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循(重生)——一寸方舟
时间:2021-02-04 09:37:14

  邵震虞的面色微微发红,眼睛里也更亮了些:“果真如此?”
  郑氏心里堵得难受,不由得泼了冷水:“这进宫还没几天,要是以后新鲜劲儿过了……”
  “不,”邵震虞摆手道:“你不了解陛下,我与他自幼相识,知道他平时不放在心上的也就算了,一旦上了心,就是个极长情的人,重情重义更胜于常人,轻易不会撩开手的。”
  “后宫佳丽三千,”郑氏撇了撇嘴道:“我没察觉出他的长情来。”
  邵震虞摇头道:“这不是一码事,不能光靠传言,比其他人多见了两次面不叫上心,至少这么多年下来,你也不是没在淑妃那里见过陛下,他的态度与对旁人可有不同?”
  不只是淑妃,连前几年据说是“最得宠”的丽嫔,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只是在皇帝去后宫的次数日益减少的当时,才衬的她刚进宫时比旁人多那么一两次,稍有特殊而已,实际上皇帝的态度也没见有什么不同。
  想到今天在甘露殿皇帝拉着邵循的手坐在她身边任她倚靠,还有亲自拿着巾帕动作笨拙却仍然一丝不苟的给邵循擦脸的那一幕,郑氏沉默了下来,半晌之后道:“阿循年纪小,陛下有几分怜爱也是应当的。”
  “谁刚进宫年纪不小,不都是这么个岁数么。”邵震虞话锋一转,目光直直的盯在郑氏:“你的意思,是不乐见于阿循得宠么?”
  郑氏心里一突,也惊觉到自己今天被刺激的心绪不稳,竟然没绷住在邵震虞面前如此失态。
  她微微打了个哆嗦,也不敢抬头,只是低声解释:“我是怕你希望越大,以后失望罢了,并没有别的意思。”
  邵震虞盯了她好半天,只把郑氏看的心惊肉跳,这才挑眉开了口:“夫人多虑了,我本也没报多大希望,只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一切都要看陛下的心意如何,如今一切尚未明朗,尚需等待。”
  郑氏一顿,低低应道:“老爷说的是……”
  “还有阿循那里,”邵震虞道:“你不是她的生母,又有阿琼阿缨两个亲生的,有时难免疏忽,阿循心里有点怨气也是常事,只是她是小辈,年龄小也容易气盛,为了大家和气,你让着些就是了,可不能为点口角的小事斤斤计较。”
  郑氏被这句话堵的青筋都要爆出来了,但在邵震虞的目光下,却也只能慢慢的应了一声是。
  邵震虞知道这个妻子识时务,当下满意的点了点头:“阿揆的婚事定下来,就快点操办吧。”
  郑氏的突然到访也没有消磨邵循的好心情,她跟皇帝趁着闲暇一起在甘露殿消磨了一整天的时间,早把郑氏说的那些不好听的话抛到脑后去了。
  只是皇帝毕竟是一国之君,闲也只能闲那么一两天而已,过后又恢复了之前的节奏。
  邵循在该黏人的时候特别黏人,不该黏人的时候又格外洒脱,白天皇帝抽不出空来陪她,她也总是有其他事情做。
  倒是皇帝一直记挂着一件事,虽然嘴上不说,其实也一直放在心里。
  过了两天,邵循正在自己宫里和赵若桐一起做女红。
  她的针线是当年特意下了死力气学过的,一开始是为了邵琼开始学习女工,嚷嚷着要给父母做衣裳,家里下人便开始议论邵循十指不沾阳春水,说她被郑氏娇惯的很,连针线都拿不出手,还不如妹妹勤快。
  她那时才多大,最听不得这些话,便特地从外面请了最顶尖的绣娘,潜下心来扎扎实实的学了有一年多。
  结果她学是学会了,妹妹邵琼那边却连几天的兴头都没有就丢开了手,最后连个袜子都没学会怎么做。
  旁人便从此再不提这一茬了,但是邵循学都已经学了,下了心血的东西也不好荒废,因此到了如今还是很能拿得出手来。
  她如今也不觉得女人就该会女工,特别是贵为公主的赵若桐,什么都要她做,那针线上的丫鬟们做什么。
  只是赵若桐如今精力充沛,有了机会就什么都想碰一碰,恰好她感兴趣的又都是邵循所擅长的,她便是现成的老师,正好拿来消磨时间。
  赵若桐来的很早,早晨皇帝走了没多久,邵循刚刚感到有点无聊,她就到了。
  两个人一边说笑一边拿着绣棚绣花,时间消磨的倒是十分快。
  这时,太医院的院判张太医来给邵循例行问诊了。
  邵循便跟赵若桐对视了一眼,坐好了请他进来。
  结果太医进来问了没两句,脉也没搭,皇帝竟然也来了。
  他一进来,所有人都忙着行礼,皇帝随意的免了礼,将邵循扶起来:“怎么样了?”
  邵循失笑道:“太医还没搭脉呢,这也劳烦您来一次?”
  皇帝是特意回来的,他摇了摇头,拉着邵循坐下,对张太医道:“你继续,朕只是看看。”
  可怜张太医,本来只是例行公事的来贵妃宫中问个诊,没想到都要被皇帝紧盯着,要不是他年纪大了经验丰富,真是怕是得要手抖。
  “……敢、敢问娘娘,这几日身子可有不适?”
  “没……”
  “她这几日进饭进的香,饮食没有太大的偏好,也不起夜,只是即便夜里睡足了白天也会没精神,总是坐不多长时间就容易困。”
  还没等邵循说什么,皇帝就替她把她注意到的、没注意到的仔仔细细的跟太医捋了一遍。
  他的话很是有点指向性,太医心里有了数,专门问了一句:“娘娘月信可是迟期未至?”
  邵循这才知道皇帝是闹的哪一出,哭笑不得道:“没来是没来,但是我的……月事总不太准,而且较常人迟一些,总归还没到该来的时候。”
  太医点了点头,又给邵循诊脉,许久之后放下手,向皇帝微一摇头,这才道:“娘娘身子康健,其它到没有什么。”
  皇帝吐出一口气:“这样啊。”
  当着赵若桐的面,邵循被皇帝的这声叹息弄得特别不好意思,赶忙道:“多谢张太医,玉壶……”
  太医结果赏赐,叩首道:“臣告退。”
  皇帝握了握邵循的手:“前头还有阁臣在等着,朕得回去了。”
  见他竟然真的是为了盯着太医诊脉特地见缝插针抽空来这一趟,邵循无奈道:“您快些去吧,这要是人知道了,像是什么样子。”
  皇帝出了殿门,步子稍快,果然不多会儿就赶上了老态龙钟,不知道是不是特意慢走的张太医。
 
 
第76章 
  张太医已经年近八十,是这宫中资历最老、医术最高的大夫。
  之前整个宫里需要他日常问诊的只有宁寿宫和两仪殿,自从邵循进了宫,便又多了个甘露殿。
  他自己倒没嫌辛苦,毕竟贵妃是个年轻的姑娘,被皇帝管束的这不能吃那不能吃,身子健康得很,每每不过走个过场,这个把来月,连张方子都没开过,还白拿一份赏赐。
  他自先帝入主太极宫时就已经是太医院的院判了,当时便负责太子和秦王并诸公主的医案,也算是从皇帝十几岁看他看到了如今,几十年的情分,倒也不浅了,皇帝对这位老人也颇为敬重。
  张太医慢悠悠的走着,果不其然就被皇帝喊住了。
  “陛下?”
  皇帝和张太医算得上老熟人了,说话也没绕弯子,“张老怕是知道朕的心思,朕就直接问了——贵妃最近一次月事是上月初十,她信期虽然不准,但是总不过三十八到四十五日一至……你看,真的没有可能是……”
  他原本可以在甘露殿问的,只是怕一味的追问容易让邵循误会,也增加她的压力,估计张太医也明白他的意思,君臣这才心照不宣的在此处交谈。
  张太医掐着仔细算了算,道:“倒真有几分可能……只是日子实在太浅了,把脉是不准的,只得再等上至少近一个月。”
  皇帝点了点头:“朕想着也是这么回事。”
  张太医为人谨慎,没有八分准的事是不会轻易出口的,况且这个事关重大,更是需要十成的把握,若是到最后发现弄错了,才是真的谁都下不了台,因此皇帝虽然看他在邵循面前没有透露分毫,但是这私底下一追问,果然是有点影儿的。
  皇帝说这话的时候没有表现出特别明显的情绪,但是张太医却发现对方右手的拇指与其余四指相互摩挲。
  这事一个人内心忐忑,难以心静的表示。
  皇帝这样的人,能让他将这种忐忑外露这么一点,已经是相当难得的事了。
  张太医劝慰道:“贵妃娘娘才进宫不过一个月出头,今后有的是机会,就算这次不是,总有缘份到的时候,您又何必着急?”
  皇帝静静地摇了摇头,看着宫墙之外的天空中,那轮冉冉的金色太阳远远的挂在天边,好半晌才叹息道:“张老,朕已经不年轻了……”
  “怎么会呢。”天子口吐不祥之言,难免让张太医惶恐:“老朽行将就木,年逾古稀,尚且不想服老,陛下正值壮年,让娘娘孕育子嗣不是难事,您如日中天,何必说这些呢?”
  现在还不到午时,那轮金日已经灼灼明亮,皇帝出神的看了半天,才道:“如日中天,下一步可能就是日薄西山了……”
  “陛下……”
  张太医劝阻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皇帝摆手制止了:“朕比贵妃年长许多,总得为她做好打算,朕在一日,便能护她一日,可人有旦夕祸福,先帝那样魁梧健壮,谁也不知道一场普通的风寒也能使他引发旧伤,最终不治驾崩,谁又知道朕的运气如何。”
  他手中的权柄再重,也不过是个凡人,生老病死一样也不能避免,可是邵循还那样年轻,更是还远不到能让他放心撒手的年纪,皇帝一方面觉得自己仍然能陪她很长时间,另一方面却也不得不考虑,如果一旦有了意外,必须得让他的姑娘有所依靠。
  一个孩子。
  不拘男女,至少可以在最低限度上保证她的未来不会被亏待。
  至于更深层次的东西,他却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是这个尚且只在心里暗暗打算,还不好跟任何人透露罢了。
  皇帝那边前脚走,赵若桐便坐到了邵循身边。
  邵循因为刚才的事,在她面前仍有些不好意思,捂着脸道:“你快别看我了。”
  赵若桐虽然比邵循稍小一点,而且尚未出阁,但是从小到大听各宫娘娘,包括恭妃谈论最多的话题不是皇帝的盛宠,而是皇嗣,因此虽还是个姑娘家,对这个说不定比邵循知道的还多。
  她开始还若有所思,见到邵循羞愧,便连忙安抚道:“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不都是人之常情么。”
  邵循道:“我进宫才这么短的时间,作什么就要急这些事了。”
  赵若桐想了想,罕见的没有附和邵循的话,而是认真道:“其实陛下没有错,你必须得尽快有个孩子。”
  这话几天之内邵循已经听了两遍,但是前一遍郑氏说的时候,她能从中清楚的听出对方的不怀好意,也察觉不到半份真心。但是差不多的话从赵若桐嘴里说出来,就是另一番感受了。
  倒不是邵循区别对待,而是她又不蠢,自然能分辨出谁是真心替她担忧,谁又是想看她的笑话,故意拿话刺她。
  赵若桐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循儿,我知道孩子不是想有就有的,后宫这么多娘娘,膝下有儿女承欢的不过寥寥数人,足以说明皇嗣难得。只是你也不要因此怪陛下心急,他的心思我清楚,都是为了你好。”
  邵循听了这话倒笑了:“这可真难得,你也有为陛下说话的时候?”
  赵若桐一愣,接着撅了撅嘴巴:“只要他为你打算,我就一直说他的好话又有何妨。”
  邵循不禁哈哈笑了起来。
  她这个时候仍然认为孩子是个很遥远的概念,总觉得她跟皇帝能够相伴足够长的时间,子嗣的事情顺其自然,什么时候都可以。
  她现在已经拥有了所有曾经想要而求之不得的东西,幸福到总觉得自己要是再多想更多,说不定就会遭报应,因此就算没有孩子,她也不觉得有什么遗憾了。
  但是赵若桐不这么想,她想劝邵循,但是也知道要是拿皇帝的寿命说事,保不齐会惹她生气,因此另辟蹊径,低声在邵循耳边道:“还是要早些打算,我听说男子年纪……”
  邵循一开始以为她要说什么正经话呢,结果越听越不像那么回事,到最后实在听不下去了,瞪大了眼睛捂住赵若桐的嘴:“阿桐,你在说些什么呀!是谁跟你说乱说这些话的,我要撕了她的皮!”
  赵若桐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仍然忍着羞怯细声说:“我以前的奶娘……谈论起夫妻间的事并不避讳我。”
  邵循一听,倒也不脸红了,拧着眉道:“原来是她,罢,真是处置得好!”
  赵若桐小心翼翼的看着邵循的神情,握着她的手放下来,“你生气了吗?”
  “不是生你的气,”邵循道:“只是……你原不该听到这些的,以后就算是当着恭妃的面也千万不要说。”
  赵若桐松了口气,笑了:“我明白的,只跟你说。”
  邵循轻叹了一声,接着道:“我也不是不知道你们的意思,但是这事有九分靠命,谁知道老天是如何安排的……”
  邵循原本有些担心皇帝会对这件事太上心,她自己觉得有没有都无所谓,但是却也怕让他失望。
  但是皇帝那晚回来,似乎已经放下了,对这事只字不提,邵循便也放了心,缓解了压力,生活也恢复了以往的节奏。
  她入宫的日子还短,不常去外面招摇,众妃也在观望中,邵循除了偶尔去太后宫中请安,遇到淑妃等人,被夹枪带棒的酸几句,日子过得一如往常。
  只是恪敬公主产期将近,不出意外,应是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产,太后难免担忧挂念,邵循有时候陪着她说笑聊天,打发日子,竟也能缓解一二。
  另有一件事,大皇子妃齐氏的月份比恪敬公主还大一点,德妃嘴上不说,其实已经急得起了一嘴燎泡,一天七八遍的往儿子宫里打探消息,恨不得自己住在那里,连皇帝也亲自派了两三个御医常驻皇子们居住的谨芳所,以备不时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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