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军的哥哥有两个儿子,顾家出事的时候顾军大嫂害怕被牵连跟他哥离了婚。
两个孩子就跟着顾军哥哥一起去了西北,现在大哥去世,侄子们的安排成了最大的问题。
侄子们大的十岁小的八岁,没人护着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顾军哭完想了一夜,决定得接过这个担子,于是请了假亲自去西北接侄子。
他走了将近半个月才回来,回来时身边多了两个小孩。
那两个孩子长得和顾军有点像,但身材瘦小,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
顾军把他们安顿在家属区的一间屋子里,每天从食堂打饭回来。
他一个还没结婚的男人,让他照顾孩子根本照顾不来,两个孩子确实饿不着,但被他养得越来越糙。
顾军觉得这样不行,于是萌生了找个媳妇的想法。
家庭原因,他的个人问题一直没能解决,曾经和李伯诚两个并称为608团的两个老大难。
如今李伯诚娶了媳妇婚姻幸福,整个人变化极大,其他还没结婚的人看到难免有些羡慕。
二十七岁的准团级军官,就算家里成分不好,也是不难找到对象的。
顾军很快就相中了一个姑娘,姑娘是省军区医院的护士,结婚后愿意随军,也不介意他带着两个拖油瓶,唯一的要求就是工资要上交。
两人见面第二天就结了婚,半个月后人来了部队。
对方来的时候林念跟着去看了看,姑娘长得不是特别漂亮,但是第一眼看过去让人觉得很舒服。
她不瘦,脸上肉肉的,眼睛大,耳垂也厚,是很受长辈喜欢的那种福气长相。
搬过来第三天,顾军请了战友们去家里吃饭,林念也跟着过去。
这是她第一次过来,原先顾军虽然申请了房子,但是因为家里没有女主人,林念不方便出入,平日里看那两个孩子可怜想送点什么,也都是通过李伯诚。
“你就是李团长的媳妇吧,顾军跟我说过。”圆脸姑娘笑的很热情,对林念说:“我叫张芬亚,你叫我小张就行。”
“我是林念。”
林念做了介绍,帮张芬亚去做饭。
做饭的时候,顾军的两个侄子悄悄悄来了厨房门口,偷偷往里 * 看。
张芬亚看到了,冲两人招手:“在那干什么呢?快进来。”
两个孩子大的叫顾晨文,小的叫顾晨武,身上都穿着新做的衣服,看起来比平日里光鲜不少。
她把孩子们叫进来,对他们说:“这是你林婶子,快叫人。”
兄弟俩一个塞一个的沉默,弟弟躲到了哥哥身后。
两个小孩很小的时候就随着父亲下放了,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整天被人欺负,性格里的内向胆怯一时半会改不过来。
张芬亚说完半天都没得到回应,笑容渐渐消失,有些失望地看了兄弟俩一眼,对林念道歉:“不好意思,他俩有点胆小。”
“没事没事。”林念摆摆手:“不爱叫就不叫了,我也不爱叫人。”
“你不生气就好。”
张芬亚挥手让两人出去,对着林念叹气:“不瞒你说,我过来这几天,他们两个一次都没喊过我,眼里就没我这个人。我给他们买衣服,给他们买吃的,都没用!之前结婚的时候顾军也没说他们这么难搞啊!”
“多相处相处应该会好。”
林念只能这么劝。
她觉得两个孩子本性都不坏,只是不会表达而已,他们心里知道谁对他们好。前几天林念在家里整地的时候,小哥俩还帮着捡土里的石头。
“但愿吧。”张芬亚没报什么希望:“反正我尽了我的责任就行了。”
张芬亚做事很周到,除了厨房那次,之后都没逼过哥俩说话。
吃饭的时候,她把碗里两个腿都夹到小哥俩的碗里,旁边的顾军让侄子道谢的时候,她还摆手说不用。
“道什么谢啊,都是一家人。在我们家鸡腿本来就是给孩子吃的。”
张芬亚笑容爽朗:“你们没吃到的就别惦记了!”
一顿饭吃完,几个男人对于张芬亚的印象都很不错,吃完几个人聊天的时候,还说李伯诚和顾军两个结婚迟的反而找到了最好的。
参谋长折了根树枝剔牙:“早知道我也过几年再结婚的。”
“行啊,你这话等我有机会一定转告给嫂子,看她怎么收拾你!”
“她敢!”参谋长眼睛一瞪:“我们家都是我说了算!”
“你就吹吧,有本事你让嫂子随军试试?”
“试……试什么试!”参谋长犟着脑袋:“家里还有地要种呢!”
几个人都嘲笑他,说他根本不敢提,因为提了也没用。
参谋长奋起反击:“你们怎么好意思说我?自己不也是一个德行!”
一时间引起众怒,约着去比武场走一遭。
几个人闹了好一会才散,回去之后林念掀开草看了看里面菜苗的生长情况。
草下面种的青菜,种子是李伯诚带回来的,部队一次性采购了不少,给每户家属都分了一些。
“怎么样了?”李伯诚问。
林念摇摇头,起身拍拍手:“长得好慢啊!”
高原上热量不足,植物发芽生长都比平原上要慢一步,这么长时间了也才长出来一寸左右。
“按这个速度 * ,咱们要什么时候才能吃到青菜?”
李伯诚拍了拍她的脑袋:“总能吃到的。”
但林念终究没吃到自己种出来的青菜,不光是他们,部队的战士和所有家属都没能吃到。
当天夜里气温突变,小孩拳头大的冰雹从天而降!
冰雹噼里啪啦砸在瓦上,吵醒了睡梦中的人。
“怎么回事?”
“我去看看,你回去睡着。”李伯诚打开箱子又拿出之前收好的棉被,让林念盖着,穿上外套打开门。
门一打开,噼里啪啦的声音更响亮,从房间里都可以清楚听到东西瓦片被砸碎的声响。
李伯诚吸了口凉气关上门,回到房间。
“下冰雹了。”
林念有点呆:“这都快六月了!”
李伯诚也无奈,这里的天气就是如此怪异,能怎么办呢。
那么大的冰雹,也不知道会造成多少损失。
他心里盘算着事情,后半夜几乎没睡,一大早就去部队了。
临走的时候对林念说:“今天你就别出去了,降温了外面滑的很,家里有什么东西坏了等我回来修。”
林念嗯了一声,拉了拉他的衣服:“那你出去要小心。”
他一走,林念也起了床,把冬天的棉袄找出来穿上,小心翼翼打开门,往外看去。
昨晚上下了好几个小时的冰雹,如今地上都堆了一层的冰。
地上散落着几片被砸碎的瓦,之前刚垦出来的菜地也没砸的不成样子。
林念小心翼翼挪过去,伸出冻得通红的手掀开草堆,已经看不到青菜苗了。
这么多天的等待一朝化为乌有,那种感觉别提了!
林念吸了吸鼻子,手捧到嘴边哈了口气,深吸了几口气,又小心挪到厨房,准备做早饭。
李伯诚一直到晚上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一根羊脊椎。
“后勤班的羊圈被砸坏了,木头掉下来砸死了好几只羊,我买了一点回来。”
李伯诚出去跑了一天,喊的嗓子都哑了。
林念给他倒了一杯水,心疼的不行:“快喝一点,你到现在都没吃吗?”
李伯诚捧着茶缸喝了口热水,顿时觉得身上暖和了不少。
“没来得及。”
林念叹了口气:“那我去做饭,晚上就吃这个。”
她让李伯诚把羊脊椎剁成一截截的,炒制一番加水闷。
闷了一会,就有香味出来。
她掀开锅盖,把剩余的米线放进去,煮好之后放了点调料,就可以吃了。
羊肉煮的时候加了不少辣椒,辛辣感能很好的驱除寒气。
李伯诚吃的鼻尖冒汗,原本有些堵塞的鼻腔也通畅起来。
天气太冷不适合洗澡,两人吃完泡过脚就上了床。
屋外斜风阵阵,屋内温暖如春。
李伯诚搂着林念躺在床上,手掌在她背上轻拍。
忙了一天,他精神也有些疲惫,躺下去没多久就睡着了。
林念听着他的呼吸,伸手在他额头上试了试,松了口气,还好温度是正常的。
这场冰雹让李伯诚忙了将近一个礼拜,他忙完了部队里的事情还得忙 * 家里的,之前冰雹把瓦片打碎了好几块,要重新补上,要不然下雨就要漏水了。
补屋顶的日子选在周末,砖瓦提前拉了过来。
林念跟人家借了□□,李伯诚却没用,徒手翻上屋顶,巡视一圈确定了破损的方位,这才在屋檐边站定,让林念把瓦扔上来。
林念抓着瓦站在地上,神情紧张:“你离我远一点,别砸到了!”
“放心,没问题,你直接扔。”
“那我扔了啊。”林念吸了口气一把将瓦扔上去,位置有点偏。
李伯诚伸手准确抓住,让林念提起来的心又放回肚子里。
“我说了能行吧,再扔。”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林念心里有底气多了,之后再扔的时候动作大胆了许多。
屋顶上要换的瓦不多,一会就扔完了。
李伯诚补好房顶之后又看了一圈,确认没问题,才从屋檐翻身下来。
林念看着紧张死了,生怕他一个没抓稳掉下来,等到人平安落地,她心里总算松了口气,跑过去在他胸口锤了一下:“你就不能用□□吗!”
“这样更快。”李伯诚笑着接住她的手:“我这不是没事吗?走,我再把地给翻一下。”
有过之前的情况,林念对种菜不是很有信心。
“要不咱们这次种比较抗冰雹的?”
李伯诚问:“哪些菜抗冰雹?”
“……”
林念想了半天,最后试探着问:“要不种土豆?”
李伯诚不禁笑出声:“好,咱们就种土豆。”
不怪他笑,实在是这边牧民种的可以被称作菜的东西也只有土豆了,林念前不久还抱怨过天天吃,搞的她见到土豆就烦。
不光是土豆,林念觉得像山芋、萝卜这些食用部位长在土里的都可以试一试。
她想种的品种很多,但是能真的种下去的只有土豆。因为之前冰雹砸坏了仓库的屋顶,仓库里堆放的不少土豆都见水发了芽,正好用来做种。
把土豆种下去,重新盖上一层草接下来就等着它发芽。
在等着土豆发出芽的时间,家属区出了一件大事——才结婚没多久的顾军,竟然和新婚妻子吵架了,闹出来的动静方圆几百米都能听到!
第二十五章 牺牲
吵架的原因还是因为孩子。
之前下了那场冰雹, 顾军也跟着忙了一周多。等好不容易闲下来,才发现小侄子已经感冒好几天了。
在高原上感冒并不是一件小事,因为这会增加患高原肺水肿的几率,当初部队才过来的时候, 就有个士兵患上急性肺水肿抢救无效去世。
顾军对当时的情景心有余悸, 一时没控制住情绪对张芬亚语气重了点。
而张芬亚也觉得很委屈, 孩子生不生病本来就不是她能控制的, 更何况又不是没喂他们吃药。
丈夫的这种态度让她生气, 根本接受不了。
两人之间的口舌之争越吵越厉害,吵到最后政委拉着李伯诚林念他们过去调停。
有外人干涉,两人没法继续吵下去。
林念扶 * 着张芬亚去卧室, 堂屋里, 几个人也拉着顾军做思想工作。
张芬亚吸着鼻涕抹眼泪:“我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林念不知道要说什么, 站在她的角度看, 张芬亚确实没什么错,但是顾军的担忧也有道理。
说到底, 这对夫妻心里本就有不满,才会在这个时候爆发出来。
“嫂子,我真后悔, 真的!”张芬亚擤了下鼻涕, 对林念说:“要是能重新选一次,我绝对不会和顾军结婚!当时顾军跟我说两个孩子都大了,不用我操心, 给他们一口吃的就行, 结果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他们冷了我要管,饿了要管,头疼脑热我都要管!辛辛苦苦给他照顾侄子, 不仅一句好得不到,反而遭埋怨,你说我找谁说理去!”
她的手帕擦了鼻涕不能用了,林念又递过去一块,帮她拍了拍背顺气。
顾军被几个人轮流做了两个小时的思想工作,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走到房间门口,隔着一道门对张芬亚道歉。
“小张,这事是我不对,我……我不应该随意指责你。”
顾军的道歉激发了张芬亚心中的委屈,她的哭声顿时变得更大,冲门口吼道:“你有什么不对啊?你处处都对!不对的人是我,我就不应该嫁过来!”
顾军又说软话。
张芬亚话放得厉害,心软的也快。
这种时候不适合外人搀和,所以林念很快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两人眼看着有和好的架势,聚在顾军家里的人很快散开。林念和李伯诚一道出门,回到家里,两人相互看了看,突然不约而同笑起来。
“吓到没?”
李伯诚捧着她的脸。
林念摇头:“又不是你跟我吵架。”
吵架事情的后续还算圆满,顾军和张芬亚重归于好,小侄子的身体也痊愈了。
这些都跟林念没什么关系,唯一有关的,大概就是张芬亚和林念的关系因此变好了很多,准确来说是张芬亚单方面把林念当成了知己。
部队是一个等级森严的地方,家属们一定程度上也受了影响,对于级别比自家男人高的,基本上都是敬而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