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意晚终于松口,愿意送出苏栢,但前提,是江朔退出桐关,并亲自来接人。
江朔一口答应,当即带兵退出桐关以表诚意,赵意晚便让谭平带兵先行占领桐关。
两方约好,四月初三,在桐关城下相见。
苏栢在前一夜彻底清醒。
病去如抽丝,整个人又瘦了一圈。
赵意晚给他喂完药后,苏栢拉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唤了声:“晚姐姐。”
少年紧张而又局促,眼底有浓浓的害怕。
赵意晚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怎么了。”
苏栢抿着唇:“晚姐姐,你真的原谅我了吗。”
赵意晚挑眉:“又想惹我生气,还是不想让我原谅你?”
苏栢忙摇头:“不!没有。”
赵意晚伸手敲了敲他的头,轻笑道:“我既亲自把你从雨中带回来,便是如了你的愿。”
苏栢咧开嘴角,一把将赵意晚搂住,开心的像个孩子。
“晚姐姐能原谅我我好开心,我保证,以后绝对不做任何对不起晚姐姐的事,以后只对晚姐姐一个人好,一辈子陪在晚姐姐身边。”
赵意晚一愣,半晌后才将人推开瞪他:“胡说什么,你将来要娶妻生子,自有红袖添香……”
“晚姐姐!”
苏栢急切打断赵意晚:“我不娶妻,不对,我要娶,我只娶晚姐姐一个人!”
赵意晚:……
她竟忘了这茬。
“我同你说过的,我只将你当做弟弟。”
苏栢别过脸:“不记得了。”
记得也不能承认。
“反正我就要娶晚姐姐!”
赵意晚呆滞:……
半晌后又敲了敲他的额头,没好气训他:“你还当你是小孩子呢,还跟我耍无赖!”
苏栢委屈的摸了摸额头:“我快二十了。”
快二十,该及冠了。
赵意晚弯了唇角,她总算把小崽子养大成人了。
“对了,晚姐姐送我的两支簪子我都随身带着的。”苏栢又扯着赵意晚的衣袖欢快道:“到时候行及冠礼,一定戴晚姐姐送我的簪子。”
赵意晚再次怔愣。
两支簪子,一支是及冠簪,另一支,是她亲手雕刻的木簪,曼珠沙华。
“那支木簪,我雕刻的不是很好,不如……我给你换……
“不要,那是晚姐姐亲手做给我的生辰礼,拿什么都不换!”苏栢急切打断赵意晚。
赵意晚叹口气:“好,不换便不换。”
她再找机会骗过来就是,她没有死成,便不存在永不再见,这开在黄泉的花寓意总归不大好。
“这几日你便待在府衙好生养伤,不许乱跑。”赵意晚起身欲离开。
苏栢一愣,焦急的去拉她的衣袖,却因动作太大扯到了背上伤口,忍不住嘶了声。
赵意晚忙又坐下扶着他:“别乱动!”
苏栢却紧紧攥着她的手:“晚姐姐,要开战了对吗?”
赵意晚嗯了声:“所以你这几日别乱跑。”
“江朔可能会来找你,我派人守在院外,狸杀亦会留在这里保护你。”
苏栢看着赵意晚,眼里满是担忧。
“晚姐姐,你要上战场吗?”
赵意晚拍了拍他的手无声安抚:“两军交战,我不去怎么行呢。”
她总归是要与江朔正面对上的。
“可是……”
“没有可是,你别想太多,安心待在这里养伤,有阿喜在我不会有事。”
赵意晚打断苏栢,抽出手轻声道:“我抽空便来看你。”
苏栢紧紧抿着唇,在赵意晚平静的目光下点头:“好。”
赵意晚笑了笑,本欲起身离开,可犹豫片刻后还是看着苏栢道:“苏栢,我……”
“晚姐姐。”苏栢突然出声,笑着道:“既然要开战了,晚姐姐该要好生休息,天色已晚了,晚姐姐早些回去休息吧。”
赵意晚动了动唇角,将那句‘我已有心上人’咽了回去,以后有的是机会,等他身体大好了再说也不迟。
可赵意晚没想到,她这句话注定说不出口。
目送赵意晚离开后,苏栢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晚姐姐真的原谅他了,真好。
恍惚间,他感觉又回到了从前,她去上朝堂,他在府里等她,有时候回的晚了,他就站在公主府门口的石狮子下等着,那时连寒风中灯笼的光都带着暖意。
他能猜到晚姐姐接下来会说些什么,所以他不想听,哪怕是自欺欺人,他也想一直骗自己。
-
第二日黄昏,赵意晚打马出了城门。
她的身边除了阿喜还有一个少年郎,纬帽下隐约可见如玉轮廓。
江朔如约单枪匹马而来。
倒不是他多有契约精神,而是他自傲到了自负的地步,江朔从始至终都觉得,在这个战场上,除了赵意晚没人是他的对手。
而如今,赵意晚已不足为惧。
赵意晚在城门五十米便停了马。
她看着江朔一手持枪一手拽着缰绳,缓缓而来。
赵意晚唇角轻弯,呵,果真还是这般自负。
江朔是一个极其矛盾的人,一边谨慎的吓人,一边又傲到了极点,连她这般骄傲的人都要自叹不如。
江朔的目光最先落在白色披风的少年身上,少年戴着纬帽看不清样貌。
江朔眉头紧锁:“惊月长公主该不会李代桃僵吧!”
赵意晚抬了抬手,马背上的少年微微偏头,露出半张如玉脸颊。
江朔见过苏栢,一眼便认出是真是假,打消疑虑后才看向赵意晚:"为何戴着纬帽?"
赵意晚漫不经心道:“苏栢这几日身体不适,受不得风。”
作者有话要说: 不晓得是我网络不好还是app 崩了,发了半个小时才发出来。
第69章
江朔对苏栢生病的缘由并不清楚, 但大约了解到是前些日子受了风寒,泗城但凡有些名气的医师几乎都去过府衙。
放下戒心后,江朔才开始打量赵意晚, 而后眯起眼。
果然, 没内力了。
“多年不见,长公主可好。”
内力那般深厚之人却遭了这天大的变故,是个人都知道好不到哪里去,这句寒暄没带任何善意。
赵意晚只当没听出他的嘲讽, 往他身后望了眼,冷笑道:“多年不见,江将军倒是比以前怂了些。”
江朔皱眉, 捏紧手中长|枪。
“本宫还以为江将军当真敢单枪匹马的来呢,却没想还带了帮手。”
赵意晚见他神色紧绷,遂微眯起眼又道。
江朔面色霎时凝重,她不是没了内力么,怎么会知道他带了人!
赵意晚当然不知道,她原本只是诈他一诈, 然观江朔的面色, 她便知道不对劲了。
城墙下四处空旷, 带兵将自是不可能, 所以他若带了帮手, 只会是内力深厚且精于轻功的高手。
“看来, 江将军诚意不够。”
赵意晚冷着脸道。
按江朔自负的性子,不可能会带人来。
江朔看向苏栢,手中长|枪一转似要动手,他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带回大皇子!
“江将军要做什么。”
在江朔出手之前,赵意晚突然出声:“江将军以为, 本宫会毫无准备?”
江朔一愣,猛地望向城墙。
就在那一瞬间,已有无数弓|弩对向他。
“穿透力最强的神战弩,江将军要不要感受感受。”赵意晚弯着双眼,用运筹帷幄的姿态睥睨着江朔。
江朔原本不屑的神态骤然紧绷,神战弩!
那是嘉和二十一年那场围剿战上铁甲军所用的战弩,其威力能穿透内力的屏障!
可是,铁甲军自那一战后便销声匿迹,神战弩也再未出过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江将军不信,那大可试试。”
赵意晚漫不经心道。
江朔提起的内力缓缓放下。
他不敢赌,若真是神战弩,他绝无可能带着大皇子全身而退。
“长公主这是何意。”
江朔卸了杀意,冷冷道。
赵意晚挑眉:“有备无患啊。”
“若江将军没有带帮手,本宫自然不会轻易亮出底牌。”
“呵……长公主也比以前怂了些。”
江朔冷嗤道。
赵意晚耸耸肩:“本宫没了内力,自然谨慎些,哪像江将军这般怕死。”
江朔:……
都是自保,怎么她就是谨慎,他就是怕死了?
“我已退出桐关,长公主按照约定交出苏大人,今日相安无事岂不是皆大欢喜。”
江朔有意无意瞥了眼一旁的阿喜,他带的人可不是什么帮手,而是要趁机要将这小姑娘劫走,却没想会杀出那神战弩!
如此,便只有先将大皇子带走再从长计议。
哪怕江朔的目光只在阿喜面上停留了一瞬,赵意晚还是注意到了。
她心里一沉,江朔竟盯上阿喜了!
想来是那日,阿喜从他箭下救下自己时,引起了他的注意。
“既然人都带来了,何必藏头露尾。”赵意晚对江朔的话避而不谈:“毕竟,人在眼皮子底下,本宫才安心。”
江朔皱眉,看了眼紧紧守在苏栢身边的阿喜,盘算着硬抢的可能性。
“本宫奉劝江将军别打不该打的主意,江将军应该明白,阿喜有能力在你动手之前将苏栢带回城内。”
沉默了半晌。
江朔抬手朝身后打了个手势。
很快,便有一人影快速而来,停在江朔的马下。
是个身形瘦小的中年男子,相貌平平,但双眼透着渗人的阴狠,一看便是个狠角色。
阿喜抿了抿唇,全身处于戒备。
对方的内力不在她之下。
“长公主,可以交人了吗。”
江朔冷着脸道。
赵意晚瞥了眼阿喜,阿喜对她微微摇头。
“自然可以。”
阿喜没把握,她便不能强攻。
赵意晚偏头看向少年:“去吧。”
少年轻轻颔首,拉了拉缰绳朝江朔缓缓而去。
江朔眯起眼,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等等!”
少年拉住马,抬头看向他。
眼神清澈带着几分茫然。
江朔一愣,放下了手。
这的确是他曾经见过的苏栢,面如玉,眼如星。
在江朔的示意下,少年缓缓靠近。
少年手无缚鸡之力,纯挚而又弱不禁风。
江朔终于卸下戒心,然就在他准备调转马头时,余光落在了少年的手指上。
肤色显黑,且手指粗短。
这绝对不是养在公主府的公子该有的手。
“动手!”
“你不是苏栢!”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江朔猛地回头与赵意晚视线相撞,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赵意晚在江朔迟疑的那一瞬便知他已发现端倪,而少年反应极快,在赵意晚出口的那一瞬,已架着马往城内疾驰而去。
阿喜也在同时拦住了那瘦小男子,两人缠斗在一起,不相上下。
一时间,只剩赵意晚与江朔按兵不动。
江朔整个人被怒火浇灌,看向赵意晚的眼里充满了杀意。
而赵意晚则是极为谨慎,抓着马背上的剑柄一刻都不敢松懈。
与此同时。
泗城府衙的一间屋子里,有婢女正在伺候苏栢梳发。
“大人真是丰神俊朗,玉树临风,难怪不得长公主殿下这般看重大人。”
婢女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人,忍不住便夸了句。
苏栢轻笑,少年笑起来乖巧中带着点点傲娇:“晚姐姐的确最看重我。”
婢女被他的笑容怔住,恍神道:“大人与殿下真是天生一对。”
都生得跟神仙下凡似的。
苏栢一愣,天生一对?
他还是第一次听人这般说。
少年低头擒着笑,这话光听着就很欢喜。
“大人,您带哪支发簪呢。”
婢女看向台上的两根发簪,一支奢华贵重,一看便不是凡品,一支则是用木头雕刻而成,她不知道贵不贵重,但是就觉得很好看。
苏栢毫不犹豫的指向木簪子:“这支。”
“这是晚姐姐亲手为我雕刻的。”
少年的语气满是得意和欢喜。
婢女一惊,而后笑道:“殿下待大人真好。”
长公主殿下亲手雕刻的东西,那自然是贵不可言的。
“这支是晚姐姐送我的及冠簪。”
苏栢又指向另外一支,像是孩童在炫耀自己心爱的玩具一般。
婢女瞧着少年骄傲的模样,忍不住道:“大人可真幸福。”
能得长公主殿下这般盛宠,谁人能不娇纵几分。
“大人,好了。”
婢女小心翼翼的的将木簪插在挽好的发髻上,有些好奇道:“大人,这是什么花如此好看,奴婢从未见过。”
苏栢摸了摸发簪,眨眨眼:“我也不知,待有机会问问晚姐姐。”
“对了,晚姐姐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