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知庭甩开她的手,淡淡道:“都是从一个地方下来的,能帮一把就帮一把,难不成你们也跟那些乡下老妇一样,思想那么龌龊?”
梁茵楞了一下,看他紧绷着脸,顿时觉得没什么意思,嘟着嘴道:“不就是开个玩笑,魏哥何必这样?”
“事关一个女人的名誉,在你眼里就是轻飘飘玩笑两个字?”魏知庭摇了摇头,已经站了起来。
恰在这时,门口脚步声响,有站在外围的人转头一看,发现楚筠和李小满到了,视线在他二人身上扫来扫去,目光不免带了几分意味深长。
之前李家分家的时候被楚筠顶了几句的许桃花故意冲着赵金花道:“金花婶子,你这说的太含糊了,人家那没脸没皮的,可一点都不觉得羞呢!”
赵金花原本就嘴皮子碎,但这种得罪人的话,别人一向不肯搭腔,突然得了一句附和,正准备再胡扯几句呢,就听背后风声响起,尚未回过神,后脑勺已经挨了一鞭子。
她疼的下意识尖叫一声,转头去看,嘴巴上却又挨了一下。
这一下可正正打在嘴唇上,霎时间剧痛袭来,赵金花都没看清是谁敢在祠堂这样的地方闹事,接二连三的鞭子已经抽了过来。
旁边的许桃花也没好到哪里去,从赵金花身上收回来的鞭子,总是刚刚好就能抽到她身上,不管她怎么躲避都无济于事,裸露出来的双手上很快就多了几道红痕,嘴巴上也不出意外被甩了几下。
其他人瞬间一哄而散,退到安全的地方,盯着中间大发神威的楚筠,和地上不停翻滚的赵金花,还有旁边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许桃花。
有几个人七嘴八舌劝了几句,楚筠却置若罔闻,下手又快又狠,不过片刻功夫,两个女人就被打的哭爹喊娘。
一直到李长海匆匆赶来,楚筠才冷哼一声收了手。
前些天才说要找个人立威呢,这么快就有人凑上来了,还是众目睽睽之下,这不正是大好时机?
李长海却只觉得头疼,短短不到两个月时间,李家这个知青儿媳妇已经闹过好几次了,上次是李家理亏,这次又是因为什么?JSG
楚筠也不需要他问话,直接冷斥道:“队长叔,这两个女人胡言乱语,污蔑我和小叔不干净,你说怎么办?”
李长海:“... ...”
他看了看被人扶起来的赵金花和哭个不停的许桃花,心里只觉得腻歪。
上次楚筠大闹李家,村子里的人谁不知道?现在又跑去惹她干嘛?
赵金花见李长海不肯帮她说话,扬着一张被抽花的脸,猛地哭嚎一声,扑到李长海脚边,直接搂住了他的大腿。
“长海哥,我都被打成这样了,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许桃花紧随其后,一张年轻的脸哭的是梨花带雨,伏在自己男人的身上哀泣不止。
李长海:“... ...”
他看着挂在自己身上,一脸褶子的赵金花,甩了几下没甩开,只能阴沉着脸冲赵金花的男人道:“你就由着她这样撒泼?说人家做嫂子的和小叔不干净,你们还有脸了?”
赵金花被她男人扯着,还一个劲挣扎,嘴巴里还嚷嚷:“我什么时候说这话了?我就说他们住在一个房子里,这不是事实吗?他们自己要是清清白白的,怎么会想歪?”
这会儿李长海就在旁边,四周还有好些男人,赵金花还以为楚筠总会顾忌一点,不敢再当众行凶,谁知道她话音未落,那根让人畏惧的鞭子,就再次落到了她嘴巴上。
原本已经被抽烂了的嘴唇,再度皮开肉绽,流出的鲜血把她整张嘴染得通红,还有一些顺着下巴流到了衣领子上,看上去十分可怖。
楚筠森寒的声音随着鞭声响起:“既然你的嘴巴臭,打了一顿还不服,我今儿就给你彻底清理一下!”
“别打了,别打了,李长寿你是死人啊!”赵金花这下真是怕了,一边尖声惨嚎,一边涕泪横流。
她男人李长寿也被楚筠的鞭子打起了火气,要说之前是因为赵金花说错话所以挨打,他也没话说,但现在当着生产队长的面,还如此暴虐跋扈,他一个做男人的,岂能坐视不理?
李长寿当即把赵金花护在后面,伸出手就想扯住楚筠的鞭子,赵金花的两个儿子都是二十来岁,马上也涌了过来。
在他们看来,一个大肚子的女人,能有多大的劲儿,他们父子三个可都是长年种地的老把式,只要出手肯定就能把楚筠制住。
其他围观的人也是这么想的,大家都以为事情马上就要平息了,兴许楚筠回头不只要挨打,还要给赵金花赔点医药费... ...
然后,所有人都被狠狠打脸了。
李长寿父子的手根本就没能碰到楚筠的鞭子,反倒是他们的胳膊和腿上,连着挨了好几下。
身上穿着棉袄,鞭子抽过来,倒也不算太疼,只有手背上被扫了几下,有点火辣辣的。
最让李长寿父子感觉丢脸的是,楚筠的鞭子飞龙走凤,角度刁钻,他们根本连看都看不清楚,除了身上挨了一下又一下,他们对这个女人根本无计可施。
“觉得胡乱侮辱别人的名声无所谓是吗?那我回头没事就跑出去说,赵金花和李老抠滚到一个床上去了,我亲眼看见了,赵金花还在李老抠肩膀上咬了一口呢,你们要不要扒开李老抠的衣服看一看?”
楚筠毕竟来自古代,那时候女人的名声何其重要,真被人当众说与小叔有染,结果只有一个,上吊而死,以免侮辱了门楣。
她到了这时代近两个月,一直在尽力融入这个社会,但时间尚短,想要彻底变成另一个人也不现实,这会儿即使知道被人污蔑,后果没有从前那么严重,但心里一直积压的郁气却借着这个机会爆发出来,以至于赵金花和她男人儿子就成了那个出气筒。
周围的人彻底被楚筠的气势震住了。
明明是个瘦瘦小小的年轻妇人,还怀着近九个月的身孕,怎么那鞭子抽下来,却那么精准呢?
他们可不知道,几十年前楚筠还在边关跟着父亲守城的时候,与戎狄近距离拼杀过不知多少次,那种沙场上淬炼出来的悍厉之气,又岂是这一群从没经历过战争的普通人能抵挡的?
一直到李长寿父子被打的受不住了,赵金花再次尖叫出声,其他人才回过神,连声叫楚筠停手。
楚筠也不过分,众人就见那鞭子一闪,咻的一下回到了她的手里。
她还故意冷冷瞥了旁边的许桃花一眼,许桃花直接被吓得往后连退好几步,原本的哭声都吓回去了,眼睛里只剩下满满的惊恐。
李长海铁青着脸,严肃道:“好了,都消停点。要过年了,你们还要不要分口粮了?看热闹饱肚子,是不是?”
其他人不敢出声,只有赵金花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道:“哎哟不得了了,打了人也不管,还有没有王法了!”
李长海气得手都直哆嗦,旁边还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问地上的赵金花:“哎金花妹子,你跟李老抠,到底有没有那回事啊?”
“胡说八道!”赵金花见火烧到了自己身上,一骨碌爬起来就要去挠说话的人的脸,浑然忘记了自己嘴巴上还在流血,其他人瞬间闪到了一边,目露嫌弃。
另一边又有人问楚筠:“嘿,二牛媳妇,你真看到金花婶子跟长富叔... ...”
她嘴巴里的长富叔就是李老抠,原本问这话也就是凑个趣,没想到楚筠居然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就两个月前二牛过世那一阵,我公公那天可能是累了,在他屋里躺着,我婆婆和大嫂她们在厨房里忙,我那时候身体不太好,就恍惚听着院子里偷偷进来个人。我怕有贼来,硬撑着爬起来,从门缝里看到金花婶子偷偷摸摸进了公公的屋里... ...”
“哎哟,这么劲爆?”这下其他人也来劲了。
“当时我也没多想,只是听着那屋里的动静不太对,但毕竟是公婆的屋子,我也不好过问。只是隐约听到公公说金花婶年轻又温柔,金花婶啐他老不羞,现在想想,兴许是我想多了,公公和金花婶都是正派人,想来只是在开玩笑... ...”
“啊啊啊!”赵金花听得目眦欲裂,冲着楚筠就扑过来,“你这个小娼/妇,我撕烂你的嘴!”
迎接她的,依然是一道犀利的鞭影。
楚筠一边动手一边还在胡扯:“还有桃花妹子,有一回我也看见了,在后山脚下的草垛子下面,她和... ...”
和谁干了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但这样半遮半掩的,却更加让人浮想联翩。
现场闹哄哄的一片哗然,所有人都被楚筠的话惊呆了。
李老抠和周桂花原本想造谣楚筠不敬长辈,让她在村子里彻底孤立,谁知道最后吃瓜群众的目光都落到了自己头上,顿时就受不了了。
周桂花根本想不起来李二牛过世的时候,到底有没有楚筠说的那回事,但听她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谁会想到那只是胡扯呢?
旁边的李长寿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冲着李老抠脸上就是一拳。
这一拳就像是打开了混战的开关,顷刻间现场就乱成了一团。
李老抠和李长寿各有兄弟子侄,李家沟又大部分都跟他们二人沾亲带故,一时间几乎人人都被卷了进去,等到李长海带着人把情况稳定下来,好些人脸上都已经挂了彩,其中又以李老抠最为悲惨,两只眼睛都成了熊猫眼不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也破了,连身上的棉袄都破了几个大洞,看上去又可笑又可怜。
而挑起这一次争端的罪魁祸首楚筠,此时正站在祠堂外边,冷眼瞧着这一切,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好像这里的人,全部都与她毫无关系。
明明穿的是一件不起眼的旧棉袄,头发也只随意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用树枝做的簪子固定,浑身上下丝毫没有亮眼之处,但此时她随意地站在那里,微风吹起她鬓边散落的几根发丝,整个人却像带着一种莫名的气度,让人心头生起凛然不可侵犯之感。
李长海眼神复杂,有心想要说她几句,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说什么呢?人家为什么生气,为什么反抗,不还是因为周桂花和赵金花嘴巴贱吗?这两个不先去招惹人家,人家能这么狠吗?一个年轻的寡妇,要是没点能耐,还不早就被欺负死了,人家为什么这么不留情面,不还是为了以后无人敢欺吗?
理是这么个理,但李长海作为李家沟的生产队长,眼看着好端端的分口粮的日子闹出全村乱斗这样的事,心里总归对楚筠还是有些迁怒的。
他兀自铁青着脸站着,生怕再起事端,许桃花的男人李来顺却又站了出来,紧握双拳,猩红着双眼,冲着楚筠道:“你刚才说,我老婆在后山脚下的草垛子下面,做什么?”
李来顺不过刚刚二十岁,娶了许桃花还没有三个月,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结果天外飞来一个带颜色的帽子,正好扣到他脑袋上,他怎么忍得了?
许桃花都顾不得脸上嘴上被打的伤,冲过去就去拉李来顺:“来顺,你别听那个贱女人胡说八道... ...”
“放手!”李来顺喘着粗气,一把将许桃花推倒在地,连看都没看一眼,只死死盯着楚筠,恶狠狠道,“你老实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是说不出来... ...”
楚筠丝毫没有被威胁到,只是云淡风轻地站在那里,手里握着那根令人生畏的鞭子,目光落到趴在地上眼泪糊了满脸的许桃花身上,突然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想造谣是吗,想给我泼脏水是吗?轮到自己头上的时候,滋味怎么样?
祠堂里一群人相互怒目而视,李长海一个头有两个大,正不知该如何继续时,就听外面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原来都在这里呢!”
李长海转头一看,居然还是个熟悉的人。
他赶紧迎了出去,赵山河已经大踏步走了过来,先笑着跟楚筠打了个招呼:“楚同志,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第25章 . 李家沟众人彻底服帖了 这鞭子又不长眼……
楚筠还没回答, 李长海已经赔着笑道:“赵副局长,你这次来... ...”
“哦,这不是马上要过年了吗,书记让我们下来问一问牛棚和知青点的同志们, 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地方。”赵山河爽朗一笑。
他一直很感激陈老在文物鉴定之事上毫无保留的帮助, 因此时不时就找机会过来看望一下, 现在书记提出了这个要求, 他自然更加当仁不让, 第一个来的地方就是李家沟。
“赵... ...副局长?”别人还没反应过来,墙边的梁茵已经一跃而起,双眼亮晶晶地迎了上去, “原来书记心里一直惦记着我们呢?那可真是太感谢了!”
赵山河一愣, 点点头道:“你就是李家沟的知青吗?我带了点东西过来, 已经送到知青点去了。东西不多, 就是个心意,还望大家不要嫌弃。”
“怎么会, 我们高兴都来不及呢!”梁茵言笑晏晏,打量赵山河的目光却带了几分热切。
她到了李家沟四年多,平日里做事不积极, 总嫌太累, 于是利用自己大城市来的优势,兼带着年轻貌美,很是忽悠了一群小年轻绕着她转, 轻轻松松就把活干完了。
但梁茵当然不可能嫁在这个山沟沟里, 像楚筠那样多傻呀,婆家尖酸刻薄,丈夫大字不识, 现在做了寡妇,还要挺着个大肚子跟那些无知蠢妇打架骂街,实在是太惨了。
头几年梁茵把目光放在魏知庭身上,同样是京市下来的知青,大家都是高中毕业,文化水平差不多,也比较有共同语言,如果以后回去了,好歹也勉强能算是门当户对。
谁知道魏知庭一直对她不冷不热,寻常三棍子也打不出一个屁,这么几年过去,梁茵那点心思也淡了。
谁料到今日在祠堂,居然能遇到这么一个有男子气概的男人,即使满身风霜也挡不住那蓬勃散发的男性荷尔蒙气息,梁茵那早就沉寂的心思,又迅速活泛起来。
但赵山河显然没有跟梁茵一直寒暄的心思,随意敷衍了几句就朝楚筠走去,梁茵见此情景,脸色倏地沉了下来。
先是魏知庭,后有赵山河,怎么她看上的男人,个个都对那个寡妇有兴趣?
谁料赵山河还没走出两步,祠堂里猛地冲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扑到他脚下就哭喊道:“县里来的官老爷,求你给我主持公道啊!”
李长海霎时脸都黑了,丢脸丢到赵山河跟前去,他只觉得糟心透了。
赵山河先是吓了一跳,等地上的女人抬起头,他看到那脸上横七竖八的鞭痕,心里就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