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缺乏安全感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寻找能带给其安全感的人或物。就如她现在,手里拎着把斧头紧紧跟在沈绍卿身旁寸步不离。
沈绍卿刻意放慢脚步,两个人走在队伍之后不慌不忙。
田小娥也在队伍之中,她回头望向两人忍不住用胳膊怼了怼一旁的田小花小声说道:“姐,你看!沈知青在后面呢!”
“嗯?”田小花看向她一脸茫然,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个。
自从上次在童大宝那里碰壁之后,田小花一直都是没精打采的,最近这几天才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
见她这么不上道,田小娥气得半死,这段时间她总想给两人创造一些机会,可那个沈绍卿神出鬼没的,根本就抓不着人影!
再这样下去,自己还怎么看田小花的笑话?!
他们这对姐妹花也是今天才开始伐树的,昨天晚上田大满受了脚伤,怕她爹因为不能挣工分而找焦翠英撒气他们才会来山上。
想到这是接近沈绍卿的好机会,田小娥准备伺机而动给他们多制造一些相处的机会。
沈绍卿带着童颜和郑洲去了树林的东面,赵和平他们去了西面。
这么冷的天,大家都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的,如果不仔细分辨根本就看不出谁是谁。
本来田小娥一直都有偷偷盯着沈绍卿的一举一动,只不过是一个转头的瞬间就把人盯丢了……
“姐,你看到沈知青了吗?”如今大家都已分散各处开始劳动,她的心里有些着急。
“你怎么总关注他呀?”田小花疑惑地打量着她试探道:“难道你看上沈知青了?”
“没有!你竟瞎想。”田小娥怕她误会连忙开口否认。
“我只是觉得你们俩很般配,全知青点就属沈知青长得最好看!”
这个说法,田小花是很不赞同的,在她心里长得最好看的男人是童大宝,其次是那位赵知青,沈知青长得太冷了,看起来凶巴巴的她不喜欢。
“你别乱说话,我都记不清沈知青长啥样了。”
田小娥的话她懒得反驳,只是撇撇嘴没再继续解释。
从小到大两姐妹都没有什么共同语言,田小娥更不知道自己姐姐的审美观跟她有着巨大的差异。
算是受了田大满的暴力影响,田小花只喜欢温柔似水的男人,觉得这样的男人才有安全感。
而田小娥就喜欢像赵小虎那样逞凶斗狠的男人,她觉得只有那样的男人才能以暴制暴,把她爹制得服服帖帖的。
“你还没说你到底看没看见沈知青呢?”田小娥拉起她的胳膊晃了晃,撒娇的模样让人误以为两人的感情非常好。
“他好像是去了那边吧。”田小花被她晃得直心烦,于是随便指了个方向打算敷衍过去。
“那咱们也去那边砍树吧。”田小娥不由分说拉着田小花的手就往树林的西面走去。
树林深处,只有两三个知青正在奋力砍树,田小娥朝他们那边张望了半天并没有看见沈绍卿的身影。
大家都在埋头苦干,高大根瞅着这对姐妹花跟个没事人似的,不禁皱起眉毛,质问道:“你俩咋还不干活,工分不打算挣了?”
“高队长我们现在就干活。”
田小花熟知高大根的暴脾气,她拉着田小娥边陪笑边朝一棵大树走去。
俩人以前谁都没砍过树,一时之间大眼瞪小眼,只能模仿别人怎么做他们就跟着怎么做。
“姐,你先砍着,我去找个地方方便一下。”没砍两下树,田小娥就受不了这份累随便找个借口想跑路。
田小花哪会不明白她的心思,头也没抬只闷闷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她的请求。
……
在树林的另一头,童颜挥舞着斧子下足了力气往树上砍,但效果甚微。
沈绍卿砍树的地方距离她不是很远,他一直都有留意童颜的一举一动,见她只会使些傻力气还把自己累得够呛,他差点没气得笑出声来。
“这棵树照你这样砍下去,估计过了除夕也砍不断。”
走进童颜负责的区域,他眉毛上挑眼底尽是促狭。
“你能不能别打击我劳动的积极性?”童颜扔下斧头转了转手腕,幸亏自己戴着棉手套,不然这手又要磨出泡了。
“你去一旁呆着吧,这两棵树我砍。”还没等童颜有所反应,沈绍卿已经抡起斧子砍了起来。
为了方便干活,棉大衣早被他脱了下来,上半身只穿着一件深灰色的毛衣。
随着动作,他的额头浸出一层薄汗,衣服下的肌理若隐若现,冷白的肤色晕着淡淡的粉,那样子十分性感!
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
此时,在童颜眼中这个男人简直帅得惨绝人寰!
就在她只顾着欣赏男色的时候,面前这棵大树随着男人的斧起斧落,发出“咔咔”的断木声慢慢朝地面倒去,最后“砰”得一下应声倒地。
童颜笑吟吟地走过去忍不住夸起彩虹屁,“点长,你真是太厉害了!我要向你学习!”
“不用学了。”他想说:以后有我就行。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就你这榆木脑袋想学也学不会。”
童颜:“……”好想揍他!
这时,一声惊呼由远及近打破了这片祥和宁静。
“点长,不好了!赵和平出事了!他被大树压底下了!”
跑来报信的是刘德庆,等到他跑到两人跟前的时候已经是气喘吁吁。
“怎么回事?!”沈绍卿收起脸上的笑意,表情变得严肃凝重,“人在哪儿呢?!”
“就在西头那片树林里!高队长也在那边!”刘德庆单手叉腰指了个方向。
“走!咱们过去!”沈绍卿扔下手里的斧子立刻迈开步子朝那个方向跑过去。
“我也去!”童颜也紧随其后。
她蹙起眉认真回忆书中的剧情不禁有些疑惑,如果没记错的话,离赵和平牺牲还早着呢,他怎么会现在出事呢?
第30章 分肉 ——
此时, 在西边的林子里大家早已乱作一团。
高大根正指挥几个壮汉一起搬开压在赵和平腿上的大树。
而赵和平的右腿被压在树下疼得脸色苍白冷汗直冒。
他微眯着眼,脸上尽是痛苦之色。
田小花蹲在一旁吓得眼泪围着眼圈打转。
“赵知青对不起!都怪我太大意了!”她抹了一下眼角的泪花,娇弱的声音中有些哽咽。
“没事, 只是被砸了一下, 不碍事。”赵和平紧咬着牙根,生怕吓到眼前的姑娘, 痛得连哼都不敢哼一声。
这事还要从十分钟之前说起。
田小花砍了半天没砍倒一棵树,便走去别人那里想要认真观摩一下。
正巧这时有人砍倒一棵大树,砍树之人是个新手,手下没个准头,树木倾倒的方向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而田小花更是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就在大树将要压向她的时候, 赵和平突然冲出来一手把人推开, 自己却没有躲过去。
等沈绍卿他们跑过来时人们已经把树挪开, 只见赵和平的右腿被砸得血肉模糊, 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童颜可以肯定, 现在这个场景书中并没有。
沈绍卿快步来到他面前蹲下,先低头检查了一下伤口,见没伤到骨头再抬眼问道:“其他地方有没有被砸到?”
“没有, 只有腿受伤了。”在整个知青点只有赵和平一个人知道沈绍卿懂医术, 他轻喘着问:“怎么样?严重吗?”
“没事,放心。”沈绍卿拍拍他的肩膀给予安慰,“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 需要好好休养。”
由于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很小,田小花站在旁边急得不行,“是不是应该把赵知青送去卫生所啊?他的腿流了很多血!”
心想这个沈点长真无情!赵知青都受伤了,这人看着一点都不着急, 冷血动物!
“大家搭把手抬赵知青下山!”其实,高大根很怕赵和平以后变成瘸子,那样的话好好的一个人这辈子就算毁了!
这里的伐树工作只能先暂停,山上几个体格好的汉子轮流背着赵和平下了山。
田小花一直走在他们旁边神色担忧,想到赵和平以后没准会变成残废,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
在东北,过了腊八就是年,临到年终岁尾家家户户都要开始准备年货。
在农村,除夕之前杀年猪是一件大事!
生产大队会把养了一年的大肥猪当着全村人的面杀掉。村民们按照人头领猪肉。
这年头吃口肉不容易,几乎没人喜欢精瘦肉,都是专往肥肉的地方挑,越肥越好!
作为下乡知青,这肉当然也有他们的一份,即使一人分不到多少肉,但有胜于无嘛。
童颜站在队伍的中间和大家一起领猪肉。比起别人的望眼欲穿,她要淡定得多。
十个人里至少有八个会选择肥猪肉,只有她想要瘦肉,没有竞争就没有压力,因此她才能这么悠哉。
沈绍卿被高大根叫去安排了一个记账的活,就是谁家领了多少肉都要记录,这样可以防止有心之人冒领、多领。
男人今天穿着一件黑色棉袄,腰杆挺得笔直,不苟言笑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禁欲。
在杏花村,不管是大姑娘还是小媳妇,只要有沈绍卿在场,他们都会小脸儿红红,内心羞涩。
“欸!你看那沈知青,长得可真好!也不知道以后会找个啥样的对象?”排在童颜前面的两个婶子提到沈绍卿都是一副老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的架势。
“那必须长得跟天仙儿似的啊!”其中一个大婶故作神秘地说:“我前几天看到老钱家那个小闺女还给沈知青送围脖来着,啧啧啧……也不看看自己长啥样。”
“那他收没收?”
听到这里,童颜不禁竖起耳朵,也很好奇那男人有没有收。
“当然没收!换我我也看不上老钱家那丫头!”大婶撇撇嘴,把自己的反感表达得淋漓尽致,仿佛自家的大白菜要被猪拱了一般。
童颜抿起嘴只觉得好笑,心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如果有一天,她亲妈见到沈绍卿,会不会也像这两个婶子一样变成无脑粉呢?
沈绍卿的长相完全符合她妈的审美,想到上辈子她妈追星时的那股狂热劲儿,她噗嗤一笑,忽然有些心酸……
不出意外,在童颜前面排队的人清一色要的都是肥猪肉,就连猪五花都不想要!
轮到童颜时,沈绍卿抬起眼问道:“要什么肉?”
“猪里脊。”童颜看向案板上那一大块里脊肉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嗯,好。”沈绍卿提笔写上她的姓名和猪肉的斤数,一边写着还不忘小声交待道:“你回去让郑洲弄点花椒大料,晚上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好的!”童颜虽然厨艺不精,却特别崇拜厨艺好的人,见男人说得挺神秘就以为他是个隐世高手,于是重重地点点头,十分期待晚上会吃到什么好东西?
见他还在低头写字,童颜一手拎着猪肉,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思忖几秒后还是忍不住问:“听说……钱家姑娘给你送围脖了?”
“嗯,送了。”沈绍卿笔下一顿,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她眉毛微挑。
“但是,我没收。”
男人如墨般的凤眸里是童颜读不懂的情绪,她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不知道自己还能问些什么,突然很懊恼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对了!知青点还有事,我先回去了!”怕他发现自己的异样,童颜随便找个借口转身就跑。
望着那道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沈绍卿勾起嘴角会心一笑……
直到所有村民都分到肉,沈绍卿才拿着自己那份回知青点。
高大根瞅着他手里的猪里脊不禁皱眉,“早晨让你先选肉你不干,你看!现在竟剩些瘦肉,也不能耗油可咋吃?都不够塞牙缝的!要不咱俩把肉换一换。”
“不用,你要真敢跟我换,小心高大嫂跟你翻脸。”
在高家,高大根是个啥也说了不算的男人,能作主送童颜几个萝卜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
沈绍卿根本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高大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知道自家婆娘不是个好惹的,“要不这样吧,剩下那些猪骨头什么的你如果想要就都拿去!”
“那我就不客气了。”沈绍卿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连客气都没客气一下便收了东西。
在下乡之前,大多数知青还都在上学,虽然家家户户条件都一般,但也都是个不知油盐柴米贵的懵懂少年。
自从下乡之后,他们才知道原来一块苞米面大饼子可以掰成三瓣分成三顿吃,原来土豆不一定是菜也可以当主食。
如今村里分了年猪肉,大家尽管心里很高兴,特别想把它们一顿吃完解解馋,可生活的不易教会他们许多,很多人也像村里人那样,竟往肥肉上挑,一块猪肉恨不得分成八顿吃。
有时候大家也会单独各自开火做饭,尤其今天分了猪肉更甚。
每个人想做的菜色都不一样,根本吃不到一块去。
饭桌前,童颜和郑洲坐得端正,一心等待沈绍卿向他们展示厨艺。
今天的火锅肉料是郑洲和沈绍卿出的,郑洲领的是猪五花,童颜和沈绍卿是猪里脊。
一直等了很久,沈绍卿才跟变魔术似的搬出一个铜火锅来。
酸菜配猪五花,再用骨头汤做汤底,光用想的都十分美味!
“你这铜火锅是从哪儿弄来的?”郑洲打量着火锅有些好奇,反正他们知青点不可能有这东西。
“从高队长家借的,你过来帮我生炭。”
“好嘞!”
几个人一通忙活,过了半个小时之后才把美食吃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