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遇到路过的小奶龙,自然巴巴的跟了上去。
因缘镜早已生出器灵,有自己的灵智,为了能跟新主人从这鬼地方出去,当下便全力施展自己的能力,企图叫主人看到它的神通广大。
它之前被大妖嫌弃冷落许久,早已没了神器的傲慢,不像当初那位神明刚刚陨落,它找主人可都是千万里挑一的!曾经的因缘镜人人高攀不起,如今的因缘镜化身舔狗,竟不惜尾随一妖族幼崽,只求被带走。
这边,被因缘镜缠上的小奶龙意外发现自己的身世,正兀自震惊悲伤中。而另一边,被鬼魅追逐许久的桑冬湛已是伤痕累累,陷入绝境。
他杀了一只鬼魅,其后还有无数只,杀之不尽源源不绝。
杀到最后,他灵力耗尽,一袭白衣染成血色,双眼通红、筋疲力劫的背靠在一座小土丘边,他手中的长剑银光湛湛,被他插入土丘中,借力稳住摇晃的身躯。
嗅到血气围过来的鬼魅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数都数不清,却不知为何停在了几步之外,并不敢接近这座小土丘。
桑冬湛心中莫名,本以为自己就要死去,这意外的变故令他又惊又喜。
他明白这土丘定然有异,便拿着剑当做铲子开始掘这小小的土包,一边掘土一边对自己手中的灵剑歉然道:“委屈你了青霜,为了救我性命,你便牺牲一下吧。”
说着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
劫后余生,这滋味可当真是头一遭。
这土层松软,是由战场中年复一年的风刮过来的沙土堆积而成。桑冬湛只挖了一小会,便挖出来一具人类的骸骨。
骸骨被风沙掩埋千万年,却不见丝毫腐朽之气,洁白的骨头莹莹如玉、蒙蒙生辉,好似一具精美的玉雕摆件。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这骸骨手中所持的一柄剑。
此剑长三尺七寸,剑体呈纯粹的墨黑色,如深沉的暗夜,似乎能够吸纳光线一般。千万年过去,这墨剑却没有半点损折,仍千年如一日的发出刺骨的寒意,桑冬湛并未触碰到它,却感到身上好像被针扎似的痛,便是此剑无形中散发的杀气。
青年双眼爆发出明亮的光,他心底隐隐浮现一个大胆的猜测,这猜测令他忍不住的激动起来。
传说,许久之前那位创立寒星派的剑神,有一柄长剑,名乌沉。乌沉剑通体乌黑,透不进一丝光线,是剑神自天外取星陨精石所制。
桑冬湛深吸一口气,压下满心激动,先是恭敬的跪地向这具骸骨叩头,自我介绍了一番,再伸手去碰那乌黑长剑的剑柄。
手刚靠近那柄剑,便好似陷入到沉沉的泥潭中,明明用了极大的力气,才仅仅移动分毫。而先前那微弱的杀机,也猛然间增大了无数倍,将桑冬湛的手隔出无数道细小的血痕。
他额上冷汗直冒,用尽全身力气,许久之后,指尖终于触碰到剑柄。
就在桑冬湛的手指刚刚碰上剑柄的刹那,他眼前陡然一黑,随即一道振聋发聩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将他的全部心神拉如不知名的空间:“——剑者,何也?”
从外界看来,年轻的剑修僵立原地,手指挨着一剑柄,好像一瞬间被时间定格。
战场上,另一处地方,火红的巨龙从永无止境的战斗中醒来,他一把捞过偷懒挂在他尾巴上的山猫,变成人形,迅速逃脱鬼魅的包围圈。
与此同时,记忆也随之复苏。
山猫变成高挑野性的美人,跟着他快速飞着,一边惊喜道:“尊上,您醒了?”
弑天冷哼一声,懒得理她,只自顾自搜索下方的战场,寻找小奶龙的踪迹。
身为得力下属,曳姬自然看出他所想,忙掏出白玉盘道:“尊上,属下有白玉盘,您身上有没有小少主的东西,这样找起人来快些。”
“不早说!”弑天急飞的动作一停,伸手将曳姬手里的白玉盘拿过来,自己在衣襟中掏了掏,掏出一个白色半透明的片状物,放在白玉盘上。
曳姬奇道:“尊上,这是什么?”
弑天随口道:“小东西的指甲。”
曳姬瞪眼:“什么?!”她没听错吧?这是苏苏的指甲?尊上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
暗红眼瞳警告的瞥了曳姬一眼,弑天轻轻哼了一声,眼神里满是你不懂的无情嘲笑,好像有小奶龙的指甲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这指甲可不是普通的指甲,而是弑天亲自帮小奶龙剪下来的,作为纪念,一直被他装在自己的储物空间里,如今竟然还真派上了用场,这不得不叫弑天感叹自己的英明。
该说不愧是几千年的下属吗?曳姬竟然瞬间意会到了他的意思!
不就是嘲笑她没有孩子嘛!尊上他变了!他曾是多么霸道冷酷充满魅力的男人呀!现在竟然变成了个有崽万事足的奶爸!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曳姬心中愤愤然,表面上却不得不拿出营业态度,笑着恭维尊上英明神武,尊上智计无双,将一个完美的下属演示的淋漓尽致。
有了白玉盘指路,小奶龙的位置很快显示出来,距离他们有一段距离,却也不算遥远。
两人便且战且走,一边应付甩不掉的鬼魅,一边向着小奶龙的方向而去。
自从在镜子里看到那些画面,小奶龙的心情波动极大,她既震惊于弑天不是亲爸爸,又内疚于自己认错爸爸,最多的却是对亲爸爸的焦急与担忧。
从画面中能看出亲爸爸似乎与她不在一个世界,他们的装扮与苏苏见过的人截然不同,不论是爸爸还是哥哥,都穿着裁剪修身的上衣下裤,头发修剪的极短,与天元大陆的风格差异巨大。
“镜子,你能不能带我去找我爸爸?”苏苏坐在地上,捧着圆圆的因缘镜,再次与它打商量。
因缘镜不为所动,没有任何反应。
小奶龙又说:“我知道你可以,你能带我去的!”
苏苏拿到因缘镜后,为了绑住这个主人,因缘镜立即与她认了主,苏苏也收到了关于因缘镜的介绍。
这面镜子不仅有窥探命运的作用,还有一项隐秘的功能,只要能量足够,它就可以穿越空间。
上一个主人看不上它,那时因缘镜自作主张悄悄隐藏了这个功能,这回想要讨好苏苏,因缘镜便将自己的优点全数告知,毫无隐瞒,这就被小奶龙抓到了破绽。
因缘镜灵智不高,以为小幼崽好哄,没想到绑定的这个小幼崽一点也不好糊弄。
它可不想耗费能量去穿越空间,面对小奶龙的逼问,毫不犹豫的开始装死。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响亮的长啸,伴随着一阵刀枪剑戟的尖锐嗡鸣,天地间的锐利杀伐之气越加浓烈。
随后不久,一道微风吹拂而过,天空流星一般划过一个黑色的影子。
好像仅仅一眨眼,一个人就出现在小奶龙的面前。
“小苏苏,可算找到你了。”清朗的声音叹息一般的说道。
桑冬湛手持长剑,毫无形象的就地一坐,明亮的眼眸第一时间就将小奶龙全身扫过,看她毫发无伤,脸上终于浮现轻松的笑容。
他是放松了,可小奶龙看他一身血衣,立刻吓得小脸发白,紧张的问:“狗子哥哥,你受伤了?怎么回事?疼不疼呀?”
桑冬湛不以为意的摇摇头,抬手揉了揉苏苏的小脑袋,笑道:“没事,伤口都好了,狗子哥哥可厉害呢,一点也不疼。”
他身上的伤口确实已经复原,收服乌沉剑后,他的境界随之提升,身上那点伤自然不值一提。其实真正凶险的还是获取乌沉剑的过程,桑冬湛拿到的不仅是一柄神剑,还有一代剑神的传承。
剑神传承怎么可能轻易得到?其中千难万险,只要他踏错一步,便再也出不来那个传承幻境。
不过这些,是不必让小奶龙知道的。一切,都被青年温暖的笑容掩盖。
桑冬湛自然而然的转移话题道:“苏苏,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一面镜子?”
小奶龙的注意力立马偏移,将因缘镜的由来讲给他听。
桑冬湛诧异的挑眉,伸手接过因缘镜:“真有这么神奇?让我也来看看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因缘镜:从前的我你高攀不起现在的我卑微到底嘤嘤嘤QAQ
第66章
桑冬湛的想法,其实与因缘镜的前任主人相似。
他并不信命,也不认为一个人的一生会被老天决定。每个人的人生,只掌握在自己手中,面临事物的选择不同,最后得到的结果也不尽相同,他不觉得人生这样复杂的东西,会是早就设定好的。
所以拿过因缘镜时,他完全没有多上心,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因缘镜落入手中,映出青年白皙俊美的容颜,他盯着银白镜面看了会儿,镜子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苏苏,这镜子是假的也不一定,你看它什么也照不出来。”桑冬湛安慰小奶龙,“你不要多想,这世上就妖尊一头龙,怎么可能找错了呢?”
苏苏满心惶然,她不确定因缘镜上显示的爸爸是不是真的,她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爸爸,弑天待她可以说宠爱有加,所以小家伙心中很是纠结。
她不敢相信,弑天不是她爸爸。可如果他真的不是呢?那他以后还会喜欢她吗?
小奶龙心中的彷徨无助明明白白表露在脸上,一双漆黑的大眼睛蓄着泪花,叫人看的怜惜不已。
桑冬湛正要再安慰几句,他拿在手里的镜子突然有了动静。清澈如湖水的镜面泛起层层纹波,随后便是一阵阵白雾,镜中没有其他景象,只是一片如云般的雾气。
“这是什么意思?坏了吗?”桑冬湛诧异道。
苏苏眼眶红红,小鼻头也红红,奶声奶气说:“镜子说,狗子哥哥的命被改了,所以看不到后面的了。”
桑冬湛闻言,连连问道:“还有这样的说法?谁能改我的命?我原来的命是什么样的?”
他是真的好奇,在桑冬湛看来,自己活的这二十年,可以说是好运连连、天道眷顾。虽然也曾遇上一些困境,但总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如今拜师寒星派晴光真人,往后只要按部就班走下去,未来必定不可限量。
尤其这回在上古战场之中得到剑神传承,也许他还能奢望一下成神也说不定。
所以桑冬湛很是疑惑,如果说他的命运被改变了,那他原本的命格是更好还是更坏呢?
话音落下,仿佛回应他似的,因缘镜上的迷雾一扫而空,随后浮现清晰至极的画面,画面中有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和一片被桑树林包围的小村庄。
那是桑冬湛的家乡——桑木村。
霎时间,两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
镜中的画面是流动的,并且时间流速很快。人的一生何其漫长,这镜子不会将一生的全都映出来,这样会耗费极大的能量,最多就是显示出那些至关重要的、人生道路上的转折点。
桑冬湛的人生初始很平凡,出生在偏远的乡下农村,家中父亲是个勤劳朴实的农夫,母亲则是镇上秀才的女儿,患有先天性疾病。
由于母亲病弱,经常吃药,他们家过的很艰难,桑冬湛幼时经常饱一顿饥一顿,饿的瘦小干瘪。
直到他六岁那年,人生迎来第一个转折点。
桑木村被一只逃窜而来的妖虎袭击,妖虎吃掉了整个村子的人,桑冬湛被母亲情急之下藏进村前那条小溪中,他趴在爬满青苔的石桥底下,眼睁睁看着全村老少丧生虎口,恨的咬牙切齿、泪流满面。
妖虎吃完村人离开,桑冬湛一个人爬了出来,他心中满怀对妖虎的仇恨,亲手挖下一个个土坑将死去的村人掩埋,发誓这一辈子定要斩妖除魔、为亲人们报仇。
这时候,他遇见了追踪妖虎的灵界道士越邱。
小男孩桑冬湛跟上了越邱,拜托越邱带自己修道,越邱同情他的遭遇,答应了他。
越邱追上妖虎,拼尽全力才将妖虎斩杀,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两人在凡俗界滞留了近两年,越邱一边走一边养伤,顺带教一教桑冬湛修行,路途中经历了不少事,其中也遇上不少妖物。
其中有个妖狐,化成美人魅惑人心,闹出不少事来,也被越邱和桑冬湛给合力铲除了。只是那妖虎祸害的男人被吸了阳气,活了没多久就死了,那男人的原配妻子也出家了。
见多了妖物害人的事情,桑冬湛对妖越发憎恨,恨不得杀尽天下所有妖物。可惜他修炼资质非常差,即便越邱倾囊相授,他的进展也缓慢的如同蜗牛在爬。
此后两人来到北梁山下,由于人间灵气缺乏,普通人无法爬上高高的北梁山,越邱又没有灵力御剑,恰巧他们碰见一只受伤的青色大鸟,两人便合力将年幼的青鸾捕获,当做二人的坐骑。
他们乘坐青鸾回到梁山派,桑冬湛想要拜师修道,却被嫌弃资质太差,无人愿意收他为徒。好在与越邱相处两年,二人感情深厚,越邱举荐他为门派外门弟子,时不时接济他,这才让他在梁山派留了下来。
然而尽管加入了梁山派,可桑冬湛的生活仍不好过。
他被内门弟子欺凌,被外门弟子排挤,所有人都瞧不起他,只要他还弱小,压迫就永远不会停止。
幸运的是,因为他经常偷学内门弟子练剑,被内门剑道长老皓空真人看中,破格收为了弟子。但也因此,他被皓空真人的亲传弟子宋景几番针对。
为了变强,桑冬湛学会了隐忍,他默默承受外界所有的风霜雨雪,私底下奋力修行,在几次被人当众欺压时雷霆出手,震撼打脸。
他实力的增强引来门派关注,惊人的剑道天赋也被发掘。
随后,桑冬湛成为了梁山派中弟子第一人,被门派举荐前往参与灵界门派大比。毫无疑问,桑冬湛在大比上战胜了无数对手,但也不可避免的惹来不少仇家。
可他运气绝佳,遇事总能转危为安。他外出历练,总有贵人相助,走到哪里总能发现宝贝,就连当年随手捡的灵鸟,也是一只罕见的年幼青鸾。
他游历天元大陆,真正做到了斩妖除魔、杀尽妖族这一目标。杀多了妖后,他不可避免惹来妖族的仇恨,然而不论来的妖族多么强大,他总能绝处逢生,越级反杀。
就算当场打不赢,后来也可以找回场子。
桑冬湛原本的一生,很漫长,但短短几字可以概括:天道宠儿,气运之子。
前期坎坷,身世凄惨,中期势起,惊艳大陆,后期无敌,所向披靡。
妖族就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有次他杀了一只藏匿人间的山猫妖,惊动了妖族最强者,妖尊弑天。那位恶名昭彰、人人惧怕的灭世大魔头。那时的桑冬湛仅仅不到百岁,当然打不赢上万岁的大魔头,他重伤濒死,用了全部底牌也没能逃脱,还是他的灵宠青鸾将他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