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年,竟没有一刻想起过两个儿子。
这一路,夜不能寐,辗转反侧,脑子里都是两个儿子的脸,一遍遍地摩挲儿子的照片,他会不会原谅我?
以为自己心肠似冷硬的钢铁,在见到果果和无棱的那一刻,溃不成军。
再多的名利,不如拉着两个儿子的手。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老了二十岁。
霸无棱见了太多的悲欢离合,医生只有那颗心,不够一次又一次伤害,早已练就了置身事外的本领。
可是这时候看着霸道花白的头发,因为愧疚而颤抖的嘴唇,因为年老而下垂的眼皮,他的胸口闷痛,是为什么?
霸道长得很像他在现实生活中的父亲。
“我想吃布丁,”果果摇摇霸道的手,“我有点饿了。爸爸。”
最后两个字特别小声。
霸道将果果抱起来,被那声爸爸激动得语无伦次,“爸爸,爸爸,爸爸请厨师做。”
管家说厨师过来要一个小时。
“我想吃桐桐姐姐的焦糖布丁。”
霸道看了大儿子一眼,说,“我马上回来。”
霸无棱点头。
霸道牵着果果的手,去桐桐家里,他想起了许多事,霸上村的很多人,桐桐的爸爸霸天罡是个木匠,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是过继来的……
见到霸天罡,他和印象中判若两人。
霸道伸出右手,“天罡,我回家了。”
霸天罡与他握手,笑呵呵地拍拍他的肩膀,“嗯,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心里早已mmp,妈的,不早点回来,我们霸上村吃了那么多苦,没米下锅你咋不回来。现在回来干嘛呢,不投资10个亿不承认你是霸上村的人。
桐桐家准备吃饭了,饭菜端上餐桌,闻起来香极了,是家乡的味道。
在外漂泊多年,山珍海味不如家里一道醋溜白菜。
霸道艰难地收回眼神,不好意思问道,“果果想吃布丁,桐桐在家吗?”
桐桐端着菜走出来,轻点了点果果的额头,“今天不能吃布丁了,要不要吃饭?”
果果点点头,“要吃饭。”
他在桐桐家吃习惯了,直接上桐桐家的餐桌吃饭,霸橙阳给他拿小碗小筷子。
霸道不好意思,“这两个孩子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霸天罡虚伪地说,“你家还没来得及做饭吧,叫无棱一起来吃。”
“老二,去叫无棱来吃饭。”
霸道上了桌,忽然多了三个人。
桐桐再去厨房加了几个菜,爆炒猪耳,清炒瓤莲藕,水煮肉片。
霸无棱来厨房帮忙,总吃桐桐家的,他偶尔来厨房帮忙,接触暗杀对象。
霸天罡和霸道喝了红酒,你一言我一语老兄弟,联络感情。
霸无棱挡了霸道的酒,“差不多行了,你身体不好。”
霸道喝一杯就醉,对霸道炫耀,“我儿子对我真好。”
霸天罡懒得理他,吹胡子道,“我两个儿子,看到没有。”
一旁坐着吃饭的霍齐有点不高兴了,明明是他的儿子,“我儿子也不错。”
“没用,十个儿子抵不上一个女儿,你们都没女儿,我有。”
三个人都喝多了。
午饭吃了两个小时,菜加了五六个。
桐桐手都酸了,桐桐妈私底下数落他们,“以后别给他们做菜,就知道吃。”
终于吃饭,霸天罡清醒了一会,收拾碗筷,去洗碗。
“别了,你给我,待会打碎了。”桐桐接过脏碗筷。
霸无棱说,“我来。”
他以前也在桐桐家洗过碗。
桐桐就说,“无棱哥哥,谢谢啦。”
霸上村干活,没有男人干的活、女人干的活之分。比如霸下村的男人从来不洗碗、不洗衣服。
霸无棱洗过一遍。管家飘飘地出现了,明目张胆地重新再洗了一遍,洗完后用干真丝毛巾擦拭,一个个擦到光可鉴人,反射的光芒刺眼睛,才放到橱柜。
“你很优秀。”霸无棱冷冷地说,
突如其来的表扬,管家差点摔碎一个碗,擦拭的力道更用劲了,牙龈都在用力。
“要不要当我小弟?”
管家一顿,“我考虑考虑。”
“给你三天时间。”
霸无棱冷酷无情地说完,甩甩水珠,出去。压抑住内心的窃喜,我就要有小弟了,小王子有猪小弟,我也要有管家小弟了。
客厅里,霸道正在看桐桐的课表。
霸道挠挠头,“我怎么觉得少点什么呢?”
桐桐一把抢回来,“什么都不少。”
“啊,”霸道灵光一闪,“我知道,少了英语!当年我在新加波学英语实在是难死了,单词只认识apple。”
桐桐绝望了,完了。
霸森扶额,百密一疏,他们这群人高中都没有英语这门课,从小就会两国语言或者三国语言,英语就像是他们的第二母语。
故此,贵族高中的英语大大弱化,甚至很多科目的试卷有时候用英语来出卷子。
霸森无情地加上早读英语课,晚读英语课。
桐桐抱他的胳膊苦兮兮地求情,“大哥,大哥呀。”
求情并没有用。桐桐亲一下霸森的手背,少写一点,“大哥啊!”
霸森顿住了,忽然有些心烦意乱,在此基础上多加了两节口语课。
桐桐:“……”报仇般地拧他胳膊上的肉。
因为霸道,桐桐开始了苦逼的学英语生涯。让小王子教。
小王子发现桐桐的发音全是错的,发音很霸上村。小王子没学过音标,就先让桐桐跟着桐桐妈一块学音标。
桐桐妈是标准的英式现代发音,发音很好听,“区别这个梅花音ae和微笑e的音,now follow me,ae,e。”
桐桐照念,“区别这个梅花音a和微笑e的音,闹,佛漏米,爱,诶。”
“霸桐桐,你认真一点!”
桐桐抱住头,“妈妈我很认真了,我听不懂。”
桐桐妈知道她是装的,可音标这件事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华国人如果音标没学好,后续的发音也不会正宗,对自己的女儿总有无限耐性,“这个音标是,跟我读,ae,ae,bad。”
桐桐一下午就学了三个音标,背了10个单词。
小王子讨完猪食回来,桐桐正坐在小院子里背单词,生无可恋。
小王子看了一眼,“背单词不是你这么背的,你要分音节来背,比如说nation这个单词,na是一个音节,tion是一个音节,tion这个音节很常见,你们华国人管这个叫后缀。你看啊,explanation,解释,这就有四个音节,有几个元音就有几个音节。背单词也有技巧的。”
“哦。”桐桐一看,好像是这样,她背单词很难,不会分音节来背。
小王子教了一会后,回自己家洗澡,挑猪食弄得一身汗。
霸无棱用望远镜观察到小王子出来了。
招呼两个仆人过来准备好。
小王子走出桐桐家的院子,瞧他看到了什么。
两个仆人面对面、手牵手,搭起手轿,抬着霸无棱。霸无棱坐在手轿上,两脚离地,尊贵的、面无表情地从小王子身边经过。
管家跟在霸无棱身边喷香水,路过小王子身边,对着小王子的身上,多喷了几下。
小王子咬住嘴唇,死死地保持着最后的倔强。
第41章 赔钱货 二表哥,这是个误会
五月中旬, 天气渐热,霸上村家家户户装上了空调,工厂也在装中央空调, 两个研究所内暂时没有多少研究人员, 就留到最后再安装。
空调由霸道提供,一卡车一卡车地往霸上村送。
送来的不仅仅有空调, 还有许多奢华的家具。名贵的花草树木,园艺师等等。
园艺师们和桐桐爸爸商量,哪里的树该伐掉,哪里种上果树、花草。
短短一周,霸上村变成了豪华别墅区。
泥土地铺上一层鹅卵石等石板,路边是盛开着粉的白的紫的小花。
树叶上一丝灰都没有,阵阵草木的香味,美不胜收。
工人们早晚路过霸上村, 生怕踩到一株花花草草,园艺师们说一株花都要好几十块, 工人们忍不住感叹, “这是神仙住的地方吧。”
外乡来的工人们起得早,六点就到了霸上村,自行车、摩托车的声音很吵。
果果早上捂住耳朵,在爸爸怀里拱了拱,有点嫌吵。
霸道捂住儿子的小耳朵,捂了一早上。
霸上村正在发展, 确实有些吵闹。
于是霸道和桐桐爸商量, 给霸上村村下再修一条水泥路,工人们无须从霸上村村内经过,这样一来, 可以保护村里的私密性。
农村人爱看热闹,路过你家门口恨不得伸头去看看你家里,尤其是你家日子变好了,总想看看有什么新奇的东西,不能说他们有怀心思,但经常被注视着的感觉很不好。
霸道大刀阔斧地改造霸上村,提高生活质量,霸天罡不再嫌弃他了。
桐桐早上蒸了糯米腊肉烧卖,问霸道要不要带点给果果吃,霸道高兴地带了三个。
其实,霸无棱家已经入住了三个三星米其林大厨,一个擅长做中餐,一个擅长做西餐,一个面店师,另外还有一个营养搭配师。
霸道渐渐地把新加波的家搬回霸上村,因为仆人、厨子等人有点多,霸无棱的家旁边,正在新建一座副楼。
新加波的房子是大庄园,现在住着霸上村的小房子他就很满足了,有两个儿子在,什么庄园猎狗,都是身外之物。
果果早晨自己刷牙洗脸穿衣服,吃早餐,桌子有小孩子喜欢的小动物面包,绿色芦笋,红樱桃等各色水果,鲜榨果汁。
新来的米其林大厨,完全俘获了果果的胃,最近他很少去桐桐家吃饭。
霸无棱说,“以后早餐不用这么多,吃不完浪费。”
这一桌子确实太多了,吃不完都是倒掉的,霸道奢靡惯了,想到果果说他们一个冬天都在吃萝卜,心里更愧疚了,“好,以后吃多少煮多少,不浪费粮食。”
桌沿旁的白色碟子中,放着三个卖相普通的烧卖,和其他漂亮的餐点形成鲜明对比。
霸无棱伸手拿过碟子,烧卖肚子圆滚滚的,皮薄馅多,一看就是桐桐包的,一口口吃掉三个烧卖。
桌上一篮子洗干净的水果,霸无棱让仆人送到桐桐家去。
桌上其他没吃完的餐点都被仆人倒掉了。
……
桐桐家正吃着早餐,忽地院子外有人摁门铃。
因为近来人多,桐桐家的院子装了一道铁门。
霸橙阳擦擦嘴,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和一位20岁左右的少女,“你们是?”
老太太也有些不认识霸橙阳,只问,“宋知雪住这里吗?”
宋知雪?这是桐桐妈在这个世界的名字,霸橙阳反应了几秒才想起来,“我妈在家,您找她什么事?”
老太太一听,眼泪就蓄了两汪,扯着嗓子,“知雪啊,女儿啊。”
这位老太太是桐桐妈的母亲刘老太太。
桐桐出门一看,“姥姥?”
“诶,乖外孙女。”刘姥姥认得桐桐,当即抹了把眼泪,牵着孙女李秋穗的手,挤进门。
桐桐身边的小白朝着两人“嗷呜”,小白现在又长大了许多,分得清的人都知道它是白狼。
李秋穗吓得不敢进门,刘姥姥死命地扯着她进屋。
从刘姥姥进霸上村开始,就花了眼睛,那花啊草啊,从没见过的房子啊,当真是刘姥姥进大观园。
刘姥姥又忍不住看了一圈屋里,她穿着一双黑布鞋,差点在金白色的地砖上打个滑,入眼的说不上来的家具,头顶灿灿的吊灯,电视机恨不得有整面墙那么大……
刚好八点,古董落地时钟忽然“咚”地一声,她和李秋穗都吓了一跳。
刘姥姥差些心脏骤停,想到女儿过得这么好,自家一个月吃不了一顿肉,忍不住又喜又悲,四处寻找她的女儿。
桐桐妈其实拉着桐桐去说话了,问女儿这谁啊,真的是我妈妈?那前段时间怎么一句消息都没有?
桐桐全盘告知,“姥姥和大舅住A市,舅舅在A市开出租车,姥姥在A市做保洁。今年冬天,大哥在A市住院急需用钱,我和妈妈你一起去找姥姥借钱,姥姥没给,她说没钱,真没钱还是假没钱我就不知道了。”
去找刘姥姥借钱那天,下着大雪,她们在门口等了好久,才等到姥姥买菜回家。
姥姥把她们放进屋没一会,李秋穗和她的同学就来了,李秋穗向来不喜欢让同学知道她是农村来的,当即就对姥姥发脾气,“她们怎么来了!”
姥姥只好讪讪地把人带出去说话,一提到借钱,她就没好脸色了,最后一分钱都没给。
以前桐桐只要说一句姥姥不好,妈妈都会骂她,“姥姥一个人也不容易,我做女儿的不能养着她就算了,还找她要钱。”
桐桐妈了解了一些,“那时候张曼丽没给你大哥治病吗?”
“张曼丽一直没来,我打电话给她她也不接。”
桐桐妈要是早些知道这件事,前阵子绝对不会让张曼丽进门。当初老大被砸到头,张曼丽居然跑了,连治病的钱都没给,没见过像张曼丽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一说到大哥,桐桐就很气了,眼泪汪汪的,“大哥病成那样,姥姥一百块钱都不舍得给。”
“一百块都没给啊?”桐桐妈笑着说,“好了,不哭,你今早擦的眼霜都不止一百块,哭了一百块就没了。”
大抵了解刘姥姥和李秋穗的为人,桐桐妈接待起来,心里就有数了。
她刚一出厨房,就被刘姥姥拉住手,“二丫,这几年你吃了苦啊,熬出来了。妈替你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