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香——狂上加狂
时间:2021-02-05 09:36:36

  不过表哥慷慨,她也不好显得太贪婪,只选了一对耳珰,还有两个头钗外加一个镯子便歇手了,乖乖坐在一旁喝茶水,等着表哥查看完账目。
  成天复查完帐之后,让伙计给香兰表妹拿了一套,不过那些首饰成色和款式都要比照香桥的略微差了一点,接着他又让伙计给新舅母王氏挑了一套头面后,便让马车送她回去了。
  这番安排到底让香兰挑理了。这天盛宣禾出去宴饮,王氏领着三个孩子用饭。
  饭桌上,香兰有意无意地问香桥,为何表哥只带她去挑样子,却不带她这个庶出的表妹,可是心里看轻她?
  依着她看,表哥托人给她带回来的,珠子就是照比着姐姐的小一圈。
  香兰忍不住又跟香桥嘟囔了一遍,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要跟盛香桥换着戴。
  盛府新入门的王夫人听了香兰没大没小的话,不由得微微蹙眉,放下筷子道:“成家表哥虽然钱银宽裕,但你们这些做妹妹的也不可一味攀比着让表亲花钱,传出去了,人不会说咱们盛家亲戚和睦,只会说你们没有规矩,眼皮子太浅。”
  自她嫁进来后,几次看见这个香兰处处跟嫡姐攀比,样样都要咬尖。就算她有心想端平水,善待府里原来的孩子们,也觉得这样长幼不分,着实不像话。
  香桥用公筷给嫡母夹了她爱吃的滑蛋芙蓉虾,听着王氏的话,低声道:“母亲说得是,我明日便将首饰退回去……”
  王夫人端着碗接过了大女儿递过来的菜,有些怜惜地看着她道:“那倒不必,你表哥既然给你们选了首饰,若收了再退难免尴尬,也是我疏忽了,没有留意到你也大了,女孩子总要打扮,妆盒子里的发钗太少,待会你去我的妆盒子里再挑些……”
  “母亲,那有我的份儿吗?”还没等王芙说完,香兰又迫不及待地问道。
  王芙转头看着香兰,她的年岁虽小,看穿戴却比香桥靓丽得多,发簪耳环天天换着花样子戴。反观这盛家正头大小姐,却有些朴素。
  那日天复那孩子无缘无故地给这两个姐妹首饰,还送了自己一套,让人有些诧异。
  她原先还想着是那孩子出手阔绰惯了的缘故。可是现在看来,倒是她这个嫡母疏忽了,反而要让个半大的小子提醒……
  她听说之前大娘子乔氏过世后,那白氏一直帮着老爷管账……盛老爷是个吝啬过日子的,断然不会私下里给庶女额外的花用。可见香兰的生母白姨娘是个巧心思会搂钱,也舍得花钱的,将自己的女儿打扮得明艳入时……
  想到这,她垂下眼皮,替香兰也夹了菜道:“你姐姐跟你不同,自小也没有母亲照应她的衣服打扮,不像你平日里不短缺什么,你若不喜欢旧样子了,等过年时,公中拨了份例,你再买新的也不迟。”
  王芙虽然说得温和,可是脸上并不带笑,香兰还想再说,却被她的弟弟书云在桌下偷偷踹了一脚。她便不甘愿地低头吃饭。
  等吃饭饮茶,陪着嫡母说了一会话后,姐弟俩出了王氏的院落,香兰便拧着弟弟的耳朵道:“你方才踹我作甚?差点将我的绣踩脏。”
  盛书云最近入了书院读书,每日里跟着同窗们研学,见识也开阔了许多,看姐姐扯他的耳,有辱斯文,便伸手格挡道:“你真听不出嫡母的话是什么意思?还一味地要跟嫡母讨要东西,我都替你臊得慌。”
  香兰没想到豆大的小人儿反而教训起她来了,不由得气道;“连你也向着盛香桥?你可搞清楚,我才是跟你同母的亲姐!”
  盛书云不理解姐姐对首饰的执着,略有不耐烦道:“你去别府看看,哪家的庶出小姐穿戴压过嫡小姐的?你倒好,不光样样要比姐姐强,还总没事穿她的衣服。人外头都说我们府里的姨娘不像话,仗着府里长久没有嫡母便欺负着嫡出姐姐呢!”
  香兰气得脸都红了,瞪眼道:“你这些混账话,是听谁说的?”
  盛书云也瞪眼道:“都这么说,那天赏雪的时候,你没看见你穿了姐姐狐裘袍子时,嫡母和姑母看你的眼神吗?怎么就穿别人的那么香?难道你自己没衣服吗?”
  盛书云现在也渐渐大了,在看人眼色上倒是比他姐姐强上许多,加上他无意中还听到得晴表姐偷偷跟成表哥笑话自己的姐姐,说她眼皮子浅得都养不住虾米。
  将个在一旁偷听的半大小孩臊得脚底板都滚烫。今日姐姐又犯老毛病,被嫡母出言教训而不自知,听得他饭都吃不下去了。
  书云少爷现在有些领悟到圣人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真谛,一副跟女人讲不通道理的无奈,甩着衣袖就跑来去温习功课了。
  香兰先被嫡母堵了话,现在又被个十岁的弟弟教训,气得顿时哭出来,飞跑到白姨娘的屋里哭鼻子。
  白姨娘最近心里也不大畅意。
  乔氏过世得早,府里原本还有个通房的丫鬟,年方二八很能争宠。
  可后来被她在香桥跟前,一味地拱火挑唆,终于激得香桥拿一碗热油泼了那丫鬟的半边脸,最后被盛宣禾塞了银子后给送出府了。
  至此以后,府里人都知道盛香桥这个女儿善妒得比妻妾都厉害,也绝了盛宣禾的纳娶之心。
  可没想到盛香桥这丫头现在像转了性子一般,对那个新入门的嫡母迎合得厉害。而老爷盛宣禾又恰逢新婚,老木钻了新芽,对于年方二十的娇妻很是爱宠,最近都不甚到她的屋里来了。
  白氏原先仗着自己生了儿子,在盛家也算高枕无忧。
  可王氏入门,日日跟老爷恩爱,势必也要诞下儿女。她若生了儿子,那就是盛家的嫡子,偌大的盛家府宅,可就没她儿子书云什么事儿了!
  现在倒好,王芙连个蛋都没生下来呢,就开始排挤她女儿了?她当她的首饰盒子里装的是传世金银?只给香桥却不给香兰,吝啬得简直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看母亲关起房门来骂着王氏,香兰倒是有些不自在道:“娘,小声点,若是父亲回来听了这话,是要责骂你的!”
  白氏怒骂一通,解了心底恶气后又道:“他如今闻了腥味哪里会入我的屋子?我倒是想让他听见!”
  白氏在盛家是一人做大惯了的,如今来了个正头夫人骑在她脖子上,怎么能舒服?
  想到这,她转了转眼珠子道:“你说……香桥很喜欢王氏?”
  香兰点了点头:“何止喜欢?见天的拍马屁,那些个恭维人的话,我听得都肉麻。 ”
  白氏冷笑一声,被个戏子骗得出去一遭,那个点火就着的炮仗倒是懂得人情世故了。王氏现在不过入门装装样子,摆出一副慈母仁爱罢了,显得跟盛香桥的亲娘一般。
  等王氏有了身孕,哪里还会顾得上那小丫头片子?到时候,她再用心挑唆一番,管教盛香桥知道,这继母永远比不上亲娘……
  嫡母出面,总算是让香兰有了些顾忌,不好再仗着自己年岁小,随便去香桥的屋子里拿衣服首饰。
  而且香兰的功课也多了起来,就算想出去交际,也没得空闲。
  崔夫人看两个女孩都是聪慧了,修习了一些诗文之后,就开始给她们加功课,布置了月余的功课后,崔夫人便要折返老家去祭祖了,大约开春时节才会回来。
  数九寒冬,最适合在书斋里苦读。
  可惜两个小姑娘没有自己的书斋,若是回到自己闺房念书,不一会就会卷着书滑入温香的被窝,一睡便是一下午。
  嫡母王氏特意给她俩规划了一间书斋,可盛府的屋子,除了卧房外都没装地龙,就算点了炭盆子,翻书页的时候也觉得冻手。
  不过已经寻觅到神仙去处的弟弟书云倒是给两个姐姐指点了一下——成四表哥的书房暖和极了!
  其实香桥老在就想到了。
  就在冬初的时候,成四表哥在冷如冰窖的书房里安装了地龙。跟盛家其他的房屋不同,表哥装的是铜管儿加粗的地龙管子,炭柴也是不计价格地烧,所以整个盛家就属表哥的书房最暖和。
  盛书云没有男女避忌,发现了这个好去处之后,隔三差五地拿书跑到表哥的书房里看。
  其实香桥也知表哥的书房暖和,可除了月初帮表哥拢帐,有合理的名目,若是无事也往表哥的书房里跑,听着都不像话,她也压根没想过去表哥的书房用功。
  但是香兰却认为跟表哥一起温书是再好不过的了,反正都是修习功课,跟表哥在一起,还能受了他的熏陶督促,何乐而不为?
  最后在那姐弟二人的撺掇下,姐弟三人到底是去了成天复的书房。
  成表哥听了他们的来意也没有拒绝,而是命小厮青砚清理出几张桌子给弟妹们用。曾经算盘声连天的书斋里,又有了几分私塾模样。
  最近成天复也终于得了清闲,几个月来大大小小的铺子总算梳理出样子,托付任用了可靠的掌柜后,终于可以清静下来,好好的练习搁置许久的功课了
  因为已经错过了恩科,修习也变得不那么紧迫,书院冬休,也不必急着回去。
  自己的亲妹妹得晴对于学习毫无兴致,更愿意去细细钻研女红和裁剪衣衫。
  难得来了三个好学的,他也愿意用空闲出来的大把时间带一带表弟表妹们,也免得崔夫人不在,两位表妹懈怠了功课。
  与跟表哥挨得近些的香兰和书云不同,香桥选了一处靠后的小桌,又将它挪了挪,终于寻觅到了隔着屏风挨着窗户的绝佳位置,又从表哥的书架上拿了一摞子圣贤诗集码放在桌子上,如同高高的书山,隔绝了别人的视线。
  盘踞了如此可攻可守的险要地形后,她便可以躲在书山之下,惬意地理理账本儿,写一写自己儿时记下的药单子。这些都是她小时背熟了的。隔了多久都不会忘。
  香桥年岁虽然不大。但平生已经有了诸多遗憾。其中一个遗憾便是与母亲分离得太早,还没有学会外祖母传下来的银针丹药手艺,便从此颠沛流离。
  如今清静下来,她最希望学习的并不是那些圣人语录,而是希望能好好地修习医术。在那别人闻起来有些刺鼻的药香里,总能勾起她与童年相通的温暖回忆……
  因为总是翻看从书局买来的医书,有那么几次被崔夫人看见了,崔夫人便问她为何这般钻研医道?
  香桥一早就想好了应答之词,说自己如今在帮成表哥看药铺,总要学些神农百草的要义,才不会被店铺的伙计们蒙骗。
  崔夫人听了觉得言之有理。又总觉得面前这个女孩儿肖似极了故人,想了想之后,从自己带来的十个书箱子里翻出了三本泛黄的医书用绢布包着送给了香桥。
  香桥原本以为崔夫人拿来的,应该是夫人自己的收藏读物,可在看到封面上那熟悉的字体的时候,接触的手微微的抖了一抖。
  “夫子,您给我的是……”
  崔夫人笑了笑,带着怅惘留恋地摩挲着泛黄的书皮,缓缓道:“这是我一位故人遗落在我这里的书。现在想来也没有还回去的时候了,既然你这孩子这般喜欢医道,也算是个有缘人。倒不如将这几本书赠给你,也免得这些个被压在书箱子里发霉。”
  香桥沉默了一会儿,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放开了书页。只见那书页角落处有一行娟秀的题字。——锦溪。
  这是外祖母的闺名……而那书上的字,也跟外祖母寄来的家书上的字并无二致。
  很显然,崔夫人的收藏里竟然有外祖母当年编撰的行医心得。不过再问崔夫人,她也简单地说是在宫里做女官的时候,同伴的赠书。
  再问些别的,崔夫人已经移开话题淡淡说道:“年头太久远的事情,都记不得了。大约都是相隔几年,离宫嫁人去了。”
  香桥知道外祖母曾经入宫为当今万岁诊治的旧事。而崔夫人在年轻时也在宫中,若是因此与外祖母相熟,就是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无意中得到了外祖母的手札这让香桥如获至宝。尤其是书中有外祖母独到的经络施针的法,用心读上几遍,受益匪浅。
  香桥从厨房里摸了一半颗冬瓜。放在了自己的小书箱里。无事的时候便拿出来。用冬瓜练习针灸。不一会儿的功夫,冬瓜就能变成密密麻麻的刺猬。
  只是总这么摸鱼,难免有被抓包的时候。
  这日,她练习完针灸。并提笔开始抄写书上遗书上的药方,准备得空的时候在秉仁药铺里配药实践一番。
  正摸鱼的功夫,表哥不知什么从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后,突然抽出她手捏着的药单子,瞟了几眼那扎满针的“刺猬”后说:“这就是你在温习的功课吗?”
  幸好她反应也快,马上拍着胸道:“表哥,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我最近得了崔夫子给的医书,便花了功夫研究了一番,研究出了这道活脑补血,固本凝神的药方子。你每日修习功课这么辛苦,一定是要补补的……回头我就让单妈妈抓药,给你炖煮出来可好?”
  香桥原本以为表哥会刨根问底,没想到他只是扫了一眼药单子之后,便开口道:“你若喜欢钻研这些,我明日可以托人从太医院给你借一些医书回来,但是现在是温书的时间,你这般不务正业,被崔夫人知道了是要打手板的。”
 
 
第37章 
  香桥立刻表示乖乖受教。收起了自己那一摊子营生,开始乖乖地抄书写字。
  香兰在一旁听着生气。觉得嫡姐如今是被千年的马屁精附体了,不但爱拍嫡母王氏的马屁,连表哥的屁股也不放过。
  当下急得她暗暗思索,除了做药膳,炖补汤之外,如何才能尽一尽当表妹的至纯心意。
  思来想去,她干脆解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小算盘,装模作样地敲打起来。
  待成表哥检查完了书云的功课走过来的时候,香兰便挺直了腰板,微微翘起兰花玉指,特意将小珠子拨得叮当响。
  成天复看着这位表妹仿若弹琴的姿态,少不得也要问她为何也懈怠起来,摆弄这些俗物?
  香兰抬起头来,柔声道:“我见表哥每日辛苦,恨不得能替表哥分忧,待我学会了理账,也来帮表哥可好?”
  她说话的声音温柔,但说话的语气却不自觉学了香桥方才拍马屁的腔调。
  书云在旁边听了,忍不住又犯起尴尬来,大声说:“二姐,休要给表哥添乱了。你昨日练习珠算时,可算出了三文钱的白菜,需得花费二两银子来买,若是真用你来给表哥算账,只怕表哥万贯的家财,也要赔得干干净净。”
  香兰见幼弟无知,居然揭了她的老底儿,立刻恼羞成怒,顺手抄起一本书,拍打书云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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