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岗女侠再就业指南——白日放鸽/拥风唤云
时间:2021-02-05 09:23:06

  “咱们年团儿小时候也是这样招人疼。”李翠兰看着大孙子,那是越看越稀罕,满目的爱重那是藏也藏不住。
  恰好白修明经过,他听了这话却酸酸地道:“娘又开始说胡话了,自打妹妹生下来,什么年团儿米团儿的,可不全喂给鸟儿吃了?”
  老太太嫌弃地看着他:“你一个男人,跟妹妹争风吃醋也不害臊?”
  练鹊笑出声来。
  彼时她正跟白进文下棋。白进文执黑她执白,两人你来我往、见招拆招,拥着炉子好不自在。
  “哎哎哎,老头子,你怎么又偷偷换小鸟儿的棋子了?”
  白进文老脸一红。
  练鹊摇摇头,笑道:“怎么就换了子,爹爹这么大年纪手抖了罢。”
  王有寒看着账簿呢,也被她逗笑了:“促狭鬼。”
  一家人正其乐融融,外头却突然进来一个小厮。进门时灌了一屋子冷风。
  李翠兰急急忙忙地将大孙子的脸捂住,就听白进文问那小厮:“什么事啊?”
  小厮支吾半天,鼻尖被冻得有些红,脸却白着:“回老爷的话,外头来了个长相凶恶的公子,说来送些年货。”
  “什么人啊?”白进文放下棋子,有些困惑,“咱们家什么时候跟这样的人来往过?”
  “是个极其凶恶的人,一身的气势直压得小人喘不过气来呢。”小厮顿了顿,被屋子里的暖炉烤得暖和和的,神情也生动起来,“小人记得不久以前倒是送少夫人跟小姐回来过?”
  “什么?”白修明精神一抖擞,“哪里来的臭男人竟然认识我们阿有跟小鸟儿?”
  王有寒明白过来,放下账簿骂他:“什么臭男人不臭男人的,你满肚子的圣贤书都吃了不成?”
  她说着,不禁笑起来,看了练鹊一眼:“说不准,便是咱们的准姑爷要上门了。小詹,还不快快将人请到前厅去?”
  “是、是!”
  一语四座皆惊。一大家子听了这话神情各异。
  练鹊道:“嫂子说得什么话,哪里有什么姑爷不姑爷的?”
  王有寒还没说话呢,白家三人已将火力对准了练鹊。
  “小鸟儿,外头来的这个是哪里人士多大?生得俊不俊?人品好不好?”
  他们一窝蜂地将练鹊围起来,哪还记得手上的事情?
  练鹊被他们吓了一跳,也不好生气,强自笑道:“是嫂嫂误会了,来的这位应当是西陵侯陆极,是我旧识。爹娘哥哥,你们不如整理一下仪容,快去见客吧。”
  “是了是了,陆侯爷是你旧识。”李翠兰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说起来侯爷先前在太守府也帮了你不少忙,既然大家都是熟人,那也不拘什么的,待会儿将人请到后院来,咱们一家人一起吃顿饭也是好的。”
  练鹊:谁跟他是一家人?
  当日太守府之事,姑嫂二人回家后只推说,是侯爷到场,与那方夫人对峙一场,才令她放了人,并没有说具体情况。之后陆极渐渐接手了西陵的大小事务,对白家的生意也多有照拂。因此在白家人的眼里,陆极不但没有传闻中那么凶神恶煞,反而是个古道热肠的年轻人。
  两个平素不管事的男人就这样被赶鸭子上架,去见呆在前厅的陆极。
  白进文踏进门,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衣着华贵的男人。陆极身着月白色锦袍,衣领、衣袖处围着一圈雪白的皮毛,乍看之下也不知是什么名贵皮料。长发只以玉簪束起,比起平时正经的模样倒是多了几分随和。
  哟,是个俊后生。
  白进文眼前一亮,同白修明两个交换了眼神。小厮小詹走过来,在白进文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两人这才知道,这陆侯爷竟然抬了好几箱子别的地方来的奇珍异宝过来,就放在院子里。
  当下他们心里就熨帖起来,同时也有些犹疑。他们白家也并不缺钱,这陆侯爷莫不是在炫耀自己的财力?
  怀着种种猜测,父子两个含笑上前,客气地说道:“侯爷,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陆极也站起来,脸上冷冷的,道:“白老爷、白公子。”
  父子两便有些僵住。他们是听说这侯爷凶神恶煞的,之前还以为是谣传呢,没想到他本人真的有些不近人情。
  可人家肯上门拜访,也是看得起你家的意思——这世上哪里有公卿贵族去个落魄举人或是商人家里拜访的道理呢?陆侯爷肯上门,也只是看在他们家女儿的面子上罢了。彼时士农工商各级划分等级鲜明,白家又有举人又有商人,本就是踩在独木桥上走路,对这一层奇妙的社会划分看得清楚。因此他们并不觉得被冒犯,反而觉得他是真心爱重练鹊。
  这样一想,那张冷脸的冲击就少了些。
  什么达官贵人,在跋扈的也有,陆极这样的并不算什么。
  双方寒暄许久,这才进入正题。
  “我听说侯爷同我们家女儿以前是旧识,今日也是来找她的?”
  陆极点点头,又道:“前些日子陆某多有唐突,今日也是来向小姐道歉的。”
  父子两个终究没见过什么世面,即使满心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敢问。白进文道:“年轻人有误会,说开了也就好了。此刻小女正在家中,不如老朽叫她出来,你们二人聊聊?”
  他说完,深觉自己的话很没有风骨气节,颇有摧眉折腰事权贵的意思,因此又添补道:“老朽与侯爷可谓是一见如故,不如今日就留下来,在咱们府上用过饭再走?”
  陆极道:“那陆某就却之不恭了。”
  倒也不多推辞。
  练鹊真是没想到,陆极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来到了她家后院,跟她们一大家子吃起饭来了。
  母亲李翠兰看着陆极的目光那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她倒是不觉得陆极身上有什么骇人的气势,只觉得他有些内秀,不住地夸道:“侯爷真是一表人才,人又稳重,不像我们家小鸟儿,整日毛毛躁躁的,没个定性。”
  陆极正坐在白进文方才的位置上看那盘棋局,他棋下得是好,就是不通人情世故,三两下就让练鹊认输了,末了还道:“姑娘若是要练习棋艺可以来找我。”
  他听了李翠兰的话,也不羞涩,回道:“白姑娘很好。”
  练鹊:行。
  李翠兰更高兴了,这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神仙女婿,她真是太高兴了。老太太一高兴,又听说陆极送了许多时兴的布料首饰来,道:“那日我带着小鸟儿求姻缘,无端招惹上方家那个大麻烦,本来只觉得晦气。没想到佛祖进安排了侯爷来。老身真是欢喜。”
  陆极道:“此事确实要感谢佛祖。”
  怎么你还蹬鼻子上脸了?练鹊知道他说得是红笺的事,此事说来也巧。谁能想到她当时会鬼迷心窍就写了陆极的名字上去?谁能想到她前脚刚写上去后脚就被陆极看到了?
  练鹊勉强压下心中烦闷,起身道:“侯爷随我来,我同你有些事情说。”
  出了门走到无人的花架下。这花架上拉的藤蔓早就枯黄,空余枝桠。
  陆极跟着她站定,还不忘伸手替她拨一拨那些挡着眼睛的枯藤。
  他注视着练鹊。
  她很不平静,因此声音也有些尖利:“此事也怪我我未曾同侯爷说明白。练鹊不曾心悦于侯爷,先前那红笺的事情只是误会罢了。”
  说话时练鹊心里憋着气,一股脑说完了,这才抬头与陆极对视。
  陆极本来眼睛亮亮的,那是练鹊很少见过的,像个少年人一样的意气风发。就像是某种在外流浪许久的孤狼终于找到了栖居的地方,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练鹊能感知到他的快乐。
  父母双亡的陆极,或许在人生的绝大部分时间里,都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暖。
  练鹊懂他的感受,因为在外漂泊的十数个年月里,她也是这样一个人捱过来的。
  他仿佛是在说,练鹊,将你的温度分给我一点,只要一点点。
  练鹊硬下心肠。
  她想着江湖浩大、想着萍散萍聚,告诉自己这并没有什么好同情的。她的同情永远不会变成爱,爱也不会容得下同情。
  “侯爷这样,让我很为难。”
  那双漂亮的眼中星光似闪烁的温情迅速地熄灭了。
  陆极的声音平稳如昔:“抱歉,是我唐突了。”
  练鹊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觉得无话可说。心里钝钝地疼,或许是愧疚。
 
 
第24章 元凶
  “侯爷、侯爷!”吴照伸出手,在陆极眼前晃了晃。
  这个男人自打从外面回来后就不太正常。
  陆极被他打断思绪,黑沉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吴照。眼中的冷意令吴照不禁打了个寒战。
  “好了好了,侯爷你同我发什么脾气?”
  吴照端过椅子,坐在陆极旁边:“这西陵的冬天可远远没有西北冷。只是潮了些,侯爷可仔细着身上的伤。”
  “多谢。”陆极道。
  吴照看着自家侯爷完美无瑕的脸,陷入沉思。看了好一会儿,吴照便觉得有些无趣了。任凭他陆极再凶神恶煞,在跟他一起长大的吴照眼里还是那样——一双眼睛一张嘴。又有什么特别的呢?
  他心里惦念着从方治家抄来的古籍珍玩,一拱手:“那在下就先回去了。”
  以吴照的才干,当一个县令简直是大大的屈才。可陆极在哪里,他吴照就要在哪里。以前他们的人只是慢慢渗透进西陵的大小官署,因着手段高明所以并没有什么困扰。反倒是如今,方治倒台了,那些明里暗里的势力都要拿到台面上来。这样一来那些仍旧不服管制的,就越发猖狂起来。。
  吴照是想不清楚他们还苟延残喘着做什么?左右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难道前者不是来得更加痛快些?
  “侯爷,不好了!”此时却突然跑过来一个家丁,满目惊慌。
  “仔细看路,侯府里难道还能出什么大事?”吴照笑骂道,“我看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过了年则又长一岁,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家丁堪堪站定,行礼道:“县令大人。”
  然后慌乱地通知陆极:“地牢里、地牢里的那个女人,不见了!”
  此时的白府之中也并不平静。
  俏生生的小姑娘忽闪着眼睛,任旁人打量。她一袭朱红的裙衫,同色的兜帽被脱下来,随意地搭在臂上。那乌黑长发绾成漂亮的双股辫,饱满的嘴唇上涂着鲜艳的口脂,看起来十分精神。
  李翠兰将这小姑娘拉到身旁,从头看到脚,那细腻白嫩的皮肤、饱满浑圆的胸脯、不盈一握的腰身以及玲珑小巧的双足都十分可爱。
  老太太高兴极了:“燕脂啊,你就在咱们家住下,只管把这当做自己家!”
  燕脂亲昵地靠着李翠兰:“婶婶真好。”
  练鹊听了,摇了摇头,沉着一张俏脸玩手里的玉如意。
  那玉色剔透,更衬得她肤色如霜如雪。
  李翠兰道:“小鸟儿,你师侄千里迢迢地来西陵看你,你怎么一点都不见高兴?”
  未等练鹊开口,燕脂便已抢了话头,娇娇地道:“婶婶莫要错怪师叔,她惯来就是这个性情,其实对我们这些小辈最好不过了。”
  李翠兰最不能听的就是“小辈”两字。她看着容色鼎盛的女儿,心里头就掀起一股滔天巨浪:“燕脂这刚及笄的小姑娘都知道拾掇自己,你看看你,平日说话粗鲁无比不说,连性情都这样糟糕。”
  “那陆侯爷哪里不好,你偏偏将人家骂走了。我……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燕脂听了,“噗嗤”一声笑起来。那可当真是满室生光。
  练鹊不以为意,凉凉地道:“娘说得都对,可独独只有一件事情不打恰当。”
  “什么?”
  练鹊转过头来,停了停,也笑起来:“娘,这是我的宝贝师侄,按辈分可不能叫您婶婶。娘不是一直催着我结婚生子么?这燕脂是我一手带大的,真论起来,也跟我亲生的差不多呢。”
  “燕脂,叫个祖母听听?”
  李翠兰被她气得眼前一黑,直道:“逆女!逆女!”
  练鹊只道她是在做戏,也不大在意,扔了玉如意摇摇地走了。
  还不到十步,身后就有个温热的物体扑了上来。练鹊懒得躲,便也大大方方由着她抱。
  只见燕脂讪讪地,笑容里都带上几分阴翳,显然是怕极了。
  “师叔……好师叔,我这不是年纪小不懂事嘛。”她讨好地眨了眨眼睛,企图用美□□惑练鹊,“您怎么就生气了呢?”
  练鹊冷笑道:“我一个武功尽失的废人,怎敢生燕大女侠的气?”
  燕脂睁大眼睛:“胡说,我都听说了,原来,在那些官员府邸几进几出的就是师叔你啊!你明明武功还在,怎么就突然说自己要隐退?”
  “烦了。”练鹊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成天打打杀杀的没意思。”
  “且我如今功力也只堪堪恢复了十层,也只能打一打你这样的喽啰。若非金盆洗手,江湖上的那些仇家我哪个顶得住?”
  江湖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一个人隐退之后,不管是什么原因,他的仇家都不能去伤害他的家人。因此练鹊这才大大咧咧地回乡了。
  燕脂被说成喽啰,倒不觉得有什么,只问:“那你去找我师父啊,他老人家总会护着你的!”
  练鹊只笑。
  “我师兄派你来劝我跟你回去?”
  小姑娘点点头:“师叔,你若是因为我这回调皮了就不答应回去,师父那里我可交代不了!”
  练鹊将人拉到怀里,宽大的斗篷再塞下一个燕脂便有些拥挤,鼓鼓囊囊地。
  她将小姑娘抱起来,用脸蹭了蹭她的额发。
  “现如今回云山的路并不好走,等到开春了,你就回云山去,回你师父身边去。”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