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出逃计——蹊九
时间:2021-02-10 10:28:24

  想着审视着她故意十二分不信地说,“大人竟然在宫中有交好到这个地步的人,真是让我惊讶。”
  阮木蘅知道他断不会全信,微微一笑说,“我的确是想帮一把裴雪袂,但更多的是为了帮自己。”
  她拿出让他更信服的理由,“周公公冷眼看了那么多年,也见了皇上怎么对待我的,还有皇贵妃怎么对我嫉恨,动辄便责罚,我年纪渐长,若不能在二十五岁出宫,恐怕要在宫里磋磨一辈子了,这样的境况想来想去怎么样都应该找个靠山了,否则哪天皇上或者皇贵妃看我不顺眼,随便扔到辛者库弄死,都没个庇佑申诉的人。”
  这话倒让他有几分相信,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既然如此,”周昙沉吟了一会儿,这个阮木蘅现下不是他能得罪的,一来她抓着他的把柄,二来说不定与她交好,对未来真有点好处,毕竟近来皇帝对她很亲近,说不定以后能和皇贵妃鼎立都未可知。
  思及此,笑容爽朗了几分,拱了拱手道,“这点忙还是能为之效劳的,倘若以后大人有什么用得到的地方,只要在力所能及之内,老奴定当竭力相助。”
  阮木蘅心里磁实了,将上次未送出的银两加了倍赠予他,跟他千恩万谢后,便送了他出去。
 
 
第15章 磨墨   狗爬的都能比你好看!
  阳春三月元日,刚好是阮木蘅十日一次的休沐。
  一如既往地她贪懒了一上午,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慢吞吞起床,随意喝了两口粥,便换了短打武服,进行常日的锻炼。
  练了大概一个多时辰,想着该去裴雪袂那里走一遭,便提前收了势吩咐紫绡烧水,准备洗浴。
  等待的间隙里,玉珠不知从哪里捧出了一只坏了骨架的风筝,兴冲冲地说要修理好了在三月行清节的时候和其他宫的比赛。
  阮木蘅瞧着那鹰形风筝虽然破败,仍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觉得有趣得很,也找来了丝线帮忙缠弄。
  正忙得不亦乐乎时,明路行色匆匆地跑来,都不及踏进门内,揩着满脑门子的汗对阮木蘅说,“阮大人,皇上命你即刻去宣和宫,有极紧要的急事。”
  阮木蘅想了想近期后宫太平得很,纳闷着连短褐武服都来不及换,仓促地跟着一路进宣和宫,刚到西殿书房外,却有一个人比他们更急,不容通秉就气势冲冲地从他们后面闯过来,怒骂着踢开外头侍奉的太监撩裙进去。
  敢如此行径的也就一人!
  阮木蘅看都没看便低下头退至一边,反倒是明路怔愣了一下,见皇贵妃已先一步入内,回身懵懵地挠头说,“诶,皇上是先召见了阮大人的,皇贵妃贸然地闯进去做什么!”
  “我们先在外头候着吧。”
  阮木蘅扯了下嘴角,不甚在意地抬头望天,枯立了一刻才想起来问明路说,“皇上说有急事,是什么事呢?”
  明路脸红道,“也……也没什么急事,就是皇上说不即刻将您宣来耽搁了要我脑袋……”
  “……”
  景鸾辞就是见不得她好一日!
  干等了一阵,里头周昙和颜悦色地出来,打了招呼殷切地说,“让大人好等,皇贵妃正为内务省不给她拨在宫里开戏的银钱,在跟皇上生气呢,估计还得要一阵,大人要是累了,可以到值班房里坐坐。”
  要按照以前的作风,周昙断不会将室内发生的事告知与她的,更不会如此和煦,显然是表明合作的态度来了。
  阮木蘅也回以笑脸说,“不劳烦了,敢问公公,皇贵妃是要在行清节前搭戏台看戏吗?”
  “可不是嘛。”周昙压低声音,“行清节是祭祀天地祖宗的一等祭日,皇上一贯不准宫里在这时段内大兴鼓乐,内务省也是照规矩办事,但皇贵妃向来有她自己的规矩,说是郢都里兴起了一班很有看头的戏班,不管准不准定要请来宫里头看看,便在里头游说呢!”
  他细细解释两句便行礼折返回去。
  看戏么?
  阮木蘅眼皮动了动,那是好事情啊!
  又等了一阵,皇贵妃终于喜气洋洋,步履轻盈地出了书房,乃至见到一向看不顺眼的阮木蘅都露出了一些笑意,有些霸道地说,“三月十二翊宸宫里开戏,恩赏你也来看看,冲冲这满身的寒酸气!”
  不待她答应,径自美滋滋地去了。
  阮木蘅这才踏进书房,里头景鸾辞正靠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头疼地捏眉心,睁眼时见她一身暗红色束身绑腿绑袖的短褐,上下扫视了一圈,稀奇地道,“怎么这副打扮?女官院的柴火还要你劈?”
  阮木蘅眉毛一抖,“这是武服,奴婢今日休沐无事,便换了衣裳练练拳脚,刚才来得急了,还没来得及换。”
  景鸾辞“哦”了一声,“难怪罚你这么多次都那么皮实!”
  是啊是啊,要是换做其他嫔妃,要么掉了半条命,要么个把月下不了床!
  阮木蘅在心里腹诽,权当他在夸她吧!
  景鸾辞又兴味甚浓地溜了她一圈,接着说,“既然力气没处使,那就过来帮朕磨墨吧。”说完抬手翻开桌上文臣书拟的三月行清节祭祀天地的祭文。
  阮木蘅忙轻步到桌旁拿起雕龙的砚石,忽而一扫到“祭文”两字,瞬间头皮一麻垂低了脸,一手扶着腕子,一手压磨松花砚里的墨丸。
  这便是又能点醒他旧事的字眼了!难怪今日要宣她来!
  惴惴地更压低了头,细细地研磨,安静地磨了好一会儿,却没听到其他指令,有些奇怪地抬眼悄悄窥觑面前矜贵的人一眼,见他面色平淡,微皱着眉心精读手头的文章,竟然稀罕地没见愠色,不似要对她多做刁难,便默默地吁了一口气。
  渐渐地,和着室内淡淡的龙涎香,气氛竟然闲适起来,慢慢松弛下来的阮木蘅甚至因此犯起了困意,涩着眼睛晕晕地在砚池里转碾。
  一边景鸾辞连续看了几本不同的行祭文书,选出一篇比较满意的,朱批了几个需要改的字,乏了便抬起头来动了动脖颈,眼神瞟到旁边侍奉的人,便不动声色地望向她,见她眼皮坠重,身子微微前后摇晃,不禁微微扯了扯嘴角。
  也不知为何,拉紧了弦厌恨了她那么多年后,一朝忽然你来我往地缓和了一下彼此的关系,偶见到她因此露出点笑容,他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一丝喜意……
  景鸾辞提起御笔,或许因是虽然知道面前人可恨,但恨人太费力气而一时松懈了罢!
  想着微微摇了摇头,探笔在朱砚中蘸了蘸,瞧见墨色浅而粗糙,再次望了望那倾得厉害的人,出声对侍奉在另一边的小宫女说,“你换她来磨墨。”
  低沉的声音一时将阮木蘅掉往前的脑袋回归到正轨,呆愣地惊了一下,手中砚石已被宫女拿走,忙后知后觉地跪下来请罪。
  景鸾辞不由有些好气,说,“朕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这般自觉?”
  见她还愣着,直接道,“起来吧,没有要责罚你。”
  阮木蘅小狗似的晃了晃脑袋,站起身,又听他道,“在宫正司那么多年,字应该有所长进,你来给朕誊抄祭文。”
  阮木蘅一时呆住,浆糊一样的脑浆这才开始搅动,奇怪地望他一眼,心想不会抄坏了找个借口又要罚她?她今日可没有在膝盖下绑棉垫子!
  于是低下头道,“宫正司都是女史在记录,奴婢并不怎么动笔,恐怕写不好。”
  “怕什么,写坏了让文臣重新誊抄就行了,本就是他们的差事。”
  景鸾辞好似窥破她的心思,满不在乎地道。
  阮木蘅不得已走近他跟前,犹豫了一下拿起笔,悬在精贵的御纸上,还未写手一抖就洒了两点墨汁儿,慌乱地回头,又在景鸾辞不怒自威地注目下,落笔继续写。
  抄完不甚工整的两行,忍不住再回头。
  景鸾辞仍旧垂眼只望着她的字,无声地督促着,她只好硬着头皮接着抄写,却越写越歪,写到“承天之神,庶卉百物”时,甚至将“卉”字写成了“奔”字,不由就急出满脑门子的汗。
  意乱之下,竟然提笔往上划了个叉,在旁边补上一个歪歪扭扭的“卉”字。
  景鸾辞终于忍不住噗嗤一笑,“请问老师傅,您这是在自写自批功课吗?”
  边笑边摇头,“怎么这么多年了写的字还是跟狗爬似的,不,狗爬的都能比你好看!”
  阮木蘅当下脸庞红透,烫手似的将笔扔回笔架上,“我,我都说了,我字写的不好看的……”
  景鸾辞不由分说便执起她的手,重新拿起御笔,从后虚环着她,一边摆正她手指一边道,“握笔要实,掌心虚圆,才能运笔灵活。”
  说完笔尖稳稳地落下来,行云流水地重新写着“承天之神,庶卉百物”八字,声音在她耳边接着道,“横竖起笔要重,转折要顿,提和构重墨后轻收,下笔无悔,一气呵成不能重描。”
  每说一句,那温热的气息就喷在耳际,挠得阮木蘅耳后脖颈又痒又热,不觉连着肩膀背侧都开始发起烫来,哪里还听得进去他说的什么。
  受不了了便微微在他怀中挣了挣,软声说,“知道了……还是,我自己写吧。”
  又一挣,那手却反而握紧了,覆贴在背侧的身子仿若还环得更紧。
  景鸾辞低俯着,听到了她的话,却一时有些舍不得放开怀里这一团香.软,视线从纸上收回,望了望她如煮熟的虾似的耳廓,再落下去,那前边的旖旎风光尽收眼底。
  好似因为要练武,所以没有穿小衣,而是用白练紧紧裹了,反而越加浑圆,沟壑也越是明显。
  “皇上……”阮木蘅又低唤了一声。
  景鸾辞意犹未尽地放开她,轻咳一声,道,“你今日就将这祭文誊抄清楚,什么时候写好了什么时候就能走。”
  说完走到窗边的榻上坐下来,喝了两口茶,发现是凉的,朝周昙恼怒地道,“怎么伺候的,茶冷了都不知道换?!”
  阮木蘅被他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却莫名其妙地不敢抬头看他,只使劲儿让自己沉静下来,将注意力放到手头的文书上。
  等她当真抄得让景鸾辞有一分满意时,大半日已经过了,天黑了下来,好端端的休沐就这么耗完,只剩一双快蜷成鸡爪的手发颤地垂着回到女官院。
 
 
第16章 投其所好   你是说以琴技博得皇上青睐?……
  自休沐那日从宣和宫回来,阮木蘅连续辗转反侧了两夜,到第三天晨起时,整张脸蜡黄蜡黄的,惹得玉珠大惊小怪地非要去请太医。
  阮木蘅无奈地喝住风风火火就要出门的玉珠,不得已着紫绡去宫正司告假,打算好好休养一日。
  于是也没换官服,随便喝了点稀粥,就又回卧室躺着。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天气日渐温暖起来。
  开一半的木窗里透进早晨融融的阳光,将窗前的桌子照得亮堂堂的,光线反进眼睛里,连眼睛都暖起来。
  阮木蘅望着那光,这回笼觉怎么样都睡不着。
  睁眼闭眼都是那日的情景,倒不是说她动摇了想出宫的心,这么多年,经受过景鸾辞阴晴不定、反复无常的对待,她早不像以前那么好骗。
  心里十二分地明白,现在他对她再温煦,一段时间后都会轮回到一样的冷峻中去,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她真正苦恼的是想不透。
  总有那么一丝模糊的感觉,景鸾辞这次的反复中,暗藏了一点她看不懂的东西,不再是单纯的宽猛相济,而是真的有什么……
  不经意看向她的眼神,不经意的语言,好似总透着几不可察的一点“小心”,像是隐隐畏惧点什么,怕点什么一样。
  而这些字眼明明是和景鸾辞这个人,和景鸾辞一贯对待她的方式,是不相配的!他怎么可能会对她“小心翼翼”!他恨不得大刀阔斧地剁碎她身心每一寸!
  阮木蘅翻了个身,面向后面的墙。
  难道是因为那一夜她说了那种话,说让他杀了她?!所以……
  这就更不可能了!他怎么可能会顾忌这个!要是顾忌,当年也不会给她下那么烈的猛药!
  那到底有什么?又为什么……
  阮木蘅想得心烦,烦着烦着渐渐沉睡了过去。
  累极后这一觉睡得沉酣,下午再起来时感觉涤荡尽了所有的烦思,整个人通体舒畅神清气爽,便寻思起之前耽搁下来的拜访春熙宫之事,欠身了一会儿,起床边梳妆边在脑中将各处关节和说辞过一遍,找了个由头就独自往春熙宫去。
  三月春熙宫院落中的早梅果然都谢了,花谢后生发出丛丛嫩绿的叶子,又是一番生机盎然的好景致。
  阮木蘅这一次也是突然造访,没有得到消息的裴雪袂便还在午睡,在东边的殿阁里等了稍刻,才见她只穿着一袭水蓝色的中衣粉黛不施地掀帘子出来。
  见她一如既往欣然笑道,“阮大人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我好让惠香先不要去内务省领月供,这下连个能端茶送水的都没有。”
  热切地边拉着她入座,边就自行倒了茶水。
  阮木蘅微微一笑,“我也是今日临时有空才得闲过来的,还是领月供的事要紧,去晚了里头的公公反而缺斤短两的。”
  说着上下仔细端详着她,果然如惠香所说,裴雪袂日子过得当真有滋有味的,清秀的脸盘子竟然比起上次还圆润了一些,粉嫩粉嫩的气色甚好。
  看着不禁再次赞赏地想,就是这样的人才好,虽样貌家世不是上佳,但怀有这种心态,只要来一把东风,想在互相倾轧的后宫里立足并不难。
  裴雪袂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拢了拢没绾好的散发,道,“起得急了,仪容都不及好好打整就出来,真是冒犯大人了。”
  阮木蘅仍挂着笑,道,“常在清汤素面的,看着更清爽呢!”
  接着开门见山地道,“看来常在并未因奴婢上次的话受影响,日子仍过得快乐逍遥,就不知您改未改主意?”
  裴雪袂沉淀了一个月,已反复将这事琢磨过很多次,再听到她谈论并不吃惊,反而直接道,“近一个月大人再未提此事,我还以为有变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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