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遂散漫笑了下,长臂一伸抱住她,半调侃地扬眉:“这么快就改注意了,你不会是在梦游吧?”
姜吟踮起脚尖手臂勾住他后颈,用力往下压,迫使尹遂低着头跟自己对视:“我问你,沈绛在宿舍楼下告白那晚,你是不是去P大找我了?”
尹遂神色微顿,片刻后指腹捻起她颈上的项链:“当时原本想把这项链送给你,结果听到了你对沈绛说的话。”
姜吟有点不满:“你是不是傻,我不喜欢他才故意那么说的,你干嘛代入你自己啊!”
她当时转去P大后,还总默默想着,她就这么走了,尹遂会不会有一时片刻的想起她。
哪怕一点点,她都会觉得开心。
可是他从来没主动联系过她。
“岁岁。”姜吟捧起他的脸,“你知不知道,如果说喜欢我的那个人是你,我会很高兴很高兴的,而且我会立马答应做你女朋友。”
她只追了他半个月就放弃,确实是没有耐心,可那也是因为他从来都没表现出过喜欢她才放弃的呀。
她也跟他一样是被人追捧着长大的,那么多人喜欢她,可她心甘情愿的用尽所有的热情追了他半个月,她真的很尽力了,就不允许她有点自己的小骄傲吗。
她明明都已经很主动了,还想让她怎么样嘛。
尹遂垂眸望着她,好半晌才说:“我以为,我的心意你看得出来。”
他平时不跟女生接触,她却是第一个可以肆无忌惮一直跟着他的女孩,就连一日三餐都要坐在他旁边,紧紧挨着他。她的一切行为,他也从来没说过半个不字。
身边的朋友都知道他对姜吟不一样,他以为她自己也会知道。
“对不起,是我当时太闷了,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好。”
姜吟怔愣两秒,眸色亮了,有点小欣喜:“岁岁,你在跟我认错吗?”
“嗯,是我不对,跟你认错。”
“既然认错,那是不是应该受罚?”
“怎么罚?”
姜吟仰着下巴认真想了想:“我决定生气三天,这三天你得哄着我,把我哄高兴了,这样以后的事咱们俩就谁也不提了,怎么样?”
尹遂被她逗笑了:“生气还有期限的?”
姜吟眼眸一眯:“莫非你希望我跟你无限期生气?那也行,我可以考虑。”
尹遂被她问的一噎,立马改口:“不用,三天就挺好了。”
“那从现在开始吧。”姜吟把胳膊张开,“我没穿鞋,你抱我回房间睡觉。”
尹遂将人抱回房间,放在柔软的大床上。
关灯睡下时,姜吟还不忘提醒他两人刚刚的约定:“你好好想想怎么哄我,三天哄不好的话,是可以延期的,所以你要认真对待,休想敷衍我。”
话音刚落,尹遂翻身压了过来,眸光幽深似潭。
姜吟微微怔愣一瞬,瞪大了眼睛望着他:“我还在生气呢,你想干嘛?”
“讨你欢心。”他俯首贴着她的唇,轻吮着,带着欲,吻向深处。
这一晚,他不同于昨晚的猛烈,用尽了所有的温柔和耐心来讨好她,给她真正想要的。
情到浓时,他汗水淌在她眉间,粗沉温热的呼吸洒在她耳畔。
姜吟红了耳根,迷离间听到他低哑地对她说:“吟吟,我很爱你。”
第62章
姜吟睡得迷迷糊糊间伸手去揽旁边的尹遂, 结果摸了个空,手下床褥冰冰凉凉的没有温度,好像是起来很久了。
“老公?”她试着喊了一声无人回应。
强撑着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四周黑漆漆的没有开灯, 显然没在洗手间。
外面天还没亮, 他这是去哪儿了?
摸索着打开床头的灯, 姜吟揉着眼睛披了衣服出去, 想看看他是不是去书房加班了, 结果书房空无一人。
将上下楼层找了个遍, 姜吟又去前院后院溜达一圈, 都不见尹遂的踪影。
车在车库里停放着,应该是没出去。
姜吟站在院子里四处张望, 夜里的风裹挟着寒意,吹得人直打哆嗦, 她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外套。
正准备回屋给尹遂打个电话问问,她不经意抬头,瞥见顶楼天台上一抹颀长挺拔的身影。
尹遂穿了件休闲的浅咖色风衣外套, 右手搭在栏杆上, 指缝里夹了根香烟,夜幕下有星星点点的火光。
头顶的云层很薄,淡淡的月光洒下来,依稀映出他脸上的轮廓,模糊得看不真切。
大晚上不睡觉跑房顶上, 又是吹风又是抽烟的, 姜吟觉得他有些反常。
她仰着头正要唤他,想了想又没出声。
望了他一会儿,姜吟裹着衣服进屋, 乘电梯去往天台。
电梯门打开,姜吟凝着前面栏杆前修长的背影,走过去:“老公。”
尹遂身形微滞,转身看过来,脸上似有诧异。
见她走近,他掐灭了手上的烟头,声音略微沙哑:“怎么醒了?”
姜吟垂眸,看到地上落着好几个烟头,他应该在这儿待很久了:“我醒来看不到你,还以为你去哪儿了呢。老公,你怎么了?”
尹遂垂眸看着她,脸色平静如常,眉宇间含着抹柔情:“没事,就是睡不着上来透透气。”
姜吟上前两步,搂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怀里,鼻端有淡淡的烟草味缭绕着。
他平时很少抽烟,这是第一次姜吟看他抽了这么多,还是在这么夜深人静的时候。
“岁岁。”姜吟轻轻唤着,默了少顷,试着问他,“你是不是有心事?”
尹遂揉揉她的后脑,抬头看一眼天穹上无边的夜幕:“我只是突然在想,如果没有遇到你,我会怎么样。”
“嗯?”
尹遂牵起她的手,两个人并肩站在栏杆前,望着远处路灯掩映下的静谧夜色。
他忽而问道:“好像一直没有跟你说过我家里的事,想听吗?”
姜吟稍怔了一会儿,点点头:“你想说的话,我就想听。”
尹遂深邃的眸子望向远处路边的灯火:“我母亲沈温岚的母家,曾经也是长莞市有头有脸的豪门,我外公精明能干,年轻时也是叱咤商界的大人物,我爷爷早年创业时还受过他的恩惠,因而两家关系匪浅。”
“后来外公重病,沈氏企业内部出了点动荡,舅舅维持不住局面,外公为了挽救沈氏,跟我爷爷提出了两家联姻。爷爷曾经得沈家相助,自然想还了这份恩情,所以应允了。”
尹遂苦涩笑一下,看向姜吟:“我父母就是这么结的婚。”
“其实并不是所有的联姻都是不幸的,起初他们俩的关系就很好,结婚一年后又生下我。从我记事到上小学之前,他们的感情都是甜蜜恩爱的,对我也很好,那个时候的生活还是美好的。”
“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俩逐渐陷入莫名的冷战里,我爸开始酗酒,睡书房,夜不归宿,后来还听说他在外面有了女人。而对于这一切,沈温岚冷眼旁观,无动于衷。”
“那时候我觉得沈温岚可怜,被自己的丈夫如此对待,尹致邦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所以我依赖沈温岚,将尹致邦视为最势不两立的敌人,甚至默默想过,如果他们真离婚了,我会选择跟在沈温岚身边。”
“后来才发现,”尹遂唇角挂了抹讥诮,“我的认知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沈温岚远比尹致邦的所作所为,更让我感到恶心。”
“我上一年级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大我三届的男生,叫易灼言。他是单亲家庭,自幼跟着父亲生活,但性格开朗,总是主动向我示好,后来渐渐就熟识,我还拉着沈温岚在他的邀请下去易家做客。”
“渐渐的,我和沈温岚去易家的次数越来越多。沈温岚很喜欢易灼言,总是跟我说,灼言从小没有妈妈很可怜,让我一定要跟他好好相处,把他当成自己最好的兄弟。”
“我听沈温岚的话,把他视为最重要的朋友,所有的东西都跟他分享。如今再回想,那段时间的自己就是个傻子。”
他放在栏杆上的那只手,不知不觉间握紧,背上暴起青筋。
“你一定想不到,”尹遂深吸一口气,看向姜吟,“其实易灼言是沈温岚的亲生儿子,她在嫁给我爸之前,跟别的男人未婚生子,后来为了沈家的企业跟那个男人分开,转头嫁给了我爸。”
“我在学校里认识易灼言也不是巧合,是易灼言父亲为了和沈温岚时常见面,精心谋划的局,而我只是局中的一颗棋子,任他们愚弄。可惜我知道的太迟,为真相付出的代价也是沉痛的。”
尹遂忆起七岁那年的某个周末,沈温岚带着他和易灼言从游乐场出来,两个小人还沉浸在游乐场的欢乐里,在路上追逐打闹。
沈温岚含笑看着他们俩:“别玩了,你俩看着点路。”
尹遂和易灼言都没听她的话,两人手里拿着水枪互相攻击着,兴致正浓。
这时,一辆失控的汽车朝这边飞奔而来,直直朝着尹遂和易灼言的方向。
沈温岚看到时变了脸色,急扑过去,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将易灼言紧紧护在了怀里,迅速扯向路边。
当时尹遂看到车子冲过来,原本是要伸手拉易灼言躲避的,可随着沈温岚冲过来,尹遂被她手臂上的力道推开,趔趄着跌在地上。
车子险些从他的腿上碾过去,幸好对方及时刹车,他才捡回一条命。
他膝盖和手肘的位置磕破了皮,额角的位置撞在道牙子的棱角上,血迹顺着伤口涌出,淌下来时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尹遂强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抬头时看到沈温岚发疯一般地紧紧抱着易灼言,愤怒的语气里难掩关怀与后怕:“不是说了让你看路吗,你怎么这么不听话,若是出了什么事,你让妈妈怎么办!”
听到沈温岚说出这句话时,尹遂脑子懵了片刻,他下意识觉得是沈温岚太着急护错了人。
可下一秒,他却看到易灼言带着哭腔埋进了沈温岚的怀里:“妈……”
尹遂怔愣着,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在这一瞬间,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些什么。
怪不得在学校里,跟他不同级的易灼言突然主动找他做好朋友。
怪不得沈温岚那么喜欢易灼言,无论给他买什么都有易灼言的一份。
怪不得每次去易灼言家,沈温岚总是在易灼言父亲的房间里待很久,而易灼言总是把他困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许他去打扰。
那对母子还紧紧的拥在一起,尹遂望着眼前的一切,心上传来钝痛,没来由觉得一阵恶心。
周围是看热闹的行人,指指点点着,没有人上前,尹遂觉得自己像个被人围观的跳梁小丑。
所有的不堪和狼狈,暴露得彻彻底底。
直到回房间躺在床上,姜吟还因为尹遂讲的那些故事而感到生气:“这种人哪配做母亲啊,简直不配做人!”
她心疼地抱住尹遂,“所以你是从这件事之后,对沈温岚态度转变的?”
尹遂抚着她背上的长发,点头:“这事之后我就去了姑姑家住,没多久,她和我爸离婚。沈温岚从尹家搬出去那天,我恰好回去拿东西,在楼上听到他们在客厅的谈话,才知道我爸早就知道沈温岚以前的事。”
“沈温岚婚后经常偷偷去看那对父子,婚内出轨被我爸发现,两人的关系才变得紧张起来。”尹遂说,“沈温岚可恶,但尹致邦在知道真相后以同样出轨的方式来报复,也算不上什么可怜人,他们俩半斤八两。”
“他唯一男人的地方,大概是在离婚时揽下了所有的错,沈温岚所做的那些事,他只言片语都没跟外人提起过。所有人都以为他负了沈温岚,包括我爷爷奶奶如此认为,他也从未辩解。”
姜吟仰起头:“既然沈温岚那么喜欢另外一个儿子,她前段时间还来找你干什么?”
“前几年易灼言的父亲去世了,听说易灼言和沈温岚的关系似乎也很冷淡。”尹遂靠坐在床头,默了会儿,自嘲地笑,“可能她现在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终于想起还有个儿子来了。”
他曾经把所有的信任和依赖给了她。
可是,她亲手毁掉了这一切。
这份关怀来得太迟,他早已不觉得自己是她的儿子了。
尹遂抬首看着头顶的灯光,眼底染上几分深沉。
他还记得那几年,一回到家里就充斥着令人不安的冷暴力,记得自己像个没人要的皮球一样,被他们踢来踢去,最后被丢在姑姑家,他活得敏感,自卑,小心翼翼。
他当时甚至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活着。
“其实,”他声音哑而低沉,眼底郁色浓重,“我也不全是因为你对沈绛说的那句话,才放弃跟你告白的。”
姜吟诧异地望过去。
尹遂说:“亲生母亲带给我的都只有欺骗和利用,我不知道这世间能有什么真情,从小到大,我也从来不知道幸福到底是什么样的。我这人很无趣,性格也闷,是早早被折断羽翼永远飞不起来的鸟。而你像天边恣意烂漫的骄阳,自信洒脱,光芒万丈。”
“其实,”尹遂垂下眼睑,顿了好一会儿才轻笑着说,“我觉得自己还挺配不上你的。”
姜吟身形僵滞片刻,抬眼凝视那双深沉的眸子,里面藏着几分平日里没有的卑微与伤痛。
她从来不知道,尹遂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C大第一眼看到就喜欢上他,她努力追逐,觉得远在天边,值得这一切美好的男孩子,居然卑微的认为自己配不上她。
姜吟感觉心上被什么刺了一下,传来尖锐的疼痛。
灯光在床头的墙上打下两人的影子,尹遂靠坐在床头,一条腿微微屈着,手臂随意搭在膝上,目光幽远迷离,浑身散发出淡淡的孤寂。
姜吟翻身骑在他腿上,双手捧起那张英俊深刻的脸:“岁岁,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我得跟你说一声。”
她说着,食指向上指了指,神神秘秘道:“你是神明偏爱的人,小时候那些事都是对你的考验,你经受住了那些考验,于是神明把我送来了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