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听?”他沉默一瞬。
“嗯,我想听。”童颜在怀中点点头,她想了解他的所有,不论是开心的还是不开心的都想知道。
自己家里的事早晚都要告诉她知道,沈绍卿做了个深呼吸,随即把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低语道:“嗯,好,我说给你听。”
桌上的煤油灯还在发着微弱的光,屋外静悄悄的,只有蒙蒙亮的天色在残忍地提醒他们离别在即,相聚的时光已经所剩无几……
沈绍卿原本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一家五口齐乐融融。沈家是医学世家,在清朝那会儿祖上就是御医。
他的爷爷沈儒林更是国医圣手,被老人家医治好的病人数不胜数。他父亲沈为民的医术虽然没有老爷子厉害,但在京市的医学界也占有一席之地。
沈绍卿和弟弟从小耳濡目染,励志长大之后也要继承衣钵当一个悬壶济世的医者。
可是,这一切美好在五年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
当时在政界有一位大人物,大家都尊称他为聂老,这位老者不知道什么原因得了一种怪病,更是一度危在旦夕,很多人为其医治都没有效果。
沈儒林作为国医圣手自然被邀请为其医治。作为一个医者,沈儒林对这个怪病很感兴趣,他研究数月后终于找到了医治的好方法。
而聂老在对症下药之后,病情也渐渐有了起色。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一直和聂老不对盘的某个家族对沈儒林下了死手。
他们策划了一场事故,在这场事故中,沈绍卿的亲生母亲和弟弟都去世了,而沈儒林也因此变成一个哑巴并瘫痪在床……
事发突然,十七岁的沈绍卿怎么也没想到一夜之间自己会失去这么多亲人,家庭的骤变让他瞬间成长许多,从那一刻起他便不再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郎。
当时,沈为民除了悲痛以外还要照顾重症病房里的父亲,又要继续给聂老治病,幸好医治聂老的方法沈儒林告诉过给他,这才得以把聂老医治健康。
在医治的这段期间,聂老一直都在调查沈家的事,待他调查清楚后才知道原来是因为自己而牵连了沈家人,虽然之后他为沈家报了仇,但仍然愧疚难当。
沈为民也是这时才知道原来家人的离世并不只是一场意外,同时他意识到自己只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就算医术再高超没有一个强大的背景,如蝼蚁的他根本无法继续保护家人。
至此之后,沈为民脱下那身白大褂,弃医从政。
聂老觉得自己欠了沈家四条人命,便认下沈为民作干儿子,竭尽所能为其铺路,只望他能仕途坦荡,自己也算老怀安慰了。
作为一个政界的门外汉,沈为民每天早出晚归根本无法照顾重病的父亲和儿子,因此他便经人介绍娶了冯梅兰为妻。
所有这一切,沈绍卿都被瞒在鼓里,他一直以为家人的离世只不过是一场意外。
因此,他不能理解为什么母亲刚刚去世父亲就要再娶?更不能理解为什么父亲好好的医生不当,非要从政?而且还不让他继续学医,非要把他送去部队?
渐渐的,父子两人的矛盾越来越深,沈绍卿为了逃避父亲安排的道路偷偷报名下了乡。
过年前,两人又因为参|军的事大吵了一架,所以他才会提前从京市回村和童颜一起过除夕。
童颜在沈绍卿口中所听到的故事,只不过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
在得知他母亲和弟弟已经去世时,童颜心疼地紧紧抱住他,希望这样能为其分担一些伤痛。
“已经过去五年了,我没事。”沈绍卿在她额头留下一吻,内心被她填满温暖,“等我回京后带你去见见他们,我妈以前总念叨我会娶个什么样的妻子,她一定会很喜欢你。”
“嗯,好,我也想见见他们,咱们一言为定!”
“好,一言为定。”
两人勾了勾手指,相视而笑。
……
知道童颜就要离村,高大根装了一大包当地的土特产让其带回家。
在杏花村生活一年,童颜对这里充满感情,如今将要离开心底满是浓浓的不舍,平时几个交好的知青把她送到村口,沈绍卿便骑上自行车准备把人送去火车站。
一路上,他们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淡淡的离愁在两人心中萦绕,沈绍卿看了下手表,只希望时间能过得再慢一些。
可距离车站的路途却越来越短……
“沈绍卿,如果……如果你暂时不想回京市,不要为了我强迫自己,可以吗?”童颜把手搭在男人的劲腰上,手指蜷缩在一起,思绪复杂。
她即想让他答应下来,又不想让他答应,十分矛盾。
“别胡思乱想,我没有强迫自己。”沈绍卿并没有跟她说自己是因为什么下的乡,只是把母亲和弟弟的那场意外,还有父亲再娶的事说了一些,没料到这姑娘还是想多了。
“嗯,我只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童颜见他不承认也没有挑破,平时,这个男人很少提及自己父亲,除夕那天还是和她一起过的,有点脑子都能猜到他和父亲的关系不太好。
“好,我答应你。”
童颜坐在车座后面看不见男人的神色,见他答应下来,便把头轻轻靠在他的后腰上,哽咽道:“沈绍卿,我会每天都想你的,你也要想着我。以后不许和韩玉婷……不对!不许和任何姑娘多说话!要时刻保持距离,牢记自己是个有主的人!”
“嗯,我答应你。”沈绍卿上扬起嘴角反过来提醒她,“你说的这些要求你也要时刻这么监督自己,知道吗?”
“……”她挠了挠耳朵,虚张声势地说:“只要你能做得到,我就一定能做到,我可告诉你,我在杏花村留下的眼线可多了!”
男人清朗一笑,点头说了句“好。”
到了火车站,沈绍卿买了一张站台票,身上背着她的行李直到把人送上火车上安顿好,才从自己军绿色的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本子递给童颜,“这是送给你的,现在先不要看,等回家之后自己一个人时再看。”
“这是什么啊?”见上面是用白纸包好的书皮,童颜拿起来端详半天觉得应该是一本书。
“保密,回去你就知道了。”车上人多,一切的情感都只能隐于心底,沈绍卿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满含深意地说了句“保重。”
“沈绍卿,你也保重。”童颜仰起头看他,美眸里含着盈盈泪光。
车窗外的阳光洒落在两人身上,暖暖的,彼此都想牢牢记住对方此刻的模样……
第50章 小偷 ——
随着火车缓缓开动, 车窗外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不清,童颜这时才忍不住流下泪来。
这个时代没有手机和电脑,就算再怎么想念也无法看见他的样子, 而自己连他一张照片都没有, 一切都只能靠想象。
童颜是靠窗而坐,坐在她旁边的大娘见她正在摸眼泪忙关心地问:“小伙子, 你哭啥啊?”
“没事,就是想家了。”童颜擦掉泪,勉强露出一丝微笑。
“唉,怪不得!你这小小年纪出门在外可不容易。”大娘想到自己的儿子感同身受地叹口气,随即提醒道:“可别光顾着伤心,这车上的贼可多了, 你拿这么多东西一定要注意着点儿。”
“谢谢大娘, 我会的。”
行李架上放着童颜的两个大袋子行李, 其中一袋里面装的都是衣服, 当初沈绍卿为她做了五六条漂亮的裙子, 过些日子到了夏天正好可以穿。
另外鼓鼓囊囊一袋是高队长送她的土特产。
拿起男人送给自己的那本书,童颜轻轻抚上它的书皮,很想打开看一看, 但转念一想又怕里面是违|禁书籍, 怕给沈绍卿惹来麻烦,于是她把书小心翼翼地放进挎包里准备明天到家再看。
想到这里面是沈绍卿送给自己的礼物,童颜紧紧搂着挎包, 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那男人独有的气息。
她这副模样很快便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坐在她斜对面的两个男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静静等待时机。
这趟列车童颜之前坐过两次,她把头靠在车窗边有些昏昏欲睡,可是刚闭上眼睛脑海里蹦出来的都是昨晚那些羞人的画面。
她的小脸儿瞬间涨得通红, 只能再次睁开眼不敢再睡。
虽然昨晚一夜没睡,整个人却异常精神,实在无事便拿出伟人语录重新翻看起来。
对面那两个男人本打算等童颜睡着了便立刻过去探探路,见她又不睡了,心里忍不住开始骂骂咧咧。
随着列车的行驶,天色渐渐暗沉下来,他们这节车厢的人不太多,坐在童颜身边的大娘早已随便找了张长椅和衣而卧。
一整天都没有休息,童颜这时才有了一点点睡意,她把挎包放在方桌上,然后自己趴在上面合眼而眠。
直至深夜,整节车厢都变得静悄悄的。那两个小偷见时机成熟,兵分两路各走一边,想要把每个露财之人都搜刮一遍。
其中一个瘦小的男人首先便把主意打到了童颜身上,他们白天一直都在盯着他,这小伙子一看就是个不差钱的主儿,两个行李袋鼓鼓的,估计身上的包里会有不少钱。
他悄悄凑到童颜对面的空座上坐下,见没有惊扰到人,心中暗舒一口气。
为了谨慎起见,瘦小的男人又耐心等待五分钟之后才开始行动。
半梦半醒之间,童颜突然感觉到自己脑袋下的挎包轻轻动了动,这让她瞬间清醒过来,警铃大震。
她猛得抬起头,正好对上那双不老实的手。
“你在干什么?!”她冷着脸,整个人充斥着肃杀之气。
瘦小的男人没想到童颜的警惕性会这么高,他讪讪收回手,笑着说:“小兄弟,我看这边挺宽敞,所以过来在这里凑合一宿。”
在火车上,像这种小偷一般都是团伙作案,而自己又没有证据证明他是小偷,童颜不想招惹麻烦,也就没有再搭理他。
她把挎包重新挎在身上,双手环于胸前紧紧盯着他,此时已经毫无睡意。
男人被她的目光盯得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没过一会儿就起身离开了。
想到方才自己差一点就把包里的东西弄丢了,童颜就感觉一阵后怕。
翌日清晨,行驶了十多个小时的列车终于到达京市。
之前童颜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东西,所以并没有通知家里人来接她。
一手拎着一个大袋子直到出了火车站,她才找了一处人少的地方把行李放在一个墩子上准备歇一歇。
这里都是流动人口,人员比较杂,童颜一直拽着行李袋的手拎没松开过。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从眼前掠过快速抓住她的行李袋就想抢。
幸好她紧紧抓着袋子才没让男人得手。
长这么大,童颜还是第一次碰到抢劫的,她忍住心底的慌张怒斥道:“你想干嘛?快松手!”
如果童颜仔细辨认眼前的人,一定会认出他就是昨天想偷东西那人的同伙。
昨晚,瘦小男人没有得手,回去之后被同伙一通嘲笑,两人打赌如果谁能抢到或偷到童颜的行李,输者就给赢者十块钱。
所以才有了眼前的一幕。
“如果不想受伤话就快把东西给我!”火车站里到处都是他们的人,这个男人俨然是有恃无恐,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强抢东西。
想到自己有金手指,童颜虽怕但仍不想让他得逞,她忽然扯破嗓子大喊道:“救命啊!有人抢东西啊!”
男人以为童颜会乖乖松手,结果并没有,现在还敢喊?
这让他有些恼羞成怒,伸出拳头就往童颜的脸上挥了过去。
结果自己不但扑了个空,还一个趔趄脸先着地摔了个狗啃屎。
就在他将要站起来的时候,童颜立刻抬高腿对他某处来了一个致命一击。
“你……”男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捂着发疼的地方又重新跌倒在地。
这一切都发生在十几秒钟内,这把周围的人看了个目瞪口呆。男人被打,藏在附近的同伙们哪可能轻易放过童颜,以那个瘦小男人为首,有几个人怒气冲冲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自知自己不可能打过这么多人,童颜拎着行李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如今能仰仗的只有自己的金手指,或者是她这两条腿能跑得快一些。
“臭小子,你胆子挺肥啊!我五哥你都敢打。”瘦小的男人走到她面前,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正“哼哼唧唧”的同伙有些幸灾乐祸,但面上却不显。
就在童颜正在思考怎么脱身时,一道男声突然插了进来,“呦呵,你们想怎么样?这诺大的京市还没有王法了吗?”
童颜闻声转过头一眼便认出他是沈绍卿的发小林安。
“那个,对不住啊!沈绍卿让我来接站,结果我起床起晚了。”林安脸上堆着假笑,就怕这人跑去沈绍卿那里告自己的状。
之前童颜并不知道沈绍卿会派人来接自己,想到她家男人的细心之举,她眼含笑意,心中一暖。
刚刚还嚣张跋扈的几个人在见到林安的时候都灭了气焰,只因为他身后那辆吉普车的车牌,道上人都不敢招惹。
“这都是误会,是误会,你们忙,我这就把地上的人带走!别碍着您的眼。”
对方低三下四的姿态让童颜有点吃惊,她不知道沈绍卿的这个朋友是什么身份,能让这些流氓混子这么说话,应该也是很有背景的吧?
“慢着!你们是不是应该说句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请你们大人有大量!”
“快滚!你们记住,如果敢背着我寻仇,我绝对让你们横着出京市!”林安虽然脸上挂着笑意,但神情之中却透着狠戾。
“好好好!我们这就走!”几个人连忙扶起地上的男人在林安变卦之前赶紧跑了。
待人都走光之后,林安拿过童颜手里的行李说:“走吧,嫂子,请上车!”
“你叫我什么?”童颜被他的称呼弄得一愣,习惯了男人身份,冷不丁被人揭穿,她一时之间心底有些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