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意谋娶——谢书枍
时间:2021-02-10 10:26:48

  她就是他一生的救赎,没了林愉他就不是活着的人。
  所以他追上去,站在门槛看着她的背影,手里的伞被丢在地上,一身单衣被雪水浸湿,哪怕这样五官也如刀刻般锐利坚定。
  “林愉,我知道你要什么,以前我给不了,现在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你哪怕是等一等我,你等我学会,我都给你…”
  他的日子苦惯了,以至于他不相信什么爱啊情啊,他想用自己的三分换林愉的十分,最后林愉连一分也不愿意给予,是他自私。
  这世间,你想要什么东西就要去争取,争取了也不一定属于你,你要用同等的真心去交换,只有心属于你,她才真正属于你。
  他不愿意换,林愉就走了,如今他想换了,希望林愉给他一个机会,哪怕看在…她曾爱他一场的份上。
  “我知道你难受,我以前不懂,以后我都学着懂,”傅承昀抓着崔闲山庄的门,他抓的那样用力,“我有许多毛病,我霸道,粗鲁,不讲理也不温柔,我经常让你哭,我忍不住欺负你,我杀过许多人。”
  “我这么坏这么坏,你要是丢下我,我就真的回不去了,”失去所爱,他会变成什么样,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纵我有诸多不是,请你看在爱我一场,看在这么多人里面我对你有过几分真情,看在我们一起哭笑过走过,也看在我是你的昀郎,你能不能…不要丢下我。”
  “你教我,我都愿意改的。”
  傅承昀红着眼眶,所有人都趁着他开口离去,茫茫大雪只有他们两个人,“好不好?”
  林愉不说话,她也说不出话。
  能让傅承昀说出这些,说不感动没心的就是她,可那些痛苦也是真实存在的,“你何必呢?”
  她不说,傅承昀也倔,他们都不走,还是林愉先打了喷嚏,傅承昀一愣,捡了枳夏留下的披风小心走过去。
  他朝她走去,踩下一长串脚印,身姿修长的站在林愉面前,低头看着鼻子通红的姑娘,询问道:“我给你先披上?”
  以前这种事情他都不会问,会直接讽刺她:你想冻死是不是?然后不由分说的给她披上,他对她好过,但这份好总是裹着一层密刺。飞白说的对,你对要对一个人好,一开始就不应该叫她害怕。
  现在他问了,林愉想伸手拒绝,可看着他别扭躲闪的眼神,到底不忍心拒绝一个心灵无所依托的人。
  林愉轻轻“恩”了一声,“披吧!”
  做过夫妻的人,哪怕最后殊途陌路,终究是不一样的。
  傅承昀一下子就高兴起来,他的笑很零碎,就和天上的风雪一样,不一样的是听着是暖的。
  披上了披风,傅承昀忍不住给她把碎发拢在耳后,顺便解释,“你头发乱了。”
  林愉忍不住抬头,就见他墨发上面沾满了雪花,他嘴角带笑的站着,温柔又小心的给她理了披风,冰凉的手刻意不碰她的肌肤,把带子打了一个结,最后细心的给她挽发,扣上帽子。
  她在披风里面暖阳如火,他站在冰天雪地里面笑意轻轻。
  他试探着,最终也没敢抱住她,只把手放在她肩膀,拂落上面的雪花,“你等一等我,好不好?”
  林愉睫羽轻颤,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攥起。
  “傅承昀,为什么一定是我呢?我回不去的,我已经找不到一个回去的理由了。”
  傅承昀道:“那你嫁我,为什么一定是我呢?”
  林愉不说话。
  “你看,你没有理由,我也说不清我的理由,再多的理由不抵一个——我愿意。”
  傅承昀凝视这这个姑娘,他的眼神在一夜之后深情,和她解释,“你走后,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就觉得空荡荡的。我睡不着,奇怪的是我睡不着,我能想到的都是你。”
  “傅承昀…你这不是贱吗?”林愉不好受,她不需要傅承昀为她低微。
  这个时候林愉就想起她回去要和离书的那次,她看见床上铺满了她的衣裳,不过几天那衣裳就像被洗了无数次。
  她当时就猜到,傅承昀是抱着她的衣裳入睡的…
  那天她愣了许久,终于提笔写下“我知道你在”可这句话后面要写什么,她忘了,也许是感谢,也许是绝情,又也许她只是想回去一趟给他留点东西。
  无可否认,那天她可怜他。
  “你不该这样,你就过你自己吧…”林愉往帽子里面缩了缩,绒白的毛色撩的眼角泛酸。
  对一个男人,你爱过恨过,有一天你放下了,可你看着他重复你原来路…你看着他把自己活成你,除了可怜,林愉只有不忍。
  林愉望着傅承昀,踮脚拍落他发上的雪花,以前只觉得他穿官服好看,如今好看之余更添几分成长。
  “你是相爷,多少人羡慕不来的身份地位,何必纠结于我,你尽可放手追逐你的天地,你会遇见许多人,总有一天你会遇见新的人…”
  “可我遇见的,都不是你,”傅承昀没低过头,他所有的低头都给了林愉,林愉看着和以往大不相同的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她说不出一句话。
  她就是觉得——晚了。
  这些以前她无比期待的情话,在这场大雪中随着寒风毫无预兆吹到眼前,除了释怀,更多的只是可惜。
  “纵我位高权重,可你不要我。”傅承昀红着手,似乎想要摩挲她的脸庞,最后不知怎的放弃了,哑着嗓音重复道:“回家吧!好不好?”
  林愉摇头,问道:“你心痛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林愉是忍不住带着笑意的,但浅浅的笑意之中夹带了许多霜花,似乎有些悲悯。
  傅承昀心被什么揪了一下,“痛。”
  “那我跟你回去,我会比你更痛,”林愉笑道:“所以我不想回去啊!”
  林愉不想,傅承昀也不敢逼她。
  两人相对站着,他不动声色的把林愉的手捂在胸口,林愉挣不脱就转身走,他亦步亦随跟在后头。
  “你跟着我做什么?”
  “那你叫我去哪?”傅承昀抬眸,眼见林愉要脱口而出什么,这才牵着林愉的袖子摇了摇,“我快冷死了,借我暖和一下行吗?”
  “傅承昀你做什么,你不要耍无赖我告诉你。”林愉错愕的看着自己被抓了的袖子,旋即看向抱着大氅的飞白,“穿衣服走。”
  以前林愉爱他,软的硬的她都顺着他,自从和离她一改软弱,他对她强她就给他一巴掌,可他软弱一点,林愉偏没了办法,这姑娘其实一直都很可爱。
  傅承昀也不说话,他就牵着林愉低着头,倔强的模样好似受了无尽的委屈,林愉的气就撒不出来了。
  “飞白——”林愉大声喊人。
  “啊,是…我在,夫人。”飞白宁愿不在。
  林愉斜眼过来,“叫他穿了衣裳滚。”
  飞白本来缩在角落里面,原本抱着好好的大氅,被傅承昀格外温良的目光凝视了片刻,瞬间“哎呀”一声,让大氅随之落地踩了两脚。
  “手冻僵了,一时没有拿住,相爷冷了吗?没有大氅还是不要回城吹风的好。”
  林愉:“…”她很傻吗?
 
 
第五十三章 新年   “酒味浓,熏到我了……
  林愉又不能真的让他冻死在外面, 嫌弃之余只把人丢在厢房,自己该干什么干什么,傅承昀就隔着一扇窗, 边坐边看林愉和人玩闹。
  以前林愉总是规规矩矩, 他从来不知道林愉是什么样子。原来她会烤红薯, 会打雪仗, 会烧炉子…会和孩子一样笑, 也会强撑大人模样训诫人。
  “姑娘, 老奴瞧着咕咕越发肥硕了, 放下去溜溜吧!”管家笑眯眯的规劝。
  林愉裹着披风, 虽是不愿也一声不吭的放了,没一会咕咕就满院子跑。
  她即便知道管家是为了让她锻炼,她也会气喘吁吁的追过去, 又做女儿状时不时往后偷看一眼管家。
  “这姑娘,当我没看见吗?”管家转身过去, 吩咐枳夏,“照看着, 别给姑娘摔了,怪疼的。”
  傅承昀看着院子里的一切, 和那个贤淑文雅的夫人相比, 此时的林愉才更像一个姑娘。
  这样灵动的林愉让他看着开心,又隐隐有些悲伤,他不愿意承认离开他的林愉活的更加真实, 这份快乐却与他无关。
  林愉捧着新采的梅花,脚边跟着雪白的咕咕,经过厢房忍不住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就见傅承昀对窗而坐, 阳光下的侧脸近乎透明。
  他执着卷书,笑容好似在温和的眉眼怎么也消散不去,闭着眼睛的样子生看出几分飘渺的仙气。
  飞白抱剑守在门口,和她招呼,“夫人好。”
  “他怎么睡了?”
  林愉直指傅承昀,有些意外,她们在外面那么吵,傅承昀竟睡的过去。
  “相爷一夜未眠,见夫人玩的开心自然就睡了。”
  林愉想问她的开心和傅承昀睡去何关,可潜意识里林愉问不出来。
  飞白也当作不知,“睡这样安稳倒是少见的,夫人走后相爷一夜也要醒个两三回,有时一醒就是彻夜…许,是夫人在吧!”
  林愉心里一跳,她想问问他昨夜去了哪里,可想起沐浴时的背影,以及梦中暖烘烘的足,慌张的连刺探真相的勇气都没有。
  “哦,那醒了叫他走吧!”
  林愉转身而去,没有瞧见里面傅承昀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两人就这样相安无事,傅承昀不提叫她回去,白日无事就过来睡一觉,林愉也没驱逐他,关键是驱逐了也不听。他们仍旧个过个的,唯有夜里林愉的足再也没有冷过。
  有一回林愉忍不住半夜醒来,映入眼帘的就是床尾抱着她足入睡的傅承昀,烛光在他脸上找出别样的光彩,嘴里一声叫着“阿愉别走。”
  她看着那样的傅承昀晃神,不敢叫醒他就接着躺下。
  那一夜她听见鸡鸣三声,傅承昀才帮她掩好被角恍惚离去,去了来来了去,就和不知疲惫的鹰一样耗着她。
  进了腊月年味渐重,不巧的是傅侯一番折腾身子每况日下,傅予卿交予姜氏养的计划暂时搁浅,傅承昀忙的不可开交,有时候来都是黄昏,山脚下着雪白茫茫的一片。
  等到除夕那天,很热闹。
  即便是偏僻的山庄也是鞭炮齐鸣,远处孩童的吵闹声声入耳,林愉一觉睡到中午,庄子到处贴春联放鞭炮,一排祥和。
  春节在林愉的脑海中并不欢乐,因为她总是看着别人团圆,她不知道阖家欢乐的节日对她究竟意义何在,后来渐渐没了兴趣。
  所以面上虽是笑着,其实多半是管家需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忙忙碌碌一顿除夕宴,最后瞧着也有几分意思。
  但她没料到傅承昀会来,还抱着傅予卿,本来躲在他怀里的傅予卿看见林愉就露出无害的笑容,伸手要和林愉要抱。
  “哇哇…”
  傅予卿开始闹腾,和傅承昀如出一辙慵懒的眼睛里面带着单纯的惊喜,朝着林愉又叫又抓。
  管家激动的不行,“这就是小少爷吧!”他可算看着小姐的姑娘长大,如今姑娘的孩子都出生了,“真可爱。”
  “你们怎么来了?”林愉无法,上去抱着傅予卿。
  奇怪的是在傅承昀怀里都不老实的孩子,一来到林愉怀里就乖巧的不行,好像知道林愉抱不动他,也不乱动。
  “除夕。”傅承昀松了孩子,眼神一直未离两人。
  他今天穿着紫红色衣裳,外面披着厚重的黑色狐裘,整个家族的重担压的他愈发威严,唯独看向林愉隐藏不住小心翼翼。
  林愉按住傅予卿伸过来抓她簪子的手,不仅好奇,“我听说侯爷病了,你这个时候还能出府?”
  “恩。”他不大愿意说那些,见林愉抱的吃力就道:“先坐下,他太肥了。”
  傅承昀一眼扫到傅予卿身上,不带多少温情,这孩子近来没少折磨他。
  被说肥的傅予卿不满意了,小声哼唧两声,扒着林愉的衣襟往她怀里钻,“哇哇…”
  傅承昀瞧着,真有一种把这讨厌鬼丢出的冲动。
  林愉顺势坐下,傅承昀拉开她边上的凳子,偷偷瞧林愉一眼,见林愉没有拒绝不由的低头轻笑而坐。
  一餐宴席,欢声笑语,期间害怕傅予卿被寒风吹病,暂时抱到后面。管家看着一家人齐齐整整,委实把心放到肚子里面,新春佳节,拿着酒杯过来祝贺。
  “两个姑娘夫妻和顺,老奴也算对得起死去的小姐,今日舔着脸敬姑娘相爷一杯,愿姑娘相爷幸福安康、举案齐眉。”
  这样的话林愉只当作不知,倒是傅承昀把酒喝了,有一就有二,很快别的人也大着胆子过来,傅承昀只消听见夫妻恩爱来者不拒,没大一会就喝了一肚子酒。
  林愉本没打算劝,最后见他脸都变了,忍着往下踹他一脚。
  傅承昀转头,眼中清明带笑,看着烛光下她白晢的侧脸,温声道:“怎么了?”
  林愉瞥他一眼,扇着鼻子,“酒味浓,熏到我了。”
  傅承昀一愣,竟是伸手贴上她的脸,点头道:“是有些热,可难受的厉害?”
  “松手了,别对我动手动脚。”林愉拍落他的手,瞪他一眼。
  见状他有什么不明白,只默默把手放下,没有计较是她先踹他的那脚,“好,那便不喝了。”
  往后再又来敬酒,他果真滴酒不沾。
  宴席持续到很晚,林愉心善,对下多和颜悦色,众人没有顾及欢声笑语,喝酒对饮更是数不胜数,醇香的酒味带着迷倒人的醉意,一丝一缕的吹到早就坐不住的林愉身上。
  傅承昀很少参与这样的场合,看的久了竟也看出几分烟火气息,不知何时他注意到一对怀孕的夫妻,丈夫喝着酒,背地里给昏昏欲睡的妻子揉着腰,这样的场景不仅让他想起林愉装孕那段时间,他也给林愉揉过。
  那些他以为久远的美好,其实早在经历的时候已经深深镌刻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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