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御医点了点头道:“若能相助,定不推辞。”
潘灵玉在灯下绽了笑,喊入画道:“泡茶来!”做出一番要饮茶长谈的模样。
入画有些为难,炉子的水倒是开着,但哪有什么茶啊?
冯御医一听也道:“夫人不须客气。”
潘灵玉摊一下手道:“好吧,我这里并没有茶叶,只有水。”
冯御医看一下潘灵玉,有些心知肚明,看来这位夫人虽搬到将军府,日子并不好过。
潘灵玉低头细细叹口气,复抬头道:“不瞒冯御医,我这身体纵能养好,处境不好,也一样活不长。”
冯御医沉默一会道:“夫人该向娘家求助。”
潘灵玉摇了摇头,“娘家掺和进来,便会演变成潘家和宋家之争。”
冯御医一听哑然,现时朝中文官和武官针锋相对,互相看不起,潘灵玉若向娘家哭诉,潘侍郎出面的话,威武将军也会出面,到时确实不好收拾。
潘灵玉道:“有些事,或者靠我自己也能解决。”
冯御医:谈何容易?
潘灵玉说着,从案下拿出一个匣子,揭开取出一幅画,递给冯御医看,问道:“这画如何?”
冯御医看了一下,点头道:“画得不错,但跟宫中的画师相比,还是差了一些。”
潘灵玉有些失望,还以为自己画得不错,能让冯御医惊艳一把,帮着卖出去赚钱,结果……
她不气馁,又在匣下抽出几张纸,展开给冯御医看,指着道:“这是我高价收罗来的珍贵药方,冯御医你看……”
冯御医扫一眼,淡淡道:“这是普通的药方,并不珍贵,夫人应该被骗了。”
潘灵玉:啊,我脑子里记得这几个药方,原来不珍贵啊!摔!白记了。
冯御医看了看潘灵玉懊恼的模样,不由低低一笑,问道:“夫人是缺钱了?”
潘灵玉坦然点头道:“是缺钱。我想和离,但思及和离后,竟无处可去,便有些心惊。这厢还得想法赚点钱,将来和离后,才能自立。”
冯御医脸色郑重起来,“夫人,和离之事并不容易。”
“此事极难。”冯御医也不避讳,叹口气道:“当年,家姐便是……”
他简单提及姐姐身死之祸。
此事,在当年也不是什么秘密。
潘灵玉听毕道:“如此,更要想法和离,以免有一日步你姐姐后路。”
两人说着话,提及当今律法,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潘灵玉皱眉道:“按照律法,我须得先立功,才有资格提和离。”
她想了半晌道:“冯御医,你在宫中行走,可听闻圣上有什么忧心事解决不得?或者朝中有什么难事解决不得?若我有法子帮着解决,是不是算立功?”
“圣上忧心事或朝中之难事,不管什么事,若有解决之法,那当然是立了大功。”冯御医摇着头道:“但举朝没人能解决之事,岂是你能解决的?”
“冯御医,可别小看我。”潘灵玉道:“有些事,没准我就能解决呢?”
她说着,再三再四央求冯御医想想圣上近来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
“圣上忧心的事,便是国仓空虚,近几年流民造反,地方官贪腐这些了。”冯御医有些失笑道:“这些,你能解决?”
“这是千苦难题,我确实不能。”潘灵玉不气馁,问道:“除了这些,有别的没有?比如谁出了难题,圣上解决不了之类的。”
冯御医见潘灵玉殷切相询,一时不忍马上淋她一头冷水,只得搜肠刮肚,半晌想起一事来道:“倒是有大凉国使者,带同国内算术奇才,至我国挑衅,说那奇才算术极精,无人能比,本朝工部也有几个精于算术的,自然不服,下场和奇才一道演算,却是没有赢过。如今工部诸人正在悄悄寻访民间精于算术的,想要压制住这位奇才。”
“夫人又不会算术……”冯御医说到这里,摇了摇头。
“谁说我不会算术的?”潘灵玉心下大喜,啊哈,俺可是数字系小天才啊!
“夫人会算术?”冯御医意外。
潘灵玉笑意差点溢出来,问道:“若我于算术上压制了大凉国奇才,算不算立功?”
冯御医点头道:“若赢了奇才,当殿扬名,在圣上跟前露了脸,自是算立了功。”
“太好了!”潘灵玉一听,忙忙喊入画道:“快,取笔墨来!”
入画闻言忙取了笔墨过来。
潘灵玉顾不得再跟冯御医多说,当下就在纸下写了三道数学题,写完检查一遍,认为无误,才递与冯御医。
冯御医接过一看,只看懂了字,连题目意思也没完全弄懂,一时又释然,自己不精算术,看着这几题极难,没准工部大人一瞧,却是极简单的题呢?
潘灵玉已是道:“冯御医,你把这几道题送与工部的大人,让他们拿给奇才去解,若奇才解不出来,我应当就能出场了。”
冯御医还是疑惑着,“夫人,是谁出的题,还得说清楚,以免工部大人问起,我无辞以对。”
“我出的题。”潘灵玉仰头。
“姑且一试吧!”冯御医想了想,卷好纸,收了起来道:“如此,先告辞。”
冯御医第二日一早见到工部的武侍郎,便把数学题递了过去,淡淡道:“大人,这是一位学子托我交给大人的,请大人试着解一解,若解不开,便送与大凉国奇才解一解。”
武侍郎不以为意,随意接了过来,笼在袖子中自去了。
待得午后,冯御医从宫中出来,正要回家,就被工部几个人堵住了。
武侍郎激动万分问道:“冯御医,你早上给我那几道题,是谁出的?那人现在何处?可方便一见。”
冯御医吃惊道:“大人解不出那几道题么?”
武侍郎摇头道:“那题太妙,太妙,完全解不出。”
冯御医想及潘灵玉的话,便道:“出题的人说了,大凉国奇才也解不出来时,她才露面。”
武侍郎“哈哈”大笑道:“很好,我这便下帖子,请奇才过几天到会馆解题。”
潘灵玉这几日精神越来越好,不光能绕着院子走几圈,还能独自走到园子里撷花。
申嬷嬷等人倒是想陪着她去园子里,无奈她们许多事要做,一时腾不出空来。
快要入夏了,各院都要自己做衣裳。
入画忙着给潘灵玉做衣裳鞋袜。
申嬷嬷忙着绣荷包,又忙着回潘府跟潘夫人禀报一些事。
孔嬷嬷和花嬷嬷忙着打扫庭院,打水洗衣,劈柴烧火煎药诸事。
这一日潘灵玉到了园子里,恰好荷包掉了,便蹲到地下去拣,未及站起来,就听前面有婆子道:“夫人交代的事,你可仔细听好了?”
另一个婆子道:“自然。”
“事关重大,可千万小心,到时如何说,也一定要记牢,万不能说错。”
“放心吧!”
两人的声音低了下去,隔一会,脚步声远去了。
潘灵玉隔一会才站起来,躲在花枝后,远远看着两个婆子朝园子里角门走去。
她之前见过这两个婆子,记得她们是打理园子并守角门的嬷嬷。
宋流芳有什么重大的事要交代给这样两个婆子?
潘灵玉回去路上,把自己代入宋流芳的角度,好一会自语道:“住了西院,被喊了二夫人,这口气如何吞得下去?定是要出气的呀!那么,怎么样才能出气呢?”
“让这两个婆子半夜开了角门,放进两个贼来杀了我?还是放进一个男人来跟我私会?”
潘灵玉摸了摸脸,自己病情好转,今早照镜子,也觉气色不错,瞧起来是一个美人,美人若被夫婿一直冷落,然后跟男人私会……
潘灵玉脑补了一下狗血桥段,不由失笑,刷剧时,宋流芳可是一个特别贤良的人,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来陷害自己吗?
她想得出神,不提防一头撞入一个人怀中,不由“哟”了一声。
“玉娘!”来人扶正了她,气息拂在她耳际,低笑道:“走路怎么不小心呢?”
潘灵玉抬头一瞧,见是杨飞翼,忙退后两步,想从他身边走过去。
杨飞翼却拦住了她,看了看她的脸色,点头道:“瞧着好多了。”
他心下暗道:这是打听得我往这边来,特意来守着,故意撞入我怀中,想引我与她……
他如此一想,再看了看潘灵玉楚楚可怜的模样,心头不由一动,遂道:“玉娘,你身体大好了么?”
潘灵玉“嗯”了一声,寻思用什么借口赶紧开溜。
杨飞翼含笑道:“如此,我今晚过来找你!”
潘灵玉:“……”啥,渣男你想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看没有呀?留言好少啊!
第10章
已是夏初,天气不冷不热,轻风拂过,空气中有淡淡幽香。
杨飞翼不由看向潘灵玉,眉眼越加温柔,低笑问道:“玉娘身上用了什么香料?倒是好闻。”
潘灵玉暗翻一个白眼,淡淡道:“我们东院穷得很,哪儿用得起香料?”
“上回宫中赐下香料,我让芳娘每个院子分一些……”杨飞翼话一出口,意识到什么,又止住了,另道:“玉娘没有用香料,身上怎么有股好闻的香味呢?”
潘灵玉自己举袖子一嗅,敷衍答道:“许是从园子里过来,沾了花香。”
潘灵玉病弱,细腰一束,这么一举袖,整个人弱不禁风,落在杨飞翼眼中,分外动人。
他喉咙头一紧,不由伸手去拉潘灵玉的袖子,动情道:“玉娘小心摔着。”
潘灵玉急急夺回袖子,拂袖要走。
杨飞翼再度拦住,用赔罪的口吻道:“我待会儿让人给你送些香料过去如何?”
潘灵玉想着自己一穷二白,东院诸人日子过得苦,想了想便道:“不要香料,要茶叶和布料。”
“你那儿没有茶叶和布料?”杨飞翼又是一怔,这才打量起潘灵玉身上穿的衣裳。
衣裳半新不旧,料子看起来并不好。
杨飞翼脸一沉,暗忖道:没想到芳娘持家,却是这样持法?也太刻薄玉娘了。
他心中生起怜惜,再看潘灵玉,见她因适才走得急,脸颊有些微潮红,容色虽还不如宋流芳,却是恢复了往昔一点娇艳,不由看住了。
“玉娘,你要什么,我都让人给你送过去。”杨飞翼顿一下,“晚上,我再过来找你。”
潘灵玉忙道:“将军,我病体未愈,倒怕过了病气给你,还是别过来的好。”
杨飞翼觑一下潘灵玉脸色道:“你这不是好了么?嗯,你还在恼我?玉娘,你当时写了家书与我,我确实以为你……,那时才会娶了芳娘。战场太凶险,我曾中了箭,那时有箭伤时,亏得芳娘悉心照顾,才活了下来。芳娘于我,有救命之恩。你看在我面上,与她好好相处如何?”
我呸!潘灵玉暗啐一口,冷淡道:“将军,你觉得是我不想好好相处吗?我之情状,你难道没有目睹?”
潘灵玉举袖子遮嘴“咳”了一声,接着道:“另有一事,要禀与将军知道。”
“何事?”杨飞翼被潘灵玉一质问,本来有些讪讪的,听得她有事要告知,马上又来了精神。
潘灵玉斟酌一下言词道:“我适才在园子里,不经意听到两个看守角门的婆子说话,言道府中有人交代给她们一件重要的事……”
“将军,府中现时鱼龙混杂,有忠心的,也有混水摸鱼想要捞好处搞事的,这两个婆子也不知道听命于谁,想要干什么坏事,不可不防。”
杨飞翼一听,神色凝重,点头道:“且放心,我会叫人悄悄看着角门动静。”
昨日下了早朝,威武将军倒是提示过他,说京中近来气氛不同寻常,有宵小之辈横行,宜看好门户,以免伤了府中两位夫人云云。
杨飞翼这番得了战功,晋封为明威将军,与威武将军又是翁婿关系,两人这么一连结,却是势大,早就引起另一派武将的不满。
这一派武将,便是怀化大将军一系。
自镇国大将军告老还乡后,空了职位出来,圣上本来有意让怀化大将军晋封一级,顶了镇国大将军之职,可威武将军和杨飞翼得胜归京,圣上却不再提及此事了。
众人猜度,圣上似乎另属意威武将军顶上镇国将军之位。
本朝正一品辅国大将军一向由皇子兼任,正二品镇国大将军,便是武将一生梦想能达到的品级了。
怀化大将军如何甘心将要到手的职位被威武大将军取而代之。
只威武大将军老辣,身边又有谋士为其谋划,等闲寻不出差错,更兼威武大将军之夫人方氏娘家得势,与宫中贵妃娘娘交好,着实不好寻错处。
倒是威武大将军女婿杨飞翼,出身草莽,有一些为人诟病之处,更兼娶了两房妻室,听闻府中两位夫人不和,若借某事挑动两位夫人相斗,假潘灵玉父亲潘侍郎之手戳向杨飞翼和威武将军一派,不失为一个借刀杀人的好法子。
怀化大将军这一番弹算,却被人出卖给了威武大将军。
因此才有威武大将军告诫杨飞翼这一幕。
杨飞翼回至书房,马上让人请了谋士罗嘉言进去说话。
罗嘉言本是威武将军身边的人,一待回京,威武将军便让他跟了杨飞翼。
罗嘉言见了杨飞翼,听毕他的话,马上道:“在下这便安排人看着角门,定会掀出那等想生事之人。”
杨飞翼点头,另问道:“以罗先生之见,我府中两位夫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