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春桃不要板着脸了,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胡言论语了。”
“我算什么人侧福晋你要和我道歉?侧福晋自家不拿自家性命当一回事,我能如何?”
新梅知道春桃是瓜尔佳氏的陪嫁,自己比不上,但是她倒她身边也几年了,竟然还被排斥在外。一时之间,新梅心头百般滋味,有一个大逆不道的念头涌了上来,她想换个主子伺候了。
后院的女人们各有各的热闹,主院里四阿哥和张淼淼已经定好了要穿的衣裳,正兴致勃勃催促刚回来复命的苏培盛去开库房找料子。
不说库房还好,一说库房,四阿哥就想起自己的库房钥匙和账本还在老嬷嬷手里。之前没有福晋,老嬷嬷管着,如今有了福晋,自然该把东西交到福晋手里。
四阿哥看了一眼娇娇弱弱的张淼淼,那眼神让张淼淼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怎么说呢,四阿哥这眼神绝对不是含情脉脉,而是那种委以重任的眼神。
不不不——不要这么看她!张淼淼心里的雷达响了!
她不想管家,管家就代表着她不单单要为四阿哥打理妥当所有的人情往来,还要为他照顾好府里上上下下
她只想在后院里做个第二领导人,指挥手下的侧福晋妾室干活,然后自己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张淼淼几乎是在想明白这个眼神代表着什么的时候就整个人都娇弱了下来,她看着四阿哥,企图用她那双比一般人亮得多的眼睛感化四阿哥:看着我的眼睛啊四阿哥有!你看我这么娇弱,根本不是管家的料子啊!你快看看我啊!求你了!千万不要让我管家啊!
四阿哥没有读懂张淼淼的眼神,他轻轻握了握张淼淼的手,转头叫住准备去库房的苏培盛:“苏培盛,去请老嬷嬷过来。”
又对张淼淼说:“老嬷嬷是孝懿皇后身边的老人,平日里替我管着这一亩三分地。”
四阿哥话音刚落下,苏培盛偷瞄张淼淼的眼神就越发不对了。
五感比旁人灵敏的张淼淼心里苦,她看四阿哥的眼神也越发不对了。
苏培盛觉得自己还是小瞧了福晋的手段,张淼淼则觉得四阿哥大概是真的摩羯座工作狂,自己热爱工作不算还想让其他人和他一样热爱工作。
“苏谙达且等等。”张淼淼拦下苏培盛,转头对四阿哥说,“不过是找些料子,哪里需要劳动老嬷嬷?”
四阿哥笑:“福晋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请老嬷嬷过来?”
张淼淼装傻,知道也必须装不知道,羞涩摇头。
呆在屋里伺候的雨浓急死了,要不是不能替主子回答,她都想开口了。管家权!哪个新过门的媳妇不想要管家权!
“你啊……”四阿哥声音里还带着笑意,“不知道就不知道吧,等一会老嬷嬷来了,你想不知道也难了。”
这调笑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张淼淼真的要疯了,她又不是真的憨憨,做不出直接开口对领导说她不想干活。要知道谁干着管家这活,谁就同于从四阿哥这位后宅大领导手里得到了信任和荣耀,没有办法不识好歹的张淼淼只能眼睁睁看着苏培盛退下离开。
“老嬷嬷是什么样的人?”张淼淼欲哭无泪,只能旁敲侧击问四阿哥。她这会儿无比希望这位孝懿皇后身边的老嬷嬷是个贪恋权位的,这样她就可以用顾念孝懿皇后不忍为难老嬷嬷这个借口不管家了。
四阿哥拍了拍张淼淼的手:“老嬷嬷啊……”似乎陷入了回忆,好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好奇心害死猫,话说一半就陷入沉思真的好吗?
张淼淼觉得自己好难。
这一天天还没黑呢,她就被噼里啪啦打肿了脸。当初的她为什么会认为嫁了人就可以自己当家做主,然后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呢?
想象归于美好,现实归于苦逼,心态崩了。
“阿哥爷?”张淼淼轻声问,“老嬷嬷如何?”
回过神的四阿哥低低叹了一声:“老嬷嬷和孝懿皇后一样,都看重规矩。”
嗯?看重规矩?张淼淼心头警铃大作。完了——她最后的希望没有了。看重规矩的人能贪婪权位?不会的。
接受现实吧。张淼淼自己劝自己,等和穿越女老乡混得熟一点了,就可以把管家的活甩给她了,人家一个正妻党一定会帮她管好家的!
张淼淼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好,也不排斥老嬷嬷过来了。
“阿哥爷,福晋,老嬷嬷到了。”廊下传来苏培盛的声音。
“快请。”张淼淼看了一眼四阿哥,第一次抢在他开口之前说好,甚至还快走了几步,到了门口。
四阿哥瞧她那尊重老嬷嬷的样子,心里软得不行,也跟赶紧跟过去,浑身上下再不见之前的怒意。
他站在张淼淼的身边,主动握住她的手:“福晋,老嬷嬷于我而言是不同的。你这样很好,很好。”
很好什么?
你脑补了什么?
张淼淼好想说一句卧槽啊,但是她不能,她只能温柔微笑。
这一切都发生的很快,张淼淼脸上的笑还消下去呢,苏培盛就引着老嬷嬷走了进来。
这位老嬷嬷是真的老了,一头银色的头发,脸上的皮松的能夹蚊子,但是她浑身上下都透着利索两个字。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衣服笔挺,张淼淼觉得如果她有办法把自己脸上的褶子弄挺,她一定会烫衣服一样把褶子烫平。
这位老嬷嬷似乎没有想到四阿哥和她能站在门口迎她,那张板正的脸上露出一丝惊愕,又很快恢复平静。
她立刻下跪,行君臣大礼:
“老奴给阿哥爷福晋请安,阿哥爷福晋吉祥如意。”
张淼淼看四阿哥,四阿哥看她。好吧,张淼淼叹气,弯腰扶起这位对四阿哥来说不同的老嬷嬷,阻止她继续磕头。就她这个年纪,三个头磕下来,散架了怎么办:“嬷嬷快请你,你是自家老人,不用如此多礼。”
老嬷嬷不肯起来。
张淼淼求助似地看四阿哥。四阿哥没有帮忙,他说:“福晋,这是礼数。”
懂了。不愧是能做出让自己最宠爱的年贵妃挺着临产肚子去参加康熙葬礼的雍正皇帝,这对别人的要求未免也太高了。
张淼淼身上的鸡皮疙瘩全部都冒出来了。对不同的老嬷嬷和宠爱的贵妃都能这么不近人情,那么对她呢?张淼淼可不认为自己这会儿在四阿哥心里比那两位更重要。
气死了。
张淼淼气死了。
想舒舒服服过日子怎么那么难!为什么她没有穿到乾隆朝!不然以她身上的凤命,她妥妥就是富察皇后!以乾隆对富察氏的宠爱,她想怎样不行?
太委屈了。狗天道就是整她!
康熙也比雍正强,至少人康熙克妻!她成了康熙的皇后,早早死了就能回去修真了!
老嬷嬷很赞同四阿哥的话,膝行着后退了一步的距离,脱开了张淼淼的手,继续行礼。
张淼淼觉得自己好难,和着她现在变成坏了。法外人情,没人知道吗?
郁闷的张淼淼等老嬷嬷行好礼的瞬间就弯腰将她扶起来,搀着她往里头走:“嬷嬷,这是头一次也就罢了,下次千万不要这样了。”
老嬷嬷这次没有说什么,四阿哥也没有说什么。四阿哥甚至还在张淼淼搀着老嬷嬷带她进去的时候,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
真是让人一言难尽。张淼淼在心里感叹,面上却还是贤惠小媳妇的样子。
一行人安定好,老嬷嬷不肯坐炕上,张淼淼让雨浓给她搬了一个墩子。
四阿哥很干脆,直接指着张淼淼说:“嬷嬷这几日就把腰牌和账册理出来交给福晋,日后我这里就由福晋管家。”
“这是应有之意。”老嬷嬷点头,严肃脸,“老奴年纪渐长,也该出宫荣养了。”
“嬷嬷精神健硕,这样的话可千万不要说了。”张淼淼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老嬷嬷出宫荣养了,且不说这样会不会有人说她一进门就揽权,只让她自己管家,她就受不了,“我年纪还小,在娘家时也没有管过家,嬷嬷若就这样走了,叫我如何是好?”
老嬷嬷板着脸,看不出有没有改变想法。
张淼淼看四阿哥,娇娇俏俏祈求:“爷,你也帮我劝劝老嬷嬷,好歹让她多留一些日子教教我。”好歹多留一些日子,等她确定老乡瓜尔佳氏能帮她管家啊。
四阿哥没想到福晋在娘家没有管过家:“福晋在娘家不曾学过管家?”
张淼淼眨眼,似乎是想到什么悲伤的事情一下,眼眶和鼻尖一起红了。她拿起帕子,掩饰一般地擦了擦眼角:“阿玛去的突然,额娘伤心过度,管家的事情就耽搁了。”
四阿哥感同身受,当年孝懿皇后病逝,他也一度伤心欲绝到连上书房都不想去。
“老嬷嬷,福晋年纪小,请嬷嬷再辛苦一段时间。”四阿哥被说服了,他顺着张淼淼的话跟着劝了一句。
两个主子都开口了,老嬷嬷想了一会儿,退了一步:“既然阿哥爷福晋都说了,那老奴就舔着脸再帮阿哥爷和福晋管一段时间。只是不知道福晋能不能给个时限?”说道最后这句话的时候,老嬷嬷有些脸红。
她咳嗽了一声:“老奴不是不想担事,说句心里话,实在是家中侄儿千里迢迢从乡下来接老奴……老奴也不能让他久等。”
张淼淼要哭了,老嬷嬷你怎么回事?看你浓眉大眼的样子,怎么也会说软话?你莫不是和我一样都看出四阿哥吃软不吃硬?
“嬷嬷,你是皇额娘留下来的,我和阿哥爷合该安养你。”张淼淼当机立断开口,“但既然你侄子来,我和阿哥爷也不能做出隔断骨肉的事情。嬷嬷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娘家也陪嫁了几处庄子,不如先让你侄子去我庄子先做个庄头,等阿哥爷瞧一瞧他的人品才干,再给他安排一个差事?到时候等爷出宫建府了,嬷嬷就算去了侄儿那处,也能时常进府来看看阿哥爷和我。”
四阿哥点头,同意张淼淼的建议:“嬷嬷,福晋说的就是我想的。”
这一会儿,他感觉到一点夫妻一体的味道了。挽留老嬷嬷的话他不能说,说了就带有强迫的意思了。任劳任怨伺候她多年的嬷嬷要出宫,哪怕他不舍,也不能说。现在有了福晋,终于有人能替他说了。
老嬷嬷当即跪地:“老奴侄儿何德何能,当不起阿哥爷和福晋的厚爱。”
“嬷嬷,就算你不是孝懿皇后身边老人,就凭你这几年尽心尽力替阿哥爷打理后院,就当得起。”张淼淼再次起身,把老嬷嬷从地上扶起来。
老嬷嬷动容,嘴唇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四阿哥看张淼淼的眼神那叫一个柔情似水,偷看他的雨浓心情更好了。她恨不得现在就跑回乌拉那拉家,把四阿哥和自家格格夫妻恩爱的事情告诉觉罗氏。
再次安顿好老嬷嬷,张淼淼对四阿哥说:“阿哥爷这几日正有闲暇,不如抽空见见老嬷嬷的侄儿?”
“固所愿不敢辞。”四阿哥说,“嬷嬷放心,我会给他一份前程的。”
老嬷嬷跪地谢恩:“阿哥爷福晋恩德,老奴没齿难忘。”
张淼淼甜笑,成了,四阿哥的府邸还在建,出宫之前老嬷嬷走不了了,她有足够的时间考察穿越女老乡。
“只是老奴那侄儿身上已经有了功名了……”
等等!
什么鬼!
有功名了!
旗人考上功名了?
张淼淼要疯了!她心里疯狂吐槽:这年头有几个旗人能考上功名?人顺治帝给旗人专门弄了个科举,就这样,一年也不见几个真正学出来的,老嬷嬷你这个侄儿也太牛了吧?
四阿哥脸上闪过一抹惊喜:“竟有了功名?哪一科的?”
老嬷嬷与有荣焉开口:“二十三年的甲子科,侥幸中了举人,正打算再考上一次试试。”
张淼淼觉得自己要退出群聊了,不是再说管家的事情吗?为什么要扯到功名上?看样子老嬷嬷是留不住了,时也命也,狗天道就是见不得她好,只能对不起老乡了。
“嬷嬷是有福之人。”张淼淼笑着插嘴,“侄儿不但孝顺,还有本事。”举人就可以做官了,老嬷嬷出宫能做老封君,怎么看都比在宫里做奴才强。
四阿哥沉吟了一会儿:“嬷嬷既然已经打定主意,那我也不强留。只嬷嬷千万切记,多写信,多传讯,好让我知道嬷嬷你的近况。”
这一句话说的非常有人情味。
张淼淼对此不惊讶,清穿小说里都喜欢把他设定为冷面王,但实际上这位一点都冷,折子上都能写肉麻话。
老嬷嬷很感动,眼泪都下来了,重重给四阿哥磕了一个头。
这一会儿,四阿哥站起来了。张淼淼夫唱夫随,跟在他身后。她看着他把老嬷嬷搀起来,温言安慰,心里没有任何波动。
老嬷嬷很快止住眼泪:“阿哥爷福晋隆恩,老奴定把福晋教会了再走!”
这怎么好意思?这样她怎么偷懒?张淼淼摇头:“嬷嬷不必如此,我怎能拦着嬷嬷骨肉团聚呢?”
四阿哥皱眉,想了会,给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建议:“这样吧,嬷嬷再留几日,趁着福晋未回门,多教教福晋。福晋天资聪颖,想来很快能上手。”
天资聪颖很快能上手?你哪里来的底气?张淼淼惊呆了。四阿哥这句话就和有些男人对自己马上要生的媳妇说,人人都生孩子,怎么你就受不了疼一样的不要脸。
“爷说的很是。”张淼淼好想开骂,沙猪主义的小鲜肉一点都不香了,之前那个体贴的皇子阿哥哪里去了?
两位主子都这样说了,老嬷嬷心里又想出宫,也就应了。
三个人又一起说了一会儿话,老嬷嬷告退。
她一走,四阿哥就打发屋子里的人都出去。
安静的屋子里,这位杀猪主义皇子阿哥开口:“老嬷嬷一说要走,福晋就愁眉苦脸,可是怕自己管不好家?”
咦?
张淼淼眼睛一亮:“阿哥爷的意思?”
四阿哥笑:“福晋不如明日一早去给母妃请安吧。母妃那里有不少经年的嬷嬷,想来能均你一个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