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一对母子站着，那个中年女人满脸都是泪水，一进门就扑到仇兰芬跟前：“仇厂长，我求求你，放我家的老二出来吧？他再也不敢了！我求求你了！”
“你求我也没用啊！他偷东西，厂里报警，派出所来抓他，他还跟公安同志动手动脚，这个事情就不单单是偷东西的事情了。我们也没办法了。”
跟着那个妇女一起过来的那个男人指责：“他就拿了点油和豆子，你们就不能可怜可怜他，放他一马？”
刚好仇君毅从外头进来，在门口碰上大舅二舅叫了一声：“大舅，二舅，怎么过来了？”
“找你妈聊两句。”
“聊好了？”
“聊好了，马上要走了。”两人互相推着往外走。
仇君毅走进去看见那对母子，一个苦求，一个对着仇兰芬瞪眼，仇君毅坐下看向那个儿子：“说说看，为什么我要可怜他？”
“他只是拿了点油和豆子。你们太没人性了。”
“他偷了东西，我们报警。到底你所谓的一点，够不够得吃官司，这个由公安局侦查了再说，你我说的都不算。”仇君毅看着这个人说，“你别耍横。知道如果有过拘留记录，自己就不用说了，还会会影响儿女参军和有些单位也不会招收，父母有拘留记录的人员。你自己想清楚，不要你弟弟犯错了，你把自己也弄进去。跟我们现在没什么好谈了，你们自己去派出所打听打听。”
仇家两兄弟到门卫那里，跟门卫打听，听门卫恨声说：“之前的晚班门卫跟仓库里的人串通，透仓库里的油和豆子出去卖，被抓了。咱们厂长就想让他们赔了，再开除了就好。小厂长回来，说一定要报警，这两个人看起来要吃官司喽！”
两人拉拉扯扯出了厂门口，骑了自行车回家里，家里两个女人过来问，老大一把将他媳妇儿拉进了屋里：“她还记恨当初咱们想让她给牧场那个场长生儿子的事情。”
“啊？”
“而且今天看到那个野种是半点情分也没有的，把人要送派出所就送派出所的。”
“那怎么办？”
“我看还是算了吧？你怎么不知道，她就是想让咱们家孩子进去，然后找个借口，孩子送进派出所？”
“不会这么恶毒吧？”
“你自己想？”
“老二怎么说？”
“老二说当年他逼着她嫁给隔壁村那个二流子，就怕她使坏。”
“那我看还是不要去了。”
一家子商量来商量去，最后下了决心，还是不去的好。
却说，辣酱厂这个事情也是发生得巧，昨天仇君毅和何倩回到厂里，刚好仓库里发现了仓库保管员小罗偷拿东西的事情。原本仇兰芬想要把人开了算了。
何倩说：“妈，你做事情不能太软，这种事情就要杀一儆百，只对下面的人好。时间长了，所有的待遇都是应该的。没有人会觉得自己真的得了好处，感激工厂。一定要恩威并施，这个事情要报警。”
老方也是这个想法，工厂还小，还好管，现在人多了，就杂乱起来，要是不好好管，让人以为有空子可钻，可不都是事儿吗？
往下一查，这些日子厂子里出货量大，这种小偷小摸根本看不出来，公安报过来的初步数字，才知道从原料，豆子，辣椒，牛肉，到油盐酱醋，乃至成品，一整箱一整箱往外搬，已经出去了好几吨。
仇兰芬拍了拍胸脯，幸亏儿子儿媳要查，否则别人有样学样，到时候再管，恐怕就晚了。
请的厨师已经过来砌起了临时灶台，开始准备周日的婚宴，仇兰芬忙前忙后，儿子给厨师发香烟，儿媳妇站在那里听婶子说本地的风俗。热闹是热闹，儿子儿媳结过婚就要走了，厂里忙的时候不觉得，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孤单。
老方开车进来，去市里拿了肉和鱼回来，如今还是凭票供应，幸亏自家是做食品的，这些东西还能搞到。
来来回回一趟四五个小时，这个老方再苦再累也没半句话，她进去绞了一块热毛巾，给老方递过去，老方接过擦了把脸，对她傻乎乎地笑了笑，仇兰芬儿子都要娶媳妇了，突然脸上热辣起来……
第69章 老方的儿女
何倩从楼梯上下来, 看见这一幕，装作没有发现，走到自己老公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
仇君毅敲了敲她的脑袋：“吃晚饭了！”
两人跟胡奶奶一起去堂屋, 门口一个姑娘走进来叫：“爸, 婶儿！”
仇君毅侧头一看, 还没等老方和仇兰芬应下, 招手：“燕萍。”
“君毅哥哥！”
一张圆脸蛋, 皮肤雪白，何倩早就听了好几遍这里的人赞她，比他们当地姑娘的皮肤还好。起先何倩觉得这话说得有些夸张, 当地的姑娘皮肤白嫩的不少, 但是皮肤不好的也不多。这会儿看见这个小姑娘, 终于知为什么说本地姑娘皮肤好了, 真的是嫩得掐得出水来，在白炽灯下更是如此, 晶莹剔透，小姑娘脸上带着笑，奔奔跳跳, 真是活泼可爱。
“都大姑娘了, 还这样！”老方训斥。
她做了个鬼脸，走到仇君毅面前，仇君毅怜爱地笑：“还不叫嫂子。”
“嫂子好。”
“好啊！”
小姑娘看见边上的胡奶奶, 主动叫：“婆婆好！”
“好！好！”胡奶奶被这一声叫, 给弄得心花怒放。
仇兰芬拉着小丫头：“过去跟哥哥嫂子一起吃晚饭。”
“知道了！”
今天是第一天乡下规矩称为搬弄，乡邻隔壁把凳子桌子借过来，厨师进场, 宰杀鸡鸭，收拾鱼肉。晚上就两桌，主家一桌，厨师和帮厨一桌。
仇兰芬过去招呼厨师和帮厨，发了一圈香烟，敬了一回酒，走过来，一看八仙桌上胡奶奶带着方燕萍做了一条长凳，儿子儿媳坐一起，刘家夫妻坐一个门面，剩下就是老方边上的位子了，她在老方边上坐了下来。
仇兰芬有些扭捏，不自在，老方倒是落落大方。
“爸，我哥怎么没有回来？他说要回来的啊！”燕萍有些疑惑。
“你哥今天早上打电话回来，说是快期末了，怕耽误学习。”老方说。
仇君毅连忙帮腔：“他从省城回来乘车一整天就没了，再回去又是一整天，来来回回三四天功夫，太累了。我和你嫂子回江城之前会去省城，跟他一起吃个饭。”
燕萍还不依不饶：“他都读大学了，请几天假又怎么了，大学里能有多少事儿？说好要回来都不回来，一点信用都不讲。”
“小丫头，大学里事情可不少。你问问你哥哥嫂子，他们读研究生有多忙？每天的时间安排很紧凑的。既然是学生，当然是要好好学习，不是吗？等你读大学了就知道了。”胡奶奶捏了捏方燕萍气鼓鼓的脸蛋，她实在太喜欢小丫头了。
“对的，大学里很忙的。”何倩对小姑娘说。
小姑娘有点不服气，被老方瞪了一眼：“好好吃饭！”
“婶儿！”燕萍嘟着嘴。
仇兰芬摇头：“知道了，你哥哥嫂子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吃过晚饭，仇兰芬让燕萍先回去：“你好好去做作业复习功课，知道吧？”
老方和一家子一起收拾好，堂屋里的地拖了干净，这才离开。
上楼去，何倩和仇君毅擦了身，两个人在一个脚盆里烫脚，何倩的脚踩在仇君毅的脚背上，仇君毅弯腰绞了毛巾给她擦脚，何倩一只脚伸到鞋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方叔的儿子不过来，是不是心里有什么想法？”
仇君毅帮她把另外一只脚也擦了：“能有什么想法，我们两家关系很好。方叔被拘留那会儿，他老婆病已经很重，身上水肿，是我妈去照顾他老婆，俩兄妹对我妈一直非常尊敬，你看燕萍的态度就知道了。燕青那个小子，心底是非常感激我妈的。我出国之前也找他谈了一次，他已经读大学了，思想很成熟了。他也赞成他爸和我妈在一起。”
“那就更不对劲了，要是这个小方也是个明白人。按照现在国内大学的学习强度，除非遇到期末考试，否则他怎么会不回来？”
国内十年动荡之后，大学教材落后，师资力量断层，学习压力并不大，毕竟资源有限，请几天假对学习可能影响并不大，到了两千年以后这个情况才开始变化，大学才开始学习的量大起来。
仇君毅一下子意识到老婆说的什么意思了，他擦了脚，套上羽绒服说：“我找方叔去！”
仇兰芬听见脚步声问：“君毅，你干嘛去？”
何倩拉住仇兰芬说：“他找方叔去，说燕青不回来，他有点不放心。”
仇兰芬有些不解：“不是说读书忙吗？”
“应该是读书忙，就是我们随便乱猜了。”何倩跟仇兰芬解释。
仇兰芬软弱，却也不是傻的，从前到后一想，心里惴惴不安起来，何倩拍着她的手：“大不了让君毅陪着方叔去看看。”
仇君毅开了门，老方家离这里就几分钟的路，这个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他站在老方家门口拍门，又退后叫：“方叔！”
老方已经上床睡觉，听见仇君毅叫，穿着秋衣秋裤下来，打开门问：“君毅，你怎么来了？”
仇君毅也不兜圈子：“叔，燕青打电话过来，有没有不正常的地方？”
被仇君毅这么一问，老方才低头想，他平时太忙，儿子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了，还真没细想，一想脸色突变：“有气无力！”
“走，咱去厂里，给学校打电话。”
“现在学校哪里有人？”
仇君毅对他说：“去穿衣服，咱们去省城，我陪你去。”
“这哪儿行啊？你后天办酒席，还是我去吧！”
仇君毅怎么放心老方一个人在这个情况下开夜车：“哪儿不行啊？后天才是正席。把燕萍叫起来，一个小姑娘家家，一个人住家里，不要让你两头放不下，让她去陪她嫂子睡。”
老方不放心儿子，却也不好意思让仇君毅一个新郎官在这么忙的时候陪他去走一遭。
仇君毅勾着他的肩膀：“叔，燕青是我弟弟啊！”
老方眼里一热，重重点头，上去叫了燕萍，自己穿了衣服。
燕萍揉着眼睛下来，两人送了燕萍回仇家，仇兰芬和何倩已经等在楼下，仇君毅跟何倩说：“我陪方叔去走一趟，看一眼就好，明天傍晚一定赶回来。”
“没事，后天正席呢！晚上开夜车小心点，到了之后打个电话回厂里报平安，知道不？”何倩嘱咐他。
“知道了。”
仇兰芬给两人准备了水和吃的，对着老方说：“你也别着急。”
“我知道，有君毅在，有人给我拿主意。”
仇君毅和老方一起去车上，仇君毅开车：“叔，兴许是倩倩多心，我瞎想。”
“不会，暑假里，你们房子造好。燕青还跟着过来一起大扫除，说等你回来，他要跟你好好喝一口。上次你回来他都没见到，他还不高兴。我也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就没当回事呢？”老方心里很懊悔，他要是多想一下就好了。
上辈子他妈一直在乡下，也没认识老方，所以仇君毅也不知道方燕青到底怎么回事。
“别瞎想了，咱们不是去看了吗？”仇君毅拍着老方的手，“叔，应该没什么大事，等一会儿就到了。”
路上蹿出一直不知道是豹子还是什么的动物，双眼泛着绿光，仇君毅一个刹车之后，那只动物快跑消失不见，继续往前，中间加了个油，等开到大学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六点多了。
两人将车子停在学校外头的停车场上，走进校园，仇君毅快速跟着老方：“方叔，燕青住几楼几零几？估计你是进不去寝室的，我上去找他。”
“3217。”
“您在寝室楼下等，我先上去。”仇君毅走进寝室楼，快步往上，两楼找到17号房，寝室门开着，里面的学生有的在穿衣服，有的拿了脸盆出去刷牙。
仇君毅没看见方燕青，问：“方燕青住这里吗？”
寝室里的人停顿下来，齐刷刷的眼睛看过来，有个胖嘟嘟的男生问：“你是？”
“我是他哥哥。”仇君毅说道。
“他住院了。”
“住院了？在哪个医院，什么问题？”
“被人打了。”
“打到住院？”
那个胖乎乎的同学走过来说：“就在第二人民医院，我带你去。”
“好！谢谢你！”
仇君毅站在那里等小胖子穿了衣服，那小胖子也不刷牙了，带着仇君毅下楼：“他让我别跟家里说，说这两天他哥结婚，别打扰家里。”
仇君毅寒着脸：“这个混球。严不严重？”
“不知道，医生说让留院观察。”
仇君毅问：“他怎么跟人打架的？”
“为了外文系的一个小姑娘，那个苏小玉原本跟他处对象，后来材料系的那个吕文强追那个小姑娘，苏小玉背着燕青跟那个吕文强好上了，燕青也是才知道这个事儿。不知道怎么回事前天晚上被那个吕文强给打了。燕青也是想不开，苏小玉真的不是什么东西，怕吕文强背处分，跪着求燕青这个事情不要说出去。她不就是想让吕文强把她弄出国吗？”
“燕青答应了？”
“嗯，答应了。所以他什么都没说，刚开始还忍了，昨天早上发了高烧，我才把他送医院的。”
“出国？”
“吕文强的哥哥在米国留学，现在跟一个外国人结婚了。吕文强成天说他要出国留学了。原本苏小玉看不上吕文强，后来吕文强说可以把苏小玉也一起弄出去，苏小玉背着燕青跟吕文强在一起，燕青生气去找苏小玉和吕文强，没想到被打了！”小胖子跟仇君毅说，“其实这么一个势利眼的小姑娘，要了干嘛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