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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长安的脸在几天之后消肿,眼睛却恢复得很慢。
眼看距离受伤一周过去了,眼睛还是肿的,里面的红血丝未散,看东西还是有些模糊。
这期间,常昭来看过她两回,主要是送吃的,相比起只会送方便面、汉堡之类的常昭,简璐则贴心很多,简璐会自己做饭送过来。
简璐最近在学着给自己老公做各种养胃膳食,正好拿叶长安做小白鼠,叶长安就这样吃了几天的养生餐。
梁晨文的事情解决后,盛惟景还是继续忙碌,但一般晚上会抽空给她发信息或者打电话,为避免他起疑,她也开始慢吞吞地给他发一些微信聊天。
这天她给盛惟景发微信的时候看到有别人发来的消息,点进去艰难看了看,是乔晚。
乔晚:我今天听人事部小朱说她听见他们总监和董事长打电话提到你了。
叶长安愣了下,正想打字,又觉得眼睛难受,索性直接拨了个微信电话过去。
这会儿是中午时间,那边应该在午休,过了一阵乔晚才接听,“长安?”
叶长安说:“我看到你发给我的信息了。”
“你等一下,”乔晚像是换了个地方,然后压低声和她继续道:“小朱你记得吗?就负责咱们部门福利的那个人事助理,她说人事总监跟董事长打电话的时候她听见了你名字,还说人事总监脸色很难看,什么情况啊?”
叶长安自己也是一头雾水,“我不知道。”
“你和盛总在一起这么久,有没有正式见过董事长?”
“没……”叶长安顿了顿,“我和他们家人都没怎么见过。”
盛承运她还是很早的时候远远见过几回,也没说过话。
因为盛惟景的缘故,她对其他的盛家人并没什么好奇心,甚至是有点反感的。
在她眼里,盛承运因为妻子难产而将情绪迁怒到盛惟景身上,却又因为要遵守对亡妻的承诺而施加给盛惟景太多压力,绝对不是个好父亲,她就是没权势没地位,不然大概早就要去声讨一下盛承运了。
乔晚说:“那就怪了……”
叶长安问:“小朱还说别的什么了吗?光听到个我的名字?”
“她也只是大概听到个名字,不过她说后来总监调了你的人事档案。”
叶长安想了会儿没想出什么结果,索性不想了,“大概随口一说?”
这当然不可能,盛承运和人事总监谈到她,人事总监脸色还不好,不会是什么好事,她心底隐隐不安。
乔晚更没头绪,“我还在想你会不会又要被调部门了,哎,你都不知道总裁办这帮八婆,你都换部门了,她们还在成天说你,说你进不了盛家的门之类……”
关于这点叶长安很豁达:“随她们说去吧。”
两人又聊几句近况便挂断电话,叶长安的近况也是假的,她不想这些事被别人知道,和乔晚说自己在学校写论文,所以请了长假。
她一个人在宿舍,今天简璐没来,她午饭用泡面对付,泡好面等的空儿里,她咬着叉子忽然想到一件事。
盛承运有可能知道了梁晨文的事。
她的心迅速下沉。
她得罪梁晨文,梁晨文公报私仇险些害的盛惟景才上任就要得罪大客户,纸包不住火,这事儿在总裁办的乔晚略知一二,那么业务部公关部接洽梁晨文的那些人肯定更清楚,这么多张嘴,想要追根溯源都很难,整个盛世不知道有多少盛承运的耳目。
盛承运要是知道,董事会那些人可能也会知道。
虽然事情已经解决,但让盛惟景在董事会那里落下个因为自己女人影响到工作的名声,这影响就已经很糟糕了。
她有些心神不定,拿不准要不要给盛惟景打个电话问一下,但在她握着手机举棋不定之际,却先接到个电话。
是盛世人事总监打来的。
按理说,叶长安一个基层小职员,有什么事情还真用不着人事总监来沟通,她听到对方报出身份,心底就隐隐有了预感。
果然,人事总监在那边说:“叶长安,是这样的,我看你刚转职到业务部没几天就请了长假,虽然你的主管已经批准,但从软性规则来讲,你这种对待工作的态度有问题,我的建议是,如果你事情确实多到需要这么些时间处理,不如主动请辞。”
什么“软性规则”,叶长安听得发笑,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也编得出,她直接问:“是董事长要求解聘我吗?”
那边默了几秒,可能是觉得没面子,最后说:“我希望你能配合,其实董事长已经和盛总谈过,盛总这几天可能因为太忙没顾上这件事,董事长确实是不希望你继续留在盛世。”
叶长安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这下子真是没一点周旋余地,是盛承运直接授意要解聘她。
盛惟景知道这件事,却没和她说,她大概能想到,他应该很为难。
她不能让他为难。
宿舍里这几天都只有她一个人,此刻她也是孑然一人,坐在宿舍椅子上,低头,仍旧有些模糊的视线里映着桌面的木纹,她安静片刻,说:“好吧,我会主动请辞。”
董事长亲自发话,她也没办法厚着脸皮呆下去。
那头似乎是松了口气,不知为什么,还说了句,“你能体谅我们的工作最好不过,我个人对你是没什么意见的。”
叶长安非常勉强地“嗯”了一声,她猜想,这总监大概是怕她去盛惟景面前告状。
不过告状有意义吗?她都被盛承运赶出盛世了,足见盛承运对她是个什么态度。
她其实并不在乎盛承运怎么想,如果盛承运是个对盛惟景很好,很慈爱的父亲,她或许会想要去讨好,但盛承运对盛惟景不好,她不喜欢所有对盛惟景不好的人。
这通电话后面就没说几句,她承诺自己会写辞呈在周末之前递交,人事总监满意地挂了电话。
她听着忙音,将手机扔一边,有些茫然地发着愣。
真荒唐。
她跟在盛惟景身边已经很久了,盛承运早不开刀晚不开刀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她基本可以确定,盛承运应该是听说了梁晨文那事儿。
如果知道当初她一个巴掌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引来这么多麻烦,她当天是怎么也会忍的。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她很烦躁地在桌上趴了一阵,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她挪到床上,这个下午,什么也没干,就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怎么办。
熬到下午六点多,她估计盛惟景应该不太忙了,强打精神给他发微信:最近好累啊,我想休息,都不想上班了。
那边这次回复很快。
老公:那就不上班,我养你。
她盯着信息看了几秒,她想,他估计巴不得她自己说不去盛世。
她又发:可是咱们有过约定,我要为你工作,给你还债的。
老公:肉偿也是为我工作。
叶长安盯着屏幕无语了好半天。
她手指又动起来:不然这样吧,让我去蓝岛,那店你盘下来也没怎么管,好好经营的话,应该也能赚钱的。
她发完就等回复,然而不过两秒,手机震动起来,那头直接打来电话。
她赶紧接起来。
盛惟景问:“吃饭了吗?”
“吃了。”她随意地撒着谎。
“还不回家?”
她跑到宿舍镜子跟前看了看自己,眼睛还是有点肿,红血丝很多,她说:“再过两天吧。”
盛惟景语气沉了沉,“呆在学校上瘾?”
“这地方再不住也就没得住了,我都快告别学生生涯了,抓紧时间最后体验一下。”
“别和我贫,你已经一周没回家了。”
叶长安眉梢挑了下,“想我了?”
“……”
“别不好意思说,不然这样,你好好说你想我了,我就考虑回去。”
第21章 脑中好像有一个声音不断在……
盛惟景还在办公室,今晚照例是要加班的,这会儿是偷闲和她聊天,听着她不正经的语调,有些气又有些好笑。
气的是小丫头一出去这么久,就在本市却不回来,没有见面就罢了,视频电话也没有,他一周没看到她了。
好笑的是她这荒唐的要求,这小丫头居然同他谈起条件来了。
他嘴唇动了动,“想”字的音节好像在喉咙口,被什么堵着。
他终究还是做不来说甜言蜜语这种事,他笑了下,“那就别回来了,一直住在学校吧。”
叶长安套情话未遂,声线透出几分娇嗔:“你都不哄我啊。”
盛惟景有点受不了她这样说话,他的心都麻了一半,“你回来我就哄你。”
叶长安意识到对话进入一个非常没营养的阶段,她其实也很想继续这么没营养下去,但她还有正事,话锋一转,“不和你开玩笑了,我刚发的你看到没?不然我去蓝岛吧,也可以为你工作。”
盛惟景没立刻回答。
盛承运要他解聘叶长安,但他没有照做,一方面是确实不想,另一方面是这几天很忙,没顾得上考虑这事儿。
他是想将她留在身边的,留在他目光所能及的地方,不能留在总裁办,在其他部门也好,偶尔可以在公司里见面就很好。
但现在,她自己提出要走。
他声音低了些,“去蓝岛?那可是夜店,你的专业去那边做什么?唱歌的话,我不同意。”
蓝岛这几年其实半死不活,他买下来是因为她,后来并没有好好运营过,他没心思经营管理一家夜店,所以全权交由别人打理,他自己也很少去。
他不喜欢那种地方,所以几年前那一天,当他看到叶长安在台子上唱歌,就非常不爽。
他让她离开乐队,她看起来不是很高兴,却还是答应了,再后来,他看到她跟蓝岛那个店长拉拉扯扯的,那男人手抓了她手腕,他想砍了那只手。
砍当然是不能砍的,但也不是没法收拾这个人,他买下整个蓝岛,然后开除了这个店长。
心里这才算是舒服了。
其实他一直没有告诉过叶长安,她在台上唱歌的时候非常不同,那时候的她是会发光的,漂亮到夺目,让人挪不开眼,令他很想将她藏起来。
那时,他们并没有在一起,她在追他,很幼稚地解释说她是想用唱歌赚的钱给他还债,他也就装作信了。
其实他知道,她心里是想要唱歌的,她站在台子上散发出的自信已经说明一切。
如今他依旧充满私心,不愿让那样的她被别人看到。
叶长安倒是真没往唱歌这个方向想,她说:“就是夜店也有很多岗位的吧?哎,我忽然想,夜店和公司不同,蓝岛等于是你一个人的吧?那我是不是可以去做个管理岗?”
她声音忽然有点小兴奋。
盛惟景调侃她,“想当官啊?”
“嗯嗯。”她问:“能当官吗?”
“巴结好我的话,可以。”
“我不会巴结人,你教教我。”
盛惟景喉结滚了下,有些燥热,他抬手轻扯领带结,他脑中已经浮现各种巴结手段,但都不太能描述,他声音也哑了点,“等你回来,我教你。”
他心底补充,教到你哭。
叶长安其实也很想早点回去,她想他了,她又看了看镜子,“再过两天我就回去。”
盛惟景难免失望,还要两天,然而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这毛病,活像个陷入恋爱的愣头青,他努力敛起思绪,就听见她又问:“那咱们这就算是说好了哦,我去蓝岛,可以吧?”
“随你高兴。”
她自己要离开盛世,倒也是为他解决了一个难题,不用应付盛承运了。
挂断电话后,他想了想,其实以叶长安C大毕业的水平,去夜店做在他看来有点屈才,为了不屈才,他觉得只能让她做老板娘了。
他投资,她运营,这样也不错。
……
叶长安离开家时没想到会回家里住这么长时间,也没带电脑,隔天,她在宿舍用手机艰难地写了一封辞呈,然后发到了部门主管和人事专员的邮箱。
如今她视力勉强算是恢复了正常,但是眼睛遇到强光还是会不受控地流一点眼泪,眼底还有不少红血丝,不过熬夜看手机也差不多是这个效果,可以勉强解释,脸颊基本上看不出什么痕迹。
她很想盛惟景,决定周末之前就回家。
然而这天下午她再次从乔晚那里得知一个噩耗。
总裁办有关她的风言风语里面多了一条,说她得罪了梁晨文导致梁晨文公报私仇,这才出现之前临时对盛世提价的事儿。
这些都算是事实,让她接受不了的是后面那部分——梁晨文忽然态度软化并退步,按照之前的价格供货,事情完美解决,大家把原因归结在了尤思彤身上。
说尤思彤和梁晨文是好朋友,尤思彤出面和梁晨文谈,这才摆平了这事儿。
尤思彤是盛惟景的前未婚妻,这个身份足够引人遐想,当初解除婚约的缘由总裁办这些人并不知晓,已经杜撰出各种版本,但最后殊途同归,尤思彤如今还主动来帮盛世,肯定是对盛惟景余情未了。
叶长安听完乔晚发过来的语音,简直要气到原地爆炸。
说她有眼无珠得罪了梁晨文,给公司招来麻烦,她认,可后来她做出多少努力尽力弥补?
难道她打都白挨了,那些侮辱都白受了吗?
再一想到总裁办的流言蜚语多半有可能被传播到董事会那边去,她就更坐不住了,她已经承担了自己的错误,但没人知道,别人只知道她犯错,这就罢了,还冒出个尤思彤成了替她善后的。
她给梁晨文道歉这事儿毕竟丢脸,一时也没和乔晚说那么多,她其实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但她很担心盛惟景是不是也是这么看整件事的。
这个晚上,她被气得饭都没吃,一直握着手机,处在天人交战中。
脑中好像有一个声音不断在说,去吧,告诉盛惟景真相,至少不能让他也将尤思彤当成大功臣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