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唯祎嘴唇咬出了一道深痕。
【郁唯祎】:为什么那个时候不告诉我。
【蛋卷儿】:可能是怕你有心理负担吧,他后来一直没告诉你吗?好吧,不过想想也能理解,你那时那么乖,又是和我们两个世界的好学生,要是知道他那么凶狠地对待别人,估计会吓到吧。
郁唯祎闭了闭眼。
她不会。
他最最凶狠的一面,她后来见到过——依然是因为她。
所以他当时要她走,是因为即使被她看到了最狠戾的一面,也依然为了保护她所谓的好学生式单纯不想吓到她吗?
郁唯祎在心里滚了又滚的脏话骂出了口,“蒋熠你个王八蛋!”
蒋熠被她突如其来的粗口骂得莫名其妙。
偏头看她,“你这是自爆了?”
郁唯祎嗤笑,算是承认:“总比某些人敢做不敢说强。”
蒋熠被说得心里一紧,脑海里飞速闪过自己还瞒着郁唯祎的那些事,正在思索是哪些没安排好可能露出来马脚时,听到郁唯祎又气急开口:“你以为你找文丹乐帮我忙我就不会欠人情了吗?欠人情就还,多大点事儿,我又不是差你那顿饭。”
文丹乐?
蒋熠稍一思忖,记起自己唯一在文丹乐那里留下的把柄,浑不在意道:“那我差你那顿饭?哪个男人帮忙还特意说出来,我们都是直接用干的。”
郁唯祎面无表情回:“哦,那你以后和自己干去吧。”
蒋熠:“......”
他不。
俩人一个比一个要面子,在“用嘴还是用行动”这件事上达不成共识,干脆各自沉默。
郁唯祎重新把后脑勺对着他,心里想: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还有其他事瞒着我,否则,否则,你就真和自己过去吧。
一路无言,车子很快抵达新的住所,是家极具当地风情的民宿。
郁唯祎先下车,准备拎箱子时,看到蒋熠已经往后走,没和他争,带着小鱼进到一楼,因为担心它还不能适应新的环境,陪它呆在熟悉的猫窝,却见小鱼蔫蔫地趴在里面,无精打采,与往常巡视领土的高贵模样判若两猫。
郁唯祎喂它吃零食,它看都不看一眼,蜷成一白色的胖毛线团,眯着眼似乎在睡觉。
郁唯祎有些不放心,顾不上休息,抱着它再度出门。
“你去哪儿?”蒋熠放下俩人行李箱,和郁唯祎迎面撞上。
“小鱼可能是病了,不吃东西。”郁唯祎匆忙解释,疾步往外走,人刚到车前,快她几步的蒋熠已经坐到驾驶位。
这个时候压根儿顾不上矫情,郁唯祎急急上车,正要搜最近的宠物医院,引擎声响,导航里传出温柔的女声,“准备出发,全程2.3公里,大约需要八分钟......”
郁唯祎微愣。
看到蒋熠轻车熟路地直接输入最近宠物医院的名字,闷气倏然灭火,有些恍惚,为他明明乖戾却又在某些方面超乎想象细心的性格。
这其实不是他们第一次来青檀。
第10章 (动怒) 这是她第一次见蒋熠打……
周围有脚步。
混着人声,喧嚣地走来走去。
该吃早饭了吗?
郁唯祎突然惊醒,身子一动,手边的书从床上滑落,被一双修长的手眼疾手快接住。
郁唯祎有些懵,反应了几秒,才发现手上的针头已经拔掉——蒋熠还没走,像是在等她。
她忙下床,懊恼地问蒋熠:“几点了?”
“八点半。”
八点半?!
第一节 课都要上完了!
郁唯祎着急忙慌地就要回学校,被蒋熠拽住,“先吃饭。”
旁边桌上放着一杯热粥和小笼包,被保温袋包着,还能看到热气,郁唯祎一边和蒋熠道谢,一边拿起来边走边吃,含混不清地说:“你怎么不喊我呀?”
蒋熠眉毛皱了皱,似是有些不赞同她为了赶路囫囵吞咽的吃饭习惯,但没说什么:“刚输完你就醒了。”
郁唯祎“噢”了一声,加快步伐,三下五除二搞定早餐后,要从他手里接过自己的书。
蒋熠没给,只是看她一眼,提醒她看着点儿路。
第一节 是班主任的课,俩人疾步回教室,恰好和拖完堂刚出来的老班撞个正着。
“鬼鬼祟祟”的俩人影在预备铃响过的空旷楼梯显得格外瞩目。
老班脸一沉,手指夹着的烟朝蒋熠一指,正要问他送人看病怎么搞得比他自己看病都久,郁唯祎“虚弱”地捂着肚子,一只手轻轻搭在蒋熠胳膊上,抬头看他:“王老师,是我让他留下来帮我忙的,医院人太多,我一个人搞不定。”
班主任的脸瞬间变成了五月春风,关切地问过郁唯祎,挥挥手让俩人赶紧儿回去上课。
郁唯祎和蒋熠拐过走廊,确定老班走远后,把手收回来,正要和蒋熠道歉,却见他轻轻笑着挑眉:“撒谎?”
郁唯祎有些小心虚:“不、算吧。”
蒋熠走在她外侧:“下次不用帮我圆,我能搞定。”
郁唯祎疑惑。
蒋熠看眼走廊里掐着铃声倒计时往教室赶的一胖一瘦俩身影,慢悠悠道:“容易穿帮。”
穿帮?
郁唯祎还没听懂,刺耳铃声骤然响起,忙进教室。
下课后王海他们凑过来,七嘴八舌地和蒋熠对口供,“熠哥,老班上课前问你怎么还没回来,我说你送完校花又去上厕所了。”
“对,为了证明我们所言非虚,我还拿出我所剩无几的抽纸给他看。”
“然后老班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老去上厕所。”
蒋熠:“......”
现在和这俩人绝交还来得及吗?
这特么的已经超出穿帮范围,是对他人身形象的重大污蔑。
郁唯祎忍不住笑了。
低低地垂着下巴继续做题,眼睛嘴角却分明弯着,白净的小脸在冬日像只被裹得严实的白天鹅。
蒋熠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滚”。
王海不明所以地收获了一冷脸,没走,又厚脸皮找郁唯祎聊天:“校花,你寒假有事儿吗?我生日,请大家一起去青檀镇玩,你也来呗。”
青檀镇是新沙周边一5A级景区,离新沙很近,坐大巴过去不到俩小时。
郁唯祎虽说籍贯在新沙,但因为自小就跟着父母在外上学,家乡附近的景点一个都没去过,闻言有些心动。
她下意识看向蒋熠,恰好对上他望向自己的视线,心跳轻轻一漏,慌乱避开:“大家都去吗?”
“对,熠哥五三林仔他们。”王海一口气报了五六个和自己玩得好的兄弟名,突然发现只有郁唯祎一个姑娘,忙补充,“我再把丹姐叫上,到时候你俩组一对一中姐妹花,走在人群里就是整条街最靓的妞。”
郁唯祎并不想成为人群焦点。
但余光感觉到一股似有若无的凝视,脑子一热,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出发那天是个周五,晴天,大家约在新沙西站的客运中心见。
离约定时间还有一刻钟,郁唯祎坐公交抵达,下车时,背后左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她下意识回头看去,左边却没人,紧接就听到一声低沉的轻笑。
少年瘦高的身影从她右手边露了出来,嘴角轻扬,一双深黑的眼痞气,藏满深冬清透慵懒的晨光。
郁唯祎没想到都快十八了还有人热衷于玩躲猫猫这种游戏,假装无奈地看他一眼,垂眸抿唇,眼底的笑就敛进了睫毛深处。
“校花,熠哥,这儿呢这儿呢。”平时早读时一个个都赖床起不来,一说出去玩到的一个比一个早,郁唯祎远远看到王海伍杉和他俩招手,差点儿以为自己是不是记错了集合时间。
王海殷勤地拎着一大袋麦当劳跑上前,递给郁唯祎,被已经吃过饭的郁唯祎拒绝,懊恼遗憾又错过了一个可以和小仙女拉近距离的机会。
然后见她去买票,又忙不迭地跟上去。
蒋熠拆开一猪柳蛋麦,修长五指懒洋洋地握着豆浆纸杯,人站在背风的走廊,漫不经心地吃完,洗过手上车。
车上乘客寥寥,基本都是他们班的同学,扎堆儿地坐在一起,把旅游淡季的大巴车变成了班级冬游即视感。
郁唯祎坐在两人位的走道位置,正低头看着一本词典,和她隔着一过道的王海在旁边喋喋不休,伍杉从背后压着他,时不时插句嘴彰显一下存在感。
郁唯祎好想瞬移回家取个耳机。
本以为坐在过道能杜绝和别人邻座受影响的可能,没想到话痨的热情根本不会被小小一条走道湮灭。
郁唯祎敷衍地附和两句,一页单词才背了没几个。
面前压下一道人影,骨节分明的手横在空中,掌心放着一对蓝牙耳机。
郁唯祎莫名觉得浑身一轻。
下意识站起来给蒋熠腾座,轻舒口气,仿佛只要有这个人在,那些无暇招架的纷扰都可以阻挡在外。
蒋熠在她旁边坐下,听到她拿走耳机时小声道谢,一扬眉,拿走她放在腿上的书。
“车上看书容易晕车。”蒋熠把收缴回来的词典顺手塞到自己背包,不甚舒服地曲着膝盖,大长腿在逼仄的空间显得有些憋屈。
郁唯祎沉默一瞬:“手机和书都需要用眼睛看,你在车上玩手机也会晕车。”
刚打开一局游戏的蒋熠:“......”
默了半秒,他不予置评地退出游戏,指指她左耳。
郁唯祎疑惑抬眸。
下一秒,就感觉到男生胳膊绕到她脖颈后,像是圈着她,指腹轻而准确地捏住她耳朵里小巧玲珑的蓝牙耳机,取下来,径直塞到他自己的左耳。
指尖擦着她耳垂一碰即放。
郁唯祎无声无息地红了耳朵。
还好是左边啊,他看不到。
郁唯祎不好意思地往车窗那边靠了靠,挡住发烫的半边脸颊。
右耳里传出匀速磁性的对白,“......For aught that I could ever read,could ever hear by tale or history,The course of true love neve did run □□ooth......”(我在书上读到的,在传说或历史中听到的,真正的爱情所走的道路永远是崎岖多阻)[注]
郁唯祎有些诧异。
偏过头,看到蒋熠点开有声软件后就把手机揣进兜,无所事事地枕着车座,微垂的浓睫介于闭目养神和游离之间。
郁唯祎一时拿不准他是真的有在听还是单纯地放给她。
姗姗来迟的文丹乐最后一个上车,环视一圈后直奔郁唯祎,正想和蒋熠换座位,见这位金贵少爷突然闭上了眼,像是睡着了,只好不情不愿地和郁唯祎撇撇嘴,自己一人坐到后排。
一路叽叽喳喳的欢闹。
郁唯祎看向窗外,耳朵里的有声读物放完一个,自动跳转到下一章,她一边认真听着,一边在心里默默跟读,没留意蒋熠何时睡醒。
干燥的日光穿透薄雾,有些刺眼,她小心地把窗帘拉上,回过头,看到蒋熠深黑的眼看着她,脱口道:“你醒啦。”
蒋熠点点头,长腿动了动,眼底懒散散的痞气被星光吹散。
耳尖的文丹乐听到俩人对话,“蹭”一下直起身,趴在俩人的车座上:“蒋草,换个位呗,我一个人坐后面好无聊啊。”
蒋熠:“我就不无聊了?”
文丹乐:“......”
你是校霸诶,大哥诶,高处不胜寒的道理不懂嘛,大哥都是独自美丽的!
但文丹乐不敢和蒋熠battle,只好把求救的目光看向郁唯祎:“祎祎,你来后面和我坐吧,后面地方大,宽敞,能伸直咱们的大长腿。”
说着还上手,轻轻晃着她胳膊。
郁唯祎为难。
女孩子群居动物的特性体现得多少会有些更明显,她理解文丹乐不喜欢一个人呆着,对她来说和谁一起坐也都一样,只是——她下意识看向蒋熠,从他乖戾拧起的眉眼看到了不耐。
蒋熠直接拽着郁唯祎的衣袖挣开文丹乐,面无表情回:“不要影响我和我同桌学习。”
说完,把音频音量调大,收起手机之前,匀速播放的有声软件在文丹乐面前刻意停留了几秒。
文丹乐:“......”
你是校霸诶!你怎么能突然一个人悄悄奋进啦?!你手下的小弟们以后还怎么看你!
以后约着打架是不是都要变成学习互帮小组???从书包里掏出来的不是棍棒而是五三???
文丹乐惆怅地坐回去,感慨热血青春的一去不复回。
大巴车抵达青檀镇汽车站。
一群人浩浩荡荡下车。
文丹乐一把拽住又要往郁唯祎旁边凑的王海,问他:“我们分班后的这一年多到底发生了啥?蒋少爷怎么突然好好学习了?”
“放屁。”听到他大哥从良,王海第一个表示不信,“明明每天还是老样子的睡觉打游戏,浪费和小仙女的同桌时间,我要是能坐到他的位置,哪儿舍得打游戏啊,真人不比二次元的姑娘美多了。”
日光稀薄地晒下来,映出郁唯祎和蒋熠并排行走的身影。
青檀镇比新沙市雨水湿重,寒气潮湿湿地伴着冷风打在人脸,像片肉的利刃,郁唯祎把卫衣帽子带上,结果还没走两步,被风刮下,只好用一只手紧紧抓着帽沿。
从汽车站到青檀镇景区得转一趟公交,郁唯祎远远看到一辆公交在站牌前停下,眯着眼正要看是哪路,头上蓦地一沉。
眼前压下一小片黑影。
是个棒球帽。
郁唯祎朝蒋熠看去,少年懒洋洋地站着,原本戴在头上的帽子被他摘下来易了主,露出清爽的短发。
郁唯祎下意识要取下来还他,听到他说“戴好”,脱口道:“你不冷吗?”
她有个叔叔是秃头,大冬天总抱怨离不开帽子,不然会冻头皮,她看着蒋熠没比板寸长太多的短发,是真的替他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