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须怀疑,F.S.的首席执行官既有过人的魄力,亦有过硬的能力。
放着Presentation,F.S.资本的工作人员仍然在讲解着庞大的规划。包括年底如何启动平台间的重组,重组后股权与经营权的分配,收购之后的运作方式等。
是了。
今天,F.S.资本和视频三巨头的会面,便是为了重组收购而来。
F.S.一家,要独吞巨头三家。
三家视频平台在视频软件里均是一骑绝尘,累计市占率过了八成。这种情况下,原本换了谁来说,要重组收购三家,三家怕都是呵呵一笑了之。
做春秋大梦呢吧。
但对方是F.S.。
有野心更有能力的F.S.。
行事前准备周密,在甲乙双方初次见面时就能抛出一整套佐证可行性材料的F.S.。
就是看着F.S.的名号上,三家也少不得要见上一见。
一见过后,就是说服。
再到今天,双方开过这一次会后,资产重组与收购的流程也将启动。
……嗯。
因是双方最高负责人参与的高层会议,三家视频平台出面的都是一把手。自然,相应的,F.S那边派出的也是首席执行官。
首席执行官……
思及此,不约而同,三个视频平台的老总去望落座对面的男人。
因在放Pre,会议室内的大灯是全关,独留了成排的小灯,幽暗不明。
落在灯下,男人偏首向Pre的展示屏,颌骨上抬了十度,侧脸如笼薄雾,衬他双目如沉潭静水,风动而不起縠纹。此时正对了屏幕,唇线是些微抿起。
天生骨相,潋潋如风行水上,过处无痕。
如是疏淡,如是散漫。
却也像是丛林里行走的雄狮。
一言甚或一瞥,有风雨暗藏。
在他身前位置,同样摆着对应了F.S.的席卡。
【F.S.首席执行官,容绰】
所以,内娱时下顶流,封金奥斯卡的影帝——
也是,F.S.的首席。
三位老总:“……”
可可怕怕。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了,但,第一次见时的那种震撼却如过电,时隔日久,历久弥新。
三人做的都是广义的视频行业,涵盖了电视电影、直播综艺、短视频一类,都是一只脚踩进娱乐圈里的人。对这张脸孔这个男人,固然是知情,并且熟悉。
内娱顶流,天生演员,甚少营业。坦白说来,三家视频都曾或多或少地通过各种渠道找上这位,想要让对方加入自家平台的电视或是节目。至于价钱,那都好说。
但无一例外,得到的全是拒绝。
甚至连见一面都是很难。
却不意真见上了面,便是在F.S.和三家平台商谈收购案的会场了。
三位老总:“……”
嗯,这时候倒是能理解,这位平常为什么不出面了。
能在五年内把F.S.经营到这个高度,那确实是没什么空闲时间在娱乐圈打工啊。
至于说《娱乐圈直播指南》这档节目——从策划到这一位的加入,也同样是双方协商过的结果。
因为F.S.想看三家平台联合运营的效果,所以直播指南应运而生。
所以首席执行官会加入其中。
与其说是顶流参加综艺,不如说是领导视察工作。
至尾,F.S.资本与视频平台签订了协议,会议也正式结束。
……
驶离了地下车库,那辆惯常用于代步的卡宴便并入了车流之中。
是时晚间,况是北京寸土寸金的CBD地带,车道上行车更是致密拥堵。前是车后也是车,被堵在中间,几近于寸步难行,是插翅难飞。
正是堵车时候,开不了车,司机老方手还搁在方向盘上头,视线却往外扫,因而也发现了熟悉的影子,不觉就去跟后边儿打汇报,“容少,路边上有熟人。”言及此,他话稍停,半眯了眼,确认无误:“……是小晏姑娘。”
打上回那次,从没载过旁人的车载了这小晏姑娘,老方就对对方有了很深刻的印象。
而且,这小晏姑娘真是个不错的小姑娘。
温文尔雅规规矩矩的,跟人说话轻言慢语的,三句不离一个谢字,看着就是礼貌,大方,懂事。
也不知道什么人家能养出这么好的女儿。
没出声,也无声,循了老方言下所指,容绰稍稍侧目。
撑伞在烈日下,倒映了在瞳孔成影子一道,小小。
长发在腰。
是小粉丝。
他看了她两秒,自然而然,在她一畔,另一道身影也落在了视域。
是个男人。
……
“你歌唱得不错,嗓音功底也好……我觉得,你很适合做CV这一行。有兴趣聊聊吗?”
“……”
在陈却屏直视过来的目光前,晏歌后退了一步。
站定,晏歌袖手而立,挽挽唇,“不好意思,陈先生。”她说:“我想,我大概没有兴趣。”
的确是没有兴趣,也没有时间——八月底就要大学开学了。
此外,她对这个无缘无故凑上前的人也没有好感。
三者综述,是言简意赅的拒绝。
陈却屏:“……”
是真半个字的犹豫都没有。
然陈却屏却没被劝退,只是望了望她,企图分辨出什么,忽然却岔开了话题:“你今年高几?高一?高二?”
她看着是还在读书的样子,像是高中生。
是担心过不了父母那关吧?
陈却屏以为自己看穿了小姑娘家心事,一副浑然如过来人的口吻,“还在读书没关系啊,我们工作室也有几个年纪小的,还有一个正在读高三。他们父母开始也是不同意,还都是我到人家里去劝的——结果现在看小孩学业也没耽搁,还领了份工资,都没意见了。”
晏歌却不接话,因而陈却屏便成了自说自话,他却也分毫没尴尬,只是若语重心长地道:“……总之,你可以再考虑考虑。多少人想要进我的工作室,我都没答应。”
言下之意,找你是看得起你——
别不识抬举。
先抑后扬,末了,陈却屏退开半步,扬起笑意,如很和煦,“你这是要回家吧?用不用我送?”
唇微动,婉拒的话已在唇间。
“不用了。”
那一声息轻飘而落,若晨时雾,若薄窗纱,若夜月里潮汐反射的银色,是陈衣上一痕的水渍,很平很淡,痕迹捉摸不住。
是拒绝。
但是,不是她的拒绝。
微怔,而捏在伞柄的指骨悄无声息地收紧,晏歌抬首,因而与彼端走来的身影不期而遇。
他像是从什么正式的场合出来:长裤笔直而落落,衬衫纯黑,自下而上每一颗纽扣都系得整齐。领口间有领针穿过,未系领带,那领针在昼色下便反射了金属冷质的光泽,连带着他整个人都比平时肃然了几许。
眼色撞进她眼底,容绰瞥了瞥她,唇半掀开腔,话是对着陈却屏说的。
“我来接她。”
第21章 合欢 我是例外。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陈却屏先是莫名其妙;待撞见了来人那一张脸,径直就愣住:“容,容……”整三秒的工夫, 他才把舌头捋直了:“容老师。”
第一部 电影就破了A类电影节得奖记录, 第二部电影随即奥斯卡封金。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莫过于此。
放眼千禧年后整个华语以至于国际电影界, 无能出其右者。
也是从此, 这男人便成了二十一世纪的电影圈避不开的辉煌名字。
条条大路通罗马, 有的人生来就在罗马;而有的人,一手即可缔造起罗马。
如后者,他是天生演员。
影帝名头如冠在身, 手上那两部电影叫好叫座,亦被官媒点名表扬过。鼎鼎的声名, 纵然陈却屏不是娱乐圈中人,却如何不曾听过, 是而触及了来人的即刻,他也直接被震在了原地。
遮阳伞在头顶,却像是突然间失了效,未能屏蔽掉日色,因而灼了人眼。
晏歌微眨眼睫。
这样从天而降的感觉,很像是一种幻觉。
但不是幻觉——
因他已经走到她身边来了。
三两步过来,站定了身, 容绰侧目, 望向陈却屏,回应是慢半拍的懒散,“找她有事?”
四个字的音落, 陈却屏脸面上便有些挂不住了。
虽不知这二人是什么关系,但想来,既是上了同一档综艺的,多少是认识的熟人。想通了此节,陈却屏缓过神思,勉强笑了下,“……也没什么事,就是我下午的时候听晏歌唱得不错,想邀请她加入我们工作室。”
容绰没落声,低眸,眼风扫过去,问晏歌:“你愿意?”
晏歌摇头:“我不愿意。”
他应一声,嗓音如从喉骨里的漫漶,继而转向陈却屏。
陈却屏:“……”
都这样了,还能怎样。
先前他哪怕是有一百个一千个想拉人入伙,现下这男人有心护着,他是不得不断了这念头。
那厢陈却屏走了,氛围也松快了。晏歌舒了一口气,向着她爱豆仰起了脸,“容绰先生。”
“嗯。”
她睫毛稍微忽闪,“……你怎么在这里?”
“我路过。”
“……”
所以,是他路过,顺便替她解了个围。
晏歌小声说了谢谢。
男人没理她。
然后她视线飘了飘,看见了那台熟悉的卡宴就停在路边,深黑的流线型。
车窗降落了,司机老方在车里招呼人,“容少,小晏姑娘。”
“小晏姑娘”也朝老方和和气气地打回招呼:“您好,方师傅。”
老方登时就乐呵了。
多有礼貌一孩子呀。
半个多月前他也就随口提了一嘴了自己姓氏,这孩子就记得这么清了。
和自家这位爷比起来,那可真是一个天一个地,一个冬一个春。
才和方师傅打过招呼,却在转眼之间,先前还立定身前的影折身便走了,四合暮色里衬衫西裤笔挺落落的,双腿径直向前,徒留了背影在视域里清晰。不知是否天生气质使然,那一身原是正式,穿在他身,便如蒙了薄翳般的疏淡了。
凝着那身影,晏歌也只怔了半秒钟。
伞柄捏紧了在手心,而她迈开步伐——
追上了他。
……
小姑娘上车,而雇主大爷很沉默——
这个时候沉默,可不就是默认了吗?
晚高峰,京城哪里都在堵车,老方也不急着开车,偏了头去问晏歌,“还是去新世纪吧?”
晏歌点头,启唇,语如带春风,“您记忆力真好。”
记忆力好是司机师傅的绝活儿,何况在这皇城根底下开车的,记忆力不好能行吗?虽然如此,听了这话,方师傅还是不免美滋滋起来,连开车都比平时有劲儿了。
一句话惹人跳,一句话惹人笑——可不就是这个理吗?
说起来,今日容少谈成了这一单合作,原是要回江家同江老爷子报备一声的。现下接了小姑娘,先送人去清漪园那儿,可就是要绕大半圈的路了。
但这小晏姑娘言行举止均得人欢喜,老方也丝毫不以为烦。
唯独堵车,不如人意。
从五点多上的车,往清漪园那一路上行行停停的,路遇堵车和追尾事故,到六点还在半路上。又是凑巧,那夏时的天气是极蛮横而不讲道理,晏歌出会展中心时,傍晚仍暑热难耐,此时乌云翻卷着变了天,晚风凉爽鼓噪,连带着裹挟了噼里啪啦的水珠儿,暴雨终哗哗然地下下来了。
雨珠由风吹刮而来,在车窗黏成了线。绿酒红灯往雨帘里一滤,霎时便成了隐约的光影。穿行了车流或人影,如纸上被水晕染透了的字节,模糊而不明。
是怎么看也看不清的了。
看不清外面,晏歌便将目光收回。
侧目,向内,她轻轻瞥。
见他折了两腿而坐,双目平视了前方,像是在看什么,眼色寡淡。
又像是——什么都没在看。
窒闷而密闭的空间里,落针能闻,她开口亦入耳有声。
“容绰先生。”
没有回应,但他听见了。
因为她出声的下一时,容绰看向了她的眼。
猝然的对视如真空里的碰杯,唐突了的一下。
无声也有实质的,像一枚透明顿号,阻在了要说的话前。
稍顿,晏歌才将原本酝酿了的话问出口来,“……我想知道,《孤岩》什么时候开拍?”
外界传了很久,说她爱豆会演这部电影,又因为原著作者是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导演也是奥斯卡摘了金的。所以,对于容影帝要来演《孤岩》这件事,虽未官宣,但绒花却都很信服。
旁的不提:这样的顶配班底,就是放眼全中国,也找不出第二个更合适的人来出演了。
没有更合适,唯有最合适。
只是,传闻传来传去,一传就是大半年,却既没有官宣消息,更没有开机消息——绒花们便不免感到着急。
爱豆不想营业,他们可还想追星哒!
鼓起勇气,晏歌终于将这一困扰了千万绒花的问题问出了口。
问出口,她遂两手交叠在膝,安静等待回答。
相对两秒,容绰收回视线,话撂下。
“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