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番话后，田秀安抬步就想走，他是不想继续留在这里陪着田秀云丢人现眼了，还不够给人笑话的呢。
然而他想走，田秀云哪里会让他离开？她还得靠田秀安给她撑场子呢。
在田秀安走过自己身边的时候，田秀云一把拉住了他。
“哥，你今儿要不帮我，那就别怪小妹我不讲情义了，你赶紧把你欠我的钱还给我。”
田秀云这话可是抓到了田秀安的短处了。
先头老大田广大结婚的时候，为了让老大娶个不错的媳妇儿，田秀安从田秀云那里借来一笔钱，说好了等几年还的，结果后来老二老三相继结婚，之后又分了家，再加上年景不好，一年赚的钱勉强只能混个温饱，又哪里有钱能还给田秀云？
而田秀云嫁的那户人家条件虽然好不到哪儿去，但是也不差这百来块钱，再加上有这笔账在这儿垫着，田秀云可以回娘家耀武扬威，自然也就不急着要钱了。
然而对田秀安来说，他现在是裤兜子比脸都干净，这笔钱哪里能还得上？
田秀云的话点中了他的死穴，还钱是没法子还钱的，那只能任由着田秀云日摆了了。
挟制住了田秀安之后，田秀云将火力对准了田广坤和王文芳，张嘴便说道：“成了，我这个当长辈儿的大肚，也不跟你们计较你们不尊敬我的事儿了，我之前跟你们说的事情就这么定了，等两天我在过来，你们让你们好好再处两天。”
她话说的含糊，没打算让外面的人听见说的是啥事儿，虽然觉得自己做的没什么错，但是做这种事情到底也不是什么好名声，被外人听见了，指不定会怎么说呢。
田秀云说完后，便捅了捅田秀安，让他帮着自己一起劝人，田秀安的脸色不大好看，不情不愿地开口说道：“你二姑说的对，听你二姑的，小孩子家家的哪里做得了什么主儿？乖乖听你们二姑的话就成了。”
他也不管之前甜甜说的田秀云要卖她的话，选择性地忽略了那些不妥当，只想尽快把这事儿给了解了。
原本因为刚刚老头儿帮着自家质问田秀云的事儿，田广坤觉得自己在老头儿心里还是有些地位的，然而刚刚他那态度一出来，田广坤的心便彻底冷了下去。
自己果然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如果今儿在这儿的人是大哥或者二哥，他爹一定不会这么帮着二姑欺负人的。
田广坤心里不好受，可是他笨嘴拙舌的，也不知道怎么怼回去，憋了半天，自己倒是把自己给气得不轻。
知道自家男人的性子，这种时候也不好让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冲锋陷阵，王文芳往前一站，插着腰看着对面的田秀云和田秀安两人，扯着嗓门说道。
“爹，你知道我二姑要做啥你就让我们答应？有你这样子做老人的吗？”
“是，我知道我们家广坤笨嘴拙舌不招你喜欢，连带着我家三个孩子你也不喜欢，你不喜欢我们也没法子，谁让我们当子女的呢？该孝顺我们还是得孝顺。”
“但就算是孝顺，也不能就这么瞎头白脸去孝顺吧？那你要说把我们家亲闺女舍出去让你们拿着去卖叫孝顺，那我们也只能做不孝顺的人了。”
王文芳快人快语，嘴巴跟安了机关枪似的，突突突突地就把事情给掰扯开了。
第11章 墙头草两边倒
田秀云说话含含糊糊的，故意把大家伙儿往偏了带。
虽然说现在不像是过去一样，父母长辈之命大过天，可是小辈面对长辈的时候，那还是有天然的弱势的，如果哪个长辈往小辈身上安了个不孝顺的名声，那他们在生产队里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田秀云不安好心，王文芳也是半点儿面子也不给她，直接将一切都撕掳开了，让大家伙儿来做评判。
这当老人的要人好才能让小辈孝顺，要是烂了心肝儿的，小辈们还去因为孝顺要去听他们的话，那不就叫孝顺，那叫蠢。
“大家伙儿给我们评评理，看看天底下有没有这样子当姑姑的，非要把孩子从这亲爹妈的身边给拽开了，去认别人当爹妈……”
王文芳的嗓门本来就不小，现在她刻意放开了声音，那就跟个大喇叭似的，在场的社员们把她的话给听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哟嚯，他们就知道事情不简单，毕竟在一个生产队住着，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谁家人什么性子，这周围左近的邻居可都清楚得很。
这田秀安和吴秀娥夫妻两个可是偏心的没边儿了，一家四个孩子，前头的老大老二，后头的老闺女都疼得要命，唯独独这老三家的，那是半点儿都不心疼，若不是大家都清楚老三就是那两口子生的，怕是还以为他是后娘养的呢。
可是不疼孩子也就不疼孩子吧，这父母跟孩子之间也是要将亲缘的，没那缘分就没那缘分，糊糊弄弄地也能过日子，但是你过去撒手不管孩子的事儿，人家有难处半点儿不肯伸手帮忙，结果现在又想来沾孩子的便宜，插手孩子的事情，天底下哪里有这样子的好事儿？
村民们有仗义的，便忍不住嚷嚷了起来：“田老头，这是咋回事儿？现在都新社会了，还能逼着人家卖女儿？那可是你亲儿子，亲孙女，卖出去给别人换钱？你到底是咋想的？”
“就是，就算这几年光景不太好，可是这孩子又不用你来养？人家广坤养自己的女儿都碍你眼了？”
“啧啧啧，新社会还有逼着人卖女儿的事情，等下我可得去跟生产队长好好说道说道。”
有人帮着田广坤他们说腔，自然也就有人帮着田秀安他们说话。
“话也不能这么说，这当老人的还能害孩子不成？这当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就是，说当老人的偏心眼儿，也要看看孩子做了啥事儿，不一定就是老人的错，说不准是当孩子的做了啥事儿才惹得老人不高兴的。”
“说的也是，田秀安跟吴秀娥老两口看着挺好的，对家里的丫头片子也是可心了疼，唯独对老三家不好，也许真是老三家做了什么事儿呢。”
这些人说着说着就有些离题了，倒是争辩了起来到底是老的不慈还是小的不孝。
若是大家都一面倒地指责田秀云他们，田秀云也不敢说些什么，然而有人站在他们这一边儿，她立马便抖了起来。
“侄媳妇儿，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这好心好意的为你们着想，怎么到了你这儿就成卖孩子了？你可真是冤枉我了。”
田秀云抬起手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继续说道：“你家这日子过得苦，前段时间甜甜那丫头又生了场病，你家的家底儿都快被掏空了，没钱没业的，以后你们这日子可咋过？”
说着说着，她自己倒是觉得理直气壮了起来，原本弱下去的嗓门也跟着大了起来。
“你们家这日子难过，我这当姑姑的看不过眼，费劲巴拉地给你家闺女找了这么一个好去处，我是半分好处都没有，全都给了你们家，你们可倒好，不记得我的好便罢了，还非要倒打一耙，说是我要卖你们家闺女，你倒是说说，我得了什么好处了？若是什么都没有，可不带你们这么污蔑人的。”
田秀云倒是巧舌如簧，话里话外都是为了田广坤家好，她就跟那大善人似的，一门心思地只为了旁人家做打算。
若是不知道她是什么德行的，怕是信了她的话，而周围那些人虽然大都知道她底细，然而这次见她说的情真意切，倒是信了她的话。
“广坤媳妇儿，也许你真误会了你二姑，她是真心为你们打算的。”
“是啊，到底是你亲二姑呢，总不能祸害你们，你说是不？”
看热闹的这些人也都是墙头草，一会儿劝劝田秀云，一会儿劝劝王文芳，明明是自家事情，倒是被他们整得如同是他们家的事情一样，正主儿还没怎么样呢，倒是把他们给忙得不轻。
听着外面人的议论声，甜甜不高兴地揪起了嘴巴，气哼哼地说道：“他们说的不对，那个坏人才不是为我们好呢，她是故意欺负我们的。”
说着，甜甜怕田耀光相信，伸出手戳了戳自家哥哥的肩膀，细声细气地说道：“哥哥，她坏，别信她的话。”
见小姑娘愁的眉头都皱了起来，田耀光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低声说道：“你放心吧，咱妈厉害着呢，二姑奶奶想颠倒黑白，也要看咱妈答不答应。”
不过光靠自家老妈一个人，好像也有些不大保险，田耀光眼珠子转了转，凑到甜甜耳边说道。
“甜甜，你去找二哥三哥，让他们从后院□□出去，到大队长家把大队长叫来。”
自家老妈一个人的砝码不太够，还是要再加上一个人才成，弄成双保险才成。
甜甜点了点头，迈着小短腿进了屋子，把田耀光的话跟二哥三哥说了。
甭看那两兄弟见天跟田耀光斗嘴，可关键时候还是很听大哥话的，得了甜甜的递过来的话后，两人立马翻了窗户出去。
甜甜怕他们两个出什么意外，便急巴巴地凑过去瞧。
虽然田耀宗和田耀祖的年岁都不大，吃的伙食也不大好，不过这年月的孩子也好养活，粗米糙粮的养起来的孩子虽然不胖乎，但是体质却不差。
两兄弟瘦得跟猴儿似的，一个撑墙站着，另一个踩着对方的肩膀翻上了墙头，之后田耀宗跨坐在墙头上，朝着田耀祖伸出手，他接着那只手的劲儿就翻上了墙。
两人上了墙后，见甜甜在窗户那儿瞅着他们，兄弟两个乐呵呵地朝着甜甜挥了挥手，翻身跳下了墙。
见他们两个平平安安出去了，甜甜方才松了一口气，她踮起脚关上了窗户，转身又往院子里面跑了去。
甜甜虽然屋子里打了个岔，不过却没错过多少剧情，王文芳又跟田秀云打了一圈儿嘴仗，干干脆脆地把田秀云要做的事儿给说出来了。
“我们家的光景虽然不好过，但是米糊糊还是能吃得起的，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吃糠咽菜也快活，把闺女卖给人家当童养媳，我们自己吃饭也吃不安心。”
“你把那户人家说的千好万好，我就问问你，既然那么好，他们本生产队里没女娃娃吗？偏生托了人往远了找，还要长得好看的小闺女，丑了的不肯要，这能没问题？”
“退一万步来说，若不是想做些什么烂心肠的事儿，谁家能拿出一百块钱来买个小姑娘回去？”
王文芳不管田秀云说的天花乱坠，反正就咬死了不松口。
“二姑，你家的两个孙女年岁也正合适，模样也生得不错，你要是觉得那是好日子，你就送你家孩子去，反正我家是不送去的。”
花一百块钱买个小姑娘回去当闺女养？这里面要是没猫腻才怪。
这年头只听说过买儿子传宗接代的，可没听过买女儿回去传宗接代的。
听到这里，田秀安也觉得不大对了，他不喜欢老三家是不喜欢的，可还真没有到故意去坑害他们的份上，田秀云这么做摆明了有问题，他怎么可能继续帮她？
田秀安怕田秀云撒泼，决定了不帮忙后，便趁着田秀云和王文芳在掰扯的时候，偷偷摸摸地溜走了。
田秀云还想继续掰扯，然而此时田耀宗和田耀祖两个却带着生产队长陈福生来了。
生产队长一来，原本气焰嚣张的田秀云便萎了下去，丝毫不见刚刚的嚣张模样。
陈福生做了十来年生产队长，别看他平常一副笑嘻嘻很好说话的模样，可当他板起脸来的时候，那股子威严便透了出来。
“田秀云，我听说你跑到我们生产队来抢我们社员的女儿？有没有这么回事儿？买卖人口可是犯法的，你想去蹲局子不成？”
来的路上陈福生已经听田耀宗和田耀祖说了事情的经过，对田秀云这个搅屎棍子，他自然是毫不客气的。
田秀云被熊得头都抬不起来，丝毫不见刚刚的张狂模样。
然而王文芳却不打算这么轻易地放过她，直接把田秀云之前的那些话都翻了出来。
“陈队长，你给我开个介绍信，我要去县里找公安局的同志，好好把这事儿说道说道，这都新社会了，怎么还有人仗着是长辈来逼迫人卖女儿的。”
第12章 解决了
田秀云觉得自己已经认怂了，王文芳却仍旧不依不饶，实在是有些过分了，只是这事儿到底是她理亏，现在生产队长又在这里，她哪里还敢像是刚刚一样嚣张？只能憋着气儿向王文芳道歉。
“侄媳妇儿，既然你不愿意，那这事儿就算了，你犯得着去公安局吗？我又没做啥事儿，你这样也太过分了吧？”
虽然是道歉的话，但她说出来仍旧是夹枪带棒的，抵死也要刺王文芳一番。
王文芳才不惯她这臭毛病，她看也不看田秀云，只是对着陈福生说话。
“陈队长，我家这啥情况你也知道，今儿我二姑就是趁着我们不在闯进家里来的 ，我们天天都要下地干活，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在家陪着孩子，今天她是没得手了，下次，下下次呢？这人有了坏心，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抹消了的。”
王文芳快人快语，她噼里啪啦说了这么一大堆的话，把陈福生也都给绕晕了，不过仔细想想，王文芳说的这番话确实也有道理。
眼看着就要开始夏收了，等真正忙起来，他们泡在地里一天都不回来也是正常的，甜甜也就只是个五岁的小丫头，哪里能下田去干活儿？小姑年一个人呆在家里面，别人若是起了坏心肠，哪里能防得住？
就算是锁了门，也能翻墙进去。
到时候真把孩子卖了，想找都找不回来，到那个时候他们可是哭都没地儿哭了。
田广坤和王文芳是本生产队的人，田秀云嫁到外头去了，那就是外面生产队的人，他堂堂一个大队长，不护着自家人，还能护着外人不成？
陈福生看了一眼虽然认了怂，但还是满脸不服的田秀云一眼，略微思考了一会儿后，便开口说道：“广坤家的，你看这样可成？这介绍信我是能给你开，但是咱们生产队到县里面一来一回得三四天呢，你跑这一趟耽误不少事儿呢，也不划算，更何况你二姑只是有那意思，孩子不是没事儿么？你就算去报公安，公安局的同志也未必会受理。”
见陈福生帮着自己说话，田秀云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她扫了一眼王文芳，心中有些得意。
自己好歹也在这南坪生产队生活了二十来年，不比王文芳这个外嫁女有底气？说起来她当年还差点儿跟陈福生结了亲呢，要不是觉得陈福生家穷，她哪里会嫁到外村儿去？
要是早知道陈福生能做大队长，她当初肯定咬咬牙嫁给陈福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