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不挑食的赵饮清来说, 螃蟹差不多是她难得不怎么喜欢的食物了。
但也知道这不过是闫巧春想让她回去的由头而已, 年纪渐长,越发喜欢热闹, 也更想让子女围绕身边。
赵饮清应下了,顺便把孙律也给捎上。
决定下的很突然,孙律接到通知后愣了片刻,回过神后便将工作一交代,出去买礼品,心里有喜悦, 也伴着明显的紧张。
带去见家长, 这事一听就很郑重, 容不得半点马虎。
情侣之间, 哪怕是最浓情蜜意的阶段, 也不一定会带着去见自己的家人。
去接触对方最亲近的人,这一点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享有的。
孙律直到这会才觉醒过来,赵饮清跟自己在一起, 可能比自己以为的要认真投入的多, 有些惶惶然的不安感也瞬间削弱些许。
他不知道该买什么好,在商场逛了一圈,想买 衣服鞋子但不知道对方的喜好和尺码, 想买包,也知道该选什么花色,所以半天下来一无所获。
他给赵饮清去了个电话,随后到AC楼下等着。
半小时后, 赵饮清跟几个同事一块走出大楼,告别后径自走向这边。
她坐进副驾,一边系安全带,一边笑说:“你在商场逛了多久?”
“半天了。”
赵饮清脸上的笑容更明媚了些,实在想不到孙律会这么积极的跑去买礼物,就算是现在他脸上的紧张劲也依稀可见,太意外,太少见,又太好笑了点。
孙律打着方向盘,边看了她一眼,说:“别笑了,你先告诉我阿姨喜欢什么?我对这个年纪的女人实在不了解。”
赵饮清说:“你对我这个年纪的女人难道有所了解吗?”
她认真想了想,又说:“貌似你都没买过东西送我。”
确实没有,学生时代的东西赵饮清不屑一顾,在一起后又没有送东西的契机,所以直到现在孙律都没给过她任何惊喜。
后面一路上赵饮清少有的在控诉他的不浪漫,没情调,嘻嘻哈哈的难得在他面前表露出了生动鲜活的模样。
孙律默默受着,最后说了句:“我改。”
他们先找地方吃晚饭,之后在赵饮清的建议下买了一条丝巾和一套护肤品。
孙律犹自纠结,说:“是不是买的太少了?才两样。”
“你就是去吃个饭又不是要干嘛,买一堆做什么,意思意思就够了。”
“第一次去总要表现的好一些,留点好印象。”
赵饮清说:“够了够了,不够的用你这张脸补,我妈就爱看帅哥。”
“我要么再去买点保健品和首饰什么的。”他在那自语一般的嘟囔。
赵饮清发现他这会压根听不进去自己的话,索性也就不说了,让他自己缓冲情绪。
不过再怎么缓冲,也就这么一晚上时间,第二天就要回B市。
孙律当晚留宿在赵饮清这边,依旧是分房睡的。
第二天大早,赵饮清睡的死沉 死沉的时候,他摸了进去,也没干什么,就是往床头一趴摸了摸她的脑袋说:“我回趟家换身衣服。”
赵饮清没反应。
孙律想了想,还是轻轻拉了她一把,说:“你要么帮我去挑一身,今天过去不能穿的太随便是不是?但好像穿太严肃了也不好。”
就在这种持续不断窸窸窣窣的杂音中,赵饮清终于被吵醒,她烦躁的看了眼时间,才六点四十多分,不可思议的说:“这才几点?你搞什么?”
“回去换身衣服拾掇一下差不多就要到回去的时间了。”孙律一本正经的说,“你帮我去挑身衣服。”
赵饮清心想,这人怕不是有病吧,吃个饭而已,搞得跟要去相亲似的,他是准备跟她妈去过日子吗?
当然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为了照顾孙律丑女婿见丈母娘的心情,赵饮清不情不愿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带着一身起床气去了孙律住处给他挑衣服。
连着好几身下去,他都不满意,赵饮清的耐心就有点不够用了,说:“你又不是去选美,衣服能穿不就行了,哪来那么多想法?”
“穿得不得体我怕阿姨得有想法了。”
“你想多了。”
赵饮清都有点后悔带孙律回去了,真没想到吃个饭,会把他搞得这么无措。
她走去外面懒人沙发上坐了,直面空调,想着醒醒脑子,消消火气。
窗外日头攀升,夏季光照特有的猛烈袭来。
赵饮清坐那刷了会手机,再回头时,孙律拎着一套短袖休闲装在身前比划,一边的休息凳上已经扔满了衣服,整个衣帽间空了三分之一。
男人严肃又认真的模样,突然让赵饮清有了另外一个新的认知。
除去见家长的紧张,孙律的反应也从侧面证明了对自己的上心程度,因为过于喜欢,所以无法容忍自己在对方父母面前有丝毫的差错,想要表现出最优秀的自己。
原本的不耐烦又消下去一些,赵饮清再次起身过去,给他挑了件米色衬衣以及黑色九分休 闲裤,时尚又不失严谨。
临出门的时候还喷了点发胶,随手往后抓了几下,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清眉朗目,整个人看过去斯文又养眼。
他们是自己开车过去的,到湘水华庭时正好饭点。
闫巧春过来开的门,脸上的笑容在看到孙律时又拔高了好几个度,简直撕都撕不下来。
孙律礼貌的叫了声:“阿姨。”
又把手上拎着的礼品递出去,说:“这是送您的,希望合您心意。”
闫巧春回不过神,把久违了的曾经的花痴劲表现的淋漓尽致。
赵饮清喊了声:“妈!”
“哎哎哎,在呢在呢,赶紧进屋,正好要吃饭了,快快快!”接过孙律手中的东西,拉着人就往里面走,“外面挺热的吧,你们是自己开的车还是动车来的?”
“开车来的。”
“哎呦,那累了,得开好几个小时呢,下午好好休息。”
赵饮清一个人在门口换鞋,然后冷冷清清的往里走,一转头看到客厅还坐着两个人。
付泽坐在单人沙发上,手肘撑着膝盖在看手机,另一边坐着个明媚的女孩子,梳个长辫挂在肩头,眉眼间有点熟悉的感觉。
闫巧春将孙律也引到客厅,又冲赵饮清招手,说:“一起过来这边坐,年轻人比较有话题,你哥今天正好也回来了,这是他女朋友,饮清你多陪着点。”
赵饮清过去几步,站到孙律边上。
付泽这时收了手机,抬头看过来,从赵饮清这滑过,落到孙律身上时愣了一下,紧接着又快速撇开视线,似在隐忍着什么。
女孩子站起来,大大方方的自我介绍说:“你们好,我是董妙璇,付泽的女朋友。”
赵饮清对这声音有印象,就是上次旅游碰到的那女孩,这两人算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她笑了笑,礼貌的说:“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也是上午才到,比你们早了没多少。”
四个人都在客厅坐着,两个男人没声音,赵饮清跟董妙璇也没太多能说的,很快就沉默下来,虽然没到剑拔弩张的地步,但气氛微妙的也是让人觉得特别难受。
好在很快到了入席时间,闫巧春在桌边喊了他们一声。
四个人前后起身往餐桌走,付泽和董 妙璇落后,董妙璇看了他一眼,伸手过去捏住他的手指,付泽迅速往后一缩。
董妙璇嘲讽的扯了下嘴角,靠过去低声道:“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在这装深情呢?”
付泽斜眼看她:“我求着你来的?”
“我求着你来的,我不来你一个人多尴尬,是不是?”董妙璇嚣张的挑了挑眉。
付泽冷淡的撇开视线。
因为陌生,所以饭桌上氛围不热络,但也不至于太尴尬,总体来说算可以。
闫巧春一个劲怂恿赵饮清给孙律夹菜。
孙律说:“没关系,我自己来。”
闫巧春怂恿不动自己女儿,便自己上手给他夹。
赵饮清看了眼,说:“他不喜欢吃芹菜。”
闫巧春愣了下,转手将菜扔到了赵饮清碗里,又接着给他夹鸭腿。
赵饮清又说:“鸭腿是我的爱。”
闫巧春斥道:“你的爱这么泛滥,今天留出一点给你男人怎么了?”
说完,将鸭腿放到了孙律碗中,和蔼的笑道:“多吃点,别客气,就当自己家。”
孙律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将鸭腿剔骨,放到赵饮清碗中。
赵饮清说:“不是自己啃的就没意思啦。”
闫巧春接着训斥她:“你还想多有意思,拿着骨头当画笔不成?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不要见个帅哥就偏爱行不行,我承认我男人长得帅,但你这……”
付泽突然将碗一放,说:“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赵饮清的话还没说完,看着对面低着头起身的男人,用舌头顶了顶脸颊肉。
付国兴说:“你都没吃几口呢,就饱了?”
说完尴尬的看了眼依旧坐着的董妙璇。
董妙璇丝毫没有被怠慢了的恼怒,适时的起身,说:“我们今天来的时候早餐吃太晚了,所以这会都不太饿,我把椅子拿掉,你们坐散开点,省的挤到了。”
这边的圆桌不大,但也不至于坐不下六个人,都知道她在找台阶下,所以客气的挽留中又很配合的动了动椅子。
等人一走,闫巧春小声问付国兴,说:“付泽怎么了?今天是不高兴吗?”
付国兴摇了 摇头,也没敢抬头看赵饮清,只说:“可能两人吵架了,不知道他。”
第65章 66 “不可能吧。”他无措的呢喃了一……
如此插曲并没对孙律造成影响, 他夹了一条清蒸小黄鱼,剔骨后将碎了的鱼肉装入调羹,运给了赵饮清。
“这鱼不错, 很鲜美。”他说。
闫巧春听到, 笑道:“放了点腌菜汁提味,是还可以吧?”
孙律点头:“很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 晚饭也留下来,到时再做。”
赵饮清看闫巧春又激动了,提醒了一句:“下午就得走,我明天还有工作。”
“请个假不就得了,你那工作不是挺弹性的嘛。”
“再弹性公司也不是我开的。”
另一边付泽正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定在财经频道, 里面正在分析股市动向。
董妙璇挨着他坐着, 目光游移, 大部分时间落在付泽冷淡的侧脸上, 带着一丝玩味还有浅显的迷恋。
“你这个妹妹找的男朋友还挺不错, 看起来事业有成的样子,你心里是不是很不平衡?分手后,前任找了个比自己更出色的, 亏你还在这心心念念, 啧啧啧。”
付泽开始按遥控器转台,脸部线条更僵冷,明显在努力压抑着。
董妙璇就喜欢看他气的要死, 又拿自己没办法的模样,她就是要刺激他,看他暴怒,看他崩溃, 享受由此带来的变态快感。
他们俩在某种意义上是相同的,都有求而不得的东西。
只是她喜欢破釜沉舟般的争取,而付泽选择隐忍。
“心心念念的人好不容易到眼前,只吃一顿饭就走吗?这太亏了。”董妙璇靠过去,手轻轻攀上他的肩膀,眼睛牢牢的盯着他,笑嘻嘻的说,“等会一起看电影吧,把那两人也叫上,帮你多争取点时间好好看看妹妹,怎么样?”
付泽将遥控一扔,拍粉尘一样的将她从自己肩头扫下去,淡声说:“你倒是挺喜欢管别人闲事,晚上不会又想着爬我床吧?”
董妙璇愣了下,随即笑道:“你要准备迎接我了吗?”
付泽低头搓了搓手指,嘲讽的扯了下嘴角:“不好意思,我宁愿花钱去嫖。”
如果说以前还有点同学情在,那么从董妙璇给他下药,不要脸的上他床睡了一晚之后,能剩下的就只有嫌恶了。
这个女人就跟蟑螂一样,无处不在的出现在他的生活中,赶不走,杀不死。
有那么一阵子付泽疲累的都懒得再有抗拒的姿态,在意识到怎么做都没办法以后,好像只能选择妥协。
但心底又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不行,不可以。
他的人生中因为家庭有过很多遗憾,大部分遗憾都能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而磨平。
对他而言最意难平的就是赵饮清了。
赵饮清是他生活步入正轨以后遇到的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子,纯粹,简单,毫无杂质。
他第一次见到赵饮清就对她印象不错,之后的几次接触中自然而然的有了想要亲近的想法。
因为关系不明朗,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只是心血来潮,所以对未来没有任何准备。
等到真正确定自己的心意,有了想要携手终生的想法时,付国兴却成了他们最大的阻碍。
期间他一直有试探付国兴的心理状况,大致不错,但是严重打击还是不能有。
他总是旁敲侧击用其他琐碎的事情来验证付国兴的反应,然后是一次次的失望,失望的增加让他更不敢将真相公之于众。
担心会提前结束与赵饮清的关系,私心想着能延长多久是多久。
可不管怎么样,该来的总归会来,情况比自己预期的还要差很多,当接到付国兴心理医生的电话后,他就明白什么都完了。
好在赵饮清比自己以为的要洒脱的多,他庆幸的同时,又伴着痛苦和不甘。
一次分离,无法接受的好像只有自己,是不是太悲惨了点?
理智告诉他不合适,但还是忍不住想看看赵饮清,想知道她的态度,想了解她的情绪,想再亲眼看看她。
只是很可惜赵饮清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转头就不告而别选择了出国。
走的悄无声息,毫不留恋。
干净利落又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