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看着她,即便已经习惯她说话方式,可被那双眼睛看着的时候,还是没办法否认。
女人演戏的时候,明知道是浮夸的演技,可当习惯的时候,忍忍也就过去了。
他没有说话,反而道,“私藏银子的官兵已经找到了,跟吴三桂旧部有联系。提前挖的地道。”
桑青曼这会儿忘记演戏,她眨眼,双手在康熙帝手心点按了几下,她说,“万岁爷,妾不是太明白。”
康熙看她一眼没说话,反而将视线打向索额图,索额图这才出来,哈哈一笑道,
“小蔓儿,你不用懂太多,总之,这个事情过去了,该惩罚的人已经被流放诛杀,涉及的官员也贬的贬,流放的流放,”
“剩下的事情,就是后期去发放边疆将士的响银,和去安抚战死将士家属的事情了。”
桑青曼问,“连舅舅都失误了,谁能去做这个事情吗?”
索额图听着小侄女这话,一时间也觉得她胆子有点大,公然讨论朝政,能不玩出火吗。
人精似的索额图忙哈哈一笑,转移话题,倒是调侃道,“听万岁爷说,这次蔓儿的祈祷也有功劳,你舅舅出来,倒是要好生谢你了。”
这倒是真话,想想她那张幸运符,可是花了她不少精力还有出租半年的金手指“收服人心”,才弄到的。
不然她们也兜底不了五十万银子的事儿了。
康熙看着桑青曼的头,若有所思,“兵部侍郎被人诬陷关押,朕已命大理市卿去放人。”
“你回去休息下,兵部侍郎应是不日就会进宫谢恩,到时,你再来。”
似不放心,康熙多说了一句,“你最近的经书还没抄写完,就不要随意出宫了。”
桑青曼知道事情这样,就是最好的结局,但是她不希望女主的爹,另一个兵部侍郎从这里占便宜。
临走的时候,不满道,“万岁爷,想想咱们是太子爷的母族耶,竟然有人追杀我们。后期查到的凶手,不是死了就是自杀了,要么就是自认罪了。”
“呀姐夫,现在舅舅又被人诬陷,若不是姐夫的人神通广大,找到了银子,才皆大欢喜。”
她吃惊捂嘴,“若是找不到银子,那舅舅岂不是以权谋私罪成立,舅舅不被砍头也是命大呢。”
“若是万岁爷是个懦弱无能的呢,岂不是舅舅死也白死了,太子爷的母族被欺负也白欺负了啦。”
她说着,竟然低低的哭了,“哇,姐姐你死的也太早了。”
索额图还是第一回 见自己的小侄女搞事情,但是这话,他都听的一愣一愣的。
心底咚咚直跳,蔓儿你这话,句句都在捅万岁爷的心窝子啊。
不是句句在骂万岁爷无能么,被背后的人耍的团团转么。
“说完了么?”康熙差点没捏断桑青曼的手腕。
等见她可怜巴巴抬头,眼泪汪汪说,“妾说完了。”
“那还不走。”康熙忽然道,“回去写完了字,才得出来。还有,熙妃那里,也不要去。”
桑青曼听了这话就心里不大痛快,嘴里的话开始毒舌起来,“怎么,万岁爷是怕妾欺负你的替身白月光么?”
这话一说,整个乾清宫倏然安静下来,一众太监宫女们不敢说话。
就连维护桑青曼的索额图都安静下来,想插嘴,可看万岁爷的表情时,选择了安静,打算私下去安抚小侄女。
只有康熙听着桑青曼的话,深深的看着她,握紧她手腕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都化为一句,“让梁九功送你回去。”
*
桑青曼回去的时候,画黛和书颜在外面等她。
见她脸色不好,小心翼翼的拉过梁九功打探消息,才知道是跟那讨人厌的表小姐有关。
但是吧,二人也摸不清主子的想法,只是,主子少有这种情绪,怕是不是吃醋了。
画黛扶着桑青曼,安慰道,“主子也不要难过,表小姐再得宠,可也只是个替身。”
她说,“万岁爷心中,毕竟真爱是四阿哥生母蔓贵妃,宫里万岁爷住的寝殿以及乾清宫,听说都有蔓贵妃的画像。”
“就是每年开春,万岁爷哪次不出宫,单独去祭奠蔓贵妃。”书颜继续道,“而且每次万岁爷回来,都要低沉好几天。”
“所以别看熙妃受宠,那是万岁爷将她当成个念想,一旦这个念想没了,她就什么也不是了。”
“别看她现在受宠,等她以后替身身份不需要了,还不是被主子你任意打磨么。”
书颜小心打量着桑青曼,后再多说了一句。
“呵,并没有被安慰到。”桑青曼冷笑。
画黛书颜两人立马垮下脸,“主子,就不要笑话我们了,都是我们不会说话。”
“快入夏了,小夫人亲自做了夏衣进宫,主子能高兴些了吧。”画黛书颜又忙换了个话题让她高兴。
“我并没有生气。”桑青曼忽然说,“去趟永寿宫。”
“主子,不,不要吧。”画黛小心道,“万岁爷不是让您暂时不要去那么。”
“用得着管他?”桑青曼笑,“我是这么听话的人吗?”
*
桑青曼去永寿宫的时候,并没有去偏殿,直接去了温僖贵妃的主殿。
两人关系好,桑青曼去了就直接在美人塌上靠着,团扇将风扇的唰唰直响。
温僖贵妃在插花,见桑青曼来了,放下手里的扁口花瓶,擦干净手后,亲自拿了一盘樱桃过来。
坐在美人塌前的贵妃椅上,伸手递过去,“尝尝,”
桑青曼捏着殷红的丹蔻指尖,掐了两颗樱桃塞进嘴里,多汁甜腻的味道,让她烦躁的心多多平静下来两分。
“怎么了,平日里,你可少有这种情绪撒泼的时候。”温僖贵妃问。
“还不是大猪蹄子,”桑青曼意识到温僖贵妃,怕是听不懂,讪讪的改口,“还不是万岁爷,你说这人,让我不要去熙妃宫,是什么意思。”
听到说是万岁爷,温僖贵妃脸上挂着的笑容,也肃穆两分,她认真看着桑青曼问,“你在生气?”
“还是在吃醋?”
桑青曼闻言,瞪大眼睛,不可思议,“我吃什么醋?我是脑子有问题,会对一个有这么多后妃女人的男人动心思。”
温僖贵妃闻言,深深看她一眼,忽然起身让宫女去酒窖里拿了一瓶梨花酒来。
给桑青曼倒了一杯,“要尝尝吗?”
桑青曼尝了一口,觉得满嘴都出甜腻的味道。又吸着舌头,喝了半杯,说道:“梨花酒好喝,就是太甜了些。”
温僖贵妃失笑,“梨花酒是果子酒,能不甜么。”
“那你喜欢喝什么,说说看,看你这里有没有你爱喝的。”
“闷倒驴,”她说到这里,才失笑,“这里没有闷倒驴,”
“也不知你这里有没有红酒,也就是葡萄酒。多少年份的都行。”
“宫外酒庄上有卖,我宫里酒窖里存了好几个有年份的,便宜你了。”
温僖贵妃说着话,又命永寿宫掌事宫女去取来,亲自给桑青曼倒了两杯。
看她喝的一脸迷恋,笑道,“你少喝些,不然喝上头了,万岁爷知道了,又得说是我带坏的你。”
“别提他。”桑青曼喝酒喝的满足,不想考虑工作的事情,她现在只想咸鱼的苟着。
她目前四叔五叔六叔虽然在每月给她交考勤表,权臣三叔目前也看似正常。
她似乎可以松口气,可是剧情中,她几个极品叔叔要做的极品作死的事情,还没有发生。
随时都要绷紧一条线,等待剧情触发时,将剧情扭转回来。
至于女主这边,她几次差点被女主光环所伤,做的事情,也非常隐晦。
目前又还没有到关键剧情,只能慢慢苟着,就是这样,才让人心情紧绷,一点不痛快。
“还说不吃醋呢。”温僖贵妃打趣,“看连说一声,心底都还这么大气。”
“我生气很正常,任谁憋了口气,没出来,都觉得不痛快。”
桑青曼撩开披帛,又起身自己倒满酒杯,还顺带重新给温僖贵妃倒了一杯推过去,“你试试看,稍微比梨花酒味道重一些,但是嗓子辣一些,舒服。”
她喟叹一声,踢了踢脚上的花盆底,温僖贵妃看了,摇头,又会意的让宫女去给桑青曼拿了舒服些的鞋子给她换上,才道:“宫里,也就你会享受了。”
“在我这里,还有宁滢那里,都放得有你的鞋子,这是新给你做的,你刚好试试舒服不。”
温僖贵妃拿来的鞋子,是一双皂角履,上面镶嵌有珍珠,里面是软布,下面则是很小根的皂角履,穿起来没有这么辛苦。
桑青曼笑,“那感情好,你不知道我在乾清宫都站累死了。”
“又跟佟贵妃折腾半天,真是累死个人。”
她说着,叹息,“佟贵妃怎么就没有你看得通透呢,我小四都好几天没见她人了,这段时间对他教育也低了些,我就去她宫里,将她点拨一顿。”
温僖贵妃闻言,手顿了顿,“也不是说通透,而是知道有的东西得不到,还不如放手让自己活的快活些。”
“你说不在意万岁爷,也许一开始是的。”
她重新给桑青曼剥了个橙子,细细将上面的筋打理干净,说道,“可人心是肉长的,万岁爷待你多温情了些,每次也纵容了些,难免不产生感情。”
桑青曼疑惑,“他不过是因为太子和小四,很多时候没有罚我罢了。如何说是好?”
“你有见过一个皇帝,需要忍耐后妃的吗?”
温僖贵妃长吸一口气,“何况是一个八岁登基,十二岁就能擒拿诛杀瓜尔佳鳌拜的少年天子,他需要忍耐谁。”
桑青曼移过头,不想去考虑这个事情。
说她是一朵没有心的绿茶都行,在深宫中,她不愿将自己余生都搭进没有希望的关系中。
何况,她还随时有被诛杀,被女主光环打压,下场凄惨的命运,任谁也轻快不起来。
“那又怎么样,难道你愿意伴随在一个心有白月光,身边还有白月光替身的男人身边。”
温僖贵妃听了,足足愣了好半晌才回过味来,最后忽然摇头,“恩宠恩宠,自然宠就是恩,宫里头,谁不是靠着万岁爷的恩宠过日子的,你还挑三拣四呢。”
桑青曼也不跟她闹性子,反而开朗道,“你这么说,我倒是知道我情绪从哪里来的了。”
“怎么?”温僖贵妃看她热,又将窗户打开一些。
回来坐下后问,“你今儿来,还有别的事情吧?”
桑青曼笑了,“都瞒不过你,我想将小四的抚养权弄过来。可是,”
……………
“你担心什么?”温僖贵妃虽然诧异,倒是手没顿,继续给她剥橘子。
“只是,佟贵妃看样子,身体垮下去了。这次对她伤太深了。”她努嘴叹息,“佟贵妃,怕是也就这几年了。跟当年你姐一样。”
温僖贵妃差点没将橘子掐出水,愣住了,“这么严重了吗?”
“常年的积郁,求而不得。她要孩子都成心魔了。”桑青曼说。
其实也有别的因素,只是她只知道,剧情中,佟贵妃就这几年就会封后然后,封后第二天就去了。
“若真是这样,四阿哥确实不适合现在要过来。”
温僖贵妃说,“毕竟抚养了他这么几年,即便是外力因素让他不能尽孝,但是外界一个孝字也能压垮他。”
桑青曼吃的满嘴汁水,殷红的嘴唇水润润的比樱桃还好看。
温僖贵妃还打趣,“也得亏我是女人,若是男人,你这般,便是无声诱人了。”
她拿了锦帕给桑青曼擦嘴,让桑青曼自个儿接过去擦起来,她笑着说,“也不全是因为孝道,我若要,自然是要给他摆平。”
她摇着头,忽然问,“你信,佟贵妃最后会封后吗?”
“作为皇后的养子,身份就是嫡子了,自然以后再在哪里,一般人也不敢亏待他。”
温僖贵妃捂嘴惊呀,“不能吧,万岁爷已经殁了两任皇后,别人不说,但是万岁爷心底不痛快,都说不准备封皇后了,怎么会再封后?”
桑青曼意味深长,“佟贵妃有两个执念,一个是孩子,一个是封后。”
“难不成你说半天,是你要出手啊?”温僖贵妃忽然反应过来,不可思议道,“就为了四阿哥身份?”
桑青曼摇头否认,沉默了。
原著和历史上,佟贵妃都封了皇后的,虽然是一天皇后,可是也是当了皇后的不是。
她不好解释,反而转移了话题,“盖熙熙都封妃了,怎么还跟你一宫?她不憋屈吗?”
“她呀,……”温僖贵妃刚想说什么,忽然外面太监总管来报,说沈元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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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元进来给两人请安后,就到了桑青曼跟前,叫道:“主子。”
“说,贵妃不是外人。”桑青曼看着丹寇,手指尖撵了两颗殷红的樱桃。
“索额图大人来话,说押送银子的善后问题,最后给盖大人了。”
沈元还道:“索额图大人叮嘱了,让主子不要参与这事儿,范大人能出来已经是万幸,万岁爷必须让能平众怒的人去善后,否则范大人出来必定要惹众怒。”
“是吗?”桑青曼眼睛眯起来,指尖没注意用力,咔嚓一声,殷红的樱桃就碎成红汁水,顺着白皙的手指滴落。
温僖贵妃看了,赶紧将她手拿过去,擦干净,“生什么气,你三叔说的对,这事儿,你舅舅就应该避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