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母学着她的语气：“你管我。”
清晨，班里零星坐了几个习惯早来的同学预习功课。唐婉琳派出去的三兄弟到现在都没给她回信，打电话也不接，肯定是卷了她的钱跑了，只是不知道计划到底成没成功，傅晏清有没有远离姜千遇。
她坐立不安，最后还是决定主动出击。
故作镇定地拉开前排的凳子反坐过来，她轻咳一声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力。
傅晏清抬头扫了她一眼，又垂眸继续做卷子，整个教室回荡着笔芯在纸面摩擦细微的“沙沙”声。
“傅晏清，听说你还和姜千遇有交集？你是真不怕死啊，她追求者恐怕早就堵过你了，你不害怕？”唐婉琳干脆开门见山。
“那天确实有几个人跟踪我。”傅晏清眉眼闪动一下，似是在回想。
唐婉琳暗地里松了口气，知道事情成了，表面上却装作气愤不已：“我就知道，跟姜千遇沾边准没半点好事，她就是个扫把星，那几个男人那天晚上伤你伤的不轻吧？有没有哪受伤？医药费够吗？不够我给你补贴，我妈昨天非要给我几万零花钱，我正愁找不到地方花呢。”
她看似为他打抱不平，实则却不留余力地抹黑姜千遇，傅晏清长睫垂下，遮住眸低的意味不明。
“真的吗？班长，你心地可真善良。”
一番话把唐婉琳夸得洋洋得意忘乎所以：“还好还好啦，反正你以后少跟姜千遇来往，你大有前途，何必跟一个不良少女鬼混呢。”
“可是……”傅晏清侧了侧头，唇角的弧度越来越深，话锋陡然一转：“我刚刚好像没说是几个男人堵的我啊。”
唐婉琳笑容一滞，明明是那样一张清风霁月的面庞，她却无端从中看出了恶意诡谲。
她晃了晃脑袋眨眼再看，却又恢复如初，仿佛只是她的幻觉。
“我猜的，姜千遇的追求者肯定是男的啊，难不成还会有女人喜欢她啊。”她打着哈哈，艰难地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
“也有可能。”傅晏清意味深长地扫了她一眼，状似不经意道：“这么说好像确实有道理，不过班长可真聪明啊，连他们是在晚上堵的我都能猜到，不知道的还以为班长你也在现场参与了呢。”
他说完就被自己给逗笑了。
唐婉琳脸色骤然大变，就在这时，姜千遇提着保温壶跨进教室，走到自己的位置上落座。
“早啊，你们在聊什么？”
“姜同学早，班长来问我前段时间被人堵到小胡同里的事，我就给班长讲了个笑话，班长觉得不好笑吗？”傅晏清言笑晏晏。
“你被人堵了？！谁不长眼敢堵我的人，想死吗？叫什么名字？”姜千遇怒不可竭。
“怎么了？”
“怎么了？当然是给你找场子去！”她撸起袖子就想出去找人，傅晏清推了推眼镜，拦住她：“算了，我也不知道是谁，小事而已，过去了。”
“别让我抓住是谁，以后谁再敢堵你，直接报我的名字，要是他们还敢欺负你，”姜千遇“呵”了一声，“让他们把脖子洗干净，等我过去收人头。”
“好笑，好笑个头啊！”唐婉琳拍桌而起吓得其他人一个激灵，怒气冲冲走了。
姜千遇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傅晏清，蹙眉道：“她又吃错药了？”
傅晏清摇摇头，她没多想，伸手拧开保温壶，一股热腾腾的蒸气袅袅升起，顿时整个教室都蔓延着浓郁的香味，姜千遇低头一看。
这怎么是白的？算了，大概就是这种汤吧。
“医生不是说让你多吃蛋白质吗，我妈说这是她让人连夜空运过来的，你多喝点。”
保温壶被推到傅晏清这边，他掠过一眼，浅浅抿了一口便放下勺子。
“很好喝，谢谢。”
“好喝就行，你再多喝点，这么大一杯呢，不喝浪费了。”姜千遇道。
“我今天早上已经吃过早餐了，暂时不是很饿。”傅晏清婉拒道。
话音刚落，就听见肚子“咕咕”一声。
他挑眉缓缓俯首。
不是他的。
“我的。”姜千遇举手轻咳一声，解释道：“我妈真是太过分了，她说我上学要迟到了，饭都不让我吃就把我赶上了车，结果这哪迟到了啊，人都没来齐。”
傅晏清握拳掩住唇畔的笑意：“那你多喝点，别客气。”
“那怎么行！”他越是彬彬有礼姜千遇就越是愧疚难安，“你别跟我客气，这个可好喝了，超级有营养！我给你盛一大块肉，你尝尝鲜。”
“不用了。”
“哦，我忘了你胳膊不方便，那我喂你！张嘴，啊——”
她盛情难却，满满一大勺汤外加一整块肉都给他盛上了。
香气扑鼻，傅晏清却浑身写满了拒绝，脑袋向后倾斜试图推阻：“真的不用了。”
眼见满满一大勺的肉离他越来越近，即将碰到唇角的前一刻。
他终于忍无可忍：“姜同学！其实这是甲鱼汤，就是我们俗称的老鳖，你勺子里盛这块肉——是龟/头。”
龟/头？姜千遇目光情不自禁向下挪。
“是乌龟的头，不是……”傅晏清喉咙一紧，狭眸微微眯起：“姜、同、学，你看什么呢？”
“咳，没什么。”她骤然回神，烫手山芋似的把勺子扔出去，这一刻，她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社会性死亡。
为什么这会是甲鱼汤？是谁？究竟是谁要害她！
她妈今天好像是要去医院看她从小到大的塑料姐妹花兼死对头，所以她拿的其实是她妈的？！
她妈居然拿这种东西看人，可真是……干得漂亮！
“姜同学的好意我收下了，痞老板应该会喜欢喝。”傅晏清善解人意地给她台阶下。
“嗯嗯，一会我就喂痞老板去。”姜千遇说完故作镇定地盖上保温杯提起就往教室外面走，只是步伐飞快，背影怎么看怎么像落荒而逃。
门口她又和去而复返的唐婉琳撞见：“你干嘛去？”
“关你什么事。”姜千遇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她继续往楼梯口走，唐婉琳恼羞成怒地冲着她的后背大喊：“你是不是要去练棒球？我是班长，我命令你不许去！喂，姜千遇！回来，你给我回来！”
姜千遇一步没停，她气得七窍生烟直跺脚。
操场上，姜千遇避之不及地把保温杯扔到落落怀里，后者手忙脚乱地接住它，闻着缝深深吸了一口气。
“嗯——好香，阿姨又给我们做什么好吃的了啊！”落落迫不及待拧开盖子，姜千遇冷冷道：“老鳖汤。”
落落傻眼：“？？？”
“真的假的？姜投你逗我玩的吧？”
“我倒也希望是假的，也不至于让我出那么大丑。”姜千遇娴熟地套上棒垒手套，“走，打球去。”
“我这才刚跑完三千休息一分钟，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
“少废话，赶紧的！”
落落跟着她匆匆往草坪上走，试图垂死挣扎：“你之前问我怎么让怕狗的人克服心理恐惧，那个人就是857吧？我觉得还是让他看心理医生吧，要不然就让他多和狗狗接触，久而久之习惯了说不定就没那么怕了，实在不行…实在不行你就先问清楚他怕狗的原因，对症下药总行了吧。”
她一口气不带喘地说完这大串话，姜千遇脚步忽然停下，若有所思：“对症下药，有道理。”
就在落落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脚底抹油准备开溜时，姜千遇一把揪住她命运的后脖颈，像拖小鸡仔似的把她拽到草坪上。
“呜呜呜，姜投你就放过我吧，人家逃课都是出去吃喝玩乐KTV，我们逃课倒好，换个地训练，我的命好苦。”
姜千遇温柔拍了拍她衣服上的褶皱，笑眯眯：“放心，更苦的时候还在后头呢。”
于是乎，整个上午，操场上都回荡着落落哭天喊地的叫唤声。
正当她练得起劲的时候，傅晏清忽然来到了操场上。
姜千遇扔掉手套拿毛巾擦拭自己头上的汗珠，快步到他身前喘着气道：“这不是正上课吗，你来干什么？”
留意到他白净校服上黑乎乎的污渍和发梢上不知是什么的白沫，再往下看，球鞋也被划了一道，脏兮兮的半边脚印看起来格外滑稽。
她目光一凌，怒气冲冲地把毛巾往地上一扔：“谁欺负你了？走，我跟你找他去！”
第10章
她拽住傅晏清胳膊就往外走，后者轻轻挣开：“姜同学，你误会了，这是今天我做为学生代表参加消防演练不小心弄上去了。”
“消防演练还会弄破你的鞋子？我不信。”
傅晏清避其锋芒：“班主任让我喊你回班。”
“……”姜千遇扭头就走，“不去！”
傅晏清忽然痛苦弯下腰捂住自己打着石膏的胳膊：“嘶，胳膊突然疼起来了。”
姜千遇回首见他面色苍白不像作假，忙着急跑到他身旁：“没事吧？是不是今天消防演练碰着伤口裂开了？”
“姜同学还是打球去吧，不用管我。”他说着避开她的手就往教学楼走，姜千遇急忙跟上。
“我怎么可能不管你！我说过会对你负责的，你快让我看看！”她着急地紧跟在他身后，奈何傅晏清就是不让她看，一直到班门口了，她才后知后觉发现了不对劲：“你不是胳膊疼吗？”
“现在好像又不是那么疼了。”傅晏清朝她笑得无辜，站住了脚步，“报告！我把姜同学带回来了。”
“我不，我不进去！”姜千遇浑身写满了抗拒。
刚准备走，傅晏清便又俯身：“嘶，胳膊又开始疼了。”
姜千遇步伐一顿，对他横眉怒目，傅晏清挑了挑眉：“姜同学，还不进来吗？”
她无可奈何地跟他进了班，一屁股坐到座位上神色恹恹。
傅晏清看清别人桌子上的书，照着掏了出来：“老师讲的模拟金卷，姜同学，不拿吗？”
姜千遇脚尖蹬着地面，撑起半张凳子向后仰，无所事事地靠在后背的墙壁上，毫无反应。
傅晏清道：“胳膊又……”
姜千遇本准备不理他，可他胳膊上的石膏在眼前晃来晃去，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自己做的好事。
“行了行了，败给你了！”她败下阵来，一脸不耐烦地掏出金卷，碎碎念道：“都多大人了，威胁我，幼稚不幼稚。”
“有用不就行了？”傅晏清眼里迅速拂过一抹笑意，“打开，第三张。”
“哦。”姜千遇撇嘴，不情不愿翻开第三张，里面果不其然一片空白。
“班长，上来把昨天考试的卷子发一下。”班主任道。
“是。”傅晏清站起来上前，姜千遇不明所以：“喂，喊的班长你站起来干嘛？”
话没说完，就眼睁睁看着他上前用仅剩的那只完好的胳膊接过卷子，艰难地一个个发下去。
她戳了戳前排同学的肩膀：“班长不是唐婉琳吗？傅晏清上去干什么？”
“今天上午投票换班长，大家一致选了傅晏清，所以现在他是班长。”
姜千遇拧紧眉心“噌”站起来，主动请缨：“老师，他胳膊不方便，我帮他发！”
说完大步流星走过去，趁他没反应过来一把抢过他手中的卷子。
然而她实在高估自己了。
从开学后她就没进过一次班，更别提认清人脸跟人名对上了。
她眯起眼睛凑到卷子上看：“江小玉，江小鱼是谁？”
旁边的女生弱弱举起了手，她递过去。“张雨，张雨在哪？”
傅晏清颇有些无奈：“这样效率太低了，我给你指他们在哪，你再去发。”
“也行。”姜千遇稍一思索就同意了，两人默契搭档，发卷速度显而易见快了起来。
最后一张就是他自己的，回到座位后，姜千遇拿余光瞄了一眼他卷子上的满分：“你成绩这么好？”
之前唐婉琳的话她完全当耳旁风来着。
“还算能说得过去。”傅晏清习以为常，不骄不躁。
姜千遇看了看云淡风轻的他，又看了看满教室的唉声叹气。
——老凡尔赛了。
“自己考的多差都看见了吧？一个个整天浮躁的不得了，看看人家傅晏清，努力用功，次次第一，能不能多跟人家学学！”班主任恨铁不成钢地说出了经典名言：“你们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底下有同学唏嘘：“老师，我们普通人跟学神有什么可比性啊。”
“没有，其实我也觉得这次题有点难度。”傅晏清道。
“就是就是，老师你看，傅学神都说难，我们考的差也不奇怪了。”
“安静！一个个就知道耍嘴皮子，难人家最后也写出来了，哪像你们。看第一题，注意听，我就只讲一遍……”
班级考试姜千遇没来，所以当然也没她的，傅晏清就把自己的放到桌子中间：“看我的吧。”
“……”不，她一点也不想看。姜千遇嘴角抽搐：“我可真是谢谢您嘞。”
“不客气。”傅晏清言笑晏晏。
卷子上的内容她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仿佛是在听天书，没过几分钟，她便忍不住寂寞开始写小纸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