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袁参军父母兄弟远在北方的缘故,虽然已经送去了书信,可要等他们来京城观礼还需得二个月的时间。
她原本要嫁给齐家,已经置备齐全了绣品嫁妆。可是得晴却说拿了要准备嫁给别人的嫁妆跟袁光达成婚,有不恭敬丈夫之意。
就在定下婚期的时候,她让丫鬟们在院里点了几个火盆子,生生的将那些嫁妆绣品全都烧掉了,就当祭奠她那逝去的婚约。
火光冲天,看得香兰又是一阵心疼。
她觉得就算是富丫头也没有这么糟践东西的。得晴若是不爱用可以给妹妹呀!香兰知道盛家崇尚节俭,有些外强中干,自己将来出嫁时,可备不出得晴这些精致的好东西。当下急得她连连跳脚,生生抢了几件出来。
不管怎么样,东西都烧了之后就要重新置备。
其他的都可以分给雇请来的绣娘,可是像鸳鸯盖,绣花枕一类的,还是需要自己亲手缝过几针以示诚意的。
所以得晴也减了出门的次数,安心在家里做嫁妆。
这一下可苦了香兰。没有了姑母姐姐的作陪,她也不好一人出去,所以跟得晴和姐姐香桥坐在一处做绣活的时候,也是满嘴的牢骚。
“母亲也是,就算姑母和得晴忙得分不开身,也不用让我也拘在府里啊!最近都不带我出去,就算是有相宜的公子,也要生生错过了。如今得晴出嫁了,姐姐也是不愁的只我一个,压根就没人想着。”
知晚正帮得晴绣鸳鸯帕子,听见香兰提起自己,不由得抬眼:“凭白怎么提起我来了?我怎么就不愁了?”
香兰翻了翻眼睛,有些羡妒道:“你当然不用愁,只坐在家里,那亲事便有人接二连三的上门来提。先是方家的公子来提亲,被母亲婉言谢绝了。那位世子爷不也是几次三番的给你递帖子要约你出去吗?依着我看,他这是好马也想吃回头草,听说王爷最近的风头正健,若是他得势了还想娶你,岂不是良缘一桩?真闹不懂你是怎么想的,为何当初要求了祖母跟陛下退婚?”
盛家除了成天复和知晚以外,都不知道当年盛宣禾去世的真相。所以香兰才肆无忌惮地提起了金世子。
不等香桥说话,得晴却瞪了香兰一眼,她向来瞧不起香兰表妹眼皮子浅薄。
依着她看,那世子爷跟田德修都是一丘之貉,全都是花心的肠子,可香兰却依依不舍,念念不忘,真实叫人笑掉大牙。
最可恨的是,她最近总是明里暗里地嘲讽着袁光达,一副看不起未来表姐夫的架势。
得晴听得来气,正好趁机嘲讽回去:“我看你也不必急,若是依着你看人的样子,这满京城里都是爱养妾侍的小爷们,个个都适嫁,你又何必着急,只看哪家府里堆的钱银铜臭多,嫁过去就是了!”
香兰被得晴一顿抢白,不由得气急败坏,两个人便吵到了一处。
知晚已经习惯了她们姐妹间时不时的吵闹,只低头做自己的事情,不过那个世子爷的确是给她递送了几回帖子。
后来也许是猜到了她不想理人,居然请托了别府的小姐让香兰给香桥递话,大概的意思是,他如今已经年岁大了,不再似年少那般荒唐,若是成家之后,更会收心养性,建功立业云云。
总之听起来,世子爷说的不是他自己,倒像是表哥附体,上进得很。
知晚当然不会搭理世子爷的疯言疯语,她也不甚客气地警告香兰,莫要再给她带这类口信了,如若再传,她就告到母亲那里,香兰少不得要罚跪家祠。
香兰有些怕姐姐,自己又理亏,被她申斥便憋了一肚子火气,结果全在得晴的身上出火了,两个小姐妹最后吵翻了天,连针线笸箩都给扬了。
香兰跟得晴大吵一架之事,惊动了嫡母王氏。
王芙对待自己的两个继女,虽然尽量一碗水端平,可是心下还是向着香桥多一些。
再加上她自己两个孩子还小,总要分出大部分精力去照顾他们,能分给香兰的精力实在是不多。
可是听香兰因为不能出去而跟表姐争吵,言语间还怨由着长辈,不想着她的亲事,王芙觉得也不怪继女不满,便自我检讨了一番,觉得的确不能耽误了香桥和香兰。
所以等永定国公府的太夫人再递送帖子来的时候,王芙特意叫上了香桥和香兰两个姐妹一同跟着她去了国公府做客。
国公府的太夫人还真是满心的喜欢着香桥这孩子。
虽然她从小就便失了父母,可养在秦老太君的身边倒是教养得通情达理。
当初在叶城老宅子的时候,他也亲眼看见了,这小姑娘不光是医术精妙,那家里家外也操持得有模有样,这样既干练又精明的小姑娘,如今可是不多见了。
听说那成家表哥的生意也是委托她代管的,三年下来,铺面田产都是照料得井井有条。
满京城的大宅门里看看去,像香桥这样知道柴米油盐贵,会操持家宅的小姐能有几个?娶个这样的姑娘家入门,那才叫做省心省力。
眼下老五还没有着落,依着她看,若是能娶了这盛家的姑娘也好。
所以国公太夫人这几次都是点名叫盛香桥上门儿来,也希望她跟老五相看一下。若是两个孩子彼此看对了眼儿,余下的便可以交由长辈商量了。
不过这只是太夫人的意思,在儿媳妇国公夫人那里却还有别的盘算。
国公夫人可不像太夫人那一代,曾经跟先皇种过粮田,想的是经营持家。她从小便养尊处优,觉得若是持家,找个能干的管事下人便可尽吩咐下去。
儿女的婚姻讲求的是门当户对,对国公大人在朝堂之上有锦上添花的裨益。
这盛家姑娘的确能干,模样也生得好,但是盛家却没有什么大起之色,跟京城那些渐渐沉沦的门户一样,只会越走越低。
而且她听说,那慈宁王府的世子爷似乎还未死心,总是见天儿的往姑娘那捎信儿,这很明显是余情未了。
每次那盛家姑娘一来,世子爷就顺着老五的门路也跟着入府。虽然男宾女宾不同处一厅,但世子爷总是频频往女宾的这院儿里张望,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若是家里头的老五跟盛家的大姑娘定了下来,那不是往世子爷的脸上抽嘴巴吗?
虽然慈宁王现在的势头大不如从前,可慈宁王到底是陛下的大儿子。
眼下太子病弱,田皇后新生的皇子又太小,谁也说不好以后的事情。
国公夫人觉得这门亲事既不相称,又略显得麻烦一些,倒不如给老五订个别家的,更省事一些。
她这话也跟自己的婆婆太夫人委婉地说了一嘴。
可是太夫人跟中邪一般就是喜欢上了盛香桥这女孩子,还说她这是妇人短视之见,她永定国公府屹立朝堂不倒,是凭借着几代的至纯至诚之心。
儿女的婚事上更不必拉帮结派,非要娶了个高门的贵女进来。不管怎么样,这盛香桥可是比她先前定下的那个沈芳歇要靠谱多了。
国公夫人不好跟婆婆硬辩,只觉得这人一老了,若是固执起来也够人一呛。
她见说不动婆婆,倒也没有多费唇舌。
只不过回身来跟王芙和香桥他们闲聊的时候,国公夫人话里话外透出了意思,大概便是婆婆年岁大了,说起话来难免异想天开,见谁家府里的年轻小姑娘都是发自心里的喜欢,也不怕玩笑话被人当真,白白耽误了年轻小姐的姻缘。所以太夫人若是说了些什么,还请王夫人和小姐都不要往心里去。
王芙听着有些五迷三道,还需得费心琢磨琢磨,可是知晚有多通透啊,一下子就听懂了。
国公夫人的那意思是,他们家的五少爷是绝对不会跟盛家的小姐联姻的,若是太夫人开玩笑,让他们别当真。
是以盛香桥在回来的路上,跟母亲将这话细细讲明白了。
王芙这才后知后觉,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气愤道:“他家老五不过是个庶子,顶着国公府的名头叫得响亮罢了,是书读得通透,还是为官有什么建树?就是最近押运军资立了军功,还是借了天复的春风!难道我家的姑娘没人要?非得塞给他们家?要不是他家太夫人的递送帖子,我真是连门都懒得登。以后你们两个跟他府上的那个七姑娘也少来往!免得叫人疑心,还以为我们要攀龙附凤高攀他们家!”
这番话听在香兰的耳朵里,如同晴天霹雳,偌大一个国公府的大门,就此在她面前关得严严实实。
她一时有些后悔自己最近勤于外出,倒是少了跟表哥同在书房里,温书联络情谊。嫡母说得对,那些国公府的高门哪是那么好攀附的?就连姐姐这个嫡女,那国公夫人都没瞧得上,那她这个庶女就更排不上名号了。
还是表哥的姻缘靠谱些,有了姑母这个话软的婆婆也不受气……就是将来甩脱不掉得晴这样尖酸刻薄的姑姐儿,但是自己若成了嫂子,还教训不明白得晴吗?
所以从国公府回来以后,香兰一时间不再迷茫,开始起劲地往小厨房跑,接揽了给表哥炖药膳补汤的差事。
这些天里她也看见了,姐姐因为精通药理的缘故,经常让厨房给祖母、嫡母和姑母表哥他们炖煮汤水。
祖母自是清心明目,润肺的一类,嫡母和姑母的是清血养颜的,而表哥的则是缓解疲劳,固本益气的。
香兰不得不承认,在拍马屁这类事情上,姐姐的功力愈加深厚,拍得滴水不漏。
这送汤水的事情既不用太花费银子,贴心又露脸。
所以她当下便将表哥的那一锅靓汤差事承接了过来,依着温补的医书,精心熬炖了一锅,端送到了表哥的眼前。
可没想到一路殷勤地主动端送入书房后,表哥连看都没看,只闻着那汤的药味便皱眉道:“我不爱闻这味,表妹还是拿去自己喝吧。”
香兰的笑意僵在了脸上,她疑心表哥是怪她前些日子冷落了他,才故意这么说的。
她可是亲眼看见过,无论姐姐香桥端了什么药味的汤水,表哥都是连汤匙都不用,一滴不剩地一饮而尽。
第62章
当下香兰红了眼睛,径直问表哥是不是对她有什么意见?否则为何只饮香桥的汤水却不饮她的?
成天复拧眉抬头看着哭得梨花带泪的表妹香兰,有些不明白她委屈个什么劲儿。
香兰在书房里哭诉的时候,盛桂娘正好也要入书房跟儿子说话,还没迈进屋子,恰好听个正着。
她立刻顿住了脚步,心里却一下子开锅了。
虽然桂娘在别的事情上优柔寡断,但是毕竟是有经验的妇人,这一类男女相处之事,一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香兰侄女那幽怨说话的语气,分明就是埋怨着表哥不看重着她,竟然在争风吃醋!
这让桂娘心里一惊,猛然醒悟到孩子们的确是大了,真的该避嫌了!
若是这香兰私心爱慕着儿子,再闹出了些什么丑闻来,这宅子就没法清净了。
她可只有这一个儿子!成天复仕途光明,前程远大,给他选妻子当慎之又慎,不说选个名门贵女,最起码也要对儿子的仕途大有裨益。
至于这位庶女出身的侄女香兰,说句不好听的,就是给儿子做妾……她也不配。就她那眼皮子浅的性格,将来不得将儿子的后宅子搅闹得天翻地覆吗?
想到这,桂娘猛地咳嗽一声,然后毫不客气地踏步迈了进去,香兰一看姑母进来了,倒是连忙擦拭眼泪低头跟姑母问好。
桂娘绷着脸对香兰道:“你表哥过些日子要考学,正是用功的时候。你若无事,可以找香桥她们玩耍去,没有事就不要踏进你表哥的书房了。”
香兰不好说什么,便福一福礼,撅着嘴出门了。
等她走了之后,闺娘这才转身对儿子急切说道:“为娘说句不该讲的,你如今也大了,该懂得避嫌了,一定要记住跟你两个表妹都要有些分寸,切不可二人独处,更不许在言语上让她们有什么非分之想?”
成天复诧异地抬头看了看母亲,皱眉说道:“母亲缘何说起这些事儿来?”
桂娘急切道:“你还看不出来,香兰那丫头在外面碰了壁,现在又到你这献起殷勤来。我可跟你说了,你妹妹的婚事就万万不对我的心意,若是你再娶一个不对我心的媳妇,那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说到这,桂娘眼圈泛红,悲意上涌,忍不住开始哭了起来。
成天复这一上午都不得清净,长叹一口气,扔下手里的书卷问道:“难不成我的书房里祭着龙王,你们一个个都要来施雨哭一场?我又不是那些心思混沌的人,母亲不必同我讲这些捕风捉影的话。”
桂娘也知道儿子是个心里有谱的,于是略略放下心来,但依旧是殷切叮咛,直到成天复直直用眼睛看着她,她才算收敛住不说。
自己这儿子,长得比他老子年轻的时候还要英俊,也难怪年轻的小姑娘都爱看他……
等她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琢磨着要再敲打一下香兰那丫头,这样才保靠一些。
有些话摆在前头,让人听明白了,也就省了以后的啰嗦,总不能等到事情无法挽回的时候才撕破脸吧?
所以借着陪着女儿绣嫁妆的光景,桂娘一边对线,一边和颜悦色地对香兰说道:“你表哥这一番也不知能不能考出个文状元出来,可无论怎样,他也该到了成亲的时候……我已经寻了媒人,请托她们替我寻了些相适宜的姑娘。对了,我还还顺便跟媒人们说了,家里有两个未嫁的女儿,若是他们有了合适的公子也会给你们相看一番的。”
香兰一听这话有些急切了,瞪眼憋了一口气,才开口道:“姑母,您家是这样的情形……得晴姐姐的婚事便诸多不顺,若是寻了个不知根知底儿的姑娘入门儿,她的性子若再厉害一些,岂不是要给您气受?依着我看,还不如寻了个知根知底儿的,不嫌弃着您与丈夫和离,对您也孝敬不是?”
桂娘一听这话,料想自己猜得果真没有错,这香兰真的是将心思打到了自己的儿子身上。
所以她忍着怒意,不咸不淡道:“我可不是那成培年,总想着什么亲上加亲。知根知底有什么用?我认识的小姐里可没有能配得上天复的,他前途大好,又是个有才学的,我总得寻个言情书网,与他相当的小姐吧!你表姐得晴就是糊里糊涂地嫁人了,我可不能让你表哥再糊里糊涂地跟人私定终身,娶个不知所谓的媳妇儿进来,最起码也得是个官宦世家,岳丈岳母都通情达理的……”
香兰急切地还想开口再说,却被姐姐香桥在桌下踢了一下脚。
知晚之所以踢香兰,实在是不忍心看她出糗。
她这个旁听的人都听明白了,姑母的言下之意是不希望盛家的姑娘骚扰到表哥,香兰若再说话就是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