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员被她训斥的满头大汗。
支支吾吾了会儿,工作人员转移了话题:“还有海医生举报我们单位的那个鬼修……”
“先回答我的问题!”海吹纱道,“夷光的事,你们还会不会认真调查?!”
工作人员咬牙道:“行!我不管他们怎么处理,我王浣一定认真调查真相,争取给你个答复!”
海吹纱:“你在你们单位是什么职位?”
“就一文职。”王浣挠了挠头,“我是C级小妖,小熊猫。平时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我无论如何,都会好好调查狐仙庙的案子!也算是给海医生一个交待,不辜负您这么认真的人!”
“……那么。”王浣小心翼翼问,“我能说下一件事了吗?”
“说吧。”海吹纱的脸色稍霁。
王浣松了口气,说道:“姐姐,你举报我们单位那个鬼修程霄渎职罪,我们领导要我来给您个答复,渎职是有,但考虑到程霄帮的都是他自己的后人,而且他又是我们单位的老前辈,抗战时还立过功,为国家鞠躬尽瘁的,所以我们领导的意思是,让他退居后勤,算不光彩的半退休了……”
“就这?”海吹纱眉毛都要飞了。
“……我们领导的意思是,会让他在晨会上做检讨,然后也计入档案,以后不会提拔。”王浣声音又小了几分,“这真的特丢脸,他本来是个老功臣,还是个模范,如果没这个事,明年指不定能代表启明去参加中央的特殊代表会。现在就……基本算辞退了。”
海吹纱沉默许久,勉强道:“行吧,我不懂你们的规矩,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王浣:“我发誓,这真的很严重了。鬼修生前是人,人死靠气运化鬼,修鬼道留在人间,他们靠修心延续寿命,如果他真的作恶,很快就会飞灰湮灭。但老前辈做鬼修快百年了,这证明他大事上应该是没犯过错的……”
海吹纱揉了揉太阳穴:“知道了。”
“那太好了,谢谢理解!”王浣深鞠躬。
沈清夜的综合体检结果报告出炉了,梅封叫来海吹纱。
海吹纱重点看了他的血检报告,道:“特殊综合办的意思是让我们每周给他输血500CC吗?”
“对。”梅封说,“他们的力气和精气神跟血液摄取量挂钩,血液摄取量低于某个标准,就会幻听,有精神分裂征兆,为了他和他周围人的生命安全着想,必须让他有规律的摄取血液。”
“输血就行吗?”海吹纱道,“我昨天翻了妖典,川滇地区的血族似乎还有磨牙期,不咬东西牙痒,他怎么样?”
“如你所见。”梅封指着坐在会议室角落里的沈清夜。
沈清夜已经摘了口罩,露出了下颚上戴着的皮质锁套。
“特殊综合办给他上了口腔束缚器。”
“……那是什么东西?”
“你就当嘴套吧。”梅封尴尬道,“他自己解不开……钥匙在我这里。”
沈清夜抬起头,瞥了眼海吹纱,嘴套咬得吱吱响。
牙痒。
“我的建议是,先让他输液两周,等身体恢复些,再让他到我们中医熏疗区帮忙倒个药桶,分拣药材什么的。”
就这么定下了。
住院部五楼的仓库收拾出来了个空间,给沈清夜住。
“条件有些简陋,你需要什么就跟护士说。”海吹纱打开灯,带他参观住处,“我看了妖典,你们每次血液摄取量不能超过100cc对吧?”
“嗯。”沈清夜乖乖点了头。
“好,那你定个时间,每天固定时间输血。”海吹纱检查了通风条件后,搬走了几个纸箱,“那你先休息吧。”
“谢谢。”沈清夜嗓音沙哑,因戴着嘴套,说话闷闷的,喉结动了动,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海吹纱离开后没多久,仓库门就被推开了一条缝,挤进来一条尾巴。
沈清夜:“……你好?”
夷光夹着海吹纱的画,托着尾巴进来,手直直伸着,和不明所以的沈清夜握了手。
握完,夷光没有松手。
沈清夜闷闷道:“……昆仑八尾?”
“川滇血族,你是二郎山的巫族?”夷光闭着眼,一点点搜寻,“不年轻了,你有六百多岁了。”
“嗯。”沈清夜道,“没错。”
“之前一直在山上的道观里修行,食素,半辟谷状态。”夷光又道。
“是。”沈清夜点头,眼下黑眼圈和眼袋透着淡淡的疲倦。
“怎么突然发狂了?按理说,你六百高龄,早已过了鼎盛发情期。”
“……”沈清夜道,“我爱上了一个姑娘。”
“啊呀。”夷光道,“这对血族而言,可是大灾难。”
“不错。”沈清夜道,“爱`欲会勾起血欲。”
“但你还是控制住了。”夷光道,“她本人不知情吧?”
“是。”沈清夜慢慢说道,“我已经刻意避开了她,但她仍然喜欢亲近我,我怕伤到她,拼命克制,袭击了两个陌生的女性。”
夷光松开手。
沈清夜的目光落在他夹着的画作上,看到那火红的颜色,沈清夜的眼眸慢慢亮起了血色。
“爱情是禁忌。东方血族有躲不开的宿命,一旦爱上,为了不伤害至爱,就只能选择替代品,满足自己的血欲。”沈清夜含糊不清道,“痴情贫血症,这就是我的病名。”
“过于平庸无味的血无法满足爱情的空虚,但如果有纯品血,一口就能满足血欲,让我们像正常人类一样,与心爱之人相爱繁衍……”
夷光:“不可以哦。”
“什么?”沈清夜这才抬头仔细看夷光。
夷光摇着手指:“我说,你心中谋划的那件事,不可以。”
第32章 血流如注 叶泽宇:对不起,我又来了……
夷光把海吹纱画的狐狸对饮图顺回了自己的病房。
靠一双儿童毛绒手套换来了一卷双面胶, 狐狸将画贴在了病床对面的墙上。
海吹纱进门看见,很不好意思的说了句:“不至于,我画得不好。”
“挺好的。”
“真的不好, 我不是自谦。”海吹纱说, “画画这种事, 停下一天就是退步, 我都停了五六年了, 不说别人, 你让梅封来看,他都能看出我画的不行。”
“没关系呀,我喜欢。”夷光说,“只要喜欢,就是一卷卫生纸, 我也会挂起来。”
“……不觉得我浪费纸吗?你这么节俭。”
“它能让你浪费,值了。”夷光笑眯眯道。
他说出这种哄人的话, 让海吹纱深感意外:“雄性就没有不油嘴滑舌的。”
“我真诚的!”夷光追着她解释。
“你伤口还行?裂开的速度又慢了。”海吹纱卷起他的袖子仔细看了。
“嗯, 愈合速度慢了,所以裂开的速度也慢了。”狐狸揉了揉手腕, 笑道, “是好事。”
“……你能看到别人的未来,那你自己的如何?”
“不行呢。”夷光说,“我就只有现在。未来和过去,有关自己的, 什么都想不起。”
海吹纱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她慢悠悠开口:“奇怪了, 每个跟你有关的,都说不记得你了。”
夷光:“有吗?”
海吹纱深深看了他一眼。
夷光想起,昨天那个血族叫出了他的名字。
夷光问海吹纱:“你等会儿是要给那个沈清夜输血吗?”
“对。”
夷光异常积极:“那我也去, 他认识我,一眼就看出我是昆仑八尾了……”
然而见到沈清夜,这家伙翻脸不认人。
“昆仑八尾是什么?我不知道啊。”沈清夜吐字不清道,“我今年三十都不到,成年后就一直居住在道观里,从没听说过昆仑八尾……”
夷光:“……”
海吹纱啪啪拍着沈清夜的手腕,找血族那特殊又纤细的血管。
“我来帮你。”沈清夜指甲暴涨,划破了自己的手腕,鲜血流出,手握拳的瞬间,胳膊上凸起了纤细的血管。
而他自己如同划破了一张纸,丝毫没有流露出疼的感觉。
针插上,夷光才道:“不能喝吗?”
海吹纱道:“妖典里有说,血味会刺激他们的味觉,激起吸血欲。”
沈清夜抬起死水一潭的眼,静静望着海吹纱,牙痒,唾液分泌量都增加了。
他望了眼旁边的夷光,伸出手,抓住了海吹纱的表带。
“海医生。”他声音越发沙哑,“每个人的血味都不同,海医生的血,很好闻。”
海吹纱拿开手,淡定抬眉:“哦,所以?”
怎么这群非人类一个个的,都管不住嘴呢?
夷光的尾巴静止不动,看样子,如果沈清夜嘴里吐不出好话来,他必会抽一尾巴上去。
沈清夜道:“好闻的血,必定很好吃。这话我说,其实是赞美海医生……有魅力。”
“那我还要谢谢你?”海吹纱扔了条毛毯给他,转身就走。
沈清夜把自己裹起来,只剩个白脸露着,见海吹纱离开,他对夷光道:“不要在别人面前拆穿我的年龄。”
夷光问:“为什么?”
“因为我身份证上,是二十八岁,人类男性。”
“……所以,为什么?”
“听不懂吗?”沈清夜慢慢道,“我想结婚,作为人结婚。”
夷光:“不行的。”
“可以。”沈清夜目光飘远,似是还在追随着海吹纱,“这次,一定能行。”
夷光坐在他旁边,尾巴钻进他的毯子中,说道:“那我问你,你母亲活了多久?”
沈清夜的眼神这下变得旷远,好半晌,他慢悠悠道:“二十四岁就死了。”
“二郎山巫族,没记错的话,每一代都需要人来协助繁衍。”夷光说道,“川滇血族只会诞下男孩儿,等男孩儿成熟,到达发情期,就会到山下的城镇去物色人类女性,掳走生孩子。”
“不准确。”沈清夜摇头。
他慢慢讲述着自己的版本:“我们血族,一生动心的机会不多,动心必是真爱。与人类不同,我们的灵魂是外显状态,非常敏感,遇到命中注定的另一半时,我们就会无比清楚的知道,自己心动了,非她不娶……”
沈清夜低头才发现狐狸把尾巴放了进来,他把毛毯紧紧裹在身上,狐狸悻悻收回了尾巴。
“问题的关键在于。”沈清夜道,“和最爱的人度过的每一天,都会饥渴无比。所以,我们需要血……大量的血,为了不伤害至爱,就只能喝其他的,喝个饱,才能安稳过几天正常的日子。越爱,就越是饥渴。”
“对,就是这个!”夷光说道,“六百年前,因为二郎山附近少女失踪案多发,后查明是被血族吸干,于是,有道士奉旨大规模清剿过血巫族。”
沈清夜道:“是,我记得,那时我七岁,我父亲听到风声,带着我和我母亲逃了出去。路上,父亲几日未食,终有一天夜里,他抑制不住情感和血欲,咬了熟睡的母亲……清醒后,母亲早已断气,父亲只能自绝。”
夷光:“节哀。”
沈清夜微微点了点头,又道:“血族每三十年,有一次发情期。我目睹了父母的爱情悲剧,自然不能放任本性,所以这么多年,我都隐居深山古刹,无论是佛还是道,都静心修了。”
他抬头看着扁下去的血袋,眼眸中的血色褪去不少。
“只是没想到……平安渡过了六百年,也还是栽在情爱中。”沈清夜道,“是缘也是劫。我避不开她,只好抱着希冀,托道观的熟人办了个身份证,我想和她以人类的身份结婚……”
“你的计划要是顺利,今日就不会在这里听你讲故事了。”夷光一针见血。
“我原本以为我有理智。”沈清夜道,“我能再也不见她,不回应她的爱意……但爱情是会燃烧的火,一旦燃了,自己拎着一桶理智的水,是无法浇灭它的,甚至它会煮沸名为理智的水,让理智也烧起来。”
沈清夜沉醉于自己的话语中,回过神,又急忙去看夷光的神色,想从他脸上看出敬佩赞扬他这番浪漫话语的意思来。
夷光没有表情。
甚至沈清夜不确定他到底有没有听懂自己的这番话。
“你不觉得我刚刚说的这番话,特别棒吗?”
“……一般吧。”夷光公正道。
“你难道就没有这种时候?爱上一个人,为她燃烧,熊熊燃烧,燃烧到理智都没用,明知道不能在一起,还是抱着希望,想和她一起幸福?”
夷光:“……没有过。”
“你不是昆仑八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