想到刚刚离开的庄雯惠等人,萧北城默念一声不好,然后赶紧带着自己的几个心腹匆匆追了上去。
因为没有车,萧北城征用了阿四手里几匹用来运输粮食的老马,在庄雯惠的人开枪后不久,赶到了现场。
他们的枪法更准,即便还在飞奔的马上,依旧能够瞄准目标,那些跟疯子似的已经砸开了车窗,拽着文安柔和她身边丫鬟的衣服,手臂将她们往车窗外拖的几个男人,通通都死在了他们的抢下。
“啊——”
文安柔吓疯了,看着自己身上贱到的血花和脑浆,以及那几张睁圆了眼睛,死不瞑目瞪着自己的匪贼,闭着眼睛,胡乱的挥舞着双手。
她身边的小丫鬟也被吓得涕泪横流,完全顾不上自家小姐。
她们这样的娇小姐,何曾见过这样的血腥画面呢,更别提就在刚刚,这些浑身脏臭,眼神淫邪贪婪的男人,还跟饿鬼似的砸破了她们乘坐的车辆,一双双手就这样穿过被砸破的玻璃,神探到她们的身上,撕扯她们的衣服,拽住她们的头发,好像要将她们生吃了一样。
文安柔手腕上的镯子和头上几个发簪都已经被撸了去,现在还在那几具尸体的怀里,一些掉落在地上。
她白皙的手腕上留下的一道道黑色的痕迹,也在告诉她,她刚刚被那么恶心的一群人触摸到了身体。
“没事吧。”
萧北城跳下马,疾步走到庄雯惠乘坐的轿车边上。
这一群乌合之众并没有多大本事,即便萧北城这会儿没有赶到,光靠文家的护卫,也能稳定住局面。
只不过这些护卫大多是没有真正杀过人,见过血的,反应没有萧北城等人那么迅速,三两下精准击毙了那些匪贼,要不然等文安柔被抓住成了那些人的人质,即便最后也有办法救下文安柔,恐怕也要费一番力气了。
“无碍。”
庄雯惠摇了摇头。
她也已经想到了,估计是刚刚在粥铺的时候,文安柔的举动招了人眼,只是她没有想到那些人的胆子那么大,那么没有脑子,居然在他们带着护卫的情况下,也敢拦车抢劫。
刚刚隔着前车窗,庄雯惠并不能很好的看清前车的情况,她干脆带着宝宝下了车,在和萧北城道谢后,走向了前车。
“大小姐可还好?”
庄雯惠不喜欢文安柔兄妹,也一直在细心谋划,想要将这对兄妹边缘化,可她不至于下作到希望一个女子遭受羞辱。
看到文安柔和她两个丫鬟只是衣袖上有几个乌漆麻黑的手印,以及头发有些凌乱,除此之外衣衫完好,敏感部位也不见脏污痕迹,心里还是舒了一口气。
“女儿、女儿无碍。”
文安柔不愿意在庄雯惠面前露怯,她扯了两下袖子,恨不得将自己的指尖都给遮住。
“母亲和二妹没事,我就放心了。”
抬头看着全须全尾站在自己面前,看着她好似嘲讽的继母和继妹,文安柔的眼睛都快红了。
凭什么她们两人什么事都没有?
文安柔的心思犯了左,她不禁想到,为什么只有她和她身边的小丫鬟遭了罪,明明弄粥铺赈济灾民的人是她们,要来这难民堆的人也是她们,可受难的却是她。
是不是这一切都是她们计划好的?这些羞辱了她的人,也是她们安排的?
文安柔控制不住自己不去那么想。
******
等回到文公馆等当天晚上,文安柔受惊发起了高热,当天晚上,她就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未来发生的故事。
第二天
“小姐,你醒了!”
一直守着她的丫鬟见她睫毛颤动,微微睁开双眼,兴奋地呼喊到,只是下一秒,她就被文安柔阴测测地眼神吓住了。
大小姐一直都温柔娴静,偶尔在继夫人那儿受了委屈,也顶多就是嫉恨地砸些花瓶摆件,何曾有过这样阴郁深沉的恨意,那眼睛乌压压的,竟是看不出活人气了。
小丫头被吓到不敢动了,只是没一会儿,小姐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情,因为高烧了一夜的缘故,面容还有些疲惫憔悴。
刚刚那一幕,好像只是她的错觉。
小丫头攥紧了衣摆,也不敢深究。
“我这就去给小姐喊金妈妈和洋大夫。”
金妈妈是文安柔的奶妈妈,也是这个家里文安柔除了哥哥外最信赖的人。
“嗯。”
文安柔闭上眼睛,轻哼了一声,柔软的被子下,她的双手已经紧紧攥成了拳头。
上天垂怜,给了她一世重来的机会。
父亲虽然偏心继母和继妹,可心里总归还有她和哥哥的一席之地,这一世,她不会再犯傻,将父亲往那边推。
想到自己和萧北城退婚后,父亲又替自己费心筹谋的婚事,居然被觉得父亲偏心的自己拱手让给了继妹,那么好的男人,阴差阳错成了她的妹夫。
这一世,她不会爱上不该爱的人,也不会再上爱自己的人伤心难过。
文安柔在心里默默发誓。
******
同一时刻,宝宝也从梦中惊醒。
“小姐,怎么了?可是魇着了?”
因为文安柔受惊半夜发烧的缘故,庄雯惠特地让伺候宝宝的小丫头晚上睡在她房间里的小塌上照顾她。
因此宝宝从床上坐起来,那小丫头也醒了。
“我做了一个噩梦,梦里……”
宝宝刚想说自己梦到的可怕画面,下一秒,脑袋里却一片空白。
她梦到什么来着?
只记得很可怕,但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宝宝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倒是叫边上的小丫头给吓坏了。
“要不要请大夫来给小姐瞧瞧?”
昨日发生的事情那么吓人,或许小姐也被惊到了。
“不用了。”
回过神来的宝宝摇了摇头,她并没有真的被吓到。
算了,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反正有时候做梦醒来忘记刚刚梦到的画面这类的情况,也是偶有发生的。
“母亲醒了吗,大小姐那儿可还好?”
比起这些,宝宝其实更好奇自己这一世的金手指,目前为止,每一世都会伴随着她的金手指在这一世都还没有显露出来。
而且这一世的情况,似乎和前几个世界都大有不同,和种田文完全扯不上关系,更像是宅斗文和谍战文了。
想到昨天看到的那些压抑的画面,宝宝的心情有些沉重。
第181章 后娘8
“老爷回来了。”
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入文公馆内,机灵的下人欢喜着走进屋内向庄雯惠报告这个消息。
“父亲回来了!”
文安柔有些高兴,因为受惊过度再加上那一场噩梦有些怏怏的她瞬间打起了精神,放下手中的燕窝粥,迈着小碎步朝门口跑去。
庄雯惠则是顿了顿,然后慢条斯理地放下手里的瓷碗,用帕子掖了掖嘴角,然后缓缓起身。
“宝宝,去迎迎你父亲。”
同样都是女儿,她可不愿意看到文安柔得到的宠爱和重视多于姐姐的孩子。
只是庄雯惠有些奇怪今天文安柔的表现,一直以来,文安柔对文沛延表现的都不算亲近,或许是觉得文沛延偏心,很多时候,文安柔都是文文静静地在一旁坐着,看着,眼底藏着嫉妒和幽怨。
她鲜少会像今天这样,表现出自己对父亲的孺慕。
难道真的是被吓到了?庄雯惠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一个解释。
“柔儿,玉儿。”
一阵爽朗的笑声由远及近,只见一个穿着黑缎绣暗纹唐衫的中年男子缓缓映入眼帘。他的个子不算高,体态清瘦,气质儒雅,三七偏分的短发,戴着一副金丝眶的眼镜,一副儒商的打扮。
原身的记忆告诉宝宝,这就是她现在这具身体的父亲。
文沛延身后还跟着两个仆从,一个拎着行李箱和公事包,还有一个捧着一堆礼物,都是文沛延外出办事的时候,给家中妻女准备的。
“夫人。”
看到比以往更亲近自己的长女,文沛延只是温和的笑了笑,倒是在路过宝宝身边时,亲呢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文安柔的笑容有些僵住了,心中幽怨再起,只是她早就忘记了此时她已经是一个半大姑娘,文沛延就算心中亲近她,又这么好在外人面前和她有太过亲密的举动,倒是宝宝年纪尚小,即便亲密些,也没有什么。
文沛延越过了两个女儿,疾步走到庄雯惠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在京南看到了一支玉簪,很配夫人,不知道夫人是否喜欢。”
他的眼神柔情似水,庄雯惠恰到其处的微低下头,只让他看见自己微微泛红的耳垂。
两人站在一块其实并不那么匹配,文沛延太老了,他比庄雯惠大了足足十八岁,因为早年做生意东奔西跑,风里来雨里去,再加上这几年生意越来越大,日日夜夜殚精竭虑的缘故,他脸上的皱纹有些深刻,虽然一身上位者的气势只会让他看上去沉稳可靠,但当他和年轻娇美的庄雯惠站在一块时,还是差了一个时代。
就像是父亲和女儿一般。
萧北城将碗里的粥一饮而尽,这幅画面太过刺目了。
除了在场极少数的人,绝大多数人的面上都表现出会心一笑,尤其是伺候庄雯惠和宝宝的下人们,看到老爷这般宠爱继夫人的场景,身板都挺得更直了。
在这个家里,文沛延的欢心,就代表了他们的地位。
******
文沛延到家的时间比计划中更早,家里另外两个孩子还在姨娘处没有回公馆内。
文沛延也没有要见两个孩子的意思,在将礼物分分给女眷后,直接叫上了萧北城,去了他的书房。
这些天他紧赶慢赶,也是因为萧家要退婚的事情,要不然,他不会回来的那么急。
******
“雨花石?洪蓝玉带糕?”
庄雯惠看着宝宝打开了文沛延送她的礼物,两个精致的小匣子,一个装着雨花石,这是京南的特产,天然玛瑙,形态各异,看上去十分漂亮,五颜六色一看就很讨小姑娘喜欢。
除了雨花石,还有一盒点心,洪蓝玉带糕是京南的特色糕点小吃,颜色好看,口感美味,传闻中很得末代皇朝的某个皇帝喜欢,盒子里的点心整整齐齐地摞放着,一点都没有磕碰,可见送礼的主人一路上都很小心存放这些糕点。
除了这两份礼物,还有京南闻名的云锦,这可是稀罕的东西,文沛延拢共就带回来三匹,庄雯惠那儿,文安柔那儿各一匹,还有一匹送到了宝宝这儿。
养在外头的两个姨娘连块边角料都没有摸着,庶出的三小姐也只得了一个云锦做的小手绢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