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面孔的主人之前被他喂下了废弃灵药，现在正躺在床上,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弯了弯眼睛。
不喜欢小白花，更喜欢太阳这样的少女啊。
这个念头一出来，自己也忍不住愣了一下。
“喜欢”，他也会理解这个词吗？
神器“叮”了一声道：“进入真相线。”
明杳杳身边的时间忽然停止。
她愣了一下，下一秒感觉自己的意识好像远离了自己的身体，像随风飘过的蒲公英，飘飘荡荡，划过了一个扭曲的空间。
这种感觉和过光门的时候有些相似，但是不一样。
她是身穿进入光门的。
但是这一次，似乎只是意识体进入了一段回忆。
眼前一片白雾，拨开朦朦胧胧的雾气，有白发冰绿色眸的少年，躺在床上。
年少时的柳言归，男主？
这个地方，是她见过的、曾经去过的城主府。
当时的城主府，还没有衰败成之后死城的样子。
这一天似乎在过什么节日，远方隐隐约约欢声笑语传来，烟花爆竹破开夜色，惊鸿万重。
有银铃一般的笑声随风流淌，夜风微凉而甜蜜。
一片热闹之间，唯独这个房间空荡而冷清，死寂一般。
除了柳言归，似乎整个房间都被人所遗忘。
夜色里，有痛苦的蜷缩在床上的少年。
明杳杳睁大了眼睛。
她能感觉到自己这时候是一个精神体，行动非常自如。
从空中慢慢飘了过去，小心翼翼落到了柳言归的身前。
四周没有人说话，她却忽然之间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平时也会感到痛苦的吧。”
明杳杳愣了愣——是他的心音吗？
柳言归蹙了蹙眉，指尖冰绿色碎钻在眼前一闪。
晚风吹入房间，吹起了窗边的窗帘，他细碎的白发微微飘动，半遮住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我感受不到那些情感？”
“快乐的、幸福的、喜悦的也好，悲伤的、忧愁的、痛苦的 * 也好，我都无法感受到。”
“又是一个新年，可是……我没有办法融入他们。”
他很奇怪吗？
少年死死攥住自己的胸领，蹙起眉，面容扭曲，姣好清丽的面容出现深深的痛苦。
他也想……感受到……
他虽然叫着付清秋师姐，但是基本上没有对她有什么好感，反而认为她蠢得不像话。
对清棱门，也一样没有什么门派归属感。
对自己的家人……也是……
霍然一道沉重肃然的声音，在狭小的房间里响彻，恍若钟声敲响。
“——因为你是天道之子。”
柳言归淡漠道：“天道会看人痛苦吗？”
那道声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天道……之子？
这个词有些熟悉。明杳杳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了一个答案。
这是说，他是《剑倾仙道》的男主？旁人看来虚无缥缈的“天道”，在她眼里，不过是一本书的剧情线而已。
那么这道声音，来自“天道”吗？
天道声音继续道：“你是天道之下的主角，不伤不死，未来必将得道飞升，你不用理会凡人。无人能够伤你，伤你者必被天道反噬。”
柳言归除了最初诧异一秒，随即便沉默了下来。
少年面庞安静，睁开眼睛，望着房间窗外院落里的一株新柳。
另一边，明杳杳抓狂：“等等等等，他说他不伤不死？这什么无敌设定，这就是修仙文主角？”
“……还有那个不用理会凡人是什么意思啊！！”
神器没有说话，飘了一本书在她面前。
书上封面印着《剑倾仙道》四个大字，书页缓缓翻开，一张一张迅速翻过。
明杳杳接过书。
看了几页以后，她恍然大悟，好像之前他的一切行为，都有了解释。
上天给他的完美男主设定，其实让他没有七情六欲，无法产生强烈的情感，也理解不了凡人情感。
所以他伪装出来开朗与阳光，内心却对外物无动于衷。因为实际上，他根本感受不到这些情感。
“原著里为什么写他喜欢女主，喜欢不也是一种情感？”
书册翻到了原文最后，让她重新品了一遍小说的结局。
屑作者结局的逻辑链如下：
首先，结局时，反派和主角都喜欢女主，两位死敌最后一战。
其次，两人打到一半，势均力敌，谁也杀不了谁。
然后，女主灵力突然暴走了。
接 * 着，众人得知，只有反派的力量能救她。
再后，反派救了——
最后，女主灵力暴走得天时地利人和，不知为什么连上了天道之力。反派一个人压制住了庞大喷涌的灵力，然后被灵力所反噬，自我消散，为女主献祭出了生命。
明杳杳一头雾水：“？？？除了让我更心疼谢扶鸾以外，看这个有什么用？”
书抖了抖。
抖落了一页泛着光芒的纸张，是真相线的番外。
明杳杳拿了起来，只见番外写道：
“……因为男主和反派旗鼓相当，无法正面决出胜负。所以柳言归利用了反派对女主的感情。女主的灵力暴走是柳言归设计的，反派为了救女主而以命换命、尸骨无存。作者没写到的真实结局里，女主被柳言归抛弃。”
？？？
这和原著剧情不能说是没有关系，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她裂开了——她是不是追了一篇假的《剑倾仙道》，导致感觉自己都要看不懂剧情线了。
明杳杳，无慈悲：屑作者真是活该扑街，回去再写两篇长评喷他。
她问神器：“现在女主怎么样了？”
神器：“被喂了药，废了修为。”
这个修正后的世界，女主这么惨，是因为她没有救到反派，在柳言归眼里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
明杳杳：“……”
她以为男主起码是一个正常人的。
她错了。
原来他才是真正的幕后BOSS。
——屑作者！你写的文崩了啊啊啊啊啊啊！
——而且崩得这么离谱，你知道吗？！
“正常作者写的文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明杳杳碎碎念道，“屑作者写的什么东西。”
神器：“宿主，你后悔看这篇文了吗？”
“？”明杳杳停下了碎碎念，一笑，“不后悔啊。”
神器似乎有些不解：“为什么？”
明杳杳眨眨眼睛：“因为，这里有谢扶鸾在啊。”
她的眼前，柳言归漠然注视着窗外新柳，眼里柳条的色彩渐渐褪去，明杳杳下意识地把手抚上了他的额头。
她是没有实体的状态，手很轻易就能穿过他的身体。手掌只能轻轻放在他的眉间。
夜风轻轻吹进。
明杳杳身上的光芒微暖，似乎透过空气般的掌心 * 传递到了柳言归的身上。
少女神情有些复杂，微微叹了一口气。
窗外，种着的柳树抽条发芽，万条万丝，夜烟弄碧。
明杳杳又听到了神器的声音。
“最后一段真相线结束，回归战场。”
她感到眼前微微一花，天旋地转之后，她的精神体被弹了出去，回到了自己真正的身体里。
四周的时间恢复了流速。
这里还是那个魔界和清棱门交战的现场。
谢扶鸾剑身魔气震荡，醲丽的脸上笑容带着浅浅怒意，“找死。”
空气温度不断升高，连草梢都在融化。
他的指尖出现樱花状的火焰，桃花眸闪过一丝杀气，冷笑道：“杀了你。”
“轰！”
飞出去的樱花温度高到周围空气扭曲一瞬，绿意被幽紫的颜色尽数覆盖。
柳言归重重地被甩了出去：“呃！”
谢扶鸾泪痣红艳，弯起的唇角昭示不那么好的心情。
他手腕轻轻一振，樱花化作的长剑，魔气四溢，横劈而来。
柳言归分神了一秒，没能躲过这一次攻击。
他狠狠摔在了地上，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之后，地面砸出重坑。
结界的灵气变得虚弱，四周的春意渐渐消散。
紫雾一般魔气化作的铁环，圈住了少年的脖颈，不断收紧。
谢扶鸾居高临下，桃花眸沉沉睥睨，暗澹紫花杀气冷戾重重，离杀死他就差一步。
“居然被你得手了。但是……”柳言归不断咳嗽，呼吸不畅：“咳、咳咳！”
刚刚从回忆里出来的明杳杳，忽然想到了什么，站了起来，心急如焚。
她对着谢扶鸾冲了过去：“大魔王，慢点——！”
伤他会被天道反噬的！
明杳杳：“……你不要受伤呜呜呜呜呜！！”
第48章 . 樱花雨 “我爱你，杳杳。”
明杳杳的声音带着急切, 瞬间把两人的目光拉到了她身上。
柳言归微微一怔。
谢扶鸾目光软了软，微微伸出手，做了一个怀抱的姿势。
淡金色长发的少女迎面扑了过来，眼睛紧紧闭着, 眼角带着淡淡的泪, 晶莹如珍珠。
曳地迤逦的望仙长裙, 在风中轻纱飘动, 宛若朝回, 流转风光，减却春色。
扑进谢扶鸾怀里。
风轻轻吹过，她紧紧拥住谢扶鸾, 抬起头。
“大魔王你没事吧！！”
神器：“……”
谢扶鸾脸色微微一白, 手抵成拳, 轻轻咳嗽了两声，周身魔气力量迅速消散。
明杳杳担心地扣住他的手。
“大魔王……”
谢扶鸾的体温本就 * 天生偏低，现在更加冰冷，扣起他的手, 像扣着一块冰。
他垂眸看着她, 长睫如帘。
他生得好看，容颜倾国倾城，因为刚刚咳嗽过, 一双桃花眸带着一些水汽, 唇色有些失色。
虽然是有些虚弱的样子, 但这份浅白却冲淡了过分的艳色。
在容颜极致窒息的醲丽中，多加了一分让人想要更加亲近的清冷。
……太美了。
明杳杳后知后觉地发现，因为拥抱的姿势，这张挑不出一点不足的脸离她近得异常。
不仅如此, 她甚至还能在桃花眸底看到自己的影子。
明杳杳被谢扶鸾垂眸望了一眼，居然在这一眼中，不合时宜地脸红了。
明杳杳搓了搓自己的脸：……等下啊！他一看就是被天道反噬了！
谢扶鸾叹了一口气：“可惜了。”
还没等她哭兮兮地问神器解决方法，就听见了神器的声音：
“恭喜宿主解锁所有真相线，解除《剑倾仙道》原文剧情限制。现在，您可以告诉魔尊大人这是一本书了。”
明杳杳：“啥？”
她愕然顿了顿，忽然看见谢扶鸾挑起唇角，像是很有趣一般恶劣地笑了一下。
明杳杳：“啥？？？”
“看你担心我真好啊，唯一可惜的是，我没事的哦，”谢扶鸾笑容加大，像对待小兔子一样，揉了一下她的头发，亲昵地贴着她的脸，“刚刚是骗你的，真对不起。”
明杳杳气鼓鼓地移开了脸。
同时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谢扶鸾是真的没有受伤，不仅没事，还有心思逗她玩。
谢扶鸾：“但是你的反应很可爱，我很喜欢。”
明杳杳脸又红了红：“……你、你啊……”
神器声音很小地在她脑子里出声，补充道：“是的。刚刚没有来得及说明，其实因为禁制消失了，所以男主的天道光环也没了，魔尊大人不会被……”
可怜兮兮的它话还没说完，就被明杳杳扔飞了。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柳言归的手指搭上了脖颈的环。
少年的指尖冰绿色一闪，一道光射出，摧毁了这圈铁环。
他重新能够呼吸，但是并没有如寻常窒息后的人那样，急促而慌张地喘气。
谢扶鸾完全没有留手，招招致命。
他跨了两个大境界正面对战谢扶鸾，其实除了肉眼可见被直直打落以外，也受了不小的伤。
他现在浑身都在叫嚣着疼痛，虽然没有直接见血，但也实打实满身内伤。
然而，柳言归没有表露出脆弱疼痛的情绪。
少年平静如清潭的冰绿色眸，清淡而冷，不带任何感情。居然带着一种神性，有悲天悯人之感。
明杳杳一眼都没回头看。
原著《剑倾仙道》里，女主在反派为她而死的时候，没有回头看一眼。
现在风水轮流转，男主非常虚弱，最后和明杳杳的这一眼，明杳杳没有回头。
“嗯，是啊。”谢扶鸾弯起眉眼，倒是好心情地回了他一句：“确实挺电灯泡的，不如你先滚吧？”
柳言归眸色微微黯淡下来。
出乎意料地，谢扶鸾饶了他一命，没有把他杀了——是因为旁边的少女在，所以没有动手吗？
柳言归提起了剑，扫视周围一眼。
四周已经在谢扶鸾的威压下停了战。清棱门的弟子们望着他，表情带着一些茫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