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饮清想了想,把两药盒拆了,各自取了药丸出来,又转身给他去接了杯温水。
“我给你放这了,你记得吃。”
孙律掀了下眼皮,又很快闭上,说:“知道了。”
赵饮清退了出去,门重新合上,室内又静了下来。
空调风时不时“呼呼”吹着,孙律有点要睡过去的意思,但胀疼的脑袋又把他从睡意中拉了回来。
他吃力的睁开 眼,盯着上方的天花板发了会呆,视线一转又看向桌上的那只杯子,以及边上隐隐的几个小小的阴影。
少女的倩影似乎还在那站着,脸上的关怀可以浅淡到忽略不计,只是完成任务似的嘱咐了一通。
他习惯于被人讨好,被这样勉强对待倒还是头一遭。
真是新鲜!
三小时后,十一点差五分。
赵饮清揉了揉脖子,从试题中抬起了头。
孙律的解题过程干净利落,没有丝毫多余的累赘,卷子干净没有涂改的痕迹,显然是一挥而就。
他的字很漂亮,力透纸背,笔锋凌厉,一如他的人,带着丝冷漠的气息。
赵饮清将卷子一折,抽出来,一手端起杯子喝快速喝了两口,起身出了房间。
重新上三楼,阁楼门依旧虚掩着。
赵饮清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孙律依旧瘫在那只方正此刻陷了大半的沙发上,头歪在一侧,两条长腿随意的搭在地上,睡的死沉死沉的。
她把试卷放回去,视线扫到一边的水杯和药丸。
“孙律!”赵饮清连忙过去,伸手就往他头上推了一把。
孙律脑袋歪向另一侧,没有要醒的意思。
赵饮清屈膝,蹲到边上,仔细看他。
那张白净清隽的脸,烧的有点要冒烟的样子。
“孙律!”赵饮清拍他的脸,“醒醒!别睡了!”
手陡然被抓住,孙律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她,目光迷离也不知道真正清醒了没。
“别睡了!”赵饮清伸手要拽他起来。
孙律浑身发软,连坐都困难,被扯了一下,顺势扑到了赵饮清身上。
滚烫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衫传达到过来。
赵饮清愣了下,下一秒把人推翻在地,“咚”一声,孙律终于清醒过来,撑着地面坐起身,抬头看她。
赵饮清转过身,往前几步,捞起墙上的电话按了几个键,把人叫上来帮忙。
“穿衣服,去医院。”她挂上电话说。
孙律托着额头,说:“不去。”
赵饮清皱眉:“你想烧死?”
孙律撇过头,隐隐的有点任性的意思。
“穿哪个?我给你拿。”
孙律:“不去。”
赵饮清不可思议的瞟了他一眼,直接过去开衣柜,捞了件黑色长款羽绒服出来。
孙律:“你要闷死我?”
“这个点,适合穿。”
保姆司机都上来了,赵饮清把外套往他身上一裹,起身让开。
唐安福将人给用力拖了起来,几人又脚步凌乱的走了下去。
大门一开,冷风迎面砸了过来,赵饮清打了个激灵,埋头跟上去。
唐安福快速把人塞进后座,侧身转向赵饮清。
赵饮清脚步下意识的滞了下,随即俯身坐了进去。
车门关上,很快开离了小区。
大马路上依旧灯火辉煌,来往车辆不如白日密集,但也算不上少。
孙律闭眼靠在后座,呼吸有些重。
到医院后唐安福帮着跑上跑下挂号又付款,再拖着人去做检查,前前后后忙活了大半个小时,终于在输液厅挂上了点滴。
“唐叔 ,你去车上休息会,这边我看着。”
唐安福白天除了接送赵饮清外,也会去公司帮忙送文件,所以也不是无所事事的人。
点滴要挂三瓶,两大一小,估摸着要两小时。
唐安福还在犹豫。
赵饮清说:“白天不是还得上班吗?去车上睡会吧,有事我再叫你。”
大厅内零星坐着几个病患,护士进了办公室后就没出来过了。
孙律烧的坐不住,所以特意要了个病床躺着。
赵饮清坐边上低头玩手机,小瓶的点滴十几分钟就挂没了。
她按了下呼叫器,等护士来换。
“什么名字?”护士拿笔在瓶身上划了几下。
赵饮清:“孙律。”
“这瓶滴快了会疼,所以速度会比较慢,自己不要随意调。”
“好的。”
护士推着车又去另一边拔针。
赵饮清抬头看了眼上方的淡褐色药水,小泡泡慢悠悠往上,像害羞的小姑娘。
她往后一靠,掏出耳机塞进耳朵,跟着闭上眼休息。
大厅内时而有人走过,发出细碎的说话声,偶尔又有急诊过来找人帮忙的,还有醉酒来就医的。
赵饮清听到动静便睁眼看一眼,次数一多,有声音也不管了。
等药水走完大半,原本睡着的孙律醒了,他环顾一圈,最后把视线定到赵饮清身上。
可能是太累了,她脑袋顶着输液杆就睡了过去,睫毛又密又长,嘴巴张着,平添了丝憨厚可爱,一只耳机掉出来,正悬在半空。
孙律捞过来塞到耳朵里,一道略微沙哑的女音,正缓慢唱着:
你总是看不见
我留下的想念
你说你喜欢告别只为再见
我默念爱你永远不变
……
是首情歌,旋律悠扬深沉,意外的好听。
他把耳机枕在自己脑袋下面,继续闭上了眼。
赵饮清最后是被人叫醒的,睁眼看到的是刘思琪焦心的脸,在冷白的白炽灯下,更多了一份疲惫。
“累坏了吧,赶紧让唐叔带你回去睡觉。”她摸摸赵饮清的头,轻声说。
“你们怎么办?”
“不用管我们,我们到时还可以打车。”
赵饮清坐直身体,另一边的耳机也跟着掉下来,她才发现,还有一只被压在了孙律耳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挪了过来,脑袋落在了床沿,紧挨着自己。
这么近的距离,她都能闻到孙律发上的洗发水味,她突然就尴尬起来,快速看了刘思琪一眼,不想徒增误会。
好在刘思琪一点反应都没有,就跟没看见一样,又或者压根没当回事。
赵饮清将耳机从手机上扯下来,直接放到孙律的枕头边,站起了身。
刘思琪抚着她的胳膊说:“回去吧,路上小心点,今天麻烦你们了。”
赵饮清:“不要紧,琪姨明天还上班吗?”
刘思琪看孙律,摇头:“我请一天假,阿律这个样子明天也没法去学校,我留下来照顾他。”
赵饮清没再说什么,出了输液大厅,走完走廊,急诊挂号处还有人在付款,休息椅上也坐了两个 人,保安在门口打盹。
她走出大门,车子就近停着,唐安福没睡安稳,见到她出来,一下就从车上下来了。
“现在走?”
赵饮清摇头:“唐叔,你留下等他们吧,我打车。”
“那怎么行?”
“没事,这边万一要帮忙呢!”
“我送完你再回来。”
“那太麻烦了。”赵饮清低头叫车,结果调度台提示就近这个点暂时没有车辆。
唐安福说:“别说了,我送你回去再过来,一个小姑娘这个点自己回家我也不放心。”
“但是……”
“上车!”唐安福不由分说的给她拉开车门,把人给拎了上去。
另一边的输液室,等赵饮清一走,孙律便睁开了眼。
他目光清明,一点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刘思琪惊讶说:“你没睡?”
“睡了。”他将自己脑袋摆正,耳朵上的耳机扯下来,绕了几圈塞到外套口袋里。
刘思琪帮他掖了下盖在身上的外套,很是歉疚的说:“最近太忙了,都没时间照顾你,真对不起。”
“不要紧,今天是淋了点雨才生病的。”
“下次要有不舒服,你打我电话。”
“嗯。”孙律翻了个身,又闭上了眼。
第14章 14 他突然勾了下嘴角,略带几分讥诮……
赵饮清照常起床,下楼吃了早餐去上学。
唐安福坐在车上打了个哈欠。
“唐叔,后来几点回来的?”赵饮清上去后问他。
“还好,一点半左右的样子。”他打着方向盘开出去,一边说,“昨天听话上车就不会生病,这个天淋了雨,不生病才是奇迹。”
赵饮清笑了下:“是这样。”
随后准备听单词,手往口袋一掏,才想起耳机落孙律那了。
几小时前,两人头挨着头的景象又一次浮上眼前。
赵饮清深吸了口气,掏了英语课本出来背单词。
少了孙律的教室,对赵饮清来说跟以往没什么区别,但对别人而言似乎有点不一样,尽管孙律在的时候也没跟这些人说过几句话。
“昨天淋雨了的关系吧,今天请假了。”
“他好像第一次请假。”
“看样子病的严重,昨天中午的时候就见他精神不好。”
“毕竟天还这么冷,早春啊,倒春寒的时节。”
“是说,哎,你们看见了吗?徐琳给他送药了,不过没收。”
“徐琳是谁?”
“这都不知道,跳拉丁那个,被一班奉班花那位。”
“班花?笑死个人,长的不怎么样吧,比赵饮清丑多了。”
“这不废话,赵饮清也就读书不行,那张脸放哪都是顶尖的。”
“她现在成绩已经上来了。”
“对,我都给忘了。”
最珍贵的活动课,赵饮清跟窦娜在草堆那躺着晒太阳,灌木丛另一侧的八卦全部入了耳。
窦娜看着赵饮清捂嘴笑。
“笑什么?”
窦娜:“她们夸你颜值呢!”
赵饮清张着一张娃娃脸,属于可爱甜美挂,走哪都很占便宜的那一款。
“好坏都是她们在说,不可信。”以前把她批的 一无是处的也是这帮人。
“孙律今天没来,她们好像都有点焉。”
赵饮清摊了下手,表示无奈又无语。
下课铃响的时候,她们起身回教室,在门口遇上了徐琳,她攀着窗户在跟人说话。
“之前随便做的好不好吃不知道。”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
她笑起来:“你吃呗,另一盒帮我塞孙律桌洞去。”
“有好处没?”
走近了,发现回话的是班里的一个男生,往常也没什么太多存在感,赵饮清没跟他说过话。
“老同学了,帮个忙还要什么好处?喏,我不是也给了你一份。”
“行吧,老同学。”
她们拐进教室,窦娜凑过来小声说:“这位也真是不放弃,被拒了那么多次,在我们班都快成名人了。”
“佩服吗?”
“有什么好佩服的,多丢人。”
“我佩服。”
像极了上辈子的自己,带着一腔孤勇,拼命去争取自己想要的。
那时候的自己在别人眼中应该也只落得了两个字“丢人”。
这天放学后,赵饮清去手机店买了副配套耳机,随后没回家,而是去了湘水华庭。
“唐叔,今天不用来接我了。”
唐安福说:“住这边?”
“嗯。”
“明早几点来接你?”
“不用接,我自己坐车过去,有公交。”
唐安福犹豫了下,说:“跟赵总打过招呼了吗?”
“等会我给他打电话。”
唐安福还是迟疑着没走。
毕竟情况特殊,赵正阳跟闫巧春离婚后,赵饮清归赵正阳抚养,赵正阳对这个女儿虽然大多时候都是采用放养模式,但只要一跟闫巧春有联系,就会变得敏感。
闫巧春因为跟赵正阳闹矛盾,曾抱着孩子跳过河,那一次赵饮清差点没救回来。
“我现在给他打。”赵饮清也不为难唐安福,捞出手机给赵正阳去了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她简要说了一下情况。
赵正阳:“住一晚?”
“嗯。”
“好,明早去学校还是让老唐送你。”
赵饮清皱了下眉,有点不情愿,觉得没必要,但最后还是应了声。
湘水华庭A幢,东边套,801室。
赵饮清出了电梯,站在防盗门前,这个点闫巧春还没下班。
门右边放了一个破烂鞋架,上面放了几双常用拖鞋。
赵饮清蹲身,将手伸进最下面的夹缝里,摸索几个来回后,拿出了备用钥匙。
开门进去,换鞋,钥匙放到柜子上,重新关了门。
三室两厅的房子,一个人住完全够用。
简约的现代装潢,收拾的还算干净。
赵饮清绕了一圈,进了次卧。
印象里她就是住的这间房,虽然也没住过几次。
没提前说要过来,房间也没整理过。
她翻了棉被出来,趁天还亮着放窗台吹吹风,又找了块抹布擦了擦床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