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的独宠/刺杀暴君失败后——酒时醒
时间:2021-02-10 10:20:53

  “没有。”桑汀很快笑着答,像此前几夜那般,语气轻柔却透着坚定:“没有一点后悔,我想和他过一辈子,无论荣华富贵,还是变故险境。”
  桑决准备的后半句话,也因此没有说出来的机会。
  ——但凡女儿这几日有一星半点的悔意,他豁出这条老命也会护她平安躲开。哪怕对方是东启帝。
  为何要婚前不得相见?
  桑决怕他这傻闺女心性单纯,涉世未深,被男人的甜言蜜语哄得没了理智,日日溺在一处,所思所想都有那人的痕迹,人想要冷静,需独处。
  可是独自冷静了十日,桑汀的回答永远是没有,反倒是被分离逼出了思念来。
  父亲老了,凡事权衡利弊,最明白帝王不是良配,却不会不顾女儿的意愿,他想起那夜落水,东启帝大声吩咐的'先救桑决桑恒'。
  桑决释然,笑了笑,挥手说:“你回去吧,早些歇息,明日风风光光地从府中出嫁,爹这辈子平庸无所为,但愿护你周全成人,求得你所愿。”
  桑汀眼眶酸涩,缓缓跪下,额贴地,算嫁前,对父亲的第一别:“女儿告退。”
  夜色浓了,几个时辰后,天边乍现一抹金光,晨光的熹微渐渐笼在江都城上方,二十九,是个极好的日子。
  桑府里外焕然一新,小厮仆人正在院里厅外仔细洒扫,准备迎接客人,欢声笑语衬着门上对联窗花,红火喜庆。
  天灰蒙蒙亮时,其阿婆便轻轻叫醒了榻上酣睡的少女,去沐浴,几个宫人端着梳洗物件排成排地候在寝屋里。
  桑汀后知后觉地红了脸。
  其阿婆忍不住打趣:“娘娘,您头几夜翻来覆去睡不着,如今快要风光大嫁了,倒是好眠!”
  笑眯眯说完,其阿婆回头吩咐:“咱们动作快些,好给娘娘梳洗装扮。”
  几人笑声:“是!”
  桑汀:“……你们只管拿我逗乐好了。”
  于是几人嬉笑着说“奴哪里敢!”,一面将盆與巾帕梳子拿来,拥着她在妆台前坐下,其阿婆则去端了一碟子糯米糕来,桑汀只看一眼便飞快摇头,模样娇憨:“我不吃!”
  其阿婆哪里没想到她是何心思,笑说:“您身形窈窕纤细,便是吃完了这一碟啊,也无妨。”
  桑汀先摸了摸平坦的小腹,一夜未进食,她是有些饿了的,在其阿婆的笑脸下,犹豫再三,只捏了一块来吃,只怕吃多了,到时候穿不进嫁衣啊!
  好丢人的。
  宫人已经开始替她描眉上妆了。
  不多时,镜台上便见少女明眸皓齿,姿色本就天然卓绝,巧手点缀之下,妆容精致映丽,愈显美人婀娜多姿,顾盼之间,璀璨生辉。
  大红嫁衣量身定做,金丝银线嵌珍珠,繁琐服饰一一穿上身时,腰上仍是盈盈一束,身子窈窕婉约,丝毫没有半点拘束,姑娘玉面绯色便更生动了,隐隐还有些许懊恼。
  “阿婆。”她声音软软,看向桌上那碟子糕点。其阿婆立马给她端来:“瞧瞧,老奴就说,您还不信!”说着,便拿筷子夹了一块递到她嘴边。
  桑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张嘴咬了两口,怕弄花了唇上胭脂,她动作小心,正此时,寝屋外的锣鼓鞭炮声响起。
  有宫人在门外高声:“皇上来了!”
  “唔……”桑汀急忙咽下那软糯的糕点,腮帮微微鼓起,可招人爱。
  “嘿哟,这是皇上来早了!”其阿婆与宫人忙将凤冠取来,仔细替她戴上,凤冠熠熠生辉,发髻两侧的簪花富丽典雅,这下子,他们拥簇的少女比方才更耀眼夺目了,世上之于美感,没有'最',只有'更'。
  几人看得痴了。
  曳地裙摆绘着鸾凤和鸣,热烈似火,不失尊贵斐然,红盖头的边角亦精心点缀了凤凰羽翼,盖上后,眼前便黯了一瞬。
  桑汀看着眼前坠下的流苏穗,手心沁出细汗,之前漫长的等待,从昨夜开始便快得不可思议。
  等着迎亲鼓点响起,其阿婆才牵住她的手,温声说:“娘娘,吉时到了。”
  桑汀轻轻呼了一口气,抬脚迈出去,出闺房,是父亲在门外。
  她声音含着哽咽,唤了一声“爹。”
  “孩子,大好的日子,莫要哭。”桑决说着却已是眼眶微湿,从其阿婆手中接过闺女,父女往正堂去。
  耳边喧闹声热烈,又慢慢转为宁静,静中也浮着喜庆和笑语。
  桑汀便知几步外,是她期盼的良人,走近时,心跳蓦的快了起来。
  正堂中聚的都是朝中地位举足轻重的大臣,亲眷是少数,桑决将手中的花团绸缎交给东启帝,亦是将女儿交给了年轻的男人。
  绸缎牵着两人的神思,不约而同的侧目,仅一布之隔,稽晟知道他的阿汀今日有多惊艳。
  桑决在主位坐下:“今桑某嫁女,得诸位亲证,是小女之幸,桑某之幸,择此良辰吉日,愿今后,帝后琴瑟和鸣,多子多福,白头到老。”
  话落,外头鞭炮声如雷鸣响起。
  稽晟从礼官手上拿过杯盏,上前将茶水敬上:“儿婿,请岳父大人喝茶。”
  桑家无子,嫁出女儿,便也是等同于有了半个儿子。
  然这女婿可是东启帝,桑决素来行事谨慎克俭,恭敬之上是君臣,哪里居高当得起一声岳父,新婿敬茶这道礼仪,自也是一并省去了的。
  然而眼下一幕,真真叫老父亲微不可查地惊了一瞬,按在交椅扶手上的手掌发紧,慢慢的,苍老的脸庞上终于露出笑:“好,好!”
  他将茶一口饮尽,起身,眼含热泪:“去吧,莫要延误吉时。”
  此番迎娶回宫,卦师算了吉时,迎亲队伍每过一道门都是按着吉时放爆竹,点烟火,寓意吉祥昌顺。
  二十九的大婚,三十才是登高台,祭宗庙,接受百官朝拜,封后大典才算完毕。
  二人拜别父亲,在礼官指引下转身出门。垮出厅堂高槛时,桑汀顿了顿,回身看了眼。
  稽晟握住她的手,同她一齐停了步子。
  耳边的欢笑祝福声阵阵而起,浪花一般袭来,鼎沸人声,热闹氛围,很快笼盖在少女出阁的不舍与惦念上。
  桑决隔着闹嚷人群,抹了把泪,到底还是跟送出去。
  府门口热闹极了,江都城远近百姓都赶来一睹天子威仪皇后风采,远远望去,街边人头攒动,侍卫在两侧劈开道路。
  迎亲的车架高大豪华,前后共九辆,取个吉利数儿,长长久久。
  稽晟抱着他的心娇娇跨过门口火盆,上了中间装点最为华丽的车架,临抽手时,往桑汀怀里放了一袋子东西。
  桑汀眼角余光看到他纯黑绣金线的宽大广袖,愣了下,不一会儿,淡淡香味漾满了鼻尖,她才慢吞吞地反应过来,袋子里装的是热乎的糖炒栗子,一时间,不由得破涕为笑。
  持久不断的鞭炮声中,车架缓缓行驶了,桑汀悄悄掀开盖头一角,透过车窗回望,正看到门口处,父亲朝她遥遥挥手作别,大哥笑盈盈的,逢人便发红包和喜糖。
  那一幕,恍然叫她想起从前上学堂时,父亲送到门口……
  过往云烟,只催人眼眶发热,更多的不舍。
  桑汀摇摇头,挥散开思绪,抬眸望向前方。
  马蹄声踏踏,男人身形高大,挺拔如松,玉冠束发,英姿勃发。喜服是纯正的黑色,与天子冕服相似,庄严隆重,边角处的红色与腰间玉带才真正将大婚喜庆勾勒了出来。
  眼儿通红,脸儿也灼红了。
  自桑府到皇宫,历经大半个都城,路上锣鼓声喧天,这场盛世婚典,全城举杯同庆,天下无人不知:东启帝此生迎娶且只娶这一位正妻,为后,至死,再不会有别人。
  此刻,驿站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十几个黑衣人跪在地上,战战兢兢,手边的剑磨得蹭亮,却都被扔在了地上。
  这都是淮原随百里荆到访东启王朝的随从。
  而他们王子,此刻被绑在了大交椅上!
  百里荆快怄死了:“百里望你个老东西!快给本王解开!否则我定要了你的老命!”
  百里望是百里荆的叔父,现下不论这混小子骂多难听的话,丝毫不为所动:“荆儿,你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了吗?冲动逞强只会将你我逼到绝路,东启帝如今的实力不容小觑,便是淮原兵马来了,能不能过夷狄百万大军还未可说!遑论从前战场交锋,你已经败给他一次了!”
  提起从前耻辱,百里荆怒目瞪了这老头子一眼。
  百里望扬手叫来随从,而后一盆凉水泼在了百里荆身上,语气重重道:“眼下最不能得罪的就是东启帝!你去夺人.妻与送命有何不同?你且仔细想过了,此行若我们拿不回淮原十座铁矿,触怒大王不悦,届时这王位就不再是你大王子! 底下虎视眈眈的那几个,你都忘了吗?”
  生在王族之家,兄弟相争斡旋,稍一不察,剑走偏锋,埋没的将是往后一生。
  若说先天条件,稽晟与百里荆最大的不同,是百里荆生在正室嫡妻下,而稽晟,是庶子。
  起点千差万别,随后轨迹却全然逆转了。
  偏偏,百里荆心中最不甘的,亦是这点,他堂堂正室嫡子,出生高贵显赫,当年战场一见,分明是他高高在上要稽晟那厮投奔淮原,做他附庸臣子,如今几年过去,他仍是处处看人脸色的王子,而稽晟,已经凭借那身孤勇,登上一国之主,一统夷狄大晋,成就霸业,左手江山,右手美人。
  上天处处庇佑,独独不眷顾他。
  凉水不能叫百里荆清醒,透骨的寒凉只使得心中怨愤更胜,他紧咬后槽牙,一字一句怒道:“你怎知我此次斗不过他?”
  百里望看向他,如同看小儿赌气,长久叹气。
  直到听闻下一句话,老家伙脸色骤然一变。
  百里荆道:“他稽晟,命不久矣!”
  “当真?”百里望一万个不敢信。
  百里荆只嗤一声,冰冷的水珠滑过额前那道疤痕,烈焰依旧,只嗓音越发凉:“他的仇家都已将消息送到了我的手上,还有什么不真?”
  真假与否,谁也无法探知。
  毕竟,常言道,人定胜天。
  -
  这厢,迎亲车队进了皇宫后直接往合欢宫方向去。
  合欢宫临近东辰殿,向东向阳,自修建完善至今,一直空置着,日夜用熏香陶冶,整座宫殿大气磅礴,不失典雅风范,门前牌匾乃是东启帝亲书,烫金大字遒劲有力,尾随一侧的,还有几个字符。
  进入殿内,恍如到了花海圣境。
  桑汀随着其阿婆指引,自正殿,往寝屋去,每过一处,她闻到桂香、药香、玫瑰花、还有几许分辨却格外叫人舒心的味道。
  其阿婆带她到喜榻坐下,随即退散众人,将手中纸条递给她,说:“娘娘,皇上现下已往前殿招待百官、各国使者,大抵个把时辰足矣,特嘱咐您好好歇着,等他回来共饮合卺酒。”
  桑汀握着那纸条,犹豫了一下,低声问:“这也是他交给我的吗?”
  “自然是。”其阿婆说,“这盖头闷不闷?老奴给您挑开些可好?”
  “……那就挑开一点点吧。”冬日天寒,桑汀只觉不透气,发冠沉甸甸地压着头皮,颊上隐隐出汗,唯恐花了妆容。
  于是其阿婆帮她揭开一角,遂又从宫人手中取来食盒,“娘娘,皇上才叫人准备了鱼粥过来,您一路没吃什么东西,沿途困乏奔波,定是饿了。”
  桑汀摸了摸手边的糖炒栗子,再看了看那鱼粥,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了头:“他,他不是去前殿了嘛,怎么还有功夫安排这些……”
  其阿婆笑而不语,服侍主子娘娘用粥。
  连年的征战生涯,摸爬滚打,东启帝确是糙惯了,即便是当了皇,也都不曾这般精细过,日常穿的,永远是单调的黑色,平日吃的,皆是御膳房按时按点呈上来,甚至御膳房那边不过来问,东启帝也不会去吩咐什么佳肴,衣食住行,都不挑剔。
  可是得了心娇娇,冥冥之中又无师自通了。
  知道她喜欢热乎的糖炒栗子,喜欢吃鱼,要在枕下备不同的书册,她就寝前习惯翻阅的,清晨起身时要呆坐一会,不许这时候吵她。
  娇娇软软的姑娘,成了他的妻,是他一生的宝贝,捧在掌心里都嫌还不够。
  用过膳食,其阿婆便退下了。
  桑汀打开那纸条,入目第一行——“阿汀,锦被下有一物件,你拿出来。”
  她回身去摸了摸,抓到一手的红枣桂圆,而后才拿到一个小皮影人,是杨家将,杨将军。
  她笑了笑,将剪裁精致的小影人放在一侧。
  纸条后面还有:“阿汀,你抬头,看到那个锦囊了吗?取下来。”
  依言,桑汀抬眸,果真见一个棕色精囊,她取下来,打开只见里面安静置了一枚狼牙吊坠,是好久之前,稽晟给她的那枚!
  她怕弄丢,就一直放在匣子里。
  纸条未完:“戴上它,好吗?”
  ——就像我日日戴着你亲手缝制的香囊一般,你身上也总要有些我的东西。
  头上首饰繁琐,桑汀想了想,将吊坠缠绕成一圈,戴在了手腕上,与珊瑚手串一起。
  还剩下最后一句了:“最后一物在枕头底下,你拿出来……乖乖不许恼我。”
  桑汀不禁莞尔一笑:“到底放了什么呀,还不许恼……”她从枕头底下取出一本小册子,好奇翻开,脸上唰的一热,手指被烫到一般慌忙阖上小本子。
  她要恼他了!
  放的竟是一本……春宫图!
  这样赤.裸裸的提示,她也早有准备的好不好!
  桑汀涨红了脸,慢吞吞打开那本子,越看心跳越快,最后索性阖上飞快放好在枕头底下。
  这一动作行云流水,像是做贼被人看到一般。
  没待她平复好心情,熟悉的脚步声自殿外传来。
  桑汀似有所感,慌忙将盖头揭下来盖好,正红布帛遮挡视线那一瞬,面前笼罩了一方高大阴影,裹挟着淡淡的酒气。
  她听到熟悉的嗓音,许是喝了酒,此刻显得暗哑:“等得倦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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