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还穿着与她同款的T恤,只不过衣摆被他扭曲的坐姿扯皱了点,两条细细的大长腿敞开着,笔记本夹在大腿上,一只手虚虚托着,摇摇欲坠。
屏幕上花花绿绿几千行代码正在运行着。
看这样子,是累到困了,想到自己霸占了他的床,让他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柳溪就是再怎么生气,也被心疼代替了。
她看了眼时间,他还可以大概休息个半小时。
她悄悄地上前,靠近他,弯下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桌味道,是昨晚饭局留下的吧?
这个角度看他仰着的下巴,从脖子到下巴的曲线又细又长,真是性感地让人想要一路舔上去,特别是喉结……
柳溪痴痴地盯着他的下巴看,将他的笔记本一点点抽离他的手。
不想他整个人突然抽了一下,下意识抱住笔记本,眉头紧皱,目光冷冽,浑身散发着多妻之仇一般的恐怖气息,把柳溪吓退了一步。
她嗫嚅道:“我,我只是想把你笔记本拿开点。”
岑墨低头看了眼显示屏,程序运行正常,这才松了口气。
他用力眨了下眼睛,显然还不够,又摘掉眼镜,搓了搓,一脸熬夜过度的颓废,声音暗哑地问道:“几点了?”
柳溪被吓呆了,木讷地应道:“六……六点半。”
以为岑墨要再小憩一会,或者起来洗漱,不想这人食指在笔记本的触摸板滑了滑,开始检查代码。
柳溪:“……”
要不要这么拼,真不怕猝死么。
柳溪不去打扰他,自己刷牙洗脸去,该干啥干啥去了。
半小时后,岑墨才放下笔记本,拿了换洗衣物进卫生间冲澡,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出来,整个人精神了许多。
十五分钟后,他带着笔记本出门了,柳溪跟在他身后,二人在楼下遇到了裴佳,她正在与一位老教授攀谈。
今日的她穿了一条艳丽的红色连衣裙,一下就把身材曲线展现了出来,婀娜多姿,明艳大方,是与柳溪这种清甜美人不一样的风格。
裴佳在看见岑墨出现时,便热情地招呼,“早啊,岑师弟。”
她比昨天更主动了,只要岑墨眼睛没瞎,肯定能知道她对自己有什么想法。
那位教授也看过来,“小岑早啊。”
岑墨:“朱教授早。”
朱教授的目光很快就瞥到柳溪身上,暧昧地笑了声,“女朋友?”
裴佳抢先开了口,“他妹妹。”
朱教授哦哦了两声,但看柳溪的眼神有点微妙,但也没追问下去,笑着走了。
裴佳对岑墨说道:“一起去食堂吃饭吧?”
不!要!
柳溪心里叫着。
然而,岑墨不置可否地推门出去。
到了食堂,队伍已经很长了。
虽然是八月初的暑假,但留校的学生还是不少,有在做课题的,有重修补考的,有工作实习的。
三人一人排一队。
裴佳又开始与岑墨探讨课题问题。
柳溪就站在岑墨旁边,却觉得两人隔了很远。
虽然以前她也经常被岑墨忽视,但那时候他身边没有别的女生,她也不是他女朋友,她没理由也没资格生气,而现在这种对比之后的落差感加重了柳溪的不痛快。
就算不能直接反抗,她也要努力宣布这男人的归属权。
柳溪拿出自己的校园卡给岑墨,软着嗓音说道,“岑墨哥哥,我卡里没多少钱了,可以帮我充一下吗?”
岑墨淡淡看了她一眼。
淡琥珀色的眼眸很亮,就好像没什么能瞒过他的。
但他什么也没说,平静地接过她的卡,转身离开队伍。
裴佳望向柳溪,牵出了一个浅笑,“岑师弟说你想考我们专业的研究生?我好几年前考的,资料应该都过时了,不过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找别人要。”
柳溪回以礼貌又自信的微笑,“不麻烦学姐了,岑墨哥已经给了我很多课件,我都看不完。”
她可不想因为这个可有可无的帮忙,让岑墨欠了裴佳人情,也别想让她有任何借口觊觎她的男人。
裴佳微讶,又温和地笑道:“好的,那还有什么别的需要尽管和我说。”
柳溪客气地笑了下,便转了回头,二人无话,各自排队。
等到岑墨回来时,队伍正好排到他们。
裴佳的声音明显比刚刚更真挚了许多:“岑师弟,你要吃什么,我帮你点。”
另一个窗口,柳溪直接开口:“两个白煮蛋,一份生煎,两个肉包,两杯豆浆,其中一个不要糖。”
阿姨:“肉包没了,菜包可以吗?”
柳溪回头与岑墨一个眼神交流,回头对打饭阿姨说道:“那换成两个鸡蛋饼。”
裴佳:“?”
这是妹妹?这是肚子里的蛔虫吧?连想吃什么都知道。
……
三人刚坐下,柳溪小小啜了一口豆浆,眉毛轻皱,“岑墨哥哥,这个太甜了,我想喝你那个。”
岑墨什么也没说,从她手里拿走了豆浆,又把自己没开封的豆浆给了她。
这时,有个男生抱着笔记本跑来与岑墨请教问题,“岑学长,你好!我是A大无人驾驶方程式车队的,我们最近被一个算法困恼了两周,程序没有报错,但是运行结果一直不对。”
那男生说了一堆柳溪一知半解的专业话语后,岑墨说道:“给我看看。”
男生惊讶,大概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
其实岑墨这人虽然很高冷,但他一向公私分明,如果请教他专业问题,他还是会客客气气回答,只不过敢请教的人实在太少了——因为大多数人还没靠近他就被冻死了。
岑墨把早餐往旁边一挪,接过对方的笔记本。
细碎的黑发抵在眉骨上,因为垂着头的原因,柳溪能看到他那覆下来的眼睑,乌黑细长,还有点卷。
大概是没有戴眼镜的原因,桃花眼微敛,目光聚焦在笔记本屏幕上,冷淡又沉静。
柳溪痴迷的就是他这副一门心思专注写代码的模样。
可她又时常会因为他忽视自己而生气。
这很矛盾。
可回头一想,如果岑墨把心思花在她身上,那就不是她喜欢的岑墨了吧?那时她会感到开心,还是嫌弃人家呢?
岑墨一边看代码,一边拿起柳溪那一袋豆浆,就着她刚刚喝过的吸管吸了一口。
裴佳出声提醒道,“岑师弟,那豆浆……”
岑墨回头看她,“?”
裴佳见他目光清亮,并没有拿错的可能,她很是震惊。
她昨天才听说岑墨是出了名的洁癖,要是被别人拿错水杯喝了,他都会直接丢掉,怎么可能去喝别人喝过的豆浆?!
柳溪看见了裴佳的表情,眼底闪过一抹狡黠又满足的笑。
岑墨没有注意二人之间的较劲,他很快就扫了一遍代码,“这算法写的没问题,但逻辑设计有问题,你看这函数判断……”
那男生一开始听得云里雾里,后来茅塞顿开,激动地差点没对这岑墨三叩九拜,一个劲地夸赞道,“学长你真的太牛了!你怎么这么厉害,几分钟就解决了我们一个大问题!真是帮了一个大忙!太谢谢你了!”
柳溪忽然又觉得,没人敢与岑墨请教问题也可能是因为怕自己智商被鄙视了。
毕竟能进A大的学生,之前哪个不是高考省状元或者国家集训队保送?天之骄子们都有天之骄子们的傲气。
反正柳溪觉得从小到大,都是岑墨在碾压别人,他永远是最强的,永远是被人崇拜的。
而这么强的人,是自己男朋友呐。
柳溪生出了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所以他就是对自己态度冷了点又怎样,这不过是小毛病,她可以忍!
等到那男生受益匪浅地走后,又来了一个男生找岑墨,是想进实验室的。
除专业之外的事,岑墨就不太乐意帮忙了,不过这次他没有直接拒绝,他淡淡地说了一句:“这是我们实验室的大师姐。”
他这个“大”应该是指年龄大,但一般实验室里能被称为大师兄大师姐都是管事的,那男生显然也这么认为,当即就兴高采烈地追着裴佳问微信了。
裴佳也没恼怒,很娴熟地接茬了,她与那男生和蔼可亲地聊了两句后便加上了微信,男生也心满意足地走了。
她看上去非常擅长处理人际关系,正正好与岑墨取长补短,两人默契的配合让柳溪觉得自己的早餐吃得不香了。
难怪岑墨对她另眼相待,因为她还能帮他j解决一些麻烦事,而反观她自己……
一个连马路都不会独自过的人,大概就是个麻烦吧。
柳溪讪讪地吃完了早餐,“岑墨哥哥,可以送我回去吗?”
岑墨还未说话,裴佳提醒道,“我们八点半要开课题组的例会吧?”
柳溪低着头,柔弱又无助地说道,“可我一个人不敢过马路……”
岑墨低头看手机,大概在计算来回时间,裴佳又说道:“对了,岑师弟你昨晚和我说的多模态预训练模型整理好了吗?今早pre色ation可以说吧?”
岑墨:“今早?”
裴佳笑了一下,眼神明媚多情,“看来是昨晚我们聊太多,你都把正事忘了,我记得大概11点多和你发的,要不要翻下微信聊天记录?”
一句话,差点没把柳溪的心扎穿了。
原来他们不止是聊课题,那还聊什么了,聊很多,聊到半夜?
想到自己每天只能在固定的时间范围内与他说话才回复,她心里不是滋味,因此在听到岑墨问她能不能自己回去时,她也没有更多期待了。
第4章
虽然裴佳的话很讨厌,但柳溪也不想耽误了岑墨的正事。
她知道是因为自己听话懂事,才能被他容忍待在身边。
柳溪笑了笑,“没事,你忙你的,我先走了。”
岑墨食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敲了两下,叮嘱道:“到了发消息。”
看看就是这样,如果她乖点还能偶尔得到一丁点儿的关心,如果她不乖,那只能被冷淡对待。
柳溪嗯了一声,端起餐盘走人,走远了还能听到裴佳的笑声,“岑师弟,你也太操心了,她又不是三岁小孩……一条马路而已……”
岑墨注视着柳溪的背影出神,听到裴佳的笑声后,眼里的担忧转瞬即逝,神情又恢复了冷淡。
柳溪在马路边足足站了十分钟,还是不敢迈出一步。
眼前这条恒安路是市区里的一条主干道,马路宽敞,车辆川流不息。
因为是暑假,学生少,但是上班早高峰,车多。
稀稀拉拉的路人站在非机动车道上等红绿灯,柳溪却习惯站在人行道护栏内。
她总觉得万一遇到一辆车失控撞过来,起码还有护栏保护她。
而且她每次绿灯时不会立刻走,一定要等着最靠近斑马线的车停稳了才动,她怕有人抢时间加速闯黄灯。
她也很讨厌恒安路的人行道,要穿越七个车道与中央隔离区,实在太长了。
总之每次过马路,她都胆战心惊的。
只是站在马路边等红绿,她就能幻想出一万种车祸可能吓死自己。
此时的她很害怕,也很难受。
一想到岑墨让她独自面对这宽阔的马路,她的心就很痛。
他怎么可以抛下她?
虽然她很听话,可她真的想要他陪。
以前他都不会这样,是不是因为有了裴佳作对比,才觉得她很矫情很麻烦。
柳溪在这站了许久,眼睁睁看着红绿灯交替了几轮,她也不敢往前迈出一步,直到现在……
再不走,她就要迟到了。
红灯再次变绿。
车辆整齐又拥堵地停在斑马线外。
人潮从马路两侧往中间汇聚。
柳溪攥紧拳头,犹豫了几秒后豁出去了。
她跟在人潮的末尾前进。
早高峰的绿灯时间很短。
令柳溪抓狂的情况发生了
她不得不走到中央隔离带停下,等待下一次绿灯。
身前身后流动的车辆,就像是从四面八方扑来的吃人野兽,而她就像是被绑在绞刑架上接受凌迟的犯人。
气短,胸闷,心跳加速。
突然一辆车靠得极近,柳溪吓得脑海里爆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紧接着眼前一片血光,整个人摇摇欲坠。
耳边有声音,“柳溪——!”
在她快要倒下的时候,忽然被人扶住了。
“你没事吧?”
许久后,那些光怪陆离的血腥画面逐渐消失。
柳溪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似的,出了一身冷汗,她有气无力地半靠在对方,缓缓抬了下手,发现自己有了知觉,这才回头看清了扶她的人,随即眼里一闪而过的失望之色。
不是岑墨,而是她实验室的师兄覃戈,他正一脸惊魂未定地望着她。
柳溪被他关心的目光烫了一下,立马从他怀里起身,“覃师兄。”
覃戈满目关切地问道:“你生病了?”
柳溪摸着犯晕的脑袋,摇摇头。
覃戈望着她那张苍白的脸,焦急道,“脸色这么差,还说没事?你刚刚都快晕倒了!”
柳溪牵了下唇,不愿意多说,“真没事,刚刚被那辆车吓到了。”
她像是正常人一样往前走去,然而一抬头发现是马路,整个人怔住了。
覃戈看到她的脸色更白了,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他瞬间明白了什么,伸手扶了下她的胳膊。
柳溪惊讶地抬头看他。
覃戈微微一笑,“走,我带你过去。”
听到这句话,柳溪感到鼻头一阵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