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律对于这些没营养的言论向来都无视,他专心上课,用心做题,全身心的投入到学习中,只是有那么几丝疲惫的时候,会突然想到赵饮清,但下一秒又把这个名字从自己脑海里扫出去。
他不敢去触及有关赵饮清的所有事物,可有时候又会莫名其妙的去联想到她,非常的矛盾,矛盾的都让他有点厌弃自己。
四天后,赵饮清照常来上学了,人看过去清减了些,但精神状态良好。
后来听说是生病了,发了一场高烧,所以在家休息。
大家都等着她去找孙律,甚至连孙律自己都在暗暗等待,他都提前想好了应对之词,连熟悉的厌烦情绪也先一步升了上来。
结果都是白搭,赵饮清没来找他。
一天,两天,三天,赵饮清是转性了吗?竟然都不找孙律麻烦了。
而孙律的满腔自以为是像被戳了个洞,一下就扁了下去,他暗暗嘲笑自己自视甚高,你算什么东西,真以为自己是人民币,怎么折腾人都会被喜欢吗?
赵饮清对你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再后来,下了一场雨,孙律没带伞,那天直接淋回家的,他感冒了,硬撑着去上学。
赵饮清那天被人怂恿着过来送了一盒药,她好像又怕挨骂,药一放就跑了。
孙律摸了摸那只药盒,乖乖的吃了。
就是这一次的接受,赵饮清又有了点起死回生的迹象,默默的又开始出现在他周围,但是学乖了,变得低调了很多,也不再随便往他跟前送东西,而是像田螺姑娘给他端茶倒水。
有人开玩笑说:“孙律,你做人最舒服了,在学校都有免费保姆。”
孙律冷冷看了那人一眼,没吭声,但也没再拒绝赵饮清好意。
因为他突然有点不敢再恶语相向了,他怕赵饮清胆子小,又跟之前一样不再理他。
孙律不得不承认,他们两人之间,有可能自己才是渴望被需要的那个,一旦赵饮清抽身,他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赵饮清消失在他身边的那阵子,他突然觉得有点孤独。
就这么和平相处了一阵,赵 饮清看见孙律又没再那么害怕了,某一天还小心翼翼的过来请他看电影,特意强调会有另外的朋友,争取提高邀约成功率。
或许是她的表情看过去太可怜巴巴了,孙律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下来。
但是看电影那天的感受并不太好,因为来的不是别人,是任雪。
赵饮清是怎么认识任雪的?
不用脑子想都能猜到,必定是背后打听过,知道他跟任雪交情不差,就想着去结交,通过走捷径来接近自己。
孙律有种被人恶狠狠耍了一顿的感觉。
那天不管赵饮清怎么跟他说话,他都没拿正眼瞧过她。
再后来的日子,赵饮清就又围在了他身边,孙律依旧会挖苦她,但注意着分寸,不至于太伤人,但又不会让赵饮清太得意。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挺变态的,他享受打压赵饮清时,她脸上表露出的痛苦,却又离不开她的追捧。
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样子?
高考这一天,他出了车祸,周围吵吵嚷嚷的喧嚣中,赵饮清找了过来,那天看见她有种从天而降的感觉,好像被救赎了一样。
这一年的高考赵饮清没参加,因为自己,她的准考证找不到了。
赵饮清笑哈哈的,居然也一脸无所谓,她甚至还安慰孙律,说:“没关系的,反正我读书也不好,重要的是你呀!”
孙律深刻的意识到,这辈子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能为了他做到现在这个程度。
他看着赵饮清那张漂亮可爱的脸,心中生出浓重的愧疚,但平时对她冷淡惯了,普通的关怀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最后也只平淡的说了句:“那就好。”
他自私的安慰自己,赵家有的是钱,赵饮清的出生已经是很多人的终点,对于她而言,高考可能真的无关紧要,她还会有更多的选择。
然而谁能想到,赵家没多久就破产了。
赵饮清从大房子里搬了出来,没了私人司机,没了高质量的生活条件,从高高的云层掉入泥坑。
认识的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她笑话,表面关心,暗地里幸灾乐祸。
赵饮清变得消沉了很多,脸上的笑容少了,偶有出现也变得不再明亮。
孙律不喜欢她这样,他心中的赵饮清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他也不喜欢赵饮清跟这里的旧识再接触,这些人没有一个是真心希望她好的。
他想把她带走,带到自己看的到的地方。
所以他让赵饮清跟着他去了B市。
那是一个对他们俩而言完全陌生的城市,可以抛却过去,重新生活。
他帮赵饮清找了一间房子,房子很小,很简陋,环境并不怎么样,但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他从小到大就是这么过来的,赵饮清应该去适应,她不是千金小姐了,就要懂得人间疾苦。
没有高学历,能找的工作也很有限,无非就是营业员这类不需要学历,又不需要技术的工作。
她管过服装店,当做餐厅服务员,做过信用卡推销,也 卖过保险,那几年她换了很多工作,每次换的时候都会被孙律挖苦一顿,他总是嫌弃她吃不得苦,没有定性。
赵饮清除了赔笑,好像不知道能怎么办,面对着A大高材生,好像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
孙律有对她好的时候吗?
仔细想想或许也是有的,冬天的时候送过她手套,夏天也给她买过空调,那时候他也不过是学生,能把赚的零花钱拿出来给她买点东西,赵饮清也是高兴的。
赵饮清唯一不高兴的可能就是任雪经常找孙律,并且一找一个准,那时候她心里就会产生巨大落差,也会把自己和任雪放到秤杆上,下一秒又把这样自取其辱的画面给抹掉。
孙律有建议过她高复或者读成校,赵饮清想想自己一塌糊涂的成绩,坚定的摇头拒绝。
当下的柴米油盐已经够让她头疼的了,完全没精力再去想别的。
每到这个时候,孙律就会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赵饮清就缩着脖子不敢吭声。
再后来就熬到了孙律大学毕业,进了一家金融公司,每天都很忙,原本跟赵饮清的见面次数就不多,这下就更碰不到面了。
虽然辛苦,但是收入不错,孙律想着给赵饮清换个好点的地方,他以为对方会感恩戴德,但是奇怪的是赵饮清拒绝了。
她说:“这里住惯了也挺好,换了好地方,租金高了,压力就更大。”
既然是孙律帮忙,他就没想过让赵饮清自己负担房租,只是话一说出来,赵饮清还是觉得不合适,无缘无故的干嘛用他的钱。
两人就又不欢而散,孙律心想,你这么想跟我划清界限,行,那你就别找我。
后来赵饮清来电话约饭,他连着两次都没去,之后电话也就不来了。
各自忙各自的,时间好像也很快。
只有夜深人静,什么都停下来的时候会下意识的想起这个人。
孙律一边生闷气,一边想念她。
又是两个月,孙律终于耐不住主动去看了她一眼,结果看到赵饮清跟一位男士结伴回家,两人有说有笑。
抬头看到自己,赵饮清脸上显出惊讶,很快跟人告别,小跑过来,脸上带着喜悦的笑容。
孙律说:“你找男朋友了?”
赵饮清说:“是同事,今天聚餐结束顺路送我而已。”
孙律看着远处转身走远的男人,鬼信是顺路。
他冷笑了声,张嘴就刻薄的说:“自己长点眼,别是个男人就跟着跑,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赵饮清原本开心的笑容瞬间就淡了下去,孙律看到这样的变化,心下闪过一丝懊恼,道歉的话却又说不出。
两人僵硬的站了会,也没什么可说的,各自回了各自的家。
孙律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干什么来的。
他也没想过以后,他没想过要跟赵饮清好好过日子,也没想过要把她舍弃,纠缠多年,他不知道跟赵饮清的相处方式怎么样才算是最好的。
所谓的高材生,却连这 么简单的人际关系都处理不了。
赵饮清做的最大胆的一件事,可能就是把他骗去宾馆吧。
看到她仅披着一件浴袍坐在床尾,裸、露在外的小腿白皙纤细,慢慢悠悠在那晃荡,头发湿漉漉的落在肩头,露着光洁的额头,眉眼干净,一如印象中曾经稚嫩的少女。
孙律愣了一瞬,心下狂跳,满身气血近乎全往上涌,他慌乱,无措,整个人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为了掩盖自己的狼狈,他下意识脱口而出:“居然约男人来开房,你贱不贱!”
赵饮清愣住,脸上血色肉眼可见的消退下去。
孙律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挽回,只能转身落荒而逃。
他从来没想过这居然会是跟赵饮清的最后一面。
没多久接到了她跳楼的消息。
在开玩笑吧?
他不相信,怎么可能呢?
那个围在自己身边十几年的女人,怎么可能说跳楼就跳楼?
他把自己关在家里好几天,拒绝接受这个消息。
然而第五天的下午,他还是开车去了赵饮清的墓地,按着别人给的信息一个台阶一个台阶走上去。
他要亲眼看一下,只能亲眼看一下。
他终于上来了,站到了她的墓碑前,上面的照片中赵饮清还在笑着,那张脸一如初见时的那么好看。
这一年赵饮清二十六岁。
第35章 36 孙律愣住,紧接着惨淡一笑,说:……
高考结束后, 整个紧张沉闷的冲刺阶段算彻底结束了。
找时间吃了一顿散伙饭,桌上有感性的同学哭了,这是他们学生生涯浓墨重彩的一笔, 以后很多年可能再不会有这种拼劲和心情。
赵饮清能理解, 自己却没有要落泪的冲动。
她有点惆怅,也有点空落落的, 不是很踏实的感觉。
当然换个思路想,还有点期待和新鲜。
现在发生的一切在上辈子都没发生过,她已经完全偏离了上辈子的轨道,走向了真正的新生 。
这天秦宇也来凑热闹,不是同班,但是活络的性子让他一直以来都很吃得开, 他跟以往的每一天一样跟窦娜打打闹闹, 同学们就在旁边起哄。
赵饮清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这俩居然早就暗度陈仓了。
赵饮清说:“你怎么保密工作做这么好?我一点都不知道。”
窦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凑过来小声说:“其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 你看看那个人,跟我站一块特别不搭对不对?”
她们坐位置上聊天,秦宇跟另外的男生跑前面唱歌去了, 他长得高, 性子痞,容貌还算出挑,跟胖胖矮矮的窦娜站在一块, 会有一种明 显的违和感。
秦宇这样的人,身边其实是不会缺女孩子的。
赵饮清说:“彼此喜欢不就好了,哪来那么多想法。”
窦娜说:“我长得太丑了。”
“你是可爱,不是丑, 而且你学习成绩好,你是实力派,不是花瓶。”
窦娜又笑了笑,一脸的不自信。
赵饮清喝了口水,又说:“不过要大学了,你们准备异地恋吗?”
“我还是希望他能来我这里的,反正能一起就尽量一起吧。”窦娜说。
这天最后有个女生喝醉了,这人平时在班里没什么存在感,性格乖巧,学习成绩一般,是最隐形的那一类人。
喝醉后突然哭了起来,有人以为她是高考没发挥好,后来安慰着安慰着,原来是因为暗恋孙律,想到以后再也碰不到面,悲从中来没控制住。
有人把孙律推到她面前,女孩子趴在桌上一个劲哭,男神来了也不管。
赵饮清不知道她的意识有多少是清醒的,是真的彻底沉浸悲伤中,还是因为丢脸不敢抬头见人。
孙律站在边上,看了她一会,最后拿了块毛巾放到她手边,转身朝赵饮清这边走。
一起看热闹的窦娜,下意识往边上退了点。
后面还要转战KTV,孙律问赵饮清:“你等会还去吗?”
“去啊。”
孙律点头,没多说。
这一局结束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三分之一的人转去了KTV,要了个VIP包厢,在一个没人管束的空间里,有人掏出烟盒,教唆着另外的人偷偷尝试,十八岁是个坎,有人在那头,有人在这头,这个当下界线突然就模糊了起来。
室内烟雾缭绕,赵饮清呆的烦闷,起身走了出去。
她手上捞了一杯啤酒,混合着红茶。
上辈子因为生活憋屈,有段时间她天天喝,酒量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孙律特别看不惯,脸上时有厌烦闪过,她只当看不见。
这辈子还没怎么喝过,轻轻抿两口,脸上就有了点热度。
走廊里,服务生来回走动,包厢内的鬼哭狼嚎清晰可闻。
赵饮清往外走了点,有休息沙发,她在那边坐了。
麻木的看着来往的客人和工作人员,一边慢慢的喝,这具身体没有记忆,有点要醉的感觉,真是奇怪,明明也没多少度数的。
酒杯最后被人夺走了,赵饮清抬头,看到一脸不赞同 的孙律,他倒是没口出责备,只是在她跟前蹲下,轻声说:“喝酒很难受的。”
“还好。”赵饮清瞟了眼杯子,“已经快喝完了。”
孙律将见底的杯子转了转,问她:“回去了吗?”
虽然回去后没事干,但是留在这边好像也无聊,赵饮清迟钝的想了会,点头:“回吧。”
“你在这边等我,我去拿东西。”
孙律回到包厢,搁了杯子,拿上赵饮清的背包,在周围人的嘘声中退出来。
到大厅,赵饮清瘫在沙发上,眼睛正直愣愣的看着上方。
“走吧。”孙律说。
赵饮清缓慢的从沙发上起来,踉跄了下,孙律及时捞住她的胳膊肘:“醉了?”
“没,这么一杯,不至于。”
虽然不胜酒力,脸上也烫的厉害,但还不至于到醉倒的地步。
赵饮清说:“我的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