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受不了别人坐在他的车的驾驶座,所以向来不会让门童帮忙泊车。
哪怕是跟了他两年的杨枫和辛羽,都只能开他为了工作方便给他们配的那辆车接送他,仅仅只能开那一辆。
她是第一个被他允许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
封白只是好奇想出来看看顾景琛的新秘书是谁,结果这一看就把他给惊到了。
他立刻快速拍了两张照片就折回了包厢。
此时坐在车里的栗栀掏出手机来,扭过脸看向扣好安全带的男人,声音温软地问他:“地址是哪儿啊?”
顾景琛非常简洁地抛出俩字儿:“清苑。”
天生路痴的栗栀输入地址,把手机架好,开始导航。
她系好安全带,双手握到方向盘上,表情有点视死如归地暗自呼了口气。
然后,发动车子,缓缓驶上路。
没多久顾景琛就发现,他这个秘书开车开的……非常生疏。
缓慢又生涩。
可是刹车又太过快。
顾景琛被迫在座位上前后晃。
两次后,他有点头疼地问她:“你有驾照对吧?”
他记得她的简历上有写,有驾照,会开车。
栗栀“啊”了声,目光专注地看着路况,认真答:“有呀。”
顾景琛心微跳。
这种带尾音助词的语气……
大概是这会儿分不出心全力应付他,才让她无意识地暴露了出来。
在又一次由于身体惯性往前倾身,最终被安全带拉回来重新靠住椅背后,顾景琛用最后一抹耐性皮笑肉不笑地问:“你开过车吗?”
栗栀眨了眨眸子,如实回道:“半个多月前拿到驾本后就没开过了……”
顾景琛:“……”合着还是个新手实习生,怪不得车技这么惨不忍睹。
都没有正式上过路就敢答应他开车送他回去,也太虎了点。不过……锻炼锻炼总归不是坏事。
前面是红灯,顾景琛沉了下气,在栗栀一脚踩下刹车之前,提醒她:“慢慢把刹车踩下去,别一下子踩到底。”
栗栀其实自己也已经注意到了该怎么做。
她按照他说的,果然平稳地让车子停了下来。
顾景琛掏出手机来,给杨枫发了条消息。
顾景琛:【买点狗粮送到家里。】
虽然前半段路考验心脏,但好在有惊无险。
后半段路栗栀有模有样地没有再出什么问题。
她把顾景琛安然无恙地送到清苑门口,自动识别系统放这辆车通过,之后的一段路怎么走都是顾景琛提前告诉她的。
“左转。”
“右转。”
“左。”
……
最终车子稳稳地停在了他家门前。
杨枫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顾景琛用遥控开了大车库的门,让栗栀去停车,他走到杨枫那边,从杨枫手里接过东西来。
栗栀停好车后走出来,把车钥匙还给顾景琛。
“没什么事了,你们回吧。”顾景琛淡声说完就转身踩着台阶到了屋门口。
杨枫没等栗栀说话,就对她温声道:“上车吧。”
栗栀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听闻讷讷地应:“哦……好。”
在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上去后,顾景琛也已经打开了屋门。
栗栀透过挡风玻璃看到有个大型犬凑在顾景琛身边绕着他转,男人弯腰摸了下古代牧羊犬的脑袋,比他在任何人面前都要温柔。
随即他就踏进去,关了门。
车子在路上疾驰,车厢里很安静。
杨枫在问了栗栀的住址后就没有再刻意地搭话。
栗栀也不擅长主动找话题聊天,只乖乖巧巧地坐在副驾驶,低垂着头,认真地玩着手机上的益智小游戏。
杨枫此时在心里琢磨,这位栗秘书不会真的觉得是巧合,他正好来找老板,正好赶上她开车送老板回来,正好可以顺带捎她一程吧?
看她这副单纯无害的样子,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她是不是根本不知道,老板从不让别人开他私有的任何一辆车。她是唯一一个。
作为顾景琛身边最亲近的特助,杨枫在栗栀出现之前就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
公司里也只有辛羽和他知道。
现在辛羽离职了,只剩杨枫自己清楚老板待栗秘书是与别人不同的。
实在是过于安静,杨枫终于还是忍不住主动开了口,问这位极有可能是未来老板娘的姑娘:“你要听音乐吗?”
栗栀听到他这么问,顺口答应,莞尔说:“好呀。”
于是,杨枫就开了音乐。
车里的音乐是顾景琛平时最爱听的。
曲子开场,小提琴出来的那一刹那,栗栀就愣住了。
她的心跳停了半拍,呼吸都滞了瞬。
在小提琴主旋律钢琴伴奏的音乐中,栗栀的神思一下子就深陷了进去,随着灵动优美的旋律坠入回忆的漩涡。
大她一届的顾景琛毕业那年的六月,学校例行举办了一场毕业歌会。
参与人员是全体高三毕业生。
顾景琛本来和发小凌谦准备同台用钢琴和小提琴合奏表演的,但是要拉小提琴的凌谦那日有事耽搁,无法到场。
可是曲子是小提琴主旋律。
顾景琛当然也可以灵活地变成一个人弹奏钢琴。
这个应变方法并不是行不通。
可他却没有采用,而是直接把当时正在在练习室练习小提琴的高二生栗栀拉到了后台。
“跟我一起上台合奏。”他在她还不明情况时就对她劈头盖脸丢下一颗重磅炸·弹。
栗栀立时就慌了,连连摇头往后退步,小声解释:“我们没磨合过,会出糗的,而且这是你们毕业生的歌会……”
顾景琛步步紧逼,把她逼到后背贴墙,无路可退。
“答不答应?”
虽然是问句,可他的语气带着不容反驳的桀骜和强硬。
栗栀满脸通红,清泠泠的眼眸中泛着水光,咬着嘴唇不敢说话。
须臾,她声音微微颤着回他:“我怕……”
话都没说完,他就说:“有我在,你怕什么?”
慵懒含笑的腔调里混着独属于顾景琛的狂傲自信。
栗栀也不知道那会儿的自己为什么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他。
也许受了少年帅气外表的蛊惑,也许是她心底深处也想跟他一起合奏试试。
也或许,仅仅只是因为他那句“有我在,你怕什么”让她觉得真的没什么可怕的。
总之那天,栗栀代替了凌谦的位置。
她站在舞台上,在琴弓触碰到琴弦的那一刻,她就像是瞬间变了个人。
女孩子熟练地拉着曲子,随着跳动的旋律,她的身体仿佛在翩翩起舞,就连柔顺的头发丝都在飞舞跳跃。
她嘴角噙着浅笑,白里透粉的面庞上漾开自信的浅笑,气场柔美又优雅。
就是个高贵典雅的小公主。
钢琴的旋律轻轻地合着小提琴的曲调,像是缠绵而飞的两只蝴蝶,盘旋着亲吻彼此。
完全沉浸在舞台和旋律中的栗栀当时没有注意到,十指轻快地在钢琴黑白键上游走的男孩儿,目光一直不曾从她的身上挪开。
那个拉小提琴的少女,成了他此后一生挚爱。
栗栀的耳畔边回荡着熟悉的旋律。
那是他们第一次正式合作舞台,没有彩排,没有磨合,却配合的无比默契,像是心有灵犀,表现非常完美。
也是,唯一一次。
她清晰地想起来了这首曲子叫什么。
——《LUV Letter》
译成中文,便是,《情书》
“栗秘书。”杨枫的声音突然把流畅的回忆片段割断,把栗栀从过去的漩涡中硬生生拽了出来。
“到了。”他说。
栗栀堪堪回神,连忙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车,话语诚挚地轻细道谢:“谢谢啦。”
.
清苑的别墅中。
顾景琛正在发小三人群被封白疯狂轰炸。
封白:【照片.jpg】
封白:【阿琛@Lionel你不解释一下?】
封白:【这他妈的是小荔枝吧?】
封白:【你说的秘书难道是她?】
凌谦:【?】
凌谦:【哦……怪不得呢。】
怪不得今晚在提到秘书时语气那么炫耀嘚瑟。
封白:【她不是学的小提琴吗?怎么成你秘书了?】
顾景琛坐在沙发里,懒懒散散地翘着二郎腿,双腿交叠。
男人低头敛眸,看着手机屏幕。
指间夹着已经燃了半根的烟,火星正在不紧不慢地侵袭烟管,明明灭灭。
他也很想知道,她怎么就成他秘书了。
封白:【平常那么宝贝你的车谁都不给开,臭屁的要死,偏偏就能给荔枝开,你丫就承认吧,你是不是在追她?】
香烟被杵进水晶烟灰缸里,碾灭。
一根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点屏幕,在此之前始终没冒泡的顾景琛慢悠悠地回了封白一句话。
顾景琛:【我用追?】
明明是她自己送上门来。
第7章 想尝07口 琛哥?一起来嘛!
栗栀回到家里时,穿着睡裙的戚玥脑袋上戴着干发帽,正在客厅翻找什么东西。
栗栀换了拖鞋,走进来,嗓音细软地问:“七月?你找什么呢?”
戚玥转过身来,用手捂了捂腮边,皱紧眉道:“牙疼起来了,想找点药吃。”
她“嘶”了声,又转头弯了身去翻抽屉,咕哝:“我记得家里有布洛芬的啊,放哪儿了……”
栗栀走过来帮她一起找,话语温雅清透,劝戚玥:“明天去医院看看?”
“总是这样反复疼,一直吃药止疼也不是长久的办法呀。”
戚玥心底对看牙医有点发怵,但也被疼得难以忍受,便说:“那你陪我去好不好?我一个人怪怕的。”
栗栀找到了布洛芬,她递给戚玥,弯唇浅笑,答应:“好的呀。”
时间也不早了,在戚玥吃了止疼药后,两个人就各自回了房间。
但是谁都没有睡着。
戚玥是被牙疼折磨的睡不下,栗栀是脑子里有点混乱。
今晚发生的事有点多,她这会儿才开始缓慢地消化。
钟老师并不知道杨江师傅的联系方式,她需要找其他可能知道的人打听打听。
她居然胆大包天的开了顾景琛的跑车送他回家,幸好在驾校里学的东西还没忘掉,足以支撑着她小心翼翼地把他安全送到。
要不是杨特助正好也去找顾景琛,顺路可以捎带她一程,她就只能辗转乘坐地铁回来了,也就不会听到那首纯音乐。
栗栀抱紧怀里的一团被子,靠近一侧床边的她稍微蜷了蜷身体,找了很舒服的姿势,慢慢闭上了眼。
脑子里还在不断地自动播放着今晚她在车上听到的那首《LUV Letter》
在小提琴和钢琴的双重旋律环绕下,栗栀渐渐地沉进了睡梦中。
隔天清早,栗栀睁开眼时,刚好七点半。
外面的阳光正好,将卧室里的窗帘镀上一层浅薄的金色光晕。
栗栀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迷迷瞪瞪了几分钟才慢吞吞地爬起来,光着脚丫下了床,拉开窗帘,开窗通风。
她站在窗前,被灌进来的晨风拂过脸颊,混沌的神智清醒一大半。
总觉得今天有件事要做的栗栀终于想起来今天要陪戚玥去医院看牙。
两个姑娘在家里随便做了点早餐吃下,就结伴乘坐地铁去了医院。
栗栀陪着戚玥挂号排队,干巴巴地坐在医院里等了一个多小时后,终于轮到了戚玥进去看牙。
栗栀帮戚玥拿着包,乖乖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安安静静地等着戚玥治疗完出来。
她低垂着脑袋,只能看到过往路人的小腿及鞋子。
这些人中,有穿白大褂的医生,有穿护士服的护士,也有身着各种衣服踩着各种鞋的男男女女。
然后,栗栀就看到一双锃亮的男士黑皮鞋走过去,在她的视野边际停住,又一步步退回来,停在了她的面前。
栗栀有点茫然,缓缓抬脸。
对方在清晰地看到她正脸的那一刹那,脸上露出一抹惊喜,话语也透着显而易见的意外:“真是你啊,栗栀。”
“刚才突然觉得有点像,又不敢贸然认。”
栗栀水灵的眸子怔怔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一身裁剪得体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打扮的很正式,气质成熟又儒雅。
是她当年转学到帝都来后的一个同班朋友,何之言。
栗栀愣愣地站起来,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何之言弯唇笑眼看着她,语气中依旧难掩惊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栗栀回道:“六月份就回来了。”
“你……来这里……”
“啊,”何之言对她解释:“我是来这家医院交流学习的。”
栗栀局促地点了点头,轻咬着唇小声问他:“棠棠呢?”
栗栀询问的“棠棠”全名叫苏棠,是栗栀转学到清大附中后最好的姐妹。
何之言就是苏棠的跟班竹马。
何之言笑道:“她在南城呢,我也在那边工作生活,这次只是过来交流学习几天。”
“我还要去忙,先加个微信吧,”何之言拿出手机来,对栗栀说:“有空约一下。”
栗栀连忙掏出手机来,扫了何之言的微信,加上。
等何之言离开,栗栀有点恍惚地坐回座位。
从七年前她出国,就和帝都这边的所有朋友断了联系。
其实更准确地说,是和国内的所有人都没了联系。
因为她的手机在机场被偷,那会儿只用QQ这个社交软件,也一并被盗了。
她有了新的手机号,新的QQ号,却再也找不回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联系方式。
之所以能跟戚玥保持联系,是因为栗栀在遥远又陌生的国度,偶然遇到了一个她转学之前在南城的男同学。
戚玥是栗栀通过那位男同学才重新联系上的,也是这几年来,栗栀唯一保持联系的朋友。
栗栀本以为,苏棠大概会怪她当初一声不吭偷偷出国,这么多年都不联系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