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原地, 一副吓傻的样子, 然后眼泪就下来了。
苏培盛偷偷看了她一眼,飞速低着头去追自己的男主子了。
四贝勒身边的人一走, 正院的丫头们就敢去张淼淼身边了。
云淡不当值,夏荷带着芍药牡丹凑到张淼淼身边,扶着张淼淼往屋里去。
张淼淼抽泣着把自己的身子靠在夏荷的身上,有着她使力把自己带进去,然后扑倒在床上,大哭了起来。
没有人敢劝。
夏荷带着芍药牡丹两个跪在屋子里, 陪着一起哭。
正院里哭成一片。
外书房里, 苏培盛等几个伺候的恨不得能挖个地缝钻进去。
四贝勒年纪渐长, 息怒越发不形于色,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生气了, 以至于伺候的人渐渐都忘记他实际上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苏培盛——”
安静的空气里,四贝勒冷冷开口了。
“奴才在。”
陈起鹏个狗东西为什么这么好运!
苏培盛好恨,缩着脖子回答。
“提灯, 去瓜尔佳氏那里!”
“喳——”苏培盛麻溜行动。
自从福晋生下弘晖阿哥, 贝勒爷就几乎不去后院其他人处留宿了,苏培盛还真当他打算学前朝的那个谁和福晋一生一世一双人了呢,结果……
得了!
就看侧福晋这回能不能接住这个福气了。
瓜尔佳氏得了通知的时候还没有睡, 正和大格格一起坐在靠窗的炕上一起做绣活。
大格格是个手笨的,从学女红开始就见天的哭唧唧,瓜尔佳氏虽然心疼她,觉得她一个未来固伦公主不必精通女红, 公主服自然会有配针线上人,但一想到她等不到封爵就要出嫁,享受不到公主的待遇,只能狠下心来逼着她学。
可怜天下父母心。
瓜尔佳是为了让她提起兴致,甚至跟着他一起学了起来。
母女两个头挨着头坐着,绣着一样花样子的手帕。
时不时的,瓜尔佳氏就抬头看向大格格手里的手帕,然后偷偷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
她这个养女是真的没有这方面的天分,也不知道四贝勒是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说他闺女活计好的。
她心里正腹诽着呢,从春桃改名为桃儿的陪嫁就走了进来,一脸喜色说道:“贝勒爷往咱们院子来了——”
瓜尔佳氏还没有开口说话呢,大格格就跳了起来:“真的?阿玛他过来了?太好了!”
“你这个丫头!”瓜尔佳氏看着她兴高采烈的样子,到嘴边的话一下子就咽了下去。
她难得有这么高兴的样子,何苦扫她的兴呢?古代的女孩子也就在娘家的时候有几年的快活日子,多纵容一些又能怎么样?
瓜尔佳氏迅速说服了自己。
脚长在四贝勒自己的腿上,他爱上哪都是他的自由。
她总不能打断他的腿,让他在回家的第一天呆在正院吧?
“高兴了?”她拉住大格格,“快去把你给你阿玛做的鞋子袜子拿出来!”
大格格点头:“额娘,我马上就来!”说完就往屋外头跑,门槛还没跨过去呢,她就停了下来,嘟囔着开口,“额娘,我一会儿就来,不许你和阿玛吵嘴!你要是再把阿玛气走,我可不依!”
瓜尔佳氏失笑。
她和四贝勒吵架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难为她每次四贝勒过来都要提。
“知道了,不会吵的。”
瓜尔佳氏心生怜爱,可怜的小东西,看到她这个养母和亲爹争吵肯定是伤到她的心了。据说成长在父母争吵的家庭中的孩子,会缺乏安全感,不相信爱情和婚姻。
每每想到这个,瓜尔佳氏就会觉得自己欠了大格格的。
也因为这个,她格外包容她,有时候甚至称得上纵容。
大格格得了满意的答案,抿嘴一笑,小跑着离开了。
她刚走,四贝勒就到了。
瓜尔佳氏赶紧迎出去,还没行礼呢,四贝勒就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这……”她愣了一下,压住了心里被无视的不快,看向苏培盛。
苏培盛摇头,做了个苦瓜脸,又指了指正院。
这些年,瓜尔佳氏没少给他塞银子,苏培盛虽然认定了正院才是四贝勒心中第一人,但看在银子面上,他还是很乐意为侧福晋透露一些小事的。
瓜尔佳氏是个精明的,苏培盛一番作态,她心里就有数了。
她没有马上跟进去,而是看向桃儿:“去和大格格说一声,让她不要过来了!”
趟地雷这种事情,她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不需要闺女去了。
桃儿应了,小跑着去大格格的屋里。
瓜尔佳氏往西边厢房看了一眼,才大步朝正屋走去。
一进门,她就感觉到屋子里那堪比空调的冷气了。不用看,她就知道冷气的源头是谁。
按规矩请安,又上了茶,瓜尔佳氏瞧四贝勒喝了两口,才试探着开口问道:“贝勒爷这是怎么了?”
四贝勒把茶盏重重放在桌上,面无表情地说道:“安置吧!”
瓜尔佳氏强忍着怒意上去伺候他,结果手还没碰到他身上呢,手背上就被拍了一下。
啪——的一声,瓜尔佳氏低头看,才发现自己手背红了一片。
用开四力半弓的力气打女人?
瓜尔佳氏忍无可忍,语气不善地说道:“您这是哪里受了气呢,跑到我这里来撒!”
桃儿扑通一声,和瓜尔佳氏身边伺候的其他人一起跪在地上,吓得死死发抖。四贝勒身上的怒气,她们都感觉到了。
四贝勒眯起了眼睛:“瓜尔佳氏,你好大的胆子!”
“我胆子大不大,贝勒爷不是一向都清楚么!怎么,被我说中了?”瓜尔佳氏气死了,“贝勒爷是觉得我好欺负么?在福晋那里受了气了,哪都不去,就往这里跑,我在贝勒爷心里算什么?”
苏培盛缩在角落里,只觉侧福晋烂泥扶不上墙,没有得宠的命。
就在这时,门口就传来了大格格颤颤巍巍的声音:
“额娘,阿玛——”
瓜尔佳氏脸一白,转头看过去,映入眼帘的就是大格格圆乎乎脸上的泪。
“瑚图里……”她开口叫她,“额娘没和你阿玛吵……”
大格格眼泪刷的一下子掉了下来。
她不等四贝勒开口,就低头把眼泪擦了,然后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女儿莽撞了,求阿玛额娘责罚。”说罢,还准备行大礼。
四贝勒瞪了瓜尔佳氏一眼,一把搀住自己的闺女:“这是做什么呢?快别哭了,阿玛没和你额娘吵。”
“真的?”大格格半靠在四贝勒身上,眼睛里还含着泪,她怯生生问,“阿玛真没和额娘吵?”
四贝勒点头。
大格格破涕为笑。
她拿出自己怀里的小包裹,塞进四贝勒怀里:“女儿为阿玛做了几双袜子……”顿了顿后,然后小小声说,“女儿不打扰阿玛和额娘了……”说完,撒丫子往外跑。
瓜尔佳氏看着她小跑着离开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她那一套套的,绝对不是她教的。那她从哪里学会的?要么是李格格遗传给她的,要么就是她偷学的……不管是哪种,都不是瓜尔佳氏喜欢和希望的。
可她之所以用那些套路,为的不就是她这个养母?瓜尔佳氏这样一想,心里又有些甜。
她定定看着大格格的背影,甚至没发现四贝勒看她的眼神有多么的复杂。
被大格格一折腾,两人吵不起来了。
重回屋里,四贝勒打发了伺候的人。
他问瓜尔佳氏:“爷问你,你可曾想过问母妃讨两个秀女来伺候爷?”
瓜尔佳氏一呆,有些没明白他的意思。
问德妃要秀女来伺候他?
凭什么!
他后院女人还不够多么?是有多么想享受齐人之福?
“从未想过。”瓜尔佳氏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大格格才帮着缓和了气氛,她说这样的话,四贝勒该认为她不贤惠,是个妒妇了。
谁知,她才说完这句话,四贝勒脸上就浮现一抹痛色。
他良久没有说话。
瓜尔佳氏看他站在原地,总觉得他身上弥漫着散不开的沉痛。
可他一个皇子,一个颇受皇帝重用,未来能继承皇位的皇子,能有什么事情值得他去沉痛?
瓜尔佳氏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想。
她只是又问了一句:“爷要安置么?”为了她养女那份心。
四贝勒点头:“过来服侍吧。”
一夜无话。
四贝勒留在了侧福晋的院子里,但是没有叫水。
懂的人自然知道这两位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因此,大格格格外的气恼。
她就不明白了,她已经把该做的都做了,为什么她的养母就是没有办法得到阿玛的宠爱呢?
论才貌,论能干,她真的一点都不输嫡额娘啊!
今天,又是大格格闹不明白的一天。
第122章 自己给自己台阶下的四……
大格格闹不明白, 张淼淼也闹不明白啊。
她是福晋,四贝勒和哪个女人开车了,她这里都要记录的, 这样将来某人怀孕了, 也好有个对证。
她看着弯着腰的苏培盛,忍不住再问了一句:“昨儿真没叫水?”
苏培盛点头。
张淼淼真的疑惑, 这一位到底是怎么了?这些年和皇帝出巡塞外的时候不带女人就算了,回来了竟然也不开荤?该不会她当年乱说的话应验了?他年纪不大,那方面不行了?只有她这样有外挂的才能激起他的兴致?
啊——
张淼淼悟了。
她发现真相了。
怪不得他听到她和德妃准备给他弄两个秀女,会脑牛成怒踢藤椅!
原来有那方面的问题。
现代的某些男人上了年纪之后遇到问题还能去看个男科,买个伟哥,这无比要面子的四贝勒总不能大咧咧去看御医。
张淼淼表情不太好看, 心说这次是把四贝勒得罪死了。
苏培盛不知道上头的女主子在想什么, 他见张淼淼不说话, 连忙卖好:“贝勒爷这心里只有福晋一人, 其他几个加起来, 都没有福晋在贝勒爷心里贵重。”你们两个就快点和好吧!他这个伺候的真的不想被迁怒。
“苏谙达这张嘴巴真甜。”张淼淼不好把自己的担忧挂在脸上,顺着苏培盛的话说下去,“就凭这几句, 今儿就要厚赏你。”
说罢, 叫来夏荷,让她拿个厚封给苏培盛。
苏培盛眉开眼笑着接了过去。
张淼淼没心思和他继续废话,她现在只想快点进宫和德妃说一声计划有变, 不要秀女了,因此直接说道:“贝勒爷那里还有什么吩咐吗?”
苏培盛听出她送客的意思了,利索滚蛋。
他一走,一屋子奴婢过来给张淼淼道喜。
“福晋, 贝勒爷心里只福晋一个。”
“福晋……”
乱七八糟的,总归都是为她高兴,顺便也安慰她。
张淼淼不好扫兴,让夏荷给赏赐,一时间屋子里喜气洋洋的。
等这一波兴头都过来,张淼淼才叫人往宫里递牌子。
结果,德妃那边传话了,让她不用进宫去了,他们夫妻两的事情,她不管了。
“母妃真这样说的?”张淼淼得了这样的回话,心里就是一惊。要是德妃真是这样回话的,那她怨气是真的不小。
“是德主子原话。”冬雪找人递的牌子,所以也是她听到了这句话。
张淼淼眉头就皱起来了。
她没有去找德妃,那么只可能是四贝勒进宫去了,估计是他男性的自尊受到了伤害,言辞拒绝了德妃帮他选两个秀女入府伺候的好意,把德妃气到了。
这对母子的关系这几年越发不好了。
张淼淼在心里胡乱感叹了一句。
明明她刚嫁进来的时候,母子两个之间虽然相处别扭,但是还有几分温情脉脉的……
算了。
又不是她亲妈,四贝勒怎么气德妃和她有什么关系,只要别再来迁怒她。
德妃不管了也好,张淼淼心里还是有些怕她给她把钮钴禄氏弄进府里来的。
“好了,这件事我知道了。”张淼淼想了想,决定当做不知道,不去掺和这对母子之间的事情,“话不许传出去,明白了吗?”
冬雪点头。
张淼淼打发她下去,然后开始自己每天的日常消遣。
看看话本,练几笔字,翻翻账本,吃吃点心,睡个午觉,一个白天很快就过去了。
晚上的时候,身体恢复了的弘晖过来问安。
张淼淼留他一起吃了饽饽,看他一双眼睛时不时朝外头飘,就知道这孩子是知道了昨天四贝勒在他这里发怒的事情。
叹了口气,张淼淼去揉他的头:“昨日你阿玛发怒的事情,你听到了?”
除了王以诚,弘晖身边的人都是四贝勒亲手挑选的,那些人是不会把后院的事情拿到主子面前的。所以,只能是云淡告诉了王以诚,王以诚告诉了弘晖。
弘晖脸有些红,眼睛里藏着一抹不安:“阿玛和额娘……”
“没事。”张淼淼不想骗孩子,她就不是那种报喜不报忧的,“你阿玛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不痛快,和我说了几句,就突然把藤椅给踢翻了。”
“额娘……”弘晖脸上的红退了下去,自从七岁之后,他就不让张淼淼拉他的手,这一回他主动握住自己额娘的手,“你还好吗?”
“我能有什么事?”张淼淼真的没事,“你不要担心额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