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为什么会先入为主的认为,沈清夜看上的此生爱人,一定是个美女呢?
梅封调整了表情,笑着打招呼。
“我是梅封,小沈这两个月的工作伙伴。”他道,“你就是小沈的女朋友吧?他从上周就开始惦记了。”
那胖胖的姑娘只到梅封的胸口,仰着脸眯起眼看着梅封,听梅封说出女朋友三个字,她红着脸摇手:“还不是呢……”
沈清夜忽然道:“可以是。”
一句话让姑娘当场懵了,回过神来,抹着眼泪又哭又笑道:“真的吗?”
“真的。”沈清夜说,“我也喜欢你。不然我怎么会答应你下山,陪你一起去旅游呢?”
“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小沈道长?”姑娘都要喜疯了,鼻涕眼泪一大把。
“比真金还真!以后咱们还要结婚!”沈清夜说,“我喜欢你。”
他们突然的表白,倒是让梅封显得很多余。
这之后,沈清夜就与他的小女友在一楼大厅的休息区“互诉衷肠”,两人果然是灵魂伴侣,硬生生坐着聊,都能聊几个小时。
住院部五楼,夷光从昏迷中苏醒,喃喃着:“好疼啊……”
海吹纱正在给夷光的花换水,听到他小声说疼,脸色很难看。
她回到办公室,打开夷光的病历,面对着这周新写的治疗方案发呆。
终于,她下定了决心。
“就今晚。”她道。
今晚,她要为夷光做治疗。
她与马医生调了班,穿好白大褂,取了一支镇定剂。
从办公室出来,步行上楼,四楼拐角处,互见一对在灯光阴影下抱在一起的情侣。
等看清高个子是沈清夜后,海吹纱心一突,脚步停了片刻:“喂,你……”
沈清夜就抱着女朋友过度亲昵的贴蹭着,听到响动,他猛地抬起头。
黑暗中,眼眸暗红。
海吹纱突然发现——
他没有戴嘴套。
而此时此刻,这只吸血鬼的唇边,露着一对獠牙。
第42章 一颗糖 我愿称之为,定情糖!
影视剧中, 吸血鬼看准目标下手时,总是要缓慢且优雅,余留出给男女主角镜头特写的时间, 并且也要给背景音乐渲染气氛的时间。
首先, 观众们会看到惊恐的女角色面部特写, 而后是给吸血鬼一个面部特写。帅的主角吸血鬼, 那就镜头怼眼部, 之后挪到漂亮的牙齿上。
等到高大的吸血鬼捕捉到女性猎物, 艺术一点的处理,是把镜头聚焦到墙上重叠的影子,直白一些的表现,则是会让男女主摆出一个漂亮的姿势,如同拥吻, 女角色要沉着腰,脖颈向后倾着, 为吸血鬼“特意”露出白皙的脖子, 并且给镜头一个漂亮的脖颈线条。
饰演吸血鬼的那一位,就会配合气氛, 慢慢地埋首在女人的脖子处, 慢条斯理的咬下去。
所以说……影视剧,都是艺术的虚假表现。
实际上,海吹纱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当她的目光与沈清夜暗红色的眼眸撞上的刹那, 她眼前一花, 仿佛千斤重锤,又像疾驰的车,狠狠撞在了她的身上, 等大脑反应过来时,右耳后的那片皮肤已有了刺痛感。
血族,是冰凉的。
沈清夜就像一块冰冻的大铁块,紧紧箍着海吹纱。
疼痛并没有那么难以忍受,最痛的,不是他咬的,而是他为了咬她,粗暴的扳着她的脖子和肩膀。
有一瞬间,当海吹纱还没回神时,心底隐约的后怕,是怕他再用力些,自己的脖子就要被扭断了。
真的有这种可能!
事发突然,太突然了,她的大脑来不及处理突如其来的袭击。
慌张使她血液流速极快,心脏也如同擂鼓,似乎要从她的耳朵中飞出来。
她整个人是热的,完全感受不到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四肢,五感好似也保护性宕机了,尤其听觉。
她只能听到沈清夜似野兽般的呼吸声。
视线朦胧着,应该是遇袭后,疼出的眼泪。沈清夜的那个真爱女子就站在她的视线内,极度的惊恐让她面部线条僵硬出一张十分扭曲滑稽的脸,而后,这样的脸崩溃了。
她应该是在尖叫,海吹纱听不到。
她只能听到自己的血液急速流动的声音,以及身后贪婪的鬼,令她厌恶的呼吸声。
沈清夜的真爱姑娘昏了。
她从楼梯口软下去,向下滑了大约五六个台阶,软绵绵的挂在了台阶边缘。
海吹纱想,这可不妙,磕到头了,应该迅速做个检查才好。
还有自己身后的这只鬼,她这才感受到自己的四肢,原来,她并非站着不动,她的四肢一直在疯狂的挣扎,甚至生生拔下了沈清夜许多头发。
吸血鬼的力气可真大。
而且……确实,会失去理智啊。
真可悲——
眼前突然出现了夷光的脸,在她愣神时,紧紧箍着自己的冰冷铁块松开了他。
夷光的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多余的情绪。
他很平静,但海吹纱看到了他眼中的火焰,似要烧出眼眸,活活烧死那冰冷的吸血鬼。
“松开。”他声音低沉的可怕,“你要的,我给你。”
海吹纱大口呼吸着,捂着脖子回头。
夷光把自己的整条胳膊抵在沈清夜的难看又明显的獠牙上,他用自己的血代替了海吹纱,引沈清夜松口。
沈清夜放开海吹纱后,夷光如同狐狸一样,蹲在他的身上,用力将吸血鬼按到在地,这只吸血鬼仍然咬着狐狸的胳膊,大量的血涌进口中。
不同于人类的血液,妖的血味道苦涩淡薄,沈清夜渐渐恢复了理智,几乎同时,他眼眶涌出了泪水。
理智回来的瞬间,他就知道,自己前途一片灰暗。
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搞砸了。
“……别报警。”沈清夜满脸泪水,哀求着。
夷光点了点头,卸掉了沈清夜的下巴。
吸血鬼爬起来,血和唾液滴淌着,模样狼狈地跪在台阶上,屈伸着双手,对着自己的女友呜咽,又不敢再靠近她。
夷光拉住摇摇欲坠的海吹纱,单手脱了毛衫,按在海吹纱的伤口上。
海吹纱听到自己说:“很贵的。”
被他团成一团糟蹋掉的毛衫,是羊绒的,她买的,打完折一千二。
混蛋狐狸,很贵的。
同事来了,海吹纱大脑有些混沌,只记得梅封问她话,她知道,这是在判断她是否还清醒,她都好好的回答了。
她记得自己还略显幽默的,吐槽了一下文学作品中关于吸血鬼的设定。
被吸血鬼咬的猎物,如果是女主角的话,伤口会迅速愈合,并且不留疤的。
对此,海吹纱说:“去他妈的。”
再之后,意识就断了片。
梦里,她想,被吸血鬼咬也不过如此,跟喝醉酒差不多。
但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心底的厌恶感。
好恶心,真的恶心。
她想,自己是个医生,不应该对患者抱有偏见。可实际上,她只是个普通人,不是菩萨,也不是救世主,她一直都会把私人情感代入到工作中,即便维持了职业操守,从没有区别对待过,可心中却会按照自己的标准去评判这些病人。
沈清夜——白瞎了这个名字。说来说去,再痴情,也不过是只控制不住自己獠牙的鬼。
现在的男男女女们,打着爱情至上的旗帜,靠痴情程度和五官来判断一个男人的优劣,这可真是危险。
海吹纱迷迷糊糊想,说到底,我这个人,真是洁癖到无可救药。
朦胧中,海吹纱感觉到,夷光好像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她头晕恶心,用力说了句:“别晃。”
病床旁,夷光的尾巴不敢动了。
过了会儿,海吹纱慢慢睁开眼,歪过头,见夷光乌溜溜的眼睛正盯着她看。
他身上穿着皱巴巴满是血迹的米色羊绒衫,温柔又奇怪。
海吹纱:“……怎么又给穿回去了。”
“因为贵。”他说。
海吹纱:“没事,脏了就扔了吧,我有钱。”
她工资不算高,但家产丰厚,这归功于她爸爸在房价没涨起来前,首都三环内买房的英明决定,加之海吹纱的姥姥,上海有住宅。两年前刚把这几处房产卖了的海吹纱,目前算是个资产八位数的富婆。
夷光:“太贵了。”
他听见海吹纱昏迷前的碎碎念了。
夷光,拿开,羊绒的,打八折,一千二。
海吹纱坐起身,要来镜子,扒开领口看自己的伤口。
“想起来就后怕。”海吹纱道,“还好没咬到动脉,嘶——”
她转动了脖子,如同落枕了一般疼痛。
“这混蛋。”她道。
合上镜子,海吹纱勾了勾手:“让我看你的伤。”
夷光乖乖把胳膊伸给她看,道:“我没事。”
“闭嘴。”海吹纱仔细看了,处理的很好,“马医生包扎的?做消毒了吗?”
“嗯。”夷光道,“他说还要打破伤风……”
“打了吗?”
夷光沉默。
梅封推门进来:“夷光?也是,就知道你在这里。去吧,到小陈那里打个针,她到处找不到你。”
夷光:“我是狐,还是狐仙,不必打针。”
海吹纱:“我来。”
“你行吗?”梅封关心道,“感觉如何?”
“还行。”
“活动活动,你看手臂会不会受限。”梅封紧张道。
海吹纱转了转手臂,动了动手指,又活动了肩膀,皱眉道:“还好。”
“明天狒狒的那个手术推后吧,或者叫东院的郝医生来?”
海吹纱道:“叫郝医生来吧。”
狒狒情况特殊,人形稳固,手术中恢复原形的风险几乎是零,让东院知情的外援大夫来主刀也好。
“沈清夜呢?”
“关五楼的特护病房了。”梅封道,“最棘手的是他那个女朋友,在我那边,马医生正给她做记忆嫁接。”
他叹了口气,道:“这该怎么办啊。”
海吹纱:“跟特殊综合办说了吗?”
夷光柔柔插了句:“最好不要。”
“也是,去年他们妖代会新修订了法案,伤医重判,七年起步,直接移送藏区复罗城监狱。”梅封道,“还是先等等,到时候看情况。小纱,你觉得呢?”
海吹纱摸着伤口处的纱布,蹙眉道:“依你们。”
护士把破伤风送来了,狐狸想跑,海吹纱八方不动,只是挑了挑眉,狐狸就乖觉坐好,递上了胳膊。
海吹纱熟练的给他做了皮试,夷光的表情很古怪。
“疼?”
“不疼,但很奇怪。”
海吹纱拆开他的绷带,掀开纱布,看了他伤口的深浅。
“就没见过主动送胳膊让人啃的。”
“吸血状态下,他没什么理智,如果我强行去掰开他,你会受伤。”夷光道,“虽说川滇血族不爱雄性的血,但新鲜的血主动送过去,还是有效的。”
夷光白皙的胳膊上,四只纵深的血洞,旁边还有獠牙刮伤的几道血痕。
海吹纱:“要不缝一针?”
夷光胳膊抽了一下,小声道:“伤口会自己愈合的。”
“当真?愈合的不是咒伤吗?你这种普通伤也会?”
“应该会。”夷光也拿不准。
海吹纱端详了会儿,道:“再拿双氧水消个毒吧。”
打了针,消了毒,一抬头,见夷光眼里亮晶晶的,明显是蕴着泪水。
海吹纱愣了愣,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糖,牙咬开,塞进了他口中。
“?”夷光呆愣愣看着她。
“小时候去医院,打完针,我爸就回给我一块糖吃。”
“……有什么说法吗?”
“奖励打针不哭的小孩子。”海吹纱道。
她想起,夷光这只狐狸,其实很水灵。
她说的水灵,是指他疼起来,总是湿漉漉的。他应该是对疼痛十分敏感的类型,每次伤口开裂,有人在时,他面无表情,一切如常。但背地里,泪水濡湿过好几个枕头。
海吹纱见过,他疼得半睡半醒时,默默的流泪。
夷光垂着头,睫毛也脆弱的垂着。
“甜吗?”
“酸酸甜甜的。”夷光回答。
“还有一颗,你肯定喜欢。”海吹纱摸遍了口袋,终于在捏出了一颗红皮奶糖。
夷光说:“这一颗有什么说法?”
“有。”海吹纱道,“表彰你救我。”
狐狸扬起嘴角,他从海吹纱手掌心捏起这颗奶糖,握在手中。
海吹纱道:“你飞奔过来的样子,特别帅。”
她清醒后,那些当时被忽略掉的画面,又被她想起。
夷光出现之前,五楼的病房爆出一声巨响。
那是他踹门而出的声响。
还有,她想起了他迈着长腿奔来的样子,以及光着的一双脚。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海吹纱回想起这些小细节时,满脑子只有一个词:性感。
这只狐狸,该死的性感。
浅色的条纹病裤,米色的羊绒衫,长了的黑色头发,修长的四肢,赤着的脚,白皙漂亮的脚腕,火一样飘扬的三条狐狸尾巴,还有那漆黑眼眸中,涌动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