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福看到她手中的面包,又问了声:“中饭还没吃?”
“嗯, 被人打翻了。”
他将她手中的脏衣服接过来, 也没多说什么,很快就开车走了。
这个位置风非常大,赵饮清的长发被风撩的肆意飞舞, 她转身朝教学楼走,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一手将校服拉链给拉上了。
回到教室,周边或好奇, 或探寻,或不善的目光纷纷转了过 来,赵饮清全当没看见,若无其事的回了自己座位。
全班都有点微妙的情绪,纷纷关注着两个话题中心人物,心想着当下又会有怎么样的摩擦。
然而什么都没有,两个重要角色盘踞在两个角落超出预料的淡漠冷静。
赵饮清用水杯里的温水敷了点到脸上,抽出纸巾随意蹭了两下,揉成团丢进桌洞,随后开始啃面包,一边翻英文课本。
窦娜低头靠近她,小声问:“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还记得我告诉你家里来了住客的事吗?”
“我知道啊,那不是……啊?!”窦娜倏地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瞪着她。
赵饮清头都没抬,“嗯”了一声,说:“就是这样。”
“这也太巧了吧,之前也没听你说。”
“没法说,也有点说不出口。”赵饮清将塑料的面包包装袋揉成一团,又丢进桌洞,翻了一页,“我说出来你能想象吗?是不是想都不敢想?”
看起来完全不搭嘎的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校园风云人物,却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确实不敢想,但若真发生了又有点刺激。
窦娜说:“但怎么在学校看着你两交情好像不怎么好?”
赵饮清:“是不怎么好,在家里我也没怎么跟他说过话。”
“真假的啊?”
“真的。”
打铃了,赵饮清把英文课本收起来,换了当堂课本。
下午还有一节活动课,一般这种课都会被其他任课老师占据用来做随堂测试又或者复习,一个月里面最多有两节能幸免。
大部分同学出去放风了,剩下的有部分在睡觉,部分学习,还有的就闲聊。
赵饮清属于前者,她难得的有点犯懒,想着放空一会。
窦娜被数学老师叫去帮着批改试卷,准备下堂课下发。
赵饮清一个人趴在桌上,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出神。
没多久教室门口一阵喧哗,几个女生结伴嘻嘻哈哈走了进来。
她们的位置在赵饮清的斜前方,隔着一条道,施婷婷在的时候帮着起过一阵子妖风,但自她退学后就一直风平浪静到现在。
“喂,赵饮清!”有人喊了她一声。
赵饮清趴在那没动。
“我他妈跟你说话呢!”
“……”
另一个突然哼笑了声,帮腔说:“哇哦,牛逼了,搭了个孙律,现在这么吊。”
赵饮清闭着眼纯当没听见,但下一秒后脑勺就被人拿东西砸了一下,随之起了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
“叫你没听见,砸你一下有感觉了没?”
赵饮清跟刚睡醒一样似的坐起了身,动作缓慢透着一股子懒散,转过去的目光却清冷寒凉。
脚边挨着团纸,赵饮清蹭了它一下,咕噜 噜往前滚了几圈。
一伙人看着她这呆样,又是一阵笑,说:“哎,你给说说跟孙律怎么回事呗!”
赵饮清嘴角一扯,说:“你怎么不去问他?”
“我们跟他又不熟,哪像你呀,是不是?”
赵饮清:“哦?你跟我熟了?”
“同是女生总归是好说话点呀。”
赵饮清:“不好意思,我可没把你当女的看。”
说话那人僵了下,边上看戏的插嘴说:“你有病呀!”
赵饮清:“你有药?”
这人也跟着一愣。
赵饮清不等回答,又接道:“没药,你说个屁!”
一伙人本来就只是想埋汰她几句,但没想到赵饮清看着比过去乖巧,这嘴巴却反之长着。
气焰一下就烧了上来,并且仗着人多,这火烧的越发狂妄。
本来也不会找她麻烦,但谁让这人跟孙律扯上关系了,暗恋孙律的比比皆是,但因为都得不到,所以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现在却不一样了。
赵饮清成了这帮人中的例外,将她们心中跟天上星一样,能看,摸不着的孙律走到了一块,平衡被打破不说,关键赵饮清也拿不出让她们心服口服的资本出来。
看不惯也好,嫉妒也好,自然而然就忍不住想找她麻烦了。
“你他妈在说一遍?”最先起头的那人突然站起身,气势汹汹的朝前跨了一步。
班里原本在休息的同学好几个开始抬头看戏,注重学习的卷了课本走人,居然没有一个人上来解围。
赵饮清往后一靠,闲散的看着她,要笑不笑的说:“叫我说就说?你算什么玩意?”
“妈的!”对方劈手拿过桌上放的饮料又朝赵饮清砸了过去。
易拉罐的橙汁,没砸到赵饮清身上,但砸在了她的课桌上,橙色液体爆了一堆,换了没多少时间的校服瞬间又脏了。
赵饮清眼疾手快的立起练习本,然而窦娜的课桌还是被殃及到了。
她自己怎么样无所谓,波及到别人就不好玩了。
赵饮清眉心一蹙,脸上有显见的厌恶闪过,眼风横扫过去,跟看狗一样的扫了这帮人一圈。
这种看垃圾一样的眼神实在太过刺眼,一伙人被她看的头毛要炸。
全都向她靠拢,有了要动手的姿态。
赵饮清食指在膝盖上轻轻点了三下紧接着突然起身捞起凳子先发制人的砸了过去。
走在最前的被砸个正着,凳子掉落时连带边上那位也嗷了一声。
场面突然就失控了,然而才一个开头,教室门突然被用力砸了一下,“啪”一声巨响,紧随而来的是班主任的咆 哮。
“你们一帮女生都在干什么?!”
众人纷纷抬头,门口站了好几个人,除去班主任,后面还缀着教导主任和校长,校长边上是一位器宇轩昂的中年男子,着一身正装,身姿高大挺拔,梳着大背头,拥有着不输于年轻人的帅气英俊。
一伙学生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看到来的是大佬,心里隐约有声音在说要完,面上也露了明显的心虚。
赵饮清是最淡定的那个,扯了扯自己已经没法看的衣服,又抓了几下微乱的头发,然后平静的看向门口。
班主任说:“赵饮清,你过来。”
赵饮清迎着数道惊疑不定的目光走了过去,在几位教育工作者面前站定,目光转向那位中年男人,喊了声:“爸爸。”
赵正阳抬手蹭了蹭赵饮清的面孔,看到那条细长的伤痕时唇线更直了些。
这位几乎没为赵饮清的事情来过学校,过去赵饮清除了学习成绩不好爱捣蛋之外,并没有其他让他操心的,赵正阳也一直认为读书看天分,不是每个人都得争第一,能读好最好,读不好也有另外的路可以走,所以他万事都放心。
但是放养归放养,不代表赵家的人是可以随便被人欺负的,所以唐安福将赵饮清的情况一汇报,他便特意抽空过来了一趟,只是没想到,一来居然又见着别人找赵饮清麻烦了。
赵正阳的面色越来越差 ,校长在边上说:“赵总,先去办公室吧,孩子的事情我们慢慢说,一定会给你交代。”
面上不卑不亢,但这话的内容却是十足讨好了。
赵正阳将赵饮清的肩膀轻轻一搂,又看了眼教室里已经呆住的几个学生。
校长连忙说:“张老师这几个学生你先记一下,让家长都来一趟,好好谈一谈。”
“好的。”
校长办公室在另外一幢楼,赵正阳搭着赵饮清的肩膀,轻轻的一下一下的捏着,一边朝楼梯口走。
结果跟打完球上来的孙律撞了个正着。
孙律看到他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赵正阳倒是笑了,一改方才的严肃,和颜悦色的说:“去玩什么了?这满头汗。”
“打球。”
“我倒是好多年没碰球了,下次跟赵叔打。”
孙律“嗯”了一声,看了眼木着脸的赵饮清,又看了眼他们身后两位。
赵正阳说:“我们正要去校长办公室喝会茶,你也来。”
说完便亲亲热热的将另一只手搭在了孙律肩上。
去了校长办公室,赵饮清原先以为会问她点什么,结果什么都没有,几个长 辈居然真的就在那喝茶。
她跟孙律则乖乖的坐在边上,赵饮清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目不斜视,孙律又看了她一眼,也没多问。
无关紧要的聊了有十几分钟,赵正阳突然说:“孙律是我朋友的儿子,也算是饮清的哥哥,之后还望多多照顾了。”
校长笑说:“应该的,应该的。”
从办公室出来,赵饮清跟孙律回教室,赵正阳则回了公司。
正是上课时间,校道上一个人都没有。
树冠随风晃动,落叶沙沙作响。
孙律走在外侧,稍稍落后些许,说:“又有人找你麻烦了?”
赵饮清点头。
孙律:“自己班的?”
赵饮清:“对。”
“因为什么?”
赵饮清前进的脚步突然一顿,转头看他,午后渐弱的深金色阳光落在她脸上,但也没带出几分温度,表情看过去冷冷的。
“你说呢?”
孙律皱了下眉。
赵饮清冷淡的说:“我们还是保持点距离的好。”
友好所带来的影响太大,麻烦太多,上辈子不提,这辈子的赵饮清已经变得很怕麻烦了。
她说完,也不管孙律是什么反应,转过身接着走。
走的不快,她的背影看过去依旧纤弱,但平白的多出了点固执。
孙律的眼神在赵饮清话落的那一刻,跟浸了冰一样。
他“呵”了一声,真是被气笑了。
两人的距离被拉开,前后进了教学楼,上了楼梯,踩着寂静的走道,路过几间教室,到了自己班级前。
众目睽睽之下,赵饮清还没开口说什么,任课老师先一步叫两人进来了,语气带着过去少有的温和。
赵饮清顶着几十双视线回到了自己座位。
窦娜小声说:“怎么样啦?”
赵饮清摇了下头,把课本找了出来。
找她麻烦的几个学生反而还没回来,满满的教室中,缺了几个口子。
当天再没人找她麻烦,连好奇心驱使来询问一声的学生都没有。
大家隐约明白过来,虽然这是个贵族学校,走出去随便拎一个都有殷实的家境,但赵饮清似乎跟他们还是有很大区别,毕竟一点小事能惊动校长的太少,何况态度还如此谦卑。
她不单有后台,这后台还硬的堪比钢铁,那几个人算是真正踩到铁板了。
不少人心中也隐隐的有点幸灾乐祸。
傍晚放学回家,赵饮清在校门口跟窦娜告别,上了等在边上的车子。
跟唐安福聊了几句,便找出试卷开始刷题。
刷到一半,赵饮清又掏出手机给赵正阳去电话 ,开口第一句就是要找补习老师。
赵正阳对此并不惊讶,似乎已经料到了她会有这一出,随后直接了当的拒绝了。
他说:“孙律是个很好的孩子,明明有现成的,为什么还要另外找, 何况找过来的老师说不定还没他了解题目,以及你们的教学步骤。”
赵饮清皱眉。
他又说:“你不能因为今天的事情就开始跟人疏离,毕竟住在一起,邻居友谊要保持好。”
鬼个邻居友谊,她跟他根本就不需要友谊。
赵饮清无语了片刻,另一边借着有会议要开的借口,挂断了电话。
晚上吃饭,只有他们两个,保姆现在不住家了,赵正阳和刘思琪没回来,不知道是加班还是去干嘛了。
其实大部分晚餐时间都只有他们两个,原本就鲜少交流,所以这天从头至尾的沉默也就显得不那么尴尬了。
赵饮清将最后一口饭扒进嘴里,咀嚼着咽下后,又夹了两筷菜放进嘴里,放了筷子。
“今天我不去书房了。”她说。
孙律回来后还没换衣服,校服外套敞开着,头发有点乱,略长的刘海落在眉眼上。
他没抬头,随意的“嗯”了一声,态度冷淡懒得多说的样子。
赵饮清便起身离开了饭桌。
孙律捞着筷子的手紧了又紧,突然转头看向她,少女纤细柔弱的背影正在缓慢远去。
他很想问,今天这事算在他头上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他不过是好意载了她一程,谁知道就会被拍下,谁想到为此会有人找麻烦。
这能怪他?
然而等赵饮清的背影上了二楼,消失在拐角,他都没开口。
将筷子往桌上一拍,满腔的委屈和愤懑都化在了那声“啪”上面。
两人本就维持了没多少时间的补习,就这么结束了。
没有补习老师,也无所谓,赵饮清现在一个人也能扛一扛了,虽然有些时候吃力一点,但题目解析多看几次,再加上有窦娜加持,也不至于过的太惨。
而学校里,食堂的挑事女生被严重警告并全校通报,同时停学一个月,同班的那几个搞事的则纷纷叫了家长,停学一周并各自写一份检讨。
这事便就这么过去了,赵饮清走在校道上,除去经过的同学偶尔会转头望过来一眼,其他并没有什么差别。
只是时间一长,莫名其妙的出来一个传闻,说孙律其实是赵饮清的远房表亲,来英才上学后为了路途方便点,便暂居在赵家。
但两人相处的很一般,所以上下学也就基本没有一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